這座暗室不是火德濟世堂造的。
這鋪面加院子,是三娘會直接從上家手里買來的,前堂西側墻后有個暗室,也不知道前任主人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但火德濟世堂用不上,因此已經很多年沒有用過了。
通往地下暗室的鐵門都快銹死了,苗炎找來了一個武修火師,強行給撬開了。
暗室中一片霉味。
苗炎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腦中不斷想著費師爺的“推測”。
如果真是祖師奶奶的后人,該怎么處置?
三娘會這么多年,都是諸位“師爺”一同斷事。
若是遇到大家意見不同的時候,就投票決定。
但其實絕大部分時候,會里的事情,都是由位次前三的決定了。
自己父親的權力會被削弱吧?
但是如果找回了祖師奶奶的后人,那么會里的那門傳承,或許就能補全了?
三娘會也能夠迎來第二次發展,不必龜縮在交趾南部這一片小地方。
似乎是有好處也有壞處……
但如果自己和費師爺迎回了祖師后人,說不定還能憑借這一層關系,讓父親位次往前挪一挪?
可萬一不許源是……費師爺查賬這一關都不好過啊。
哎呀呀好煩惱!
一時間苗炎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期待還是不期待許源是祖師后人了。
他將費師爺領進了暗室中,抬頭一看:費師爺的臉上,也是顏色變化個不停,患得患失,想必心中忐忑絲毫不亞于自己。
這兩人都想著自己的心事。
有會眾來報告,許大人已經到門外了。
苗炎出去接一下許源,重新關上被撬開的鐵門,只留費師爺一個人在暗室中。
許源帶著王嬸一起來。
王嬸心情格外復雜。
臉上卻沒什么變化,因為這張臉現在已經做不出表情了。
許源便問:“清場了?”
“照大人的吩咐,都安排好了。”
“不可留下任何一人,否則以后這匠物有了什么問題,本官概不負責。”
苗炎心里一突突,但還是硬著頭皮咬死了:“絕沒有留下任何人。”
“好,你也去吧。”
“是。”
許源領著王嬸一進前堂,兩件懶洋洋不干活的匠物,便咣咣當當一陣亂響!
百病柜把每一只抽屜,飛快的反復開合,像是鼓掌一樣。
量心秤把秤盤飛起來,用秤桿尾巴敲著,秤砣則是一下一下的砸著地面——敲鑼打鼓!
許源惱火的對它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我還沒有檢查這前堂究竟有沒有其他人呢,不要暴露了。
許源專門跟周雷子借了一顆種子。
這種子乃是他上次請假,去蛟的那山谷中收割回來的。
原本周雷子撒下的就是他的黃豆,但是在蛟的加持下,一些種子發生了變異。
這一顆落地生根,飛快的成長起來。
每一片葉子上都長著一層細細的黑毛,形狀像是狗耳朵。
然后許源對著這一株植物低聲說了幾句話。
“狗耳朵”就全都豎了起來,細細的四處聽著。
很快就用一根枝條,指向了西邊的墻壁。
費師爺站在墻壁前,墻上有個小孔,可以從其中看到整個前堂。
許源進來之前,費師爺才意識到,竟然忘了讓苗炎給自己搬一把椅子,自己一直站到了現在。
費師爺和苗炎心亂,都忘了這些細節。
然后許源便進來了,身后還跟著一個老太婆。
費師爺心神俱震,全身僵硬!
還沒等費師爺緩過來,便看到一根和頭發絲差不多粗細的繩子,從面前墻壁上的小孔鉆了進來。
咻一聲就把他給捆住了!
費師爺下意識的便吐出了一口火。
他是七流丹修,若是只論對于藥理的理解,他乃是三娘會第一。
論腹中火的道行,他是三娘會前三。
只是脾氣古板,得罪的人多,所以位次靠后。
這一口火噴出去,費師爺就后悔了。
他不想燒壞了許源的匠物。
他以為這繩子乃是一件匠物。
費師爺急忙把火吸回來,但是腹中火已經落在了繩子上。
“壞了。”費師爺暗道一聲。
可是卻有感覺到,繩子沒有被燒斷,仍舊死死的捆著自己,而且進一步收緊,勒進了自己的皮肉中!
“咦——”
費師爺驚訝了,再仔細觀察:“竟然是一枚外丹!”
“十分精妙!”
費師爺便起了些抻量祖師后人的心思,把吸回來的火又吐了出去,落在了繩子上,認真的控制灼燒起來。
繩子毫發無損。
“不應該啊……”費師爺倔脾氣上來了,不住增大火量。
很快就全力以赴,卻還是沒能燒斷。
許源把獸筋繩放出去,捆住了暗中的人,便繞過了前堂,尋找暗室的入口。
許源當然可以直接用劍丸將那扇墻切開,但徹底破壞了就不好收拾。
畢竟拿了三娘會那么多銀子。
很快許源就找到了入口,一腳踹開門。
生銹的鐵門整個脫離,向內飛去。
費師爺眼睜睜看著那一扇鐵門超自己拍來——真急了,猛的把所有的腹中火噴出來。
又操控了自己的一件匠物,乃是一柄剪刀,六流的匠物,是他花了大價錢,請匠修打造的防身之物,比他的劍丸還要高明。
咔咔咔!
剪刀連剪,卻是剪不斷那細細的繩子。
燒不斷、剪不斷,一瞬間被捆住的費師爺便被鐵門“碰”的一聲拍在了墻壁上!
費師爺腦瓜子嗡嗡的,鼻血長流,眼前金星亂冒,心里邊想不明白:他是丹修啊,怎么身軀力量如此強悍?
比剛才那個八流武修的火師強悍太多了。
難不成兼修兩門?
好呀,祖師后繼有人。
許源已經闖了進來。
劍丸在身邊環繞守護。
一把掀開鐵門,劍丸咻一聲指向費師爺的眉心。
費師爺急忙叫道:“娘娘救命,是我,小費啊——”
王嬸在一墻之隔,飛出一只耳朵,貼在了墻壁上。
“阿源,等一下。”
許源也沒打算真的下殺手,劍丸便停了下來。
“你再說一遍,你是誰?”
“娘娘是我,真是我,小費啊……”費師爺眼淚嘩啦下來了。
止都止不住。
鼻血和眼淚混在一起,立時便成了一個大花臉。
“當年我在城隍廟外,跟一群野狗搶食吃,被咬的滿身是傷,夜里發起高燒,是您一顆藥救了我的命,還給我飯吃教我本事,娘娘是我啊……這么多年了,您是不是把我們都忘了,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