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主人呢?”
柳櫻搜尋一圈沒看到安卡爾,當然也有可能等在大門口排隊登記,而黑貓先自己偷偷跑來找它的小主人。
她希望是這樣,但是.
柳櫻嗅了嗅空氣中帶著的若有似無的血腥味,嘆了一口氣。然后低頭看向黑貓放在自己腳邊的東西,那是一個圓型掛件,青銅色,給人一種濃厚的古樸感覺。
她彎腰從地上撿起來,咔的按開上面的鎖扣,上面是一張照片,安卡爾和一名男人的大頭照,兩人臉貼著臉,五官立體深邃,樣貌出眾,而男人的眼睛,比安卡爾的藍要更深一些。
這是她男人?
小孩的爸爸?
另一面則鑲嵌著一張折迭起來的略有些發黃的紙,柳櫻因為一只手還抱著小孩,就沒將那張紙拿出來,而是咔的一下又將掛件給蓋上了。
不用說,這東西是這只黑貓帶來給小孩的。
估計,是安卡爾的叮囑。
柳櫻神色復雜的看了眼黑貓,把它當個人一樣的道,“這東西我先給他收著,你沒意見吧?”
其實這玩意收著有什么用?
無非是長大后知道自己親爹媽長什么樣,但除了徒增煩惱,在她看來,對小孩來說,半點忙幫不上。
不過柳櫻也知道,她會有這想法是因為她把父母親情看淡了,覺得‘父母’這東西,在自己成長的過程中起不到什么作用時,要不要的無所謂。
當然她心里也清楚,像她和她哥這么倒霉的不多,大多數父母還是很愛自己的孩子的,會傾盡所有給孩子提供一個安全優質的生活環境。
只能說,她跟她哥倒霉,投生到周夢香肚子里。
白荔雖然也是從她肚子里出來的,但她比他倆幸運,她有個好爹。
胡思亂想了一通,柳櫻不再管黑貓白貓,她抱累小孩了,想讓他睡覺。
不過,她看了看小孩身上的和尚服,雖然除了奶味,也沒其它味道,但看著還是有點臟。
她是沒潔癖,但也不能讓這么個臟小孩躺她床上吧。
所以.
兩分鐘后,小孩光溜溜并一臉茫然的坐到了一個木盆里。
如今氣溫雖然沒有以前四十度那么高,但也有三十度。院中的壓水井旁邊放著一個塑料桶,桶里的水已經曬了一天,溫溫的,一點不涼。
所以柳櫻很粗暴的將那一桶水嘩的一下倒入了木盆里,身處木盆中的小孩渾身一個激靈,張著小嘴差點叫出聲。
但須臾之后,他抬手拍了一下到自己胸口的水,啪的一聲,濺了他一頭一臉,但小孩卻眼睛亮晶晶的,咧嘴露出一個無齒的笑。
喜歡玩水啊。
帶了他大半天,頭一次見他笑,都說孩子的笑容很容易感染人,所以在柳櫻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時,她竟也嘴角微翹,笑了。
八筒回來的時候,就見他們的副隊長搬著個小凳子坐在院中的陰涼處,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托腮看著盆中拍水玩的小孩。
平時凌厲清冷的五官,在一刻柔和的不像她。
八筒沒有動,他站在院門口,靜靜看著那一大一小。
直到柳櫻扭頭向他看過來,這才把院門關上,不動聲色的走過去,面無表情的問道,“晚上想吃什么?”
小廚師程樂去了軍校,所以八筒又重新開始抄起了鍋鏟,不過他一般只給柳櫻做,其他人還在城外的臨時巡邏隊居住點,做飯的是隊里的另外一人。
比不上程樂的色香味俱全,但味道其實也還可以了。
八筒的廚藝,相比較他們隊里的廚師,要稍微好一點,不過只有柳旭知道,能做到這種程度,他偷偷練了多久。
那還是在末世前,不是末世后。
“沒什么胃口,隨便弄碗涼面吧。”
柳櫻說著抬手指了指院子墻角的黃瓜藤,“正好黃瓜該摘了。”
四四方方的院中,炊煙裊裊,精壯的漢子在鍋灶前忙碌,院中身形纖細的女子坐在木桶邊,眉眼柔和的看著里面玩水的小孩,這一刻,這方小院,靜謐而祥和。
“你你拉了?”
柳櫻瞪大眼看向一臉無辜看著她的小孩,木桶中原本清澈的井水變的一片渾濁,莫名的氣味襲來,讓她下意識屏住呼吸,上身后撤。
不是,這玩的好好的,怎么就拉了呢?
你拉就拉吧,怎么不提前說一聲?
呃.好像拉之前他一直在看她,但她哪里知道他那眼神是想拉?
現在要怎么辦?
要讓她下手把沾了屎的小孩撈出來.
只猶豫了兩秒,柳櫻果斷起身走向廚房。
“八筒,我來燒火,你去把那個小孩從水里弄出來。”
八筒剛剛在專注切面條,沒注意外面,只以為是小家伙玩水玩夠了,想出來。
他把切好的面條攤開放在案板上,叮囑柳櫻,“水開了叫我,我來下面。”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給他干凈把他撈出來。”
等八筒走出廚房,柳櫻又叫了聲,“給他打下肥皂,多打點。”不然會臭死的。
不了解情況的八筒,走到木盆邊低頭跟仰臉看過來的小孩,視線撞了個正著。
小孩的皮膚又白又嫩,眼睫毛卷曲著,又長又翹,淡藍的眸子猶如琉璃珠,漂亮的不可思議。
他看一眼八筒,又歪頭往廚房的方向看過去,那樣子無疑是在找柳櫻。
八筒挑眉,這小崽子腦殼可以啊,不愧是櫻桃撿來的。
視線下移,當看到水里那可疑的黃色塊狀物時,八筒臉上的表情頓時僵住,整個人如遭雷劈般不動了。
他們這幫人無論是末世前還是末世后,干過的事很多,可唯獨沒干過從帶屎的水里撈小孩。
他終于明白了櫻桃那句‘打肥皂’是什么意思了。
僵著腦袋回頭看一眼縮在廚房不吭聲的女人,八筒抬手抹了一把臉,隨后認命的轉身走到屋檐下的晾衣繩旁,拿了柳旭的毛巾,包在小孩的腋下,先單手把他從木盆里拎出來,然后將水倒掉。
來來回回,沖木盆再加上沖小孩,也不知沖了多少遍,直到拿鼻子湊到小孩身上,聞不到一點屎尿味才罷休。
再隨手抽過柳旭的浴巾把小孩給包住,胡亂擦干凈后,跟毛巾一起,也沒洗一下就又搭回了晾衣繩上。
柳櫻在廚房門口探頭探腦,當看到小孩被沖洗干凈并處理好后,忙跑過來給他拿衣服。
“八筒你真棒,等以后結了婚,你肯定能做一個好奶爸。”
接過衣服正要給小孩穿的八筒,手一頓,他看柳櫻一眼,輕聲問,“你真這么覺得?”
“那當然啦,都能把在水里拉屎的小孩給清理干凈,那還有什么干不好。”
這句話是發自肺腑的。
畢竟剛剛的情況對柳櫻來說,根本無從下手。同時也讓她更堅定的意識到,她不適合養小孩。
光拉這一項,她就沒辦法接受。
但八筒被她這么一夸,卻覺得也還好,主要是小孩太乖了,至始至終一聲都沒吭,怎么折騰都不哭。清理干凈還打了個哈欠,這會瞇著眼睛,看著快要睡著了。
這么大的孩子本來覺就多,今天又幾乎折騰了一天,還哭了兩場,所以這會一歇下來,肉嘟嘟的小奶包看著懨懨的,沒一會就閉上眼睛,呼吸變的均勻。
柳櫻把他放到自己床上,用手指戳了戳他白嫩的臉頰,略帶擔心的問八筒,“他不會尿床吧?”
不等八筒回答,柳櫻又自顧自道,“我聽說以前的母嬰店有這么大孩子用的小馬桶,明天再去安城搜查時,你找一找。要是有其它如衣服之類,適合這么大孩子用的,一并帶過來。”
八筒詫異道,“你明天不是要把他交給管理處嗎?”
都要交出去了,還費心給他找東西?
柳櫻卻道,“沒事,可以把東西一并交給負責照顧他的人。怎么說都是我帶回來的孩子,多給他備點吃的用的,也算是全了我倆相識一場的緣分了。”
小孩在屋里睡覺,窗沿下趴著一黑一白兩只貓,廚房里的兩個人一邊索著涼面,一邊商量著明天的巡邏和搜查計劃。
一夜過去,天光微亮時柳櫻睜開了眼。
小孩不知什么時候醒的,此時竟挪到了柳櫻身邊,用兩只肉肉的小手,抱著她的胳膊。
軟乎乎的小孩靠在自己身邊,這讓柳櫻的感覺很奇妙。
她盯著小孩看了一會,想起什么,猛地坐起,一把把小孩從床上拎起來,低頭看向他身下的床單。
然后,輕輕松了一口氣。
沒發現地圖,說明沒尿床。
她抱著小孩翻身下床,蹭蹭的出了自己臥室,又出了客廳,在二樓欄桿處,笨拙的脫下小孩的褲子,讓他在清晨第一縷陽光還沒灑出時,先往樓下灑下一泡尿。
就在小孩的尿呲出的瞬間,樓下響起八筒咬牙切齒的聲音,“柳櫻桃,這里是堂屋正門口!”
他也剛起床,正要出門,那尿就差一點澆到了他頭上。
“哎呀,童子尿啦,沒事的。”
柳櫻哈哈大笑,“我們小藍才七個月,他的尿不臭的。”
八筒黑臉,尿不臭,昨天他拉屎的時候你跑什么啊?
“小藍?這是你給他起的名?”
等小家伙尿完,八筒上樓把人給抱起來,好讓柳櫻去洗漱。
“是啊,不然總不能老是小孩小孩的叫吧。他的眼睛是藍色的,干脆就叫他小藍。”
你這也算名?
“他媽媽把他給你時,沒說他叫什么?”
“說什么說,當時我是不肯要他的,他媽就把他放地上,然后轉身就跑。沒辦法,我只能把他抱起來。不過,這小孩只要是被咱們的人收養,肯定要入鄉隨俗,用咱們國內的名。”
她覺得小藍這名挺好,好聽好記還形象。
“你抱一會,我去給他熱羊奶。”
早飯過后,八筒去城外接替柳旭。
連著忙了一周,柳旭今天需要回來休息一天再出去。
柳旭不在,原本該柳櫻帶隊,可她現在被一個小孩給賴上,只能耐著性子等管理處的人過來接人。
“嘖,這小孩怎么還在?”
柳旭回來時,看到柳櫻抱著小孩在屋檐下玩溜溜球,旁邊還趴著一黑一白兩只貓。
他詫異道,“奇奇的貓沒回去?”
柳櫻抬頭看過來時,她哥正好大步走到晾衣繩旁,拽過他的毛巾擦臉。
柳櫻的視線在他的毛巾和他的臉上來回轉了好幾圈,最后咽下一口唾沫,岔開話題問道,“外面有什么情況嗎?”
“沒有,跑走的狼狗和跑走的老外,都沒找到。管理處的肖隊長查到的蹤跡,都往西去了。”
不是往北,是往西。
當然,也可能是先往西,再往北。
不過管他們往哪兒,反正鵬城管理處已經上報了京都,那兩個老外,被通緝了。
“安城往東郊區那一塊還沒進行搜查,你趕緊把這小孩送走,抓緊去一趟。”
雖然管理處的巡邏隊每天也會去安城巡邏,但總體搜查清理工作是交給他們小隊的,這一單干下來,不說找到的那些隱形的可用物資,就是管理處給的積分都不得了。
所以柳旭對于目前的工作還是非常看重和積極的。
這種情況下他妹不說抓緊干活,還有工夫撿小孩,真的是讓他很不滿。
以往,這類耽誤時間的事情幾乎都是他做,也是他被柳櫻說教。如今倒好,反過來了。
柳旭再看一眼他妹抱著小孩的樣子,總覺得怪怪的。
“砰砰砰!”
兩人正說著話,虛掩的鐵門被敲響了。
“誰啊?”
等人走進院子,柳旭柳櫻兩兄妹對視一眼。
柳櫻看著賀凝竹,等著她主動開口。
其實來的是兩人,不過另一名年輕男子是管理處的司機,他跟在賀凝竹身后,顯然是只負責送人的。
賀凝竹沒想到柳旭也在,她先是看他一眼,發現他表情冷淡,看她時眼中無波無瀾,跟看陌生人差不多,昔日情分,一丁點都沒了。
她垂下眼簾,掩去其中一閃而逝的不甘,淡淡開口道,“我們主任派我來接孩子,你把他給我吧。”
“你?”
柳櫻瞇著眼睛看著她,沒有動。
她直截了當道,“你不行,孩子給你我不放心。還有,接回去要放在哪里,具體誰負責照顧,這個也要跟我說清楚。”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