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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白袍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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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丈高的城墻上。

  陳三石沒有等待敵軍兵臨城下,而是攜帶著滾滾火焰驟然升空,在黑色潮水般的敵軍距離城墻還有五百步左右時,如同天外隕星一般驟然落地。

  “轟隆隆——”

  一陣動山搖后,城門之外,留下一道巨大的隕石坑,碎土飛濺,砂石漫天,硝煙彌漫當中,一道黑甲身影立于火龍盤繞之中,鎧甲符文流轉,熠熠生輝。

  “前進一步者——”

  “死!!!”

  一個死字,好似箭矢穿心。

  居然是令二十萬大軍前進的步伐,硬生生停在原地,攻城車云梯等沉重的器械,更是如同撞在銅墻鐵壁上般,戛然而止。

  一人一槍。

  喝退二十萬大軍!

  二十萬將士,竟然無人敢再進一步!

  “我城內有七千守軍,爾等區區二十萬人,還不投降?!”

  陳三石再度開口,聲如雷震:

  “我等本為同袍!

  “只因朝廷昏聵,奸臣當道,才不得不再次兵鋒相向!

  “本王無意殺戮,爾等何不放下兵器,然后調轉方向,和我北涼鐵騎,一起殺到長安城外,還這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沙場之上,一片死寂。

  中原將士們面面相覷,繼而開始竊竊私語,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休要聽此亂臣賊子胡言亂語!”

  直到陣陣雄渾之音籠罩沙場,軍心才重新恢復平穩。

  只見。

  在大軍的上空。

  有一葉扁舟,竟然能夠凌空飛行。

  鎮南王曹嶸、李鶴、道玄散人以及凌云四人,一齊站在扁舟上,迅速趕來前方戰場。

  “一群蠢貨!”

  “城內不過區區七千余人,你們在怕什么?!”

  聽聞此言。

  中原將士們才回過神來。

  對啊!

  姓陳的自己己都說,城里只有七千人,而他們有二十萬弟兄,在害怕什么?!

  對方這話,未免也有些太瞧不起他們!

  一時間。

  他們也都有些惱怒。

  中原男兒,豈是孬種?!

  “爾等只管攻城!”

  “陳三石交給我們來對付!”

  “先登者,封侯!世襲罔替!并且,朝廷會一直為其提供資源,直到族內出現一名武圣為止!””

  先登封侯!

  再加上面對羞辱的憤怒。

  中原將士終于是爆發出無盡的殺意。

  “殺——”

  “殺賊——”

  軍陣再次前進,山岳般的器械重新開始挪動,所有的一切組成黑色的海嘯,陡然爆發,徑直朝著高聳的城墻吞噬而去。

  只是在黑潮當中,一道火光格外耀眼,如同湍流般的頑石一樣,將潮水從中分開,所過之處,只留下一片焦土。

  但畢竟只有一人,阻擋不住數以十萬計的大軍從其他方向涌到城墻之下,最終一場廝殺還是在所難免。

  飛舟之上。

  鎮南王曹嶸率先發難,直接從百丈高空一躍而起,高高舉起手中的無鋒闊刀,過程中逆練《龍經》施展開來,畸形的下部八景神不斷催生煞氣真力,源源不斷地灌輸到闊刀表面,煞氣節節攀升,直到遮天蔽日,化作一座看不到盡頭的漆黑山岳,最終轟然砸向地面上的黑甲將軍。

  宛如天上神明發怒,故此施展無上神通,降下九陰黑山,鎮壓凡間作亂之人。

  偏偏凡人不屈。

  一條火龍迎天而上,撞擊在黑山底部,竟然是隱隱有要把天山撞裂的趨勢,但也就在此時,其余幾人也是同時出手。

  武修凌云長劍自袖中出,看不到鋒芒,只看到淘淘大河之水傾瀉而下,正是袖中乾坤,天水有凌家,天河劍法!

  “呲呲——”

  瀑布般的水行真力灌溉在火龍之上,立即有效削弱火龍的威力,使得煞氣組成的黑色山岳不至于立即崩裂,仍舊限制著陳三石的行動。

  李鶴趁機掐訣念咒,一口鮮血噴吐在劍刃之上,頓時紅光大放,法力愈發蓬勃浩瀚,化作虛幻鋒芒,足足有丈余長短。

  此為“血光咒”,以損耗根基為代價的搏命之法。

  他本來就是個筑基失敗的老家伙,自然沒有顧慮,只需要不惜一切代價誅殺此僚,反而能給后人爭取來大量修行資源。

  血光長劍落下。

  三人合力下,才終于將長槍上的烈焰熄滅。

  扭曲虛空的沖擊力下,陳三石雙腿鑲入大地當中沒有挪動,但是身體卻向后倒滑出百步之遠,在地面上留下兩道觸目驚心的溝壑。

  直到這時。

  一直等待時機的道玄散人才終于出手,他站在半空,拋出一道陣盤,靈光大放好似皓月,而后以陣盤為中心,將方圓百步之內都籠罩在九宮八卦之內,嘴中輕喝一聲“坤字”,平坦的地面突兀從四面八方升起陡峭巖石,好似巨獸的血盆大口般將其陳三石困入其中。

  “坎字!”

  他又是一聲大喝,腳邊泥土塌陷,源源不斷的地下河水涌動而出,其中還蘊含著無窮法力:“凌道友,在下助你一臂之力!”

  “多謝道友!”

  只見武修凌云挽起劍花,所有的冰河之水連同水行真力匯聚在一起把他包裹其中,短短幾個呼吸就形成一道巨大的水龍卷,看似柔軟,但其中其實殺意無窮。

  兩輛附近的攻城車被卷入其中,眨眼之間就被攪得粉碎,一名將士來不及避開,也被牽扯到半空,接觸到龍卷的瞬間就化作一團血霧,和水龍卷徹底融合。

  就在陳三石從“坤”字決土牢術中脫困的同時。

  凌云一劍好似長鞭揮出,水龍卷席卷而去。

  其余幾人也再度接踵而至。

  曹嶸刀如天柱倒塌。

  李鶴劍鋒血光大放。

  三人全力以赴,沒有給對方任何喘息的機會!

  “轟隆隆——”

  大地崩裂,塵埃漫天。

  只是眾人再定睛看去,只瞧見一張被轟擊得千瘡百孔的符箓化作灰燼,身穿符將鐵凱的白袍早已不在原地,而是悄然出現在數百步之外,踩著飛行法器飛上洪都府城池。

  就在陳三石和眾人酣戰之時。

  慘烈的攻城戰也在進行著。

  洪都府內畢竟只有七千將士,即便是守城也顯得格外吃力。

  最主要的是,對方還有著兩名煉氣后期修士和一名蛻凡圓滿的武者,很快就登上城墻,頗有勢不可擋之勢。

  此次偷渡陰平。

  陳三石只帶了趙無極一個武圣。

  趙無極本是涼州都指揮使司的都指揮使,曾經和他一起經歷過明州之戰,手下兵馬全軍覆沒之后,一個人逃回涼州。

  這次在起義不久之后,就歸降北涼軍。

  此人五年之前本是玄象大圓滿,不久前在丹藥的加持下,才終于突破到武圣境界,于是就索性帶來一起守洪都府。

  但僅僅憑他一個人,自然是抵擋不住。

  敵軍當中,有一名蛻凡圓滿武者,手中拿著一柄三尖兩刃刀,在修士的幫助下很快就找到破綻,挑飛對方兵器的同時一腳踹上去,趁著對方失去重心就要直取性命。

  也就在此時,他只覺得后背溫度越來越高,還沒來得及回頭去看,就直接失去意識。

  赫然是一顆銀彈,轟碎了他的腦袋。

  “大帥!”

  死而后生的趙無極淚流滿面。

  陳三石沒有理睬,而是伸手接住三尖兩刃刀拿在手中就用,層層火行真力加持之下,化作一條烈焰三首蛟龍,煌煌威嚴,攝人心魄。

  武圣,之所以稱之為“圣”,是因為把“術”練到了極致。

  而真力境界,主要是對身體的淬煉,樁功主要是一種“周天運轉”利用經脈煉化靈力的方式,已經不再局限于某種兵器。

  可以說。

  武圣和真力的區別,僅僅在于有沒有“真力”,若是把這點刨開,兩人單純用兵器招式來廝殺,幾乎可以做到不分上下。

  陳三石很久以前就練習過成百上千種兵器,所以不論拿著什么兵器都能立馬就用。

  他抬手之間,就操控著三首蛟龍貫穿想要偷襲后期修士心臟,而后金弓拉滿,又是一道烈焰白虎凌空撲殺而去,把另外一名趁機逃跑的修士轟殺。

  殺完這幾人。

  陳三石觀氣術全開,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搜尋著中原兵馬的高級武將,不再使用銀彈,而是換成流光箭,不斷四箭齊發,拉弓弓箭的右手快如殘影。

  短短幾個呼吸之后。

  就殺死四名玄象大將,再加上一名武圣!

  先前和曹嶸等人的糾纏只不過是虛晃,點殺對方的武將,才是他今日真正的目的!

  只要把玄象之上殺個差不多,守城的壓力就會驟減許多倍。

  “奸詐小人!”

  曹嶸等人自然能看出他的用意,終于趕到城墻外,再次與披著面具黑甲手持三首蛟龍的陳三石廝殺在一起,但這次,道玄散人的陣法并沒能跟過來。

  任何陣法布置和撤去都需要時間,不可能人走到哪里跟到哪里。

  他們四人只能施展出看家本領。

  道玄散人法術不斷。

  凌云憑借著水行克制火行,不斷施加壓力。

  曹嶸負責糾纏。

  李鶴則是不斷尋找破綻,企圖給予致命一擊。

  然而沒有陣法輔助,他們四人發覺對于陳三石的壓制力越來越小,而且對方有越戰越勇的趨勢,再這樣下去,恐怕很快就能跟他們打成平手。

  “不好!”

  凌云心頭一驚。

  他也聽說過此人能夠斬萬人而不力竭,對強敵而愈戰愈勇,如今看來恐怕是真的。

  即便是在天水洲,他也從來沒有聽說過有如此可怕的武道體質。

  單單是這一點。

  如果此人愿意的話,的會天下最強的武道宗門瘋搶!

  “不能再這樣打下去了,既然沒辦法速戰速決,我等就先撤回去吧!”

  道玄散人也是心驚膽戰。

  大概在交手五十個回合之后。

  他們四人交替撤回,直到回到陣法之內,姓陳的才沒有繼續追過來,得以順利鳴金收兵。

  陳三石身上的黑甲消失,化作一抹流光鉆入儲物戒當中,三尖兩刃刀上的烈焰也漸漸退散,駐足而立,靜靜地看著“平叛軍”一路后撤,直到消失在視野當中。

  今日第一輪攻城,就這般草草結束。

  城墻之上。

  一片狼藉。

  戰損戰況也很快經過整理之后匯報上來。

  洪澤營陣亡的弟兄,足足有八百多人!

  不久前還在一起翻山越嶺的弟兄,眨眼之間就只剩下六千多人。

  但之后。

  不會再有如此多的傷亡了!

  第一輪主要傷亡,來源于敵軍的高境界武者,如今大部分玄象以上都橫尸當場,戰斗力大大減弱,從第二輪攻城開始,即便陳三石專心對付曹嶸等人,洪澤營的將士們也能完全憑借自己應付。

  回憶著戰斗。

  曹嶸四人實力不弱,而且尚沒有出死力,應付沒有問題,但要是這些人忽然同時拼死一搏,爆發出來的戰斗力也會是極大的麻煩。

  尤其是那名陣法師。

  陳三石如果沒有看錯的話。

  今日的那道大陣,應該是天書陣法當中“八門金鎖困仙陣”的陣眼,此陣大成之后,能夠集中陣法的威力來“困仙”。

  道玄散人沒有施展出來,應該是還沒有準備完畢。

  他們沒有玄珠,想要使用天書陣法,就必須需要消耗海量的陣旗和靈石,以及最重要的時間。

  但如今。

  時間站在他們這一邊!

  只要等到北涼軍主力殺過,一切問題就都會迎刃而解。

  對方有“困仙陣”,他手底下只要有兵馬,自然也可以破之!

  說起來。

  如果有機會的話,很有必要把天書陣法從皇帝老兒的手里收回來,不能再四處散播下去。

  “啾——”

  一聲鷹唳響起。

  青鳥帶著情報回來。

  經過一段時間的修行,它體內的玄氣也愈發濃郁,不久之后就能夠正式進階成為一階靈獸。

  陳三石輕輕敲了下它的腦袋后,取下信箋。

  是云州方向傳來的戰報。

  就在他偷渡陰平的同時,云州也已經開戰,在許文才得指揮下,三戰三捷,戰線已經前推數百里,目前為止,一切都十分順利。

  朝廷兵馬,中軍大帳。

  曹嶸等人大步流星地回到軍營,神色都有些惱怒。

  他們四個人聯手!

  竟然是奈何不得陳三石一個人,還折損許多大將,簡直是奇恥大辱!

  “報——”

  與此同時。

  云州的消息傳回來。

  令曹嶸的怒意更盛。

  “這個倒是不用太過于擔心。”

  道玄散人說道:“北涼主力戰線拉的太長,一時半會兒根本不可能打過來,我等還是想想該怎么拿下洪都府吧。”

  “是啊。”

  凌云嘆息道:“我們的糧草所剩不多,如果不盡快拿下洪都府的話,攻守之勢就要異形,咱們春秋府就要變成一座孤城了。”

  “道玄道友。”

  李鶴開口道:“你可有辟谷丹?”

  “自然是有的。”

  道玄散人捋著胡須,攤開左手,展示出一個瓷瓶,說道:“足足一百顆。”

  “我這里也有一些。”

  凌云說著檢查自己的儲物袋:“大概十顆左右。”

  “足夠了!”

  李鶴松了口氣:“二十顆辟谷丹,足夠我們幾個支撐到最后!”

  “我們沒有糧草,洪都府內的糧草也不多!”

  曹嶸說道:“傳令下去,天黑之后,繼續攻城,日夜不斷,務必要百日之內,不惜一切代價拿下洪都府!”

  城墻之上。

  陳三石寸步未離。

  短短幾個時辰,天色才剛剛暗淡下來,敵軍就再次襲來。

  “轟!”

  三首烈焰蛟龍于夜色中出現。

  又是一場廝殺。

  曹嶸等人還是之前的戰術,四人聯手圍攻,但也不會打持久戰,二十個回合之內傷不到陳三石,就會立馬鳴金收兵。

  局面就這樣陷入到僵持中。

  誰也奈何不了誰。

  一晃,便是又是八十日過去!

  整整八十日。

  陳三石無論晝夜都在城墻上,不是在殺敵便是在修煉,偶爾有空隙,就在旁邊的城樓之內煉制丹藥,沒有浪費一絲一毫的時間。

  白麟勛給的新丹方沒辦法靜下心來研究,他就煉制已經熟練掌握的丹藥,比如“清靈丹”之類,辟谷丹他也煉制了一些。

  但很可惜,辟谷丹并不能解決城內糧草短缺的問題。

  他身上的材料最多也就能煉制二十幾顆。

  而且通脈之下的人是吃不了“仙丹”的。

  即便是最簡單的辟谷丹,其中也蘊含著丹毒,沒有一定的修為傍身,無法排除丹毒,只會造成巨大的副作用。

  又是一日清晨。

  亭瞳初升。

  陳三石就盤膝坐在城樓內,懷中的靈珠不斷逸散靈氣,繼而又被他通過靈根吸收煉化,最后化作靈力儲存在丹田當中。

  中品單靈根的資質,再加上足夠的丹藥。

  他的吞火決提升飛速。

功法:吞火決.煉氣四層  進度:827/1200

  修仙之法非但不消耗體力,反而能夠通過靈氣蘊養精氣神。

  這便是陳三石的“睡眠”了。

  恢復精力之后,他就拿起兵器,一刻也不停歇的修煉《龍經》,上一顆“太清丹”的藥力還在持續發揮作用,灼熱的感覺開始出現在腹部右上方。

  一抹青光越來越亮,直到其中的神龕猛然蘇醒。

  肝神!

  名開君童,字道清,長六寸,青衣!

  功法:龍經(真力初期)

  進度:251/500

  中部八景神洞開其四!

  陳三石感受著體內再次增強的真力,那四人若是再來,他斷然不會再讓對方輕而易舉地撤走,爭取一鼓作氣,將幾人一網打盡。

  但似乎是感受到他的日漸提升,自從二十日前開始,敵軍就大幅度減少攻城頻率,到最近十日,更是一次都沒有再來過。

  與此同時,涼州的戰線還在不斷前移,并且連戰連勝未嘗一敗,最多再有兩個月就能按照原定計劃來到春秋府東側,到時候糧草耗盡的中原軍就只有死路一條。

  在眼前的,還有一個嚴峻的問題。

  那就是糧草耗盡了。

  從十五日前開始,洪都府內的糧食供應,就從每日兩餐改為一餐,又從扎扎實實的一餐飽飯改為半飽,從昨日開始,每人每天已經只能分到一碗稀粥。

  即便用這種辦法來拖延,也最多只能再拖四十日左右。

  接下來,才是這場戰事真正艱難的時候。

  陳三石計算。

  敵軍最近之所以不再攻城,極有可能也在面對同樣的情況。

  平叛軍,中軍大帳。

  “糧草耗盡了。”

  曹嶸焦灼地來回踱步。

  道玄散人愁容滿面地說道:“這樣下去,該如何是好?”

  “是啊。”

  李鶴雙手負后:“咱們有辟谷餓不著,但是手底下這幫凡人就不行了,最近每天只能吃一餐飯,已經開始怨聲載道。”

  “道玄道友。”

  凌云問道:“從我們來到春秋府,到今日已經過去足足四個多月,你的陣法難道還沒有準備好?”

  “陣法是準備好了,可問題是……”

  道玄散人說道:“八門金鎖困仙陣需要在地面上依托軍陣才能施展出真正的威力,那陳三石死活不肯出城,在下也沒辦法,除非我們四人再聯過去,看看能不能想辦法把他引出來。”

  “萬萬不可!”

  凌云立即否決這個提議:“這八十日來,我們每次對于陳三石的壓制都會減少一分,上次攻城他更是幾乎不落于下風,按照這般提升速度,如今我們四人只怕已經不再是他的對手!

  “他沒有主動來尋我們,應該也是對‘八門金鎖困仙陣’有所忌憚,如果這個時候,我們再貿然前去,搞不好就要有來無回。”

  “哼!”

  李鶴氣憤無比,急得有些跳腳:“在我們天水洲,有句話叫作‘寧欺白須公,莫欺少年窮’,一旦和年輕人結仇,斷然不能因為他是小輩就心生懈怠,尤其是對于天資好的年輕人,無論如何,也要在其成長起來之前利用境界碾壓將其按死,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這個陳三石。

  “老夫早就跟曹兄的那個父親建議過許多次,早早將其誅殺免生禍端,可他偏偏就是不聽,現在好了,除非筑基修士前來,否則已經沒人能奈何他了!”

  在天水洲。

  曾經有過這樣的例子。

  一個異種天品空靈根的天才少年,和一名上宗長老的孫子輩后生結下仇怨。

  這名長老堂堂金丹修士,竟然是奔襲十萬里,親手把僅僅煉氣兩層的少年轟殺,然后挫骨揚灰,連魂魄都沒有放過。

  不少人都恥笑這位長老欺負小輩。

  但長老只是呵呵一笑,淡然道:“吾救宗門于萬劫不復也!”

  當時很多人對此不以為然,可想不到類似的事情不到兩百年就發生在另外一個宗門身上。

  同樣是后輩之間的仇怨,上宗長輩沒有參與,一不當心令其走脫,結果少年短短兩百年就修成元嬰,直接回來滅掉曾經盛極一時的落雪宗。

  因此。

  在李鶴看來,那位金丹長老的做法,才是正確的。

  當初讓他宰殺白袍,何至于今日之困境?!

  曹嶸閉著眼睛。

  只有他心里清楚,事情并沒有這么簡單。

  白袍藏得太好。

  父皇當時也需要靠他來拿下邙山祖脈。

  而且要說恨,他才是最恨此僚的。

  幾人商議對策。

  道玄散人取出一顆辟谷丹放入口中,腦中忽地靈光一現:“在下有一計,或許可讓洪都府內亂,把陳三石逼得落荒而逃!”

  洪都府。

  “糧食哪來的?”

  陳三石悄無聲息的平靜發問。

  “大帥……”

  趙無極整個人已然消瘦一大圈,此刻在地上往嘴里狼吞虎咽的塞著一張大餅,聽到聲音后險些把自己噎死,他連忙把大餅咽下:“大帥,買的!

  “我、我真是買的!”

  他指著城內,語氣慌亂地解釋道,“絕對沒有強搶強賣,就這么一張大餅,花了我足足十兩銀子呢,不信的話大帥可以去問那戶人家,他們絕對不會說我半句壞話!”

  十兩銀子一張餅。

  這個價格并不夸張。

  因為……

  洪都府本來就是在鬧饑荒。

  老百姓的家里就算有糧食,也只是勉強能維持他們自己不餓死罷了。

  這種情況下,糧食比金子還要珍貴。

  “以后不要再去買了。”

  陳三石派王力去打聽是否屬實,同時提醒道。

  主觀上,或許趙無極并沒強迫別人。

  客觀上,未必。

  試想一下。

  外面在打仗,你日日夜夜躲在家中嗎,忽然有一名渾身是血,手里拎著刀的武圣來到你家門前,往你手里放了十兩銀子,說,老鄉,賣我一張大餅行不行。

  這種情況下,恐怕是不敢不賣的。

  如今,城里的百姓家家戶戶門窗緊閉不敢露頭,不就是怕餓急了眼的北涼軍搶糧食?

  人在吃飽和餓肚子的時候,完全是兩種生物。

  但北涼軍不得取百姓毫厘,這是一直以來的鐵律。

  即便是餓死!

  也不能搶走百姓手里一粒糧食。

  “大帥。”

  趙無極小心翼翼地說道:“我最近三天,就吃了這么一張餅子,實在是餓得慌啊,大帥您不是有辟谷丹嗎?能不能給卑職吃一顆,也好有力氣繼續殺敵啊。”

  “辟谷丹,我有,但不能給你。”

  陳三石拒絕。

  城內六千弟兄都在挨餓,絕大部分都是境界低微的陣卒,他們是沒辦法吃辟谷丹的,只有最近才突破到玄象之上的馮庸等人才能承受單獨。

  但是絕對不能區別對待的。

  他也不光是不給武將,就連自己,也一顆都沒有吃。

  身為主帥,如果連最起碼的同甘共苦都做不到,又怎么能指望底下的弟兄跟著自己一起賣命?!

  “城里的北涼軍弟兄聽著!”

  就在這時。

  城外突然響起一陣聲音。

  只見平叛軍的副將騎著一匹瘦弱的戰馬來到城門外,高聲吶喊道:“我知道你們糧草已經耗盡!

  “既然敗局已定!

  “你們還在堅持什么,陳三石可不會跟你們一起死!

  “他也修煉仙法,手里必定有‘辟谷丹’,吃上一顆半個月都感覺不到餓!

  “九殿下說了!

  “只要開城投降,不僅對你們既往不咎,而且還給你們發糧食!

  “但如果冥頑不靈,就算是我等不再攻城,用不了多久你們也會活活餓死在城內!

  “等你們死后,姓陳的揚長而去,誰還記得你們!”

  一通言論下來,無非是在挑撥離間。

  “你說的沒錯!”

  陳三石并沒有回避,而是登上整座洪都府的最高處,他將所有的辟谷丹取出,拿在手里展示給洪澤營的弟兄們看:“我確實是有辟谷丹,而且有足足二十顆,足夠我一年不吃不喝,也不會感到饑餓!”

  “轟——”

  話音未落,他的掌心突然升起烈焰,在眾目睽睽之下,把所有的辟谷丹燒成灰燼!

  “但是!

  “我一顆也不吃!

  “弟兄們餓死,那我就和他們一起餓死!”

  陳三石看著洪澤營的將士們,承諾道:“從現在開始,我不會離開城墻一步,保證時時刻刻都在大家視野當中,倘若有人看到我吃下半顆丹藥,就盡管開門投降!”

  “大帥!”

  馮庸慌忙沖過來,在灑落地面的灰燼當中翻找起來。

  平叛軍副將萬萬沒料到白袍會來這么一出,本來有些啞口無言,但在目睹此幕后連忙說道:“好啊!好啊!你們都看到了嗎!姓陳寧愿把辟谷丹燒掉演戲,也不愿意多救兩名手下!這種人你們還跟著他干什么?!”

  然而。

  他話還沒說完,就發現情況似乎跟自己想象的不是一回事。

  只見那名參將并不是心疼辟谷丹燒毀,自己分不著,而是趴在地上,高聲勸諫道:“大帥!糊涂啊大帥!守城全靠你,你怎么能跟我們一起餓著!”

  “是啊大帥!”

  “何必在意對面鳥人的胡言亂語!”

  “明日他們再攻城,我等想盡一切辦法幫大帥搶辟谷丹!”

  “你們這群龜兒子,有種繼續來攻城!”

  “老子們啖汝肉,寢汝皮!”

  城內洪澤營將士,竟然沒有一人因為白袍有辟谷丹而與之離心離德,反而是因為自己大帥餓著勃然大怒,對著平叛軍破口大罵。

  “你們?!”

  副將難以想象,白袍在北涼軍心中的地位竟然如此難以撼動。

  “中原小兒!”

  馮庸撐起因為饑餓而有些虛弱地身子,朝著中原兵馬大喊道:“我們家大帥把辟谷丹都燒了,倒是你們上頭那幾位,手里恐怕藏著不少吧?”

  “他們才是真的不管你們死活!”

  “不如早早投降!”

  “與我們一起殺到京城!”

  幾乎句話下來,反倒是饑餓數日的平叛軍,軍營內開始騷動。

  “什么?!”

  道玄散人聽聞自己的“妙計”被如此輕松破解,嘖嘖道:“他真燒了?莫不是傻子!”

  “餿主意!”

  李鶴指責道:“現在反倒我們手底下的人蠢蠢不安!”

  “王爺!”

  “不好了!”

  一名參將火急火燎地闖入帳內:“云州!

  “北涼在云州大捷!

  “最多再有六十日,就要打過來了!

  “王爺,撤軍吧!

  “軍中無糧,再不撤軍,我們就要被堵死在這里了!”

  “再言退者,斬無赦!”

  曹嶸卻是神色陰沉,決絕地說道:“本王還是那句話,我們沒糧,他們也沒糧!狹路相逢勇者勝,現在正是決勝負的時候,說不定明日洪都府內的人就要餓死,我等豈能言退?!

  “至于云州,修書給京城!

  “讓他們想盡一切辦法攔住北涼軍!”

  京城。

  中覺殿。

  幾乎是同一時間。

  云州的消息也傳遞到內閣。

  “糟了!”

  嚴茂興焦頭爛額地說道:“云州已經被打通了,只剩下最后兩道關隘,就能堵死春秋府的退路!”

  “九弟怎么搞得?!”

  齊王忍不住斥責道:“二十萬人!他們足足有二十萬人!拿不下一個只有七千人的洪都府嗎!”

  幾個月前。

  他們突然得到消息,姓陳的竟然是直接翻山越嶺,以“神兵天降”的方式繞到后方,一舉攻占洪都府。

  但當時眾官員也沒有過于慌張,因為洪都府只有七千人,糧草也不足,誰能想到,就是這七千人,守了二十萬大軍足足三個月!

  再這樣下去。

  春秋府二十萬大軍就真的要全軍覆沒。

  北涼軍將會在洪都府合兵一出,然后南下入關,直逼京城而來!

  “穆老?”

  秦王來到緋袍官員身邊,開口問道:“可有破敵之策?!”

  中覺殿內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在這位舊時代的殘黨身上。

  兵部尚書穆逢春拄著拐杖,冷不丁地開口道:“撤軍吧。”

  “撤軍?”

  齊王嘶了口氣:“穆老是指放棄春秋府,任由北涼軍南下中原?也好,總好過九弟他們全軍覆沒在春秋府。”

  “不。”

  穆逢春搖搖頭,蒼老的聲音有些嘶啞:“老朽的意思,是南方撤軍。”

  “南方?”

  吏部尚書尹鳴春接話道:“穆老,南方三十萬大軍,一直在應付南徐,怎么可能撤軍?”

  “不要了。”

  穆逢春語出驚人:“放棄東方所有的州府,把所有的兵力全部集中到云州,抵御北涼叛軍,再放棄南方所有的州府,把所有的兵馬集中到京城附近,作為最后的屏障,以防萬一。”

  “穆老?!”

  齊王瞠目,語氣中甚至還帶著一絲怒意:“穆老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這可是我大盛朝的半壁江山,難道就這么拱手讓給東慶和南徐的賊人?!”

  “四面開戰,最后的結果只會是四面崩潰!”

  穆逢春的語氣堅定:“九殿下要明白,我們現在要做的,是盡可能地保存實力的同時,拖延時間等候陛下出關。

  “徐、慶二國如今造成的威脅,遠遠沒有北涼軍來得大。

  “故此,南方、東方完全可以收縮戰線,只需要用少量兵力鎮守重要關隘,一樣能夠攔住南徐和東慶最起碼兩年之久。

  “然后,我們就可以集中優勢兵力,先解決掉北涼軍,這件事情不能再拖了。”

  誰能想到。

  屹立三百余年,曾經四面環敵而不倒的大盛王朝,卻要被內部來自北境的一伙叛軍,逼得放棄半壁江山!

  “諸位,老朽贊同穆老的意見。”

  老態龍鐘的內閣首輔嚴閣老,在兩名侍衛的攙扶下來到中覺殿內:“我們并非是拋棄疆土,而是暫時失去控制而已。

  “只要等到陛下出關,三年五載之內,不僅僅能收復江山,還能夠重創三國,即便是一統天下,也并非沒有可能。所以,一切還是以保護昆侖山和京城為主。

  “這,也是陛下的意思。”

  皇命!

  聽聞此言。

  文武百官,也都不再有異議。

  “本王贊同!”

  秦王似乎下定重大決心,拍案而起:“放棄東、南之后,我們就可以匯聚足足一百五十萬大軍,光是能夠趕往云州的,就有足足三十萬!

  “突然出現三十萬大軍,足夠打北涼叛賊一個措手不及,把他們死死困住!

  “只要吃掉北涼軍在云州的十幾萬主力,就能讓陳三石的春秋大夢徹底泡湯!”

  “可是……”

  尹鳴春仍舊擔憂地說道:“此次北涼叛軍南下,展現出來的戰斗力實在驚人,即便是能把他們困住,只怕短時間內也難以剿滅。”

  “老朽,早有準備。”

  穆逢春輕輕咳嗽兩聲,抬起手道:“王仙師,請進吧。”

  升云宗王竣邁步來到殿內,他的手中舉著一個托盤,表面蓋著一層白布,看不到里面的東西,只能瞧出是個球形還帶著血跡。

  “傳令九殿下。”

  穆逢春用拐杖指著沙盤,幽幽道:“既然打不下來,就不要再冒險去打,從現在開始,對于洪都府采取只圍不攻的策略。

  “另外,要想盡一切辦法斷絕洪都府和云州北涼軍的之間的聯系。

  “只要能夠確保這一點,再令王竣仙師把老朽提前準備好的東西送到北涼軍的面前,十五萬大軍就會岌岌可危,不日而破!”

  “斷絕聯系?”

  齊王若有所地說道:“這倒是也不難,如果要是能夠把北涼軍困在一座城池內,我們就能夠在空中布下天羅地網,保證沒有海東青能夠接近。

  “不過穆老,你準備的東西是什么?

  “能不能打開先給我們看看?”

  在得到默認之后。

  齊王輕輕掀開白布,登時嚇得一個趔趄險些倒在地上。

  只見。

  托盤之上。

  擺放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陳三石的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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