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有幾個弟兄進來過?”許源問。
  賈熠:“算上屬下,有六個。”
  “靠得住嗎?”
  賈熠抱拳沉聲道:“大人若是信不過,屬下立刻把另外五個弟兄都叫進來,自裁于大人面前!
  只求大人照顧我等家小!”
  賈熠知道自己在大人面前,弱項便是“信賴”。
  全怪自己當初要講義氣,跟大人開什么條件。
  許源忍不住笑罵道:“胡扯!”
  許源走上前,靠近了再仔細看這顆頭。
  脖子的位置上,還長出了一圈棘刺。
  掰開嘴看看牙齒,牙根處泛著一種淡淡的金黃。
  果真是已經開始化龍了呀!
  從狀態上看,這條豬婆龍死了少說幾十年。
  只是鐵背蓋有這好東西,怎么不敬獻給伏霜卉呢?
  許源將鐵箱蓋上,叮囑道:“鎖起來,不要告訴其他任何人。”
  賈熠點頭:“屬下明白,這件事情屬下一定嚴厲叮囑所有弟兄,一輩子爛在肚子里。”
  許源點點頭,賈熠鎖好之后,許源將鐵箱子放進了自己的車廂內。
  “金飾讓他們每人挑一件,你三件。”
  “銀子每人五百兩,你拿一千兩。”
  賈熠身軀一震:“大人,太多了……”
  許源擺擺手:“就這么定了。好好做事,以后都是自己人。”
  然后許源鉆出洞口,順著繩子爬上來。
  洞中只剩下賈熠一個人,心中涌出一股狂喜。
  井口上,賈熠手下那五個弟兄圍成一圈守著,不準任何人靠近。
  許源上來,他們滿臉緊張。
  許源變對他們點了下頭:“下去分銀子。”
  五人立刻明白了,一起躬身:“多謝大人!”
  五人下去后,賈熠按照大人交代的數目分了金銀。
  然后黑著臉,拔出佩刀來唰一聲插在地上:“都給我聽好了!因為這事情,大人終于將咱們當成了自己人!
  這可不僅是咱們六個的事情了,還有另外幾個沒來的弟兄!
  以后做夢也給我把嘴閉緊了!
  誰敢泄漏半個字兒,別怪我老賈不講情面!”
  五人立刻正色道:“賈頭兒放心,誰敢泄露出去,弟兄們一起剖了他的心肝!”
  趁著天還沒黑,許源帶著一隊人快馬加鞭趕回了占城。
  隨行還有一輛馬車。
  車中裝著幾箱金銀。
  其余人留在宅子里,明日再搜一搜,看還能否找到別的東西。
  眾人趕在城門關閉前馳入城內,然后直奔南城巡值房。
  對外說宣布的借口是:查抄了鐵背蓋大量臟銀,留在小北莊不安全。
  那些金銀,大家分了之后還剩下三萬多兩!
  販私鹽是真的掙錢。
  這還只是鐵背蓋眾多藏銀處之一。
  許源吩咐于云航:“把車上的銀子卸下來,你親自帶人,嚴密看守!”
  “屬下遵命!”
  然后許源又問:“鐵背蓋呢?”
  “在牢里關著。”
  許源進了監牢,旁邊的牢房內,撲起來一個全身臟的看不出顏色的東西,咣當一聲撞在了鐵柵欄上,凄厲尖叫起來:“大人!我知道錯了,求大人放過我吧,我給您磕頭,您要什么我都能給你……”
  許源嚇了一跳,分辨了一下忽的想起來:“魏云華!”
  許大人是真把這事兒給忘了。
  “罷了。”許源一擺手:“既然知道錯了,來人呀,將她放出去吧。”
  身后跟著的毛大斌便上前,開了鎖將魏云華放出來。
  魏云華已經臟的不像樣子,看著已經打開的牢門,忽然覺得有些不真實。
  就這么一句話把我放了?
  把我關起來,在這暗無天日的監牢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也只是這人一句話的事情!
  她身為三娘會的火師,平日里自我感覺良好。
  可現在忽然明白了,雙方身份之間的巨大差距。
  魏云華小心翼翼走出來——繞著許源走。
  “多謝大人寬宏大量。”
  魏云華道了聲謝,然后飛快往外跑去,摔了一跤跌在地上,卻也不想再多留片刻,連滾帶爬的出去了。
  毛大斌不用大人吩咐,跟出去給魏云華辦好了各種文書手續。
  當初抓了魏云華,用的罪名是魏云華襲擊公人。
  如今關押半個月釋放了,不能少了這些東西。
  免得她再去狀告。
  雖然幾乎不可能,但我祛穢司做事,一向滴水不漏!
  毛大斌走后,牢房中便只剩下了許源和鐵背蓋以及還是塑像一樣的老兄弟。
  鐵背蓋今天被喂了一碗稀粥,仍舊是奄奄一息。
  許源道:“起來,本官有些事情問你。”
  鐵背蓋現在極為乖巧,問什么答什么,皮影貼背比死了還恐怖。
  許源這才知道了,這顆豬婆龍的頭,還是伏霜卉不知從何處得到了線索,命他暗中追查的。
  但是因為年代久遠,線索模糊,伏霜卉也不是很上心。
  類似的線索,伏霜卉來了占城后,打聽出來好幾個。
  偏生伏霜卉死后沒幾天,鐵背蓋忽然從一個鄉下富戶家中找到了。
  他親自帶人滅了富戶滿門,悄悄將這東西帶回來。
  伏重九來了,鐵背蓋真以為對方是為伏霜卉報仇的。
  一時間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將這東西獻出去。
  若是他能早些找到這顆頭,伏霜卉就不需要去榆井村,也就不會死。
  鐵背蓋擔心伏重九因此遷怒與自己。
  卻最終落到了許大人的手中。
  許源離開地牢,回去休息了。
  明天早上,校尉們才會發現鐵背蓋已經死了。
  占城方圓幾百里內,兇名赫赫的大鹽梟鐵背蓋,就這么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南城巡值房的監牢中。
  這里暗無天日,又臟又臭,惡貫滿盈的鐵背蓋,也算是死得其所。
  魏云華從南城巡值房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她也不敢耽誤,踉踉蹌蹌的跑回火德濟世堂。
  這一叫門,把里面的人嚇了一跳。
  還以為許大人又來了。
  魏云華自報家門,里面的人從門縫里看了好半天,都沒認出她就是魏火師。
  直到魏云華亮出自己的腰牌,才開門將她請了進去。
  過了大半個時辰,魏云華洗過澡、飽餐了一頓,都收拾好了,大火師才姍姍來遲。
  “你受苦了呀。”
  魏云華悲從中來,先是低頭垂淚,很快就成了嚎啕大哭。
  此時無比后悔,招惹那人作甚?
  大火師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都過去了。你休息一下,明日我派人送你回羅城。”
  魏玉華一愣:“我不回羅城……”
  “這個,”大火師訕訕:“你留在占城不合適啊。許大人瞧見你怕是覺得礙眼,對咱們會里不利。”
  魏玉華呆了呆,悲涼之感直沖腦門。
  大火師走到門口,又想了想,看在往日的交情上,多提醒一句:“你回了羅城,還是想辦法走走關系,盡快從羅城調走。
  許大人是注定要高升的,等他去了羅城……”
  言盡于此,大火師搖搖頭出門離去。
  魏云華失神跌坐在床上,捂著被子再次大哭起來。
  一生前程,便因為自己的蠻橫無理全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