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源看到抬槍的那一刻,就已經用小刀切斷了纏著自己的血肉觸手,雨傘擋在身前,飛快地向墻后閃去。
一股熱浪夾著無數彈子,呼的一下射過去。
燒了一半的血肉怪物當場被打成了篩子。
小院的兩扇木門上密集的噼里啪啦聲響起,還有十幾顆彈子飛進院子,射在了堂屋的窗戶和墻上。
許源閃開了絕大部分,只有幾顆擦著左胳膊劃過,留下了幾道血槽!
一陣僵麻的感覺從傷口傳來,許源低頭一看,傷口已經開始發青,流出來的血變成了黑色。
“彈子上還淬了毒,真陰狠啊!”
許源頂著雨傘殺出去,卻看到轟了一槍后,車夫便定定的站在那里不動了。
雨水打濕了它身上的畫,抬槍的后坐力將濕處震裂,露出里面暗紅的血肉。
血肉忽然失去了活性,正在一塊塊的滑落下來,很快就在地上堆積成了一灘!
這血肉很雜,許源在其中看到破碎的蛇、鼠、貓、狗、雀等等部分。
背后操縱者看到刺殺不成,直接就放棄了它們。
許源警惕的舉著雨傘,向外面的巷子里打量了幾眼,終究是沒有走出來,反而是謹慎的退回去,將門內的血肉怪物徹底燒成灰燼,然后將那只抬槍拖進去,反身關上了院門。
院門是用三指厚的老木板制成,上上面被打的都是透明窟窿!
回到屋里,許源才放出藥丹解毒療傷。
“這就開始了呀……”許源面色凝重。
茅四叔戴了斗笠、披著蓑衣出來。
看也不看地上的血肉和破爛馬車,便順著只有自己能看到某種“痕跡”追了下去。
他滿是愁苦的臉上,又擠滿了憤怒。
真正的嚴老馬車還在雨中緩緩而行。
出來的時候還是毛毛細雨,結果越下越大,嚴老心中漸漸不安起來,于是從衣袖下伸出手來,掐著指節計算了一番。
“不好!”嚴老神色大變,一排車門:“回去、馬上回去!”
高先生懷中抱著一個包袱,出了家門,從北城門出城。
陳良軒的人趕著一駕馬車跟在后面,車上蓋著油布,下面是五具尸體。
另外還有高先生的一只木箱。
高先生懷里這包袱有些奇怪,很像是……包裹嬰兒的襁褓。
出城之后,雨更大了,天地間陰氣森森,包袱中的東西,忽然掙扎扭動起來。
高先生像哄嬰孩睡覺一樣,輕輕拍著,口中喃喃的說道:“莫急、莫急,就快到了。”
但是他的手臂,卻用盡全力死死的將包袱抱住,胳膊上崩起了青筋!
一路上懷中的襁褓鬧了三次,高先生一次比一次吃力。
終于,到了城外四里的一片廢墟上。
這里已經沒有一座完整的屋舍,只剩下些斷壁殘垣,長滿了荒草。
但面積廣大,可見當年鼎盛。
高先生這群“闖入者”,驚動了許多蛇鼠,和避雨的野狐。
到了這里,襁褓忽然“安靜”了下來。
高先生仔細分辨尋找,來到了這座廢墟當年“正殿”的位置。
拔掉野草,推開幾根破木頭,終于算是大致將當年的“神臺”清理出來。
然后他小心翼翼的將襁褓打開,從里面取出來一塊破損的泥胎。
泥胎已經看不出本來是什么樣子,上面的油彩也已經斑駁脫落,顯得黯淡無光。
高先生對隨性之人吩咐:“都抬過來。”
陳良軒的手下一路戰戰兢兢,出門的時候只是毛毛細雨,可沒想到越走雨越大。
今日“禁臨河”,下這么大的雨,出城簡直就是把自己送進詭異的口中。
途中有好幾次,他們都感覺到路邊的積水中,有什么東西要鉆出來。
卻似乎又畏懼什么,卷起了幾朵詭異的水花后,又沉寂下去。
但那個時候后悔已經來不及了。
轉身往回跑,沒有高先生鎮著,水中怪異撲出來就吃了他們。
他們兩腿打顫,將尸體和箱子搬了過來。
高先生打開箱子,取出各種“工具”。
先用一團紅線將五具尸體,分別用特殊的手法捆好。
陳良軒派來的這些人中,以一個姓劉的管事為首,他也是陳老爺的“死士”。
劉管事看到這手法便明白,這是將死者的魂魄重新封回了尸體中。
高先生又拿起了一旁刀斧,對著尸體砍去。
高先生一臉的平淡,卻在短短一柱香的時間內,就將五具尸體徹底剁碎!
鮮血和碎肉濺了他一身,他卻面不改色。
劉管事手下的人,已經嚇得一聲不敢吭。
高先生雙手捧起肉泥,糊在了泥胎上。
一捧又一捧,將泥胎重塑成了一尊神像!
雨點啪啪啪的落下,卻沖不散新的塑像。
一個下人嘴唇哆嗦,壯著膽子小聲詢問劉管事:“劉頭兒,咱們可以走了嗎?”
劉管事還沒回答,高先生卻轉過身來,看了所有人一眼,笑了。
所有人這才注意到,高先生的下半身,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和那些沒用完的肉泥融合在了一起!
上半身還是人身,沾滿了鮮血碎肉。
下半身已經融成了一片肉毯,不停的蠕動著,似乎正在扎根生長!
他現在看上去,就是一頭可怕的詭異!
遠處的一座小土坡上,冒出來兩只狐貍腦袋——它們剛才在廢墟中的一片倒塌的墻壁下避雨,被高先生一行驚動避了出去。
但天性好奇,沒有走遠,此時探出頭來一看,頓時被嚇得全身狐貍毛炸起。
“這是什么鬼東西?”
“比我們還像詭異!”
“快跑快跑!”
“城里太危險,咱們還是回山里,投奔兩個姨去吧……”
廢墟中,無數紅色絲線,從高先生下半身的肉毯中飛速伸出來,將劉管事和所有人捆住吊起來。
“啊——”
眾人嚇得魂飛魄散:“劉頭兒你快跟他說啊,咱們是自己人……”
劉管事面色有些僵硬,沒有回答眾人,暗嘆一聲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高先生重塑起來的神像上,血肉像無數的蚯蚓一樣蠕動起來。
高先生下半身的血肉也跟著向上生長,高先生發現自己竟然是壓制不住,露出了幾分意外之色:“這東西……好大勁!”
他手指一勾,被吊起的一個人飛到他手中,在那人絕望驚恐地尖叫聲中,他一口咬在那人的脖子上!
喝飽了血之后,身下的肉毯暫時滿足,不在向上侵蝕。
高先生的肌膚上,卻生長出了一片細密的暗紅色血絲!
“你既然滿腔仇恨,為何不去復仇?”高先生對神像說道:“我為你重塑身軀,用的是貨真價實的皇明子民的血肉和魂魄,皇明朝廷的鎮物擋不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