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咔嚓嚓……
嘩啦啦啦啦……
窗外雷聲隆隆,大雨瓢潑。
卓群仍坐在辦公桌后,部署卓卓集團的工作。
狐貍們則一個個蹲在黑暗中,瞇著暗紅色眼睛,享受這種惡鬼集團開會的氛圍。
一雙雙三角耳朵豎起來,認真聽老板說的每一個字。
“……荒山野林的探索和城區還不太一樣,那邊沒有足夠多的窗戶,沒有好的視野支持。
“所以,考慮到安全問題,我們采用三狐小組的形式去探索。
“同時,我們集團要組建城堡修復專班,不但為叢林探索提供后援,也要重點觀察白狼城領域內的林場、木材加工廠、家具加工廠和木雕廠,一方面要觀察他們新收的木材,另一方面要學習他們處理木材的工具、工藝、技術手法,為以后的城堡修復工作打下基礎。
“專班共有五十個名額,歡迎各個團隊的員工報名。
“會后就開始報名……”
卓群一邊說,狐貍們或歪著腦袋,或搖著尾巴,都聽得認真。
也有幾個,斜眼看到落地窗的畫面,已經開始郁悶……它們看到,有幾個家伙,入侵了起泡酒供應商的家,想要做壞事。
這幾個家伙,早不去,晚不去,怎么偏偏挑卓卓集團開會的時候去?
簡直故意惡心狐!
刀疤臉不動聲色,從身后抓出來一捆麻繩!
大花臂歪著嘴吧,從腳下拎起來一只糞叉!
花頭巾怒目圓瞪,從腰間摘下來一把錘子!
它們交換眼神,準備去快速把這幾個癟三處理掉。
便在此時……
一只拖鞋,攔在它們三個面前。
赫然是黑手套,抓著一只黑色拖鞋,滿臉冷峻,揮爪示意其他兄弟都不用動,留下來開會就好。
隨即便抓著拖鞋,“嗖”的一聲跳上窗欞,推開窗戶,鉆了出去。
嘩啦啦啦啦……
大雨還在下個不停。
偌大的蘇伯拉酒莊在雨中黑得沉寂。
只剩一扇二樓的窗戶,還在散發昏黃燈光。
而這窗戶下方,密集的雨幕中,三道身影悄悄推門……
沒推動。
“媽的,從里面反鎖了。”
“踹開?”
“不必。
“稍等片刻,我很快回來。”
狼頭武者抬起頭,黝黑的臉承接夜空的雨,微微下蹲后,“刷”的一躍而起三米多高,動作輕靈,躍向二樓,巨大的巴掌無聲搭在二樓的窗臺,粗壯的手指骨節突起青筋暴跳,把這雨水中滑漉漉的窗臺穩穩抓住。
隨即一個引體向上,粗壯的胳膊牽引巨大的身體,黝黑的腦袋上升探到二樓窗戶,兇惡的眼神向房間里看進去!
嘩啦啦啦……
暴雨之中,長長的車隊正緊急行駛在馬路上!
踏、踏、踏、踏……
是穿著雨衣的馬匹,蹄子踏碎一灘灘積水!
巨大車廂里,紅鼻子的巴瓦偵探長,肥胖的身體窩在沙發上,聽著窗外的雨聲,正滿臉郁悶。
“草!
“他媽的哪個彪子,帶著鬼容器亂跑?
“估計又是他媽流竄作案的低級鬼雄,彪呼呼把鬼容器帶到身上了!
“連最基本的收容都不懂,早晚他媽讓鬼弄死!”
他面前的八音盒上,機械小鳥正一邊轉圈,一邊嘰嘰喳喳發出機械音。
“東北方向,發現鬼容器……
“東北方向,發現鬼容器……”
原來鬼也要依托于容器,才能存在于世界上。
比如說移民司的鏡鬼,容器就是一枚鏡子碎片,得到這枚碎片后,才能與鏡鬼糾纏。
比如說偵探司的灰燼鬼,容器就是一塊浸染了尸油的裹尸布碎片,得到那塊碎布后,才能與灰燼鬼糾纏。
而每一位鬼雄,都會把自己的鬼容器藏起來,收容起來,絕不輕易示人!
比如說曾經死去的圖素,他的鬼容器就收容在偵探司的地下。他死之后,偵探司還能用這件鬼容器,再去培養一個新的鬼雄。
比如說裁決司的蘇魯斯,他的鏡子碎片收容在城主府內。整天拿著練習修復的那些鏡子碎片,全都是些仿品、贗品。
此時,巴瓦偵探長面前的八音盒,還在嘰嘰喳喳唱個不停。
“東北方向,發現鬼容器……
“請立刻前往收容……
“東北方向,發現鬼容器……
“請立刻前往收容……”
拴住窗戶的插銷,瞬間被繃斷!
窗戶洞開!
鐵塔般的人影伴著漫天風雨,忽的跳了進來,看向病床床頭滿臉驚恐的父子兩人。
他冷笑一聲。
“你們倆,上路吧!”
他擼起袖子,露出筋肉虬結的右臂,露出蒲扇般的大手和關節粗硬的手指,邁開大步,向前走去。
便在此時,聽見一聲吼叫。
“嗷!”
他這才低下頭,看到地板上,一只站起來還不到他膝蓋高的火紅色小獸,甩著蓬松的大尾巴,肩膀挎著一扇小窗戶,爪里抓著一只黑拖鞋,正看向他,瞪著眼睛,滿臉怒氣。
狼頭武者正感到錯愕,突然又看見那只黑拖鞋!
那不是老跛子的拖鞋么?
怎么被這狐貍抓住了?
他眼神變化,弓步后撤,沉肩墜肘,蓄勢待發,盯住那只小獸。
又仔細瞅了兩眼,發現原來是一只快要胖成球的狐貍!
“呵……”
他苦練武道多年,也曾偷襲撕開十幾個鬼雄的喉嚨,砸斷十幾根鬼雄的脖子!
今日遇見這狐貍,雖然摸不著頭腦,但沒在怕!
此時瞇著眼睛,瞳孔收縮,準備找機會撲上去!
而黑手套,抓著黑拖鞋,瞅瞅這癟三,思量片刻,也瞇起眼睛,呲著牙,裝作兇悍的樣子!
也側過身子,后腿撇開,裝作弓步,隨時準備沖出……對狐貍來說,這姿勢不太穩,但它有尾巴,此時翹著尾巴,控制住平衡!
一只狐爪,放在腰間小窗戶上。
另一只狐爪,抓著黑拖鞋,鞋底對準狼頭武者的臉,整個狐擺出武道家的氣勢!
“嗷……”
嘩啦啦啦啦……
窗外大雨瓢潑!
房間風雨灌入!
狼頭武者與狐貍武者,都輕挪腳步,轉圈對峙!
狼頭武者攥緊砂鍋大的拳頭,始終盯住狐貍的腦袋!
狐貍抓著的拖鞋,鞋底始終對準狼頭武者的臉!
床上的蘇伯拉父子,從來沒見過這陣仗,抱在一起都臉色蒼白,瑟瑟發抖!
卻見狼頭武者猛然而動,動如脫兔,腳步先動,踏地有聲,腰身肩臂隨動,拳頭出如流星!
卻見狐貍眼前一亮,爪中拖鞋“刷”的消失!
拖鞋再次出現,鞋底出現在狼頭武者臉上!
鞋底與臉皮碰撞!
鮮血與牙齒飆飛!
顱骨與頸椎脆響!
勁風和雨水激蕩!
狼頭武者鐵塔般的身體,仿佛被一腳踹在臉上,“嗖”的倒飛出窗口,飛向外面風雨里。
一樓門外,淋漓大雨中,老跛子和女人拉緊了雨衣。
“這雨太大了,我們找個地方躲躲么?”
“不用吧,老大說他很快回來……”
話音未落,他們聽到“啪”一聲脆響,響徹雨夜!
看見頭頂窗戶,有龐然大物飛出來,劃過拋物線,砸入地面水泊,又打了兩個滾,便躺在那里,一動不動,沒了聲息。
嘩啦啦啦啦……
暴雨聲中,馬車車隊加速行駛,穿過雨夜空無一人的街區。
巨大車廂里,偵探長巴瓦滿臉郁悶,守著八音盒,看到盒子上的小鳥一邊轉圈,又開始吐出新的機械音!
“東北方向,發現鬼容器……
“請立刻前往收容……
“是癆病畫師……
“東北方向,發現鬼容器……
“請立刻前往收容……
“是癆病畫師……”
巴瓦立刻招呼身邊的助手杰克遜。
“咱們車隊里,有沒有癆病畫師?
“立馬給我找一個來!
“要快!”
原來收容鬼容器,是有講究的。
必須要同類的鬼雄,才能前往收容。
癆病畫師的鬼容器,就必須其他糾纏癆病畫師的鬼雄,才能前去收容!
否則一旦讓鬼容器感知到其他鬼的氣息,事情將變得極其麻煩!
嘩啦啦啦啦……
雨夜之中,老跛子和女人面面相覷,又看向躺在遠處水泊里的巨大身影。
“怎……怎么回事?”
“老大他……他……”
女人下意識摘下掛在脖子上的斷裂畫筆,死死攥在手里。
這畫筆斷掉了,只剩有毛的一半,和臟兮兮的斷茬。
握在手里,給了她些許安全感。
“我們逃……”
話音未落,便覺頭頂一沉,頓時汗毛倒豎!
“老跛子,我……我頭頂上……”
卻見老跛子被嚇得后退好幾步,跌跌撞撞道,“你……你……你頭頂上,有一只狐貍……”
而且那只狐貍的爪中,“刷”的閃爍,多出來一只老跛子無比熟悉的,黑色拖鞋!
嘩啦啦啦啦……
大雨瓢潑而下,很快把黑手套身上的毛都打濕,露出它圓滾滾的身材曲線。
它踩在女人的頭頂,挺著肚皮,把拖鞋倒背到身后,昂起臉,胡須也被雨水打濕。
這種被雨水淋透的感覺……很冷。
但是……也很帥氣!
很有惡鬼的氣質!
黑手套瞇著眼睛,偷偷瞟旁邊的窗戶……不知道有多少兄弟在看,它還要根據鏡頭位置調整姿勢,讓自己顯得更神秘!
踏、踏、踏……
馬蹄聲踏碎水泊!
骨碌碌……
浩蕩車隊駛出街區,撞碎雨幕!
車廂里,巴瓦偵探長瞪大了眼睛!
“你說什么?
“沒有?
“我們這么多人,連個他媽癆病畫師都沒有?”
杰克遜站在旁邊,滿臉尷尬。
“偵探長,我們偵探司只有真人和灰燼,沒有癆病畫師啊。
“城主府的內務司倒是有很多,要不您去個信?
“這東西,必須要癆病畫師鬼雄么?
“其他類系的鬼雄去了,會怎么樣?”
巴瓦偵探長已經從懷里掏出小鏡子,準備向上匯報,請求援助。
一邊打開鏡子蓋,一邊沒好氣的白了一眼杰克遜。
“會怎么樣?
“即便最輕的結果,也會觸發知識逐人。
“其他稍微嚴重的后果……額……次席大人!有緊急情況向您匯報!”
鏡中出現偵探司次席的人影,巴瓦偵探長立刻扯開嗓子,嘶聲求助!
嘩啦啦啦啦……
茫茫大雨中。
黑手套踩住女人的頭頂,倒背著拖鞋。
正瞇著眼睛擺姿勢,突然看到,這女人竟是舉起手,動作僵硬,抓著一只畫筆,向它懟過來。
那畫筆的毛是鮮艷的紅,在這夜色中紅得發亮,即便暴雨淋漓也沖刷不去!
“嗷?”
它正要掏拖鞋,讓這女人嘗嘗厲害,卻聽“咔嚓”一聲,腰間的小窗戶被打開,一只修長的手從中探出,薅著它腰間的軟肉,就把它拽回窗戶里。
“嗷?”
濕透了的黑手套,回到辦公室,被毛巾包裹住,被老板抱在懷里。
正疑惑,卻看到偌大辦公室里,所有師兄弟,一雙雙暗紅色眼睛都瞪大了,看向落地窗。
看到落地窗的畫面,瓢潑大雨中,那女人和跛子,都臉色蒼白,皮膚干癟,眼窩深陷,動作僵硬如喪尸。
唯獨女人手中的斷裂畫筆,筆頭的毛紅的發亮,嫣紅如血。
此時女人拿著畫筆,正彎腰,動作僵硬,把筆頭向掉落在地的小窗戶懟過去!
小窗戶還沒關閉!
還連接著木頭城堡!
那鮮紅的筆頭,正緩緩探過來,想要探進來!
辦公室里一片安靜,只有卓群,輕笑出聲。
“呵。”
輕笑聲中,墻壁的一盞油燈,便自動燃起,放射暗淡的光。
光線雖暗,所到之處,卻照破一切虛妄!
狐貍們赫然看到,那正探向小窗開口的畫筆,竟然是描繪在半空中的畫,是色彩和輪廓勾勒成的假象!
而真正的筆頭,蒙上一層暗淡的夜色,已經悄然探入窗縫,已經探到木頭城堡里面來,即將碰到窗前老板的臉!
狐貍們都瞪大眼睛,瞳孔收縮,看向那筆頭。
而暗淡燈光所及之處,那筆頭被照破,被發現,竟是在瑟縮,在顫抖,想要探回去,想要逃離這城堡。
卓群一手抱著黑手套,輕笑出聲。
“癆病畫師?
“不要怕。
“我也可以滅了燈光,和你交流啊。
“來。”
他話音落下,墻壁的燈光隨之暗滅。
瑟縮的筆頭、干枯的筆毛瞬間又來了精神,涌出鮮紅的血,染上鮮紅的色!
沙啞的笑聲,嗚咽的哭聲,卡痰的破風箱、帶血的咳嗽聲,低沉呢喃快速講述的知識聲……種種聲音,混雜在一起,灌入卓群的耳朵里!
知識逐人,又觸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