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隨著丹靈召喚出的夜行船,只覺一陣空間波動,身形已出現在另一處天地。
不過幾個呼吸的工夫,竟已遠遁數千里之外。
此乃空間之法!
這類神通在此世幾乎絕跡,就連儲物袋,也僅存于上古遺跡之中,如今再無任何煉器宗門能夠煉制。
每一件都是稀世之珍,用一件,便少一件。
無論正道、魔門,還是外道傳承,其功法典籍中竟皆無半點關于空間神通的記載。
倒是天帝寶庫之中,處處彌漫著空間之法的氣息,無論是那瑯琊天境、這方被開辟的獨立空間,還是遍布各地的傳送法陣。
甚至,連眼前這丹靈駕馭的夜行船,也隱隱透出空間之力的玄妙。
你不禁問道:“上古之時,空間之法便已如此興盛了嗎?”
“如今天帝寶庫中,究竟還存有多少空間法陣?”
紫山君望著夜行船,微微搖頭:“即便在上古,此類神通也極為罕見。”
“真靈之中,唯饕餮與傳說中祖龍之一的燭龍,才略通此道。”
丹靈指訣輕收,夜行船徐徐自空間通道中駛出,漸緩而停。
他語聲沉靜,緩緩道來:“周道友有所不知。”
“天帝,吾那位父親,正是空間神通之大成者。”
紫山君亦頷首接言:“上古之時,縱使不立天庭,天帝亦能橫行天地,各族無不奉其為上賓。”
你聞言輕輕點頭,心下了然。這倒解釋得通——不由想起靜心觀前那具干尸,其身前空間漩渦流轉,穿梭自如。
一位既修《天帝心經》,又掌空間造化神通的天帝……念及此處,你心中不由更添幾分謹慎。
夜行船緩緩自虛空間蕩出,如輕舟分波。
你們三人舉目望去,不遠處竟有三道身影靜立相候。
丹靈目光掃過,以他的修為眼力,自然一眼便窺破了三人本相。
丹靈輕咦一聲:“竟是真靈與仙藥修行得道?”
紫山君眉峰微挑,這三人他曾在紫竹觀見過,念其修行不易,當時便未取他們性命。
你卻望向其中一道熟悉的身影,有些意外,卻也唇角不由浮起一絲笑意。
蟻真人望著那逐漸淡去的虛幻船影,三人的身形在消散的流光中漸漸清晰。
尤其紫山君的目光已無聲落在他們身上,如岳臨淵。
能與紫山君并肩而立者,豈是尋常之輩?三人心知此理,不敢妄加揣測,更不敢輕易直視。
多寶真人與青山娘娘一時進退兩難,不知該上前見禮,還是該佯作未見。
青山娘娘憶起紫山君的可怕,正欲硬著頭皮開口!
蟻真人的聲音卻先一步響起,帶著意料之外,脫口而出:“年無悲,年小哥!”
青山娘娘與多寶真人齊齊一怔,目光落在蟻真人那張寫滿驚愕的驢臉上。
莫非這老蟻竟與那三位中某位相識?
你抬手摸了摸鼻尖,這才想起當初在方寸山與蟻真人相遇時,自己借用的正是“年老”,年無悲這個身份。
一旁的丹靈與紫山君卻是一臉淡然,他們早已知曉你最初并未吐露真名,對此早已見怪不怪。
你笑著招呼道:“蟻兄,別來無恙。”
若不是這位蟻真人,你還未能修煉《七寶妙相書》。
蟻道人咂了咂嘴,一時語塞,竟不知如何接話,半晌才驚疑道:“年……周道友,你怎么會來到這東極青州?”
你含笑拱手:“蟻兄客氣,喚我周景便是。”
“此事說來話長。倒是蟻兄,如何進得這天帝寶庫?據我所知,此地不該只有三道與龍族之人么?”
蟻真人聽你以“兄”相稱,心中稍定——在外行走,名號本就是自己掙的。
他略作遲疑,瞥了眼身旁垂首不語的多寶真人與青山娘娘,終是將怎么進去天帝寶庫,又去黃華觀之事娓娓道來。
你倒是沒想到,原來天帝寶庫竟然能被真靈多寶鼠、紫金天角蟻、加上一位青山娘娘破開。
至于,那頭和他們結伴而行的鱧魚被紫山君所殺,蟻真人識趣不敢提及。
后續黃華觀所述與丹靈之言大抵相合,唯那白衣女子手段更顯驚人:不僅輕取葫蘆藤,更劈開虛空,攜眾破界而來,一時之間不見了蹤跡。
等蟻真人說完,你已經帶著紫山君和丹靈來到三人身前。
青山娘娘則斂衽施禮,向那黑發青年恭敬道:“見過紫山君。”
同屬竹類修道,她對這位由紫竹得道的存在最為敬畏,更何況自己還曾對其肉身動過貪念。
紫山君只淡淡頷首。此番他在靜心觀取得《天帝心經》,比之前世不知順利多少,如今又有丹靈與周景相伴同行,共赴登天山,心境頗為舒暢。
對于青山娘娘三人,沒有打殺之心。
多寶真人見狀,也連忙躬身:“見過紫山君。”
唯有蟻真人仍怔在原地,似未回過神來。
修行界中,實力為尊,這是顛不破的真理。
青山娘娘三人至此倒是有些坐立難安,遇到紫山君、又遇到更加神秘莫測的白衣女子,只得靜立原地,不敢貿然出聲。
恰在此時——
整座登天山猛然一震,劇烈的晃動將所有人的目光盡數吸引。
四條登天階梯垂直落下,每道階梯的頂端,皆懸浮著一件被光華包裹的寶物。
你仰首望去,輕聲低語:“這便是……登天路么?”
末法之后靈潮再起,世間僅有過兩次飛升——三真陸沉、大齊謝觀。
唯有登天路顯,方有飛升之機。
莫非今日,便是飛升之時!
蟻真人三人面露驚容,時隔六千載,竟又有人將踏天途!
你卻注意到那四座登天梯,心念微動:莫非允四人同登飛升?
古籍有載,登天梯現幾座,便得幾人飛升。
難道今日,僅得四人證道?
此時丹靈的話音悠悠響起:“周道友應是初次得見這登天路吧?”
他看出你心中疑惑,耐心解釋:“此番卻非飛升之機。這登天路在上古之時,便已開啟過三回。”
蟻真人三人一震,上古時代,竟已現世三次?
紫山君聲音低沉,接口道:“上古天帝曾三開登天路,可惜……皆以失敗告終。”
“此番,當是第四次。”
你心中恍然——原來這登天路并非飛升機緣自然顯現,而是天帝以無上偉力強行開啟。
天帝欲要登天而上!
丹靈卻忽然打斷:“這不是第四次,是第五次。”
他語聲微沉:“第四次登天……已然失敗,天帝亦因此隕落。”
“那一日,天帝寶庫中的所有生靈……盡數被抹去。”
“天帝身死,靈潮退去,萬族凋零,此界由此步入末法時代。”
丹靈的話語在此方空間緩緩蕩開。
眾人靜默,仿佛被那話語牽引,仿佛溯回萬古,親眼見證那場傾覆寰宇的大寂滅。
紫山君目光灼灼,望向那四座登天梯,沉聲道:“此次登天梯重開,天帝……必定會再度現身!”
你聞言,舉目向高天深處望去。以你之目力,竟窺見四座飛升臺的至高處,懸浮著一尊虛幻的四方大鼎。
鯤虛鼎!?
此念方生,你即刻否定。眼前這尊大鼎,與靜心觀內那尊古樸、恢宏、蘊藏著混沌古老氣息的真品截然不同。
莫非……是件殘次品?
天帝偽造!
丹靈神色復雜,仰望著那尊懸浮于空的虛幻大鼎,默然不語。
此刻,天帝寶庫光輝照耀四方,四座恢宏通透的登天階梯巍然顯化,投影于整片天地之間,宛如接引萬古的神橋。
四方天帝行宮、天帝花園、天帝牧場……所有地域中,一座座沉寂已久的傳送陣接連亮起。
原本散落各處的進入天帝寶庫的修士,不論身在何方,皆被一道道光華籠罩,轉瞬傳至登天山周圍。
萬千光柱沖天而起,輝映蒼穹,整片天地仿佛重回上古盛景。
你環顧四方漸次亮起的傳送大陣,心下了然,此刻但凡身處寶庫之中的各宗弟子,抑或是其他生靈,皆會被引渡至這登天山。
不遠處忽有空間漣漪蕩開,道道華光中現出一眾身影。
正是天景虛、徐無極、陸北游、瑤臺仙子,方寸山、紫陽書院、道凌宗等以及門下尚存的弟子們。
他們方才還在探尋傳送法陣的蹤跡,轉瞬便被空間光華籠罩,身不由己地出現在此方天地。
甚至,原本并不想參合其中的的風清云和剩余的太華宗弟子。
一道道光華逐漸顯露。
外道無上法宗的月云卿和剩余的弟子也是出現在不遠處。
還有一些陌生之人,乃是正道的天玄宗也是死傷只剩下幾人。
全部進入此地各宗弟子都是聚集在此地。
眾人面面相覷,皆是望向這座恢宏圣山上的這四座登天階梯。
你的目光看向四周,卻沒有找到那名白衣女子和一眾金兜山之人。
還注意道,陷入此地的三位人族無上大宗師,和那位西海龍王也不在此地。
甚至,你想起進去寶庫之中還有四海龍族之人,也是不見一人。
眾人的目光游移逡巡,很快便紛紛落向你們所在之處。
月云卿一眼瞥見你竟與厲羅生及一位陌生男子并肩而立,眸中閃過一絲訝異。
天景虛等人亦將視線投來,在你們三人身上稍作停留,眼底掠過幾分忌憚。
不過人群中很快有人認出你身旁另外三位的來歷——
“多寶真人……”
“青山娘娘!旁邊那老道又是何人?”
“渡過二九天劫,他們怎么進入的天帝寶庫。”
一些熟諳東海的弟子低聲驚呼,語氣中滿是難以置信。
蟻真人三人眼觀鼻、鼻觀口,一副漠不關心之態,只安靜跟在周景三人身后,宛若隨從。
恰在此時,最西邊那座登天梯上,一道身影凌空踏階,開始向上攀登。
“這是……?”
眾人舉目望去,只見登天梯上現出兩道身影,一位黑衣赤足的少年迎風而立,兩袖飄飄,正拾級而上;身后緊隨一位頭生龍角的青年,恭敬的亦步亦趨。
多寶真人目光一凝,立時認出后者:“是東海太子!”
“那前方之人又是誰?莫非……也是真龍一族?”
外道各宗弟子皆識得這位東海太子,卻無一人認得那黑衣少年,驚疑不定。
“是他?”
紫山君眼中泛起一絲了然的笑意,“想不到……不過也對,唯有他,方能長眠于此,活到今朝。”
丹靈卻眉頭緊鎖,沉聲道:“麻煩了!”
你心中微動,從二人對話中已推測出端倪,這黑衣赤足的少年,定然也是上古時代留存至今的人物。
紫山君轉向你,肅然解釋道:“龍族敖溟,龍族遠祖。上古時代逆轉血脈、將五爪金龍推演至極致,最終生出第六爪的絕世存在。”
“當年他惜敗于天帝之手,被永囚于寶庫之中。”
“敖溟已將四大有形神藏修煉至此界極致……天帝用其精血催動整座寶庫的運轉。”
龍族遠祖,敖溟!誕生第六爪的亙古真龍。
你目光掃過緊隨其后的龍族太子,心中了然——龍族此番進入寶庫,恐怕正是為了喚醒這位遠古龍祖。
就在此時!
北邊登天梯上,又一道人影悄然浮現。
天景虛等人神色驟變。
紫山君與丹靈也瞳孔一緊,死死盯住那道身影——
那竟是一具干尸!
靜心觀中供奉的天帝遺骸!
紫山君聲音發顫,喃喃低語:“天帝……”
只見那具干尸拾級而上,空洞的眼眶中,驀地燃起兩簇猩紅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