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半月已過!
你體內真元積蓄充盈,已臻至觀海境突破之機。
須知上三境修行,首重真元凝練,及至第七境雪山境,更需將真元異化。因功法差異,或凝寒冰真元,或聚烈焰真元,諸般變化,不一而足。
修行要訣在于:先化先天真氣為真元,繼而以異種真元更替周身真氣。
待三百六十五處竅穴皆蘊九道真元,便是雪山境界圓滿之時。
此中關隘,全在水磨功夫。
天資卓絕者,或一二年可成;中人之資,需四五載光陰;若根骨稍遜,恐十數寒暑亦難竟全功。武道修行如逆水行舟,最忌心氣渙散。
一旦銳氣消磨,再難精進。
似謝人鳳之流,自幼依賴丹藥進補,看似進境神速,實則涸澤而漁。
及至關鍵處,莫說雪山境,便是上三境門檻都難企及,一身修為如同紙糊,經不起大雨一淋,便要散架。
武道登山一途,從沒有捷徑!
此刻,你周身竅穴已盡數注入九道真元。
若非兼修佛魔兩道寶功——蓮池大師所授《金剛不死功》與魔師一脈《紫霄洞魔真經》,本可一月功成。
如今你體內真元異化,佛魔并存,一者剛猛莊嚴,一者詭譎霸烈。天下武道雖不乏多修異種真元者,但論及精深玄奧,仍以儒、釋、魔、道四家為尊。
佛門真元,金光覆體,金剛不壞,更能兼容并蓄,化入萬法。
儒家真元,中正平和,可消弭異種真元之沖突。
道家真元,變化無窮,能衍化諸般真元特性。
故而此四家傳承,方為當世武道顯學,萬流歸宗。
此刻,你體內真元奔涌如潮,奇經八脈似江河翻騰,澎湃不休。
雪山境突破之要,在于引周身圓滿真元重歸丹田,使其質變升華。
小院之中,忽起無名之風,落葉浮塵盡皆懸空,皆隨你丹田氣機牽引,如眾星拱月。
你默運《金剛不死功》,佛門真元自脊椎龍尾穴節節攀升,如鑿山開道,最終百川歸海,匯入下丹田紫府。
此般運功,持續整整一個時辰。
院角水缸后,阮夫人探出上半邊臉,眼中滿是驚異——武道第八境“觀海”的突破景象,便是她也是頭一遭得見。
修為突破本是緊要之事,容不得半點馬虎,一般的門派或是九大姓都是有人護法。
如此這般讓她觀看,便是對于其相當看重之人,才會如此袒露,至少她是不敢如此。
阮夫人眨了眨眼睛,心中沒來由多了不一樣的心思,她悄然元神散出,注視這小院之外,為其護法。
門檻處,梧桐十指緊絞,神色緊張。
一個時辰之后!
水到渠成,功行圓滿!
日影西斜之時,你周身氣機陡然一變,已然踏破玄關,正式躋身武道第八境——觀海!
此境玄妙,在于丹田內生發的已非先天真氣,而是更為精純的先天真元。自此之后,再無需如雪山境那般費力轉化,真元自生,生生不息。
內視之下,但見丹田處一泓清泉汩汩而涌,真元如瓊漿玉液般源源不絕。
待到這汪清泉漸成浩瀚之勢,便是觀海圓滿之期。
破境帶來的裨益立竿見影:周身經脈再度拓寬,體質更勝往昔。往日需一整日方能完成的真元周天循環,如今不過兩個時辰便可功行圓滿。
你緩緩睜開雙目,眸中精芒流轉,似有滄海橫流之象。
此番進境神速,實乃多方機緣共鑄:玄天雪露丹藥力,二先生“九劍”刺激皮膜,更兼《金剛不死功》與《紫霄洞魔真經》這一佛一魔兩部奇功,在《陽符經》調和下竟生陰陽相濟之妙,三者共鳴之效遠超預期。
除開你自身的天資外,得益于此,武道修行才會有如此進展。
可即便如此——仍是不夠!
隨著修為精進,你對天地之氣的感應愈發敏銳。
但見蒼穹之下,清濁二氣糾纏不休:正氣勢大則四海升平,邪氣勢大則九州動蕩。
近年來這兩股氣息竟漸漸交融,化作令人心悸的劫氣在天地間流轉。
你緩緩吐盡胸中積攢的一口濁氣,將破境后的余韻盡數斂入丹田。轉身時,正對上阮夫人窺探的目光,不由展顏一笑。
阮夫人“撲通”一聲躲回水缸之后。
修行如逆水行舟,即便今日破境,你也未作片刻停歇,仍舊沉心修煉。
心海之中的九劍騰出光華,前面七道劍意你也就完全參悟,已經能做到爛熟于心,隨心而用。
只是第八道劍意卻苦苦無法破解,要戰勝二先生留下的這道劍意實在太難。
你雖認為自己天賦絕佳,無論是武道進境還是元神修煉便足以證明。
唯獨在劍道一途,卻難得地感到棘手——二先生的劍道造詣已臻至“無招勝有招”的化境,信手拈來皆是妙招,劍勢變化生生不息。
每一劍都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然而八十招后,縱使以你此刻的修為,心神也再難跟上那層出不窮的劍勢衍變——每一劍都似滿目星河,變化之繁復已非人力可盡算。
這七個月的劍意交鋒,讓你愈發心驚。
二先生生的境界,恐怕早已超脫“天下大宗師”這般世俗稱謂。而那位更在其上的夫子,其境界之高遠,已非常理可度。
三先生、蘇相、當世天下大宗師一座座武道高峰巍然矗立,令人望之生畏。
時間——
此刻你最深切的體悟,便是這二字之重。
倏忽間又過半月,時已至桂月之初。
你依舊在小院之中修行,從未踏足之外。
這半月時間,謝家越發壓抑,老太君病重在床,在書院的謝鴻都回來了一次。
謝府內之中往日小錯不過呵斥的過失,如今動輒便是杖刑加身,越發風聲鶴唳。
尤其是二院最近死于責罰的奴仆已有數十人。
謝府的天空似乎籠罩了一層灰霧一般,就算是太陽高照,眼光似乎也難以刺破。
你也吩咐梧桐,近日不要外出。
因為汴京也開始亂了,繁華的汴京,有書院、有懸鏡司、有屠魔司、有神隱,如此之多的部門。
甚至各個街道都有九大姓的住宅,還有夫子布下的驚神陣,別說宵小之輩,就是平常的邪祟也不敢放肆,可是……
近半月來,梧桐所帶來的消息,令人心驚。
汴京之中,竟頻發命案,非止一起,而是接連不斷。
已經數百年沒有出現過如此之事,汴京一時間洶涌不安,案件一直再發生,到了現在已經有數百起。
汴京已經有些人人自危之感!
大齊的朝野卻把目光注視著汴京之外的山南道。
一場大戰也牽動著汴京百姓的心。
那里,赤目軍與大齊王師正在展開決戰。戰事之初,王師勢如破竹直取江南道;誰料風云突變,如今竟被赤目軍反推至山南道。這場關乎國運的大戰,牽動著京城每一顆忐忑的心。
大齊出動如此大軍沒有預料之中的碾壓,反而再半月以來,兩者相互抗衡。
近日汴京城中忽起童謠,稚子之聲傳唱的童謠于街巷:“赤目星,卷風沙。九曲黃河倒著爬,九頭折翼墜糞溷,血浸翎毛化桃花。九姓高樓塌作土,金磚玉瓦碎如沙。”
這般大逆不道的讖語,若在往日,懸鏡司的銅鏡早該照破千家,屠魔司的鐵騎定已踏遍九坊。
可蹊蹺的是,如今這童謠已傳遍全城,兩司卻出奇地靜默——這份寂靜,比雷霆更令人心悸。
今日小院難得熱鬧,胡蕓娘攜眾花魁來訪。
這些往日巧笑嫣然的佳人,如今眉間都凝著愁云。月華軒無故閉門,緊接著三家青樓都是宣布停業歇客。
一張張告示貼滿全城,“全城宵禁”,這等陣仗實在罕見。
細數往昔,唯有二百年前夫子出海尋仙時,三先生曾以書院之名宵禁一夜。
再往前,便要追溯到夫子定鼎天下之時,各國大宗師齊聚汴京,卻被夫子一人鎮壓的驚天往事。
汴京百姓雖居市井,卻也嗅到了這平靜表象下的暗流涌動。
胡蕓娘等一眾花魁當機立斷,毅然舍棄了日進斗金的酒樓生意,閉門歇業。
這些早已贖身的女子,早就在臨書院旁置辦了一處宅院,重金聘請了可靠的江湖好手擔任護院。
這一個月來,她們已暗中囤積了足可支撐兩年的糧米。
席間,胡蕓娘道出幾則駭人聽聞的消息:
“九大姓中的薛家,自月初便緊閉府門,謝絕一切訪客。”
“更蹊蹺的是諸葛家——這個出過三位皇后的顯赫門第,昨日又添一樁奇案。那位以男生女相聞名、號稱貴不可言的司馬春風,竟突然暴斃!”
“而趙家兩位朝中重臣,也在同日離奇斃命于官署之中。”
云婉今日也悄然來到院中。幾位花魁皆以輕紗覆面,素衣簡裝,穿行街巷時格外謹慎。
此刻的汴京城,商鋪緊閉,市井蕭條。接連不斷的命案至今未破,每日仍有新的血案上報府衙。
百姓如驚弓之鳥,家家門戶緊鎖,街巷空蕩無人。
就連這些素來從容的花魁們,如今也不敢輕易拋頭露面。
她們穿行在寂然的街巷中,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仿佛隨時會有危險從陰影中撲出。
李香君幽幽嘆道:“誰能想到,短短一月光景,汴京竟淪落至此。”
“八個月前群芳宴上燈火輝煌的景象,如今想來恍如隔世。”
周允兒怯聲問道:“觀公子,您說赤目軍當真會攻破汴京嗎?近日酒樓里那些客人都在傳,說赤目首領班勝乃真武大帝臨凡——”
她站起身來比劃著,“左手可召雷霆,右手能撒豆成兵呢!”
你見其模樣倒是有幾分嬌憨可愛。
李香君無奈打斷道:“允兒莫要輕信這些醉話。那些不過是外地來的江湖浪人,三杯黃湯下肚便滿口胡言。”
“可奇怪的是……”胡蕓娘蹙眉沉吟,“關于赤目軍的傳聞眾說紛紜。有說是赤目天王乃是雷公,有說是十八將之首云中龍鄧超可以吐出洪水,還有說是軍師烏丸在暗中操縱風雨……但有一點確鑿無疑……”
“自大齊王師與赤目軍交戰以來,天象詭譎異常,不是突降暴雨,就是狂風肆虐,甚至遭遇山洪暴發。”
云婉按捺不住,插話道:“更為離奇的是,江湖中人有言,山南道八月之夜,竟飄起鵝毛大雪!渡河之時更是奇景頻現——赤目軍渡河,則千里冰封,王師渡河,則怒濤洶涌,仿佛天意難測。”
你聞此消息,眼中微沉,不禁憶起謝靈在江南道云越澤之戰時,也曾突遇暴雨,水位驟漲,成為以少勝多的關鍵轉折之一。
眾人一番閑聊,初時還以為你此前所言赤目軍將攻破汴京只是戲謔之詞。
然而時至今日,眾女心中卻隱隱生出不安,倘若此言成真……又當如何應對?
見氣氛凝重,胡蕓娘巧笑嫣然道:“說起來,八月可是公子及冠的大日子呢。”
她這一語驚醒眾人,周允兒連忙從袖中取出一個纏枝蓮紋錦盒,遞了上前:“我們姐妹備了些許心意,還望公子不棄……”
其余幾位花魁也紛紛取出精心準備的賀禮。
日影西斜時分,眾女告辭離去,只余幾份禮物在石桌上。
你走回院子,卻見梧桐和阮夫人又從廊下捧出兩個包裹——原來她們也備了賀禮。
梧桐眉眼彎彎,“少爺過了這個月,可就是頂天立地的大人了。”
“大人?”你怔忡片刻,忽覺恍然。
抬首望天,暮云如染。
“是啊.已經十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