孛星現,災禍起。
  在歷朝歷代,孛星都不是什么好預兆。
  “沒錯。”
  許文才連忙起身作揖,然后繼續說道:“此孛星直入五帝座,是奔著大盛朝根基去的!”
  “那你能不能測算到具體的時日?”
  陳三石詢問道。
  許文才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大概在三月初六到三月初九。”
  “能這么準?”
  陳三石覺得玄妙:“你的《天官書》可否與我看看?”
  天官書。
  便是神洲流轉的觀星象的術法。
  “大人,不可啊!”
  許文才連忙說道:“窺探天機有損天道,若是凡俗之人便罷,大人如今還修煉仙法,要是窺探天機,恐怕會影響以后的道途!”
  “罷了。”
  陳三石對此也有所了解。
  如果不是有特殊的法子,修士們還真不敢窺探天機。
  反倒是凡俗之人,如果愿意主動付出一些代價,便能窺得一二,當然,也僅僅只是一二而已。
  “啾——”
  說話間。
  青鳥飛回落在肩膀上。
  陳三石取下信箋,打開看過之后,神色微沉,下令道:“你們率領大軍進駐昆陽吧,我得先去辦些事情,開戰之后直接去昆陽找你們。”
  語畢,他踩上飛行法器,凌空而去。
  涼州。
  相較于中原地區的戰亂,整個北境數州如今都顯得異常平靜,只有城樓附近聚集的乞丐和面黃肌瘦的百姓還側面證明著天下并不太平。
  城門外,排隊入城的人絡繹不絕。
  有周邊的客商、有入城買糧的城外百姓、也有遭受戰亂后前來投親之人……
  一名背著闊劍的游俠叼著狗尾巴草,和許多投親的難民一起坐在擁擠的板車上,經過盤查后進入到城內。
  “拿著。”
  “誒呦!謝謝大俠!”
  一名原本昏昏欲睡的乞丐看著丟到面前的銀子,一下子就清醒過來,拿起銀子就沖著面前的男人不斷作揖道謝。
  “我問你。”
  游俠一腳踩著臺階上,挑著眉毛問道:“督師府在什么地方?”
  “督師府?”
  乞丐指著東邊,說道:“最大的那個就是,你這會兒過去,還能趕得上施粥……”
  話還沒說完,游俠已經消失不見。
  督師府。
  拐角處支著數個大棚,每個棚子內都有口大鐵鍋,熬煮著飄香的糧食,衣衫襤褸的百姓們排著隊領取著粥米。
  連年征戰,百姓苦不堪言。
  涼州情況稍好,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督師府一直都在散財,連自己府內的用度都一再縮減,可即便如此,能起到的作用也是微乎其微。
  尤其是當下的情況,即便有錢,也很難買到糧食。
  銀子就是銀子,未必能兌換成吃的。
  “伱也要?!”
  司琴看著面前人高馬大的游俠,用木瓢敲開對方的伸到面前的破碗,責問道:“看你這么結實,八成是個武者,哪里像餓著的樣子?怎么好意思跟鄉親們搶吃的?!”
  “就是習武之人才容易餓。”
  游俠不以為然地咧嘴笑著:“姑娘要是不給,在下可就只有去搶了。”
  “你這人?”
  司琴正要理論。
  卻被旁邊的墨畫攔下,拿起木瓢給對方盛了一碗。
  “謝了。”
  游俠也不嫌燙,直接稀里糊嚕就喝個干干凈凈,來到督師府的側方后隨手丟掉瓷碗,縱身一躍就來圍墻之上,而后迅速潛入其中。
  他踩著屋檐瓦片上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很快就來到后院扶風榭,陳家家眷居住的地方。
  偌大的庭院里涼亭下,有女子刺繡,有少女讀書,也有孩童嬉鬧。
  悄無聲息間,游俠已然把長劍握在手中。
  在他的身后,更有數名升云宗修士趕到,也是各自祭出法器。
  “等等。”
  凌奎抬起手:“不是真人。”
  聽到這話。
  其中一名修士雙指并攏在雙目前劃過,施展出洞察幻術的法術,果然就看這些都不過是分身符箓而已。
  “一階分身符。”
  符箓等級不同,效果也不同。
  一階對應的也就是煉氣修士。
  “看來姓陳的提前把家眷轉移走了,府里應該只剩下些無關緊要的丫鬟下人。”
  “那就找,城里找不到就到山里去找,別告訴我幾個不懂藏匿之術的凡人你們都找不到。”
  凌奎緩緩收劍,平靜地說道:“他有兩位夫人,一子一女,總共四個人,四顆腦袋,一顆都不能少。”
  赤壁一戰。
  凌奎后輩全部戰死。
  血債自然要血償。
  羅天山脈。
  五重山。
  在這荒山野嶺之間,小徑蜿蜒而行,青石階上布滿青苔,鳥鳴聲聲,溪水潺潺,幽深之處,一座座竹屋錯落有序地排列在山林間。
  在竹屋附近,時不時就會有猛獸路過,劍齒虎、騶吾、金瞳巨蟒等等,無一不是兇猛且珍惜的異獸。
  但它們此時此刻。
  竟然和隱居在此的人類生活的非常融洽。
  陳云溪走到哪里,都會有猛獸跟到哪里。
  “這孩子……”
  凝香倚在木欄前,輕聲道:“想不到她弟弟沒有靈根只能習武,她倒是靈根不錯,而且這特殊的體質要是放到修仙界的御獸宗門內,只怕是要被當成圣女來培養。”
  在此之前。
  陳云溪就和弟弟那頭脾氣暴躁的嘯金獸關系非常融洽。
  甚至上次嘯金獸傷人都是她給攔下的。
  不過那時候大家覺得可能只是單純的和這頭靈獸相熟。
  可開戰之后,他們隱居在山林之間,漸漸發現情況的玄妙。
  不論大小異獸,陳云溪都能夠與之進行溝通,甚至指揮它們作戰。
  通俗來講,她不需要通過契約,就能夠操控靈獸。
  御獸一途。
  只有簽訂契約,才能夠保證靈獸的忠誠度,防止自身被反噬,同時和靈獸建立有效的溝通,做到如臂指使。
  每個境界的修士,能夠簽訂契約的數量有限。
  而陳云溪……
  沒有這個限制。
只要她想,就可以統御數不清的靈獸  當然。
  靈獸有強弱之分,血脈不足的話,就算是數量再多也沒有作用。
  “也不知道這仗要打到什么時候。”
  昭昭百無聊賴地趴在欄桿上,往池塘里丟著石子,嘀咕道:“天天跟野人一樣躲在山里,無聊都無聊死咯”
  “怎么了丫頭?”
  凝香看著溪溪緊張兮兮的樣。
  “有、有人。”
  陳云溪抿著嘴唇,指著山下的方向,糯糯的聲音有些發抖:“小百靈告訴我,有人上山了。”
  凝香神色一凜。
  山林之間。
  一名升云宗的修士手中拿著一只白貂,不斷朝著竹屋所在逼近,直到在半山腰的位置停下腳步,皺起眉頭自言自語道,“氣息斷了?”
  “窸窸窣窣”
  他正躊躇間,前方的草叢間傳來響動。
  定睛看去。
  乃是一小兒趴在地上,不知道在撥弄什么。
  “小娃娃。”
  謝扶君湊近,試探道:“你這么小,怎么會一個人待在林子里,不怕被狼吃了?”
  小兒扭頭看了他一眼,沒有理睬,繼續埋頭忙活自己的事情。
  “嘿!”
  遭到無視的修士有些惱怒,上去一把將孩童提溜起來:“跟你說話呢!”
  “大膽!”
  陳渡河懸浮在半空中,沖著他呵斥道:“你敢對本宮不敬!”
  “本宮?你這小屁孩是哪門子的本宮!”
  謝扶君不耐煩地提起飛劍,恐嚇道:“你姓陳對吧?帶我去你們藏身的地方,不然的話,我就宰了你!”
  只見。
  原本說起話來高高在上的三歲稚童,見到明晃晃的劍刃后,先是露出害怕的神情,然后嚇得大哭起來。
  “小屁孩!”
  謝扶君冷笑,再次呵斥道:“別哭了,趕緊帶我去!”
  “哇哇哇——”
  小兒一邊大哭一邊伸手指著東南方向。
  謝扶君神色一喜,直接粗暴地把小孩挾在手臂下朝著對方指引的方向而去。
  約莫走出七八十步后。
  前方突然傳來法力波動。
  他連忙祭出飛劍,和迎面襲來的銀環法器撞擊在一起。
  “法寶?!”
  修士先是神色一緊,但在看清楚敵人后,又變得輕蔑起來。
  因為操控銀環的。
  不過是個煉氣中期的女修,根本無法發揮法寶的威能。
  “咚!”
  短暫角力后。
  銀環就倒砸出去。
  凝香吃力地將其控制住,身體在法術激蕩下向后飄出許遠才穩住。
  “找到你們了!”
  謝扶君大喜過望,正要先掐死懷里的小兒,就感到心口一陣冰涼的刺痛,半邊身子都失去知覺,下意識地將小兒拋出去,然后才看到在自己的懷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條棕紅色的毒蛇!
  這蛇體內日月精華之氣和煞氣并存,其毒性赫然已經達到一階。
  “該死!”
  謝扶君這才想起來。
  羅天山脈存在煞脈,很可能存在一些變異的獸類!
  不過兩息之間。
  他就感覺到煞氣入體,經脈劇痛難以調轉法力,腦袋變得昏昏沉沉,腳步虛浮難以立足,再去看那小兒,哪里還有半分先前恐懼啼哭的模樣,被摔在地面后,正以陰狠目光盯著自己。
  陰狠?!
  該死的。
  為什么會從一個三歲小兒的身上出現這種神情?!
  這小畜牲,之前在演戲?
  他根本不害怕自己。
  假裝答應指路,只是為了讓自己放松警惕,好放蛇咬自己?!
  三歲還是四歲?
  稍微愚笨些的孩童,還連話都說不完整!
  誰會對一個三歲小兒有防備?!
  謝扶君確實曾聽說過在修仙界,有些孩童天生異于常人,可他萬萬沒想到能在凡俗給自己遇上。
  “小畜牲,我宰了你!”
  他提起飛劍就要殺人,但手持法寶的女修再次襲擊而來。
  謝扶君不得不調轉方向,再次格擋銀環,同時動作迅速地封住竅穴,往嘴里胡亂塞下幾顆解毒丹藥來阻止傷情惡化。
  他是煉氣九層的后期修士。
  就算是遭到蛇毒限制,咬咬牙殺個煉氣四五層還是沒有問題的。
  可也就在此時。
  謝扶君看到那名紫衣女子的幽深雙眸,亮起粉色靈光,心頭頓時暗道不好,可惜為時已晚,只覺得心神蕩漾,幾乎要失去意識。
  修為低于他的情況下,魅術竟然能起到如此大的作用!
  他默念靜心咒,以自毀精血為代價強行保持一絲清醒。
  結果……
  就又看到一名黃裙少女雙手結印御劍刺來。
  她不過煉氣初期境界。
  但刺出的飛劍,速度居然快到無法捕捉。
  謝扶君胸口當場被洞穿一個血窟窿,身體僵直地向后倒去。
  緊接著,叢林之中又出現一頭頭靈獸、異獸,有組織的朝著他撲殺而來,在這些兇獸的后方,躲在一名小臉帶著怯懦的丫頭。
  尖牙利嘴開始撕咬他的四肢。
  在蛇毒、魅術、劍傷等等的加持下,謝扶君早就無力還擊,模糊的視野看到三歲小兒撿起他的飛劍,一步三晃地靠近過來。
  怪物!
  都他娘是什么怪物!
  沒有一個正常人!
  他心中只剩下無盡的駭然。
  三歲稚童拖著飛劍來到奄奄一息的修士身前,咬著牙使出吃奶的力氣才把飛劍舉起來,然后再也維持不住,任其自由墜落。
  劍鋒砸在謝扶君的脖頸處,結果其性命。
  三歲小兒,殺仙師!
  這一幕。
  令凝香等人都是心頭一顫。
  這孩子才多大,就、就殺人了?
  殺的還是煉氣后期的修士?!
  “河兒!”
  顧心蘭和孫璃最后趕到。
  蘭姐兒抱起稚童,慌亂地檢查著有無傷勢:“河兒你疼不疼?”
  在確認孩子沒事后,她才反應過來兒子剛才做了什么。
  “娘親!”
  陳渡河指著地上已經被異獸啃食得不成樣子的尸體,狀告道:“他對我不敬!”
  就在他們的頭頂。
  一直拉著弓弦的陳三石目睹全過程。
  他本來可以直接射穿修士的腦袋,然后就看到三歲的兒子自己動手殺了人。
  饒是從尸山血海中走出來,陳三石也有些難以置信。
  但暫時也顧不上這些。
  他踩著法器從天而降。
  “石哥兒?”
  “爹爹?”
  “將軍。”
  凝香問道:“你什么時候來的?”
  “他們動身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陳三石沒有廢話:“附近其他人我已經清理完,此地不宜久留,都快跟我走吧,從今天開始,你們都要隨軍了。”
  修士出現之后,后方已經不再安全。
  他們人數少或許沒有沒辦法攻城拔地,但刺殺還是沒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