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客赤霞一般的手掌,出現赤紅色火焰匯聚,逐漸凝結成三寸見方的赤玉方鼎。
那鼎身通體晶瑩,似玉非玉,似金非金,鼎腹四面上古銘文若隱若現。
隨著鼎身緩緩旋轉,竟引動周遭靈氣形成漩渦。
在俞客眼中,模樣倒是與鯤虛鼎有幾分相似!
赤紅業火與皎白靈氣在鼎中交融翻滾,時而如龍蛇相爭,時而似陰陽相濟。
更有一縷縷紫金氣運自俞客自身涌出,與此地所留的肅殺之氣相互糾纏,最終盡數沒入鼎中。
那鼎愈轉愈疾,竟在虛空中碾出一道道細碎的空間裂痕。
“以劫運,靈氣和氣運為柴薪”
“以天地為熔爐,山河為表里,盡展其術!”
這《煉天劫手》本是陸沉當年在尸山血海中悟出的絕世功法。
如今在現世之中,威能怕是要更勝往昔。
只可惜這洞天福地太過祥和,若是在兩軍對壘的戰場,此術一出,怕是真正殺器。
俞客初衷,本欲循第一世陸沉之法筑基。
然此刻,他心中卻萌生了新的念頭!
兩世積淀,何須拘泥他人之道?
天道筑基,不假他人!
他心神沉靜如水,體內氣機流轉不息,過往所學如同走馬燈般,在識海中一一浮現!
第二世之武學,與陸沉一生道家之學迥異。
因謝觀出身卑微,未曾真正秉承一道傳承之武學,一生所學龐雜繁復,涉獵各種武學精髓。
有道門之《陰符經》與《陽符經》。
佛門之兩手手印,以及直達武道九境的《金剛不死功》。
更有魔門武學,不一而足!
而謝觀主要之殺伐手段,乃是二先生所傳之九劍。
攻防兼備,并無短板。
俞客五指一握,掌中那尊赤霞凝成的玉鼎轟然崩散,化作漫天流火。
剎那間!
他周身劍氣激蕩,凌厲的劍意割裂虛空,在身側劃出無數細密的裂痕。
大鼎敲響混沌氣流將其包裹在內,整個人盤膝而坐,低著頭。
身后虛空震顫,兩道幻影一般的模糊身影緩緩踏出。
一人赤霞纏身,手掐道印,掌心劫火翻涌,赫然是陸沉的《煉天劫手》,熔煉天地氣運,以殺伐為薪柴!
另一人劍意沖霄,手中劍光縱橫,一式“地級摩柯”劈開山河,再變“天級摩柯”斬斷因果。
最終“洛紅塵斬前身”一劍遞出,劍光映照前身。
俞客似有明悟。
卻久久無法參破。
如此多的武學,蹂躪在一起,又歸于一。
一日枯坐!
俞客卻久久沒有抬頭,一直低頭,似乎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
“煉天劫手……乃是取氣運、殺伐……”
“二先生的九劍!”
俞客回憶原身專攻劍術,俞家傳承亦是劍道秘籍,名曰《鈞天劍訣》。
這也是前身變賣了所有寶物,唯留下一把法劍的原因。
俞客以俞家子弟之名號行世,然亦得《鈞天劍訣》之基礎劍法。
在神霄宗也是主修劍法,修行《大易周天劍》,是神霄宗幾門基礎劍法之一。
互作為補充!
俞客卻始終無法將所學全部歸一。
大鼎激蕩!
一滴晶瑩剔透的“斡旋甘露”從大鼎之上緩緩潤入他的下丹田。
一股溫和至極的感覺瞬間布滿全身,仿佛在與他的肉身、神魂發生著某種奇妙的融合。
他整個人都散發出漾漾清光。
無數的竅穴開始吐露出濃郁的靈氣,這些靈氣在他的筋脈中循環不息,從小循環逐漸擴展為大循環。
融入身體之內!
俞客感覺摸到了一絲契機。
一日過去!
又一日過去!
大鼎震蕩,一滴玄露,又是緩緩落下,匯入丹田之中。
俞客腦中開始人影越來越多,各有不同武學。
后來,人影逐漸變少。
又開始增多,逐漸合二為一!
神霄宗·外門東苑。
鴻運商會·午后 “這俞客已經閉關筑基這么久了?這都已經十四天了!”
“還沒筑基完成,不會失敗了吧?”
說話是一個女子,身穿青衣,長相柔美,語氣有些不耐。
正是來自大周瑯琊王氏的王云汐。
王云汐正和表哥陳驚秋,走進鴻運商會。
表哥對一個外門弟子,實在關心過頭了。
自家親表妹都沒有這個待遇。
她眼中有著幽怨之色,心中暗暗想到。
你一個大好的表妹在這里,你怎么兩眼空空。
陳驚秋一襲素白外門服飾纖塵不染,腰間朱紅絲絳系著枚墨玉龍印,襯得身形愈發挺拔。
他生得極好,桃花眼里噙著溫潤笑意,偏那通身氣度儒雅隨和。
陳驚秋聽后卻眉頭微蹙。
王云汐見此,卻知曉表哥脾氣,“知道了,我稱俞師兄,總行了吧。”
心中卻喊道,到底誰是你表妹呀!
表哥,你醒醒!
陳驚秋神色稍霽,溫聲道:“筑基乃修行根基,豈能急于一時?”
他想起俞客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深意:“十四日不過彈指,真正的天驕為求完美筑基,在第二天梯打磨數載者亦大有人在,一年兩年,多得十數年。”
他指尖輕撫腰間墨玉龍印,語氣忽然鄭重:“況且.這位俞師弟,所圖非小。”
二人說話間,早有商會執事迎上前來,又連忙上樓稟告。
王云汐知曉表哥多學,趁機問道:“表哥既說筑基這般重要,那云汐日后該如何是好?”
她微微昂首,語氣有些傲氣,“我雖是今年入門,卻至第二天梯小周天,身負兩重神異,一年之內必能圓滿。”
神霄宗內入門一年大周天圓滿,已是不俗。
像俞客足足用了四年之間,才堪堪第二天梯圓滿。
陳驚秋淡淡道,“瑯琊王家的海上生明月,本就是上乘之選,也是二品的筑基之法。”
“配合你家祖傳的兩種道術,便是放在神霄宗內中也算不俗。”
王云汐自幼按部就班修行,連丹田內蘊養的仙寶都是族中精心挑選,這條修行路,早被瑯琊王氏規劃得明明白白。
神霄宗內門之中,雖有上百種上品筑基之法,其中不乏一品之法。
卻并不適合從小被家族培養的她。
王云汐有些可惜道,“可惜不能一品筑基。”
陳驚秋卻多了幾分感慨,“筑基之道,細分九品,其中一品至三品,乃為上品筑基,唯有踏足此列,方有資格窺探大真人之境的奧秘。”
“能得二品筑基者,已是萬中無一。”
王云汐悄悄打量著這位表哥。明明出身天青神朝駱云山陳家,底蘊比瑯琊王氏深厚何止十倍?
出身這等仙族!
作為陳家這一代公認的麒麟子,號稱“駱云峰第一風雨”。
她總能在陳驚秋身上感受到一種違和的謙遜。
那種對修行不易的深刻理解,那種時刻保持的低調姿態,倒像是出身寒門的苦修士,而非世族天驕。
王云汐正暗自思忖,忽聞一道清泠女聲自傳來:
“上品筑基已有登頂大真人對的機會,對于任何人來說,都是不易。”
王云汐轉過頭望去,秀眉卻是輕輕一皺。
但見一位約莫二十七八歲的女子款款而來。
一襲煙紗藍裙逶迤及地,行走間如碧波漾月,青絲高綰成髻,僅以一支青竹簪斜綰,卻襯得那風鬟霧鬢愈發清貴。
細細的柳眉下,一雙狹長的丹鳳眼,似含霜雪,如凝秋水。
明明噙著三分笑意,偏叫人覺得疏離難近。
此女便是鴻運商會的東家,也叫商會龍首,柳杏。
她身后跟著剛剛前去通報的管事,還有幾位店里面的侍女。
柳杏舉止優雅,商會不少客人都是目光被吸引。
她笑著招呼道,“驚秋公子,云汐小姐。”
王云汐更是幾不可察的輕輕一撇,卻也應了一聲,鴻運商會在整洲都名氣不小。
最近隨著表哥的名頭露了出來,可是有不少內門的師姐,或者外門類似于柳杏一般的商會、酒樓老板娘,前來結交。
陳驚秋笑道,“柳仙子,所言極是。”
王云汐卻不以道,“柳仙子,所言不一定對。”
“雖是上品筑基,便有資格躋身大真人之境是不假,可是……”
王云汐道,“世事無絕對,東華真君,那位名震三洲的散修,便是如此。”
“他只是最下等的九品筑基,也登臨大真人境界,橫掃三洲。”
柳杏聞言,笑意淺淺,卻隱含鋒芒:“云汐小姐所言不假,可東華真君筑基之時,已年逾五十,蹉跎半生。”
“三洲修士,數以億計,千百年來,也僅出了他一位。”
“世人只見他百歲之后叱咤風云,卻不知他曾九死一生,獨闖瑤池,這等兇名赫赫的藏仙地,奪天地造化,才逆天改命。”
王云汐沒想到,這位柳杏竟然也知曉這則表哥上次告知的秘聞。
柳杏笑意不減,繼續道,“云汐小姐,應該知道這神霄宗九脈之中,每一位上了真錄的弟子都是上品筑基。”
“甚至,內門九脈的山主皆是天道筑基。”
“每一位山主的關門弟子,也是天道筑基。”
“以東華真君這種鳳毛麟角之比喻,卻是……失之千里。”
王云汐也不知如何反駁,因為事實便是如此。
這是修真界的鐵律,如同天塹橫亙于每個修士的心頭。
筑基中、下三品,那通往大修士之路,便難了許多。
筑基便是分水嶺!
她卻不知道,原來九脈山主的關門弟子皆是天道筑基。
筑基幾乎決定修士今后的潛力。
柳杏這位鴻運商會的龍首,沒有理會王云汐,而是目光灼灼看向陳驚秋。
“驚秋公子,不知是否能天道筑基?想來一定是十拿九穩。”
陳驚秋搖頭失笑,姿態謙和:“柳仙子抬愛了,天道筑基何其艱難?需要從無到有,自創功法筑基,得天地認可,賜下天道種子。”
“驚秋不過凡俗之輩,豈敢奢望?”
柳杏凝視著他,忽而展顏一笑。
她素來氣質如霜,此刻卻透出一絲罕見的嫵媚。
——越是探查陳驚秋的底細,她便越是心驚。
四歲便被族中老祖欽定為下任家主,連其父都因此“父憑子貴”,提前接掌家主之位。
八歲便周游三洲。
卻偏偏不急于修煉,至今仍停留在第二天梯,遲遲未曾筑基。
——這般心性,這般定力,豈是尋常天驕可比?
柳杏心中暗忖,此次外門大比,云霄仙子重開山門收徒,此人必是各方爭搶的“炙手”之輩。
即便不入上清峰,也定會被列入真傳名錄。
正因如此,方才聽聞他到來,她便立即放下事務,親自下樓相迎。
投資一位未來板上釘釘的大真人,何樂而不為?
柳杏微微頷首,順著話鋒道:“天道筑基確實艱難。神霄宗這一屆,內門外門加上真傳弟子,能成就天道筑基者,也不過四人而已。”
柳杏聞言眸光微閃,朱唇輕啟:“就連那位天生重瞳的李清水,都未能成就天道筑基呢。”
似不經意道:“聽聞一洲之地的天道筑基名額,冥冥中自有定數”
陳驚秋神色淡然,只是微微頷首。
柳杏見此,展顏笑道:“二位貴客,不如移步樓上?”
陳驚秋卻抬手示意:“此番前來,是為續租中品洞府之事。”
他語氣平和,“先前俞客師弟租用了十五日,如今已過十四日,特來續租半年。”
“若是半年不夠,后續費用,都由我承擔。”
侍立一旁的王云汐雖早知表哥來意,聞言仍不禁眉梢微動!
中品洞府日租三千靈石,半年之期,這筆開銷可著實不小。
為了一位只認識了幾日的外門弟子,值得嗎?
柳杏眼中精光一閃而過,笑意更濃:“驚秋公子果然闊綽。不過……”
“卻不需要驚秋公子破費!”
陳驚秋微微皺眉。
柳杏笑道,“我一位好友,今日得知俞公子租期已要到,昨日便墊付了一年的靈石。”
王云汐檀口微張。
一年靈石,這手筆未免太大,究竟是何人所為?
陳驚秋也面露訝異。
卻沒想到,下面柳杏一句話更是雨出驚人。
“我想著實在麻煩,這鴻運商會內區區一間洞府,我還是能做主的。”
她眸中含笑,“便直接贈予俞公子了,如今已在俞公子名下。”
“所以,也不用驚秋公子破費!”
PS:這章補了一點設定,也回顧了之前現實劇情,馬上筑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