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師弟,客氣的話就不必多說,當下情況緊急,以后再敘舊也來得及。’
蒙廣信說道,“你來這里,是為了我侄兒吧”
“自然。”
陳三石步入正題道,“這么說先前,是師兄你從云歸手里救下了渡河他們”
“是啊。”
蒙廣信扯著嗓子說道,“灑家本來一直在三星道游歷,臨時得到玄渡的求救,才知道你跟侄兒在這里,于是急匆匆地趕來,說我要親自看守侄兒,這才把人從歸云師兄的手里騙走。
“你來的正好,正好把你們一起送出去,不然的話,妙曇和玄渡馬上就要回來了。
就在兩人說話間,后方兩名僧人一直在直勾勾地盯著他們。
其中一人難以置信地說道:“你、你和妖人陳磊認識!“
“是啊。”
另一人說道:“你準備把他們放走”
他們說話結結巴巴,有些不知所措。
“灑家差點把你倆忘了。”
蒙廣信猛地一瞪眼,暴喝一聲,“呔”
佛門獅吼功施展開來,兩名年輕僧人當場神識受損,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蒙廣信倒也沒有取他們性命,而是雙手合十,“阿彌陀佛,罪過罪過。酒家已經不殺生,不傷人很多年了。
“師弟,跟我來吧。”
他領著對方來到地牢盡頭,見到關押在鐵柵欄之內的陳渡河兩人。
“伯父!”
燕銜霜迎了上來。
陳渡河則是高聲道:“爹,有涅修士出現,你和師伯,還是不要管我們了。”
“臭小子,你放心吧。”
蒙廣信拍著胸脯說道:“有酒家在,保你們大家平安無事。”
他說著用令牌打開牢房。
陳三石按照要求,將幾人全部易容改面,偽裝成佛門弟子的樣子,跟著老五一起離開金剛寺,直奔著邊境而去。
仰望邊境蒼穹,血色殘陽懸在西天,將八百里流沙染成赤紅之色,一尊尊頂天立地的青銅陣碑聳立而起。
青銅碑之上,每個梵文都像是用融化的黃金澆筑而成,邊緣處又凝聚處緣凝結出暗紅色的痕跡,首尾相連地游動著,組成一條條盤繞的鎖鏈,橫亙整個斜月道邊境,封死所有出路。
云層當中,更是有一艘艘樓船,當中站滿佛門修士和大晉王朝的兵馬,戒備森嚴,滴水不漏。
“離開之前,還要再等一等。”
陳三石看向先前遭遇歸云禪師的方向。
女魔頭還沒回來......
“那女人是什么來歷,灑家不清楚,但對上歸云師兄,只怕是兇多吉少。”
蒙廣信沉聲道,“而且師弟,妙曇隨時有可能找過來,到時候再想走,可就來不及了。”
“再等等。”
陳三石堅定地說道:“半個時辰之后,如果她沒有尋過來,我們就走。”
他不可能不顧師姐的死活,而且魔女也確實是在出手幫自己。
但理性考慮,魔女并不懼怕歸云,應該不會出什么大事,如果到時間還不出現的話,可能對方是自行隱藏起來或者另有緣由。
那么陳三石,也只能先把陳渡河等人送出去以后,再暗中回來尋找。
半個時辰,轉瞬即逝。
就在五師兄再次催促的時候,一只體型龐大的神鷹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飛來。
赫然是青鳥馱著昏迷的姜汐月回來。
“師姐!”
陳三石急忙上去檢查,確認沒有性命危險之后才松了口氣。
“嘶.......
蒙廣信咋舌,瞇起眼睛說道:“這妖女好生了得,竟然能從酒家師兄手里活著回來。”
“師兄。”
陳三石一邊為其喂服丹藥,一邊沉聲道:“你方才催促我走,其實是故意的吧你不想看到她活著離開斜月道。”
蒙廣信神色一凜,坦誠地說道:“師弟,灑家自從修行以來,可從來都沒有見識到過如此純粹的魔氣。你怎么會與這般妖女廝混在一起”
“一句兩句說不清楚。”
陳三石只是告知對方,魔氣之事另有隱情:“如果師兄非要對師姐下手的話,還請先對師弟下手吧。”
聞言,蒙廣信沉默片刻,然后大笑兩聲,重重拍在對方的肩膀上,“你小子,還是跟以前一樣!
“灑家信你!
“既然如此,那咱們就一起走吧。
“多謝師兄。”
陳三石抱拳。
他為沉睡中的姜汐月施法易容,然后緊緊跟隨在見真和尚之后。
幾人很快來到邊境封鎖地帶,進入到煉獄大陣的當中。
他們再想往前走,就必須打破陣法結界。
陳三石倒是能夠強行破開,但勢必會遭到圍攻,耽誤大量時間。
到時候其余人趕過來,也就不可能再逃走了。
這時,一名黑袍老僧注意到幾人的動向,帶人前來攔住去路。
“呵呵。”
老僧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見真長老有何貴干”
此人便是金剛寺方丈,法號慧明。
“慧明老兄。”
蒙廣信說道:“灑家準備領著幾位弟子,去斜道之外轉轉。”
“在這個時候”
慧明方丈目露疑惑。
“陳磊之事,有什么大不了的”
蒙廣信大大咧咧地說道:“有歸云師兄在,他還能翻得了天不成”
“可是......”
慧明猶豫道:“圣宗有令,在抓到人之前,任何人不得離開斜月道。”
“圣宗灑家難道不是須彌山的人么!”
蒙廣信一本正經地說道,“灑家出去,是斬妖除魔,宣揚佛法,說不定就能再開辟出數座城池,成為我佛門的供奉之地,你可不要耽誤正事。”
“阿彌陀佛”
慧明提醒道:“出家人不打誑語。”
“廢話,灑家當然知道出家人不打誑語。”
蒙廣信失去耐心,“快快開路,不然的話,別怪酒家不客氣!”
“好吧。”
慧明方丈知道對方是圣宗太上禪師的關門弟子,就也沒有繼續堅持下,抬手一揮,就在前方的結界處,打開一道丈余寬的口子。
“多謝老兄,灑家回來肯定給你帶壺好酒!”
蒙廣信笑呵呵地,領著幾人穿過結界,順利離開斜月道的地界。
然后他就重重地啐了口唾沫,“狗屁出家人不打誑語,出家人還不吃葷腥呢,灑家不是照吃不誤!”
總算是逃出生天,陳三石心里松了口氣。
他看向見真:“師兄你呢你把我們放走,回去該怎么交代”
“回去灑家干嘛還回去!”
蒙廣信說了下,神色變得低沉起來:“在西牛賀洲待了這么多年,也有些膩歪了,正好跟師兄弟們多年不見,也該好好敘敘舊,再祭奠一下師父和老四了。
陳三石察覺出異樣:“師兄這些年在佛門待的不開心”
“所謂佛門,又和其余各宗,有多大區別呢”
蒙廣信搖搖頭,“不說這些,咱們還是先離開這里吧。”
斜月道邊境。
就在陳三石等人離開半日之后,妙曇法師就和玄渡一起急匆匆地趕來。
“怎么回事”
玄渡問道,“見真呢!”
“玄波長老。”
慧明方丈前來迎接:“見真長老剛剛才領著幾名弟子出去。”
“什么!”
玄渡大怒,咬著牙質問道:“老衲不是說過,任何人不得離開斜道么,誰讓你放他走的!”
“這、這......”
慧明磕磕巴巴地解釋道,“見真長老不也是圣宗的人嗎這是出什么事情了”
“誒呀!”
玄渡氣憤地用禪杖連砸兩下地面:“他帶著陳磊和魔女跑了!”
“什么”
慧明方丈難以置信。
“師妹。”
玄渡看向圣女:“怎么樣,咱們要不要追追看”
“離開斜月道,不用多久就是天水洲的地盤,我們即便追出去,只怕也來不及了。”
妙曇微微閉目。
玄渡長嘆一聲:“也不知道大師兄那邊......”
他話才說到一半,便有一道流光自天際盡頭出現,眨眼就來到眾人身前。
赫然是一名白衣僧人。
云歸禪師的臉色有些蒼白,注視著天武等人逃走的方向,并沒有出言指責任何人,只是緩緩開口道:“把陣法都撤了吧。”
“大師兄。”
玄渡擔憂道:“那魔女,連你都能傷到”
平靜地說道:“終究是傳聞中的魔種,不是那么好降服的。”
“大師兄,見真把他們放走了!”
玄渡指責道:“你明知道他來自東勝神洲,還跟陳磊師出同門,怎么還敢把人交到他的手上”
云歸反問道:“我們跟他,不也是師出同門嗎”
“說得對!見真這家伙,是大師兄你一手教導出來的,怎么能做出這種事情!“
玄渡氣憤地說道:“大師兄,此人吃肉喝酒,連連破戒,我早就提議將其逐出師門,可你和師父非要說他慧根極深,也不知道深在什么地方。”
“要是知道,你我豈不也就能悟道了么”
云歸輕嘆道:“見真還年輕,總是會走一些彎路的,等到他那一天見識到真我,自然就會開悟,所以隨他去吧。至于陳磊和魔種,逃掉便逃掉吧,只能說明,我們與之無緣。
“你跟師妹二人,把斜月道的雜務處理完之后,就跟我一起回須彌山吧。”
“大師兄。”
妙曇法師開口道:“師妹有些話,想跟你單獨聊聊。”
兩人身形一閃,再出現時,已然是在數十里之外的一座山峰之巔。
云歸輕聲道:“師妹有什么話,盡管直說便是。”
妙曇認真地問道:“一路走來,為什么各道總是會有至少一個大妖蟄”
云歸禪師目光從遠處的山川河流挪開,落在圣女的身上,淡然地說道:“師妹是想問,我們明明有能力,為什么不盡可能地誅殺境內妖魔以絕后患,是否故意為之”
“希望大師兄,不要再跟我講眾生平等,妖魔造孽之前也該一視同仁的大道理。”
妙曇托著玉凈瓶:“真要是有善心的妖魔,要么該遁入空門,要么該離開人族居住之地,但凡留下來的,都是想把人族當成血食。”
“是故意的。”
出乎意料的是,云歸禪師沒有任何辯駁,竟然是坦然承認。
他在師妹的凝視下,不疾不徐地說道:“師妹,你可聽說過‘智行菩薩’的故事 “遙遠的上古時期,智行菩薩出身在此方天地最南方的一個島嶼上,那里被魔修統治的國度,每家每戶都需要按時上供血食,幾乎相當于豢養的家畜。
“在如此偏僻,又只有煞脈的地方,對于眾生來說,幾乎是暗無天日,永世不得解脫。
“想要破局,就要謀求其它獲取力量的方法。
“于是當時還是凡人的智行菩薩,就想到了香火神道。
“他沒有功法,也無人指點,竟然是靠著一顆慈悲之心,誦經萬日,讀出來一個菩薩果位。
“有了果位,就可以吸納香火修行。
“可他當時很孱弱,隨便一個魔修都斗不過,又怎么可能有人愿意為其建立廟宇供奉 “恰好當地的深山當中,藏著一頭豹妖,這個妖精渴望突破,奈何處于魔修地盤,又不敢貿然下山去搶奪血食。
“于是,智行菩薩就借助這一點,與之達成了合作。
“他會盡可能地誆騙村民進山,成為妖修的血食。
“作為回報,豹子精每隔一段時間,會下山殺死一個魔門的雜役弟子,并且偽裝成智行菩薩所為。
“慢慢的,當地的村民,知道了智行菩薩的存在,明白只要信奉菩薩,就有機會得到庇護。
“于是乎,許多百姓開始在家中偷偷供奉。
“智行菩薩也終于有了自己香火。
“如此往復,便是百年過去。
“智行菩薩終于有了足夠的實力,將整座島嶼的魔門一掃而空,后來更是開宗立派,庇護一方水土。
“至于當初的那頭豹子精也經過馴化,成了他的坐騎,再也無法作惡。
“智行菩薩毫無疑問,一開始做了惡事,可他卻是為了大慈悲才作惡。
“如果沒有前面那些人的犧牲,又怎么會有整座島嶼的超度”
妙曇法師沉默良久:“大師兄說這些有什么意義智行菩薩是因為沒能力,迫不得已才做那些事情,而我們現如今的佛門,已然能夠守護西牛賀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