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地府一行受了很大的打擊,滿腔熱情也被潑了一盆透心涼的冷水,但裴玨并未氣餒,反而在極短的時間內便重拾了信心。
“崔判官說了,每月十五日子時,地府會派鬼差來我這里押解孤魂野鬼。”裴玨將自己在地府的遭遇毫無隱瞞地告訴了莊衍。
莊衍看著裴玨道:“他們如此藐視你,我看這毛神不做也罷,還少受些窩囊氣。”
“欸!”裴玨并不贊同莊衍的話,說道:“成大事者,豈能不受些波折?我雖是毛神,但發誓要立下殊功,讓天庭認可我,敕封我為真正的城隍神!”
看著裴玨那飄忽的目光,莊衍‘呵呵’笑道:“開始幻想了?”
裴玨回過神來,臉色有些赧然,此時莊衍問道:“我很好奇,你為何如此執著于‘神位’?”
“你不懂”裴玨嘆了口氣,然后說道:“這是我一家五代人的執念,我爹直到臨死前都抓著我的手,囑咐我一定要做一個神靈。”
莊衍驚訝地道:“那你們這五代人的執念又是怎么來的?”
裴玨道:“那是從我太太太爺開始的,我太太太爺化形之前,本是太玄真府中的一方寶印,后來因意外跌落人間蒙塵,在機緣巧合之下誕生了靈智,從而化形成妖。”
“哦”莊衍恍然大悟,說道:“難怪你們有此執念,原來你家先祖便是官印成精。”
裴玨點頭道:“不止于此,成神的好處還有很多。比如尋常的妖精,也就比一般人類修士長壽一些,像我的話如果不能成仙,最多也就活三百年。可成神就不一樣了,只要成了神,壽命就沒有限制。只要不遭劫、不犯天條,就能一直活下去。并且一旦成神,這一世所有親人,包括已過世的先祖,都會受到蔭庇。”
“還有。”裴玨說道:“只要成了神,不管官位神職大小,別人都要對你客客氣氣的。且每月還能領取天庭俸祿,這不比沒頭沒腦的苦修強多了嗎?”
莊衍笑道:“原來成神還有這么多好處和特權啊。”
“那是當然。”裴玨大大咧咧地伸手拍了拍莊衍的肩膀,說道:“天庭的神威可比世間所有大教的果位強多了,這可是金飯碗。”
說到這里,裴玨朝莊衍說道:“你好好跟著我混,等我以后受了天箓,肯定不會忘了你。”
莊衍拱手笑道:“那就仰仗城隍神了。”
裴玨心情大好,讓莊衍將城隍廟里的房間清兩間出來,然后便繼續出去搜捕孤魂野鬼了。
時間一晃而過,眨眼間又是半個多月過去了,這一夜天上的月亮很遠很亮,是的,今天是十月十五。
到了子時,蒲玉城城隍廟突然被一陣陰霧籠罩,其后陰風呼嘯,一隊鬼差從陰霧中走了出來。
早已等候在大殿前的裴玨看到這些鬼差,連忙快步迎了上去。
“諸位來了,我已等候許久了。”裴玨上前拱手一禮,朝著一眾鬼差說道。
為首的鬼差淡淡地道:“不要廢話,速將那些孤魂野鬼帶來,我等好押送回去復命。”
裴玨面色微滯,但很快便又笑道:“好好好,請諸位稍等片刻,馬上就好了。”
裴玨話音剛落,就看到莊衍走在前面,用一條紅色的麻繩拴著一串孤魂野鬼走了過來。
等莊衍在大殿外停下,一眾鬼差定睛一看,不由紛紛側目。
“這里一共是兩百七十六只孤魂野鬼。”裴玨說道,又遞上一本薄冊說道:“我已經把它們的姓名、籍貫全都登記好了,全在這本冊子上面。”
那為首的鬼差一臉驚訝地看了裴玨一眼,隨后接過冊子收入袖中,沒有說話,只是朝裴玨點了點頭。
隨后這一隊鬼差從莊衍手中接過繩頭,然后押著那兩百七十六只野鬼消失在了陰霧之中。
看著逐漸散去的陰霧,裴玨立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到莊衍走過來,裴玨才說道:“到底是鬼差,與陽人不同,陰沉少語。”
莊衍說道:“這些鬼差可是九品陰神,雖然品級最低,但也是正兒八經的神靈,他們陰沉少語,可能只是單純看不起你。”
裴玨驚訝道:“應該不會吧?神靈還會如陽人一般趨炎附勢嗎?”
莊衍笑道:“神也是人變得,尤其是這些品級較低的神靈,他們自有一套處世之道。”
裴玨聽完有些無言,說道:“我實在沒想到,人情世故竟連神靈也不能免俗。”
說到這里,裴玨又有了想法,“也許我該想辦法賺些紫錢了。”
莊衍道:“那就只能接私活了。”
裴玨看著莊衍問道:“怎么接私活?”
莊衍說道:“用你現在的身份,幫那些修士、妖精做點私活。”
說到這里,莊衍對裴玨說道:“正好這里有個私活,城外余水澗有個蛤蟆精,最近需要人肉人血,你給它送點過去,它可以按一個人一枚紫錢給你結算。”
裴玨聽到這話連連搖頭,說道:“這怎么行?雖然妖怪吃人不是什么大事,但我作為一個城隍神,怎能把生人送去給妖怪吃呢?這種事我絕對不能干。”
莊衍笑道:“這妖怪吃人又不挑,你何必送好人呢?把那些罪大惡極的壞人送過去不就好了?如此既能賺錢又能除惡,何樂而不為。”
“不行!”裴玨十分堅定地說道:“犯了罪自有法律懲處,我身為城隍神,一不能破壞人間法度,二不能突破自身底線,販人飼妖這種事我絕對不能做。”
然后裴玨又朝莊衍問道:“這么說那只蛤蟆精很有錢?”
莊衍道:“應該是,他以前是在佛院里修煉的,后來它所在的佛院被婆羅門教毀了,它就逃了出來。”
“哦”裴玨點了點頭,然后對莊衍說道:“我去去便回。”
說罷裴玨便乘風而去,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左右,莊衍便見裴玨提著玄鐵槊返了回來,身上還有好幾道傷痕,且渾身都是廝殺拼斗的痕跡。
“你干什么去了?”莊衍詫異地問道。
裴玨得意地伸手往袖中一摸,取出了三十枚紫錢,然后笑著說道:“我把那蛤蟆精暴打了一頓,收了他三十枚紫錢的保護費。”
莊衍嘆了口氣,說道:“你的悟性很高,販賣人口哪有直接去搶來得快?”
搶了三十枚紫錢的裴玨很開心,對莊衍說道:“我先去打坐療傷,有什么事明天一早跟我說。”
莊衍笑道:“知道了。”
隨后裴玨徑直回到精舍之中,打坐療傷去了。
夜色如墨,十月的夜晚清涼如水。
在蒲玉城的一戶普通人家中,昏暗的燭光映在薄薄的窗戶紙上,泛著一縷縷昏黃幽暗的光芒。
一陣陣凄厲的叫聲穿透房屋,讓外面等候的一家老小焦急不已,尤其是那個年輕人,正在墊著腳不斷朝窗戶里面張望。
不知過了多久,屋中突然亮起一道紅光,片刻后一陣清脆稚嫩的哭聲響徹小院內外。
“生了!生了!”年輕男子一臉激動地說道。
年輕男子身后的的中年人也是萬分激動,但更多的卻是驚訝:“老婆子,你看到了嗎?剛才那道紅光”
“看到了。”那個中年婦人滿臉喜悅之色,“我這孫兒一出生便有異象,將來一定非富即貴。”
中年男子聽到這話,立時說道:“待會兒給穩婆多打發一些,這件事一定要保密。”
中年婦人聞言怔了一下,隨后反應過來,臉色凝重第點了點頭。
突然間房屋中傳來一聲尖叫,外面的人一個激靈,急忙朝產房看去,只見那穩婆一臉驚恐地沖了出來,二話不說便朝院子外面跑去。
“鬼!鬼啊!”那穩婆一邊跑一邊尖叫。
那年輕男子一個箭步沖到了臥室,一進來卻見臥室被血光籠罩,他的妻子正虛弱地躺在床上,而在地上則滿是鮮血,鮮血中臥著一個額頭長角,紅面獠牙的嬰兒。
年輕男子愣在原地,但那嬰兒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大,同時周圍的鮮血也快速被他吸收。
等到房間內的血氣被完全吸盡,那嬰兒也長到了十八、九歲大小。
隨后他從地上站了起來,這時年輕男子才發現,他的雙手十指竟是三寸多長的刀刃模樣。
年輕男子臉色蒼白,驚呼一聲之后跌坐在地,看著眼前這個怪物道:“你你是誰?我的孩兒呢?”
那怪物卻笑道:“父親,我就是您的兒子。”
說完,那怪物轉身朝床上的女子一拜,說道:“孩兒拜見母親。”
女子本來剛生了孩子就很虛弱,現在看到這個怪物,直接白眼一翻暈死了過去。
怪物見狀有些無奈,也只得給女子蓋好被子,然后朝那男子說道:“父親,孩兒有大事要辦,以后再回來孝敬二老。”
說完,怪物直接朝屋外走去,男子急忙躲避,甚至都不敢與其對視。
此時男子的父母正守在門外,突然看到一個渾身血紅,額頭長角,十指如刀,紅面獠牙的怪物走了出來,也是嚇得渾身發抖。
而那怪物見到這老兩口,卻是笑著打招呼道:“孫兒拜見祖父、祖母。”
‘呃’中年婦人直接暈倒過去,中年男子趕緊扶助,然后戰戰兢兢退到了一旁。
那怪物也不介意,而是大大咧咧地走出了院子。
與此同時,在蒲玉城城內各處,凡是今晚生孩子的人家,全都遭遇了同樣的事情。
僅僅半個時辰后,便有十多個長相一模一樣的怪物從四面八方匯聚起來,而他們匯聚的方向,正是城內的‘善德寺’。
很快善德寺內變得喧囂吵雜起來,那些怪物強行闖入善德寺,然后開始大開殺戒。
善德寺的僧人完全不是這些怪物的對手,簡直就是單方面的屠戮。
很快巡夜的守軍得到了善德寺僧人的求援,迅速前往善德寺支援,但這些守軍也完全奈何不得這些怪物。
那些怪物刀刃般的十指極為鋒利,切這些軍士的盔甲便如同切豆腐一般。
一個時辰后,整個蒲玉城都被驚動了,王宮燈火通明,文武百官連夜被金輪王召見。
同時王宮宿衛軍全部聚集,將整個王宮把守得水泄不通。
正在精舍內療傷的裴玨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敲打聲,她面色一凜,急忙結束運功,然后起身走出了精舍。
見到莊衍正立在神案前,便開口問道:“有什么事嗎?”
莊衍說道:“城里出事了。”
裴玨聞言一驚,急忙問道:“出什么事了?”
莊衍道:“你自己出去看看吧。”
裴玨聞言立刻走出大殿外,一瞬間一股煞氣、血氣混合著妖氣撲面而來,裴玨臉色大變,道:“好濃的妖煞之氣,這是有妖王殺入蒲玉城了?”
接著她又看向了善德寺的方向,只見那里火光沖天,照的大半個天空如同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