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書頁

408、中人之資罷了、湖中風波惡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模擬成真,我曾俯視萬古歲月?

  大觀園。

  湖對岸的觀景亭內,忽地傳來一聲瓷器碎裂的脆響。

  “那幾個是什么人?不是說好了不會有船載謝觀過湖嗎?”

  咒罵聲嘶啞刺耳,像鈍刀刮過青石。

  茶盞猛的砸向廊柱,飛濺的瓷片驚得侍從連連后退。

  始作俑者是一位身形枯瘦如柴,偏生套著件錦繡華服的青年。

  腰間五六個香囊墜得玉帶歪斜,束冠玉簪也插得七扭八歪。一張狹長的驢臉上厚厚敷著鉛粉,卻遮不住兩頰病態的凹陷——活似一具裹著綾羅的骷髏。

  此人正是趙洋。

  趙家的四公子,謝人鳳的表哥。

  與幾個月前相比,他的臉色越發蒼白憔悴,眼眸中閃爍著癡狂的光芒,仿佛大病纏身,難以自拔。

  當他得知表弟謝人鳳被謝觀打得奄奄一息時,非但沒有絲毫惻隱之心,反倒冷冷地罵了一句:“沒用的廢物!”

  今日,他得了趙夫人的默許,加之與謝觀早有糾葛,便決意在這大觀園內,了結那庶子的性命。

  “哪需要什么周密布局?”趙洋神經質地啃著指甲,“趁他渡湖時一刀宰了,尸首往湖心一沉……”

  想到鴻景院里那些貴客此刻正飲酒作樂,他凹陷的眼窩里泛起兇光,“誰會在意個下賤庶子的死活?”

  一切都將神不知鬼不覺!

  “廢物!一群廢物!”

  他突然狂怒,猛地踹翻身旁的石凳,發出雜亂的聲響。

  湖面上泛起的波瀾,在他扭曲的倒影中搖曳,宛如惡鬼現世。

  “滾!都滾!沒用的東西!”

  一眾下人嚇得面如土色,連滾帶爬退出亭外,只余滿地狼藉。

  趙洋歇斯底里地咆哮著,直到亭中只剩那位鶴發童顏的老道。

  老道身形奇高,道袍下擺竟垂在地上三寸有余,像截枯竹挑著件灰袍。

  “洋少爺,還動手么?”老道聲音沙啞,似枯葉摩挲,“那謝觀如今可不是孤身一人。”

  趙洋瞇眼望向湖心,只認出船上兩名花魁。

  其余人等在他眼中不過螻蟻,當即獰笑道:“管他是誰!本少爺不認識的,能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敢得罪趙家嗎?”

  忽又想起什么,語氣陡轉:“游觀主,您老人家.不會失手吧?”

  對于這位老道人,趙洋語氣多了三分客氣。

  洋少爺盡可放心。”老道笑得慈眉善目,卻讓人毛骨悚然,“貧道的尸傀已在湖底候著多時了,只需要我搖動銀鈴,便會暴起殺人,將其吸成干尸。”

  “我一身道行全在尸傀上,無聲無息,武道上三境都難以察覺,這白骨觀養了三百年尸傀,武道上三境也可殺。”

  “洋少爺所說的謝觀,必死無疑!”

  老道袖中忽傳出一串銀鈴脆響。

  只見他枯枝般的手指拈著枚小巧銀鈴,鈴身刻滿猙獰鬼面。

  隨著輕搖,亭內頓時陰風四起,隱約夾雜著凄厲哭嚎。

  他灰白的長須在陰風中飄動,露出頸間若隱若現的線頭——那分明是一張人皮縫制。

  那老道人正是汴京赫赫有名的白骨觀主,游道人。

  這本該是被大齊神隱司剿滅的邪修,卻因一紙文書成了座上賓——

  白骨觀本是道門正法,講究“觀身不凈,觀受是苦”,通過冥想肉身腐化白骨的過程破除執念。

  可這游道人一脈卻反其道而行,創出“九轉白骨道”的邪法。

  他們在亂葬崗中與尸同眠,以死氣淬煉尸傀,更需活人鮮血供養,早已墮入魔道。

  傳聞白骨觀弟子個個背負棺木行走,白日里是誦經道士,夜幕下便成盜尸惡鬼。

  游道人的師祖當遠見,早早攀附趙家,竟討得禮部文書,將這邪窟洗作正經香火道觀。

  在汴京光天化日不敢行兇,飼養血奴驅口,在黑市之中倒是不算新鮮事。

  而汴京的黑市,全是九大姓的生意。

  趙洋聞言,臉上病態的潮紅更盛,“好!好!事成之后,太爺自會賜下你心心念念的《變天擊地魔功》中的一式。謝府那邊……也少不了你的好處。”

  游道人聞言,枯瘦的面皮猛地一顫,連打三個稽首:“無量天尊!貧道定不負趙太爺厚望。”

  語氣中透出幾分餓鬼見食般的顫栗。

  此刻老道袖中銀鈴輕顫,湖底隱約傳來“咕咚”聲。

  枯爪似的五指突然收緊,銀鈴驟響如厲鬼尖嘯!

  游道人頸間人皮護符泛起青光,卻是強壓著得意道:“書院那幫酸儒看得緊,貧道這些年可憋壞了……”

  “今日就來飲一飲這九大姓的血看看是何等滋味。”

  湖中風波惡!

  你也沒有猶豫,以如今謝家對你的不待見,怕是這渡湖的小舟,怕也是不知道等到什么時候了。

  你緩緩走進,上了船艘。

  “叨擾了諸位。”

  啞巴的舟子,見你登船只默默撐開長篙。

  在船頭柳子馨兩女共撐一傘。

  薛懷安等人打量于你,許是走到近了。

  梅青蘇臉上越發驚疑不定。

  紫衣女子,懷抱八面漢劍,倚于船棚,黛眉一皺看向于你,就算是離著如此之近,你的一身氣質與湖波光景相融。

  她見你褲腳被雨水浸透,鞋尖沾著幾許泥濘,腳步虛浮。

  這種感覺……明明只是一個不精通武藝之人,偏生透著令她心悸的玄妙意韻。

  柳子馨回眸時,杏眼里忽然漾起驚喜的波光,若是相貌上等、五官俊美之人,多是多了些陰柔之氣。

  這位公子近看竟比遠觀更顯風儀,眉目如蘊著湖山煙雨,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難得清雅氣度。

  這般人物,縱是紫瀟閣里那些自詡風流的才子們也難及萬一。

  她檀口輕啟,聲音如珠落玉盤:“公子當真是‘骨重神寒天廟器,玉樹臨風’。”

  此言一出。

  金繡樓的羅素素向來眼高于頂,此刻竟也微微頷首,眸光在你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梅青蘇回過神來,折扇輕搖,笑道:“若非早年見過司馬家那位‘書中寶玉’,善養浩然氣的司馬春風,在下怕是要認錯了人。”

  薛懷安聞言,面色微不可察地一僵,隨即拱手作禮,“在下薛懷安,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你抬眸望去,心中好奇,姓薛?如此年紀便能點燃神火,又出現在這大觀園中,想必是九大姓之一的薛家子弟,應該頗具備盛名。

  只可惜,你這些年深居小院,汴京都沒有去全,更遑論認識這些九大姓的天之驕子。

  話音落下,船上一時靜默,只余細雨輕敲篷頂的聲響。

  眾人目光灼灼,似要從你眉眼間窺出幾分端倪少年的身份。

  你迎著眾人視線,淡然一笑:“在下謝觀。”

  衣袖隨風輕擺,“不過中人之資,承蒙諸位抬愛。”

  “謝觀——”

  柳子馨手中絹帕忽地一緊,與蘇芷柔四目相對。二人眸中訝色流轉,隨即化作恍然——近月來西廂樓名聲最盛者,除卻這位謝觀在無他人。

  向來清冷的蘇芷柔竟主動上前半步,朱唇輕啟:“可是寫下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得金子嘆老先生親評白衣卿相'的觀公子?”

  你憶起胡蕓娘曾說,那位金老先生確有意為你揚名。

  你笑道,“若這汴京城內沒有第二個謝觀,想來便是在下了。”

  蘇芷柔眸光微動,心中已信了七分。這般清雅氣度,方配得上那如同天上摘下的詩詞。

  她斂衽一禮,“紫瀟閣中姐妹多仰慕公子才學,今日得見,芷柔幸甚。”

  她其實還有句話未說出口,西廂樓里不知多少花魁娘子,為求詩詞一首,甘愿為這位謝公子自薦枕席。

  柳子馨盈盈福身,眼波流轉間盡是仰慕:“子馨見過觀公子。”

  她聲音柔似春水,“公子盛名遠播,今日一見才知,果然是詩如其人。”

  西廂樓的姑娘們最是推崇這般風流才子。一首絕妙詩詞,便能令她們身價倍增。

  她們不諳廟堂之重,王侯將相,不論江湖之遠,刀光劍影。

  平素談資盡是這些錦繡詩詞的才子。

  更何況在大齊儒家風氣熏陶之下,“白衣卿相”四字,可不是虛名。

  羅素素眸光微動,謝觀之名她自然知曉——作為京師道數一數二的大鏢局,網羅消息本就是看家本領。

  這位謝觀似乎在謝家處境堪憂,而且妨間傳言,九大姓散播的消息,其人并不才華,乃是空有名聲之人。

  今日一見,似乎有些不同,至少真是金玉其外!

  薛懷安見二女神態,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原來是觀公子,久仰久仰。“

  蘇芷柔適時引薦道:“這位薛公子可是薛家二少爺,去年秋闈頭榜進士。因書畫雙絕,如今在書院任教呢。”

  一重重頭銜,薛懷安瞥了一眼柳子馨眼中的剛剛的光彩,似乎也比不上謝觀之名。

  梅青蘇忽然撫掌而笑:“原來是寫下'鵬北海,鳳朝陽,又攜書劍路茫茫'的觀公子!”

  他語帶玩味:“只是傳聞實在荒謬——謝家竟說公子體弱多病,頭頂生瘡,滿臉橫肉?”

  柳子馨聞言掩唇輕笑:“奴家還聽說觀公子半年不沐浴,走起路來虱子都往下掉呢。”

  “當真可惡,竟這般糟踐公子的名聲。”

  其實這也難怪——群芳宴上得見你真容的本就不多,而后你又登臨邀仙樓,更少在人前露面。

  加之謝家似乎有意為之,你深居簡出的日子,西廂樓多是如此傳聞。

  你語氣淡然:“不過幾首拙作,贏得青樓薄幸名。”

  柳子馨卻急急搖頭,“這可不成!待我回了紫瀟閣,定要與姐妹們分說分明——那些謠言,簡直差之千里。”

  梅青蘇忽而朗笑一聲,雙手抱拳行了個標準的江湖禮:“在下梅青蘇,忝居巨鯨幫總舵主之位,專走水路營生。“

  “巨鯨幫?”你心中一動,想起梧桐曾說過的汴京漕運秘聞——當年京城糧運受阻,正是這江湖門派撐起了半邊水路。能在天子腳下經營漕運,讓幫派名號傳遍市井,這位梅當家確實非同尋常。

  你回禮:“見過梅當家。”

  薛懷安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這位向來眼高于頂的梅先生,今日竟主動袒露身份?未及細想,另一道清冷聲音又起:

  “繡金樓,羅素素。”

  短短六個字,卻讓薛懷安更覺驚異,這位繡金樓的羅姐,什么性子她是知曉的,向來對于男人嗤之以鼻,少有人能入他的眼。

  “繡金樓”,你看著紫衣女子,在汴京市井間的名頭,可不比巨鯨幫遜色半分,看其樣子,似乎在繡金樓之中的地位不會太遜色于梅青蘇。

  此刻船篷外雨聲漸歇,只余幾縷濕漉漉的水汽在湖面。

  柳子馨是個健談之人,在一旁嘰嘰喳喳,笑聲裊繞在船頭,場中倒是也不顯得尷尬。

  你暗自留意,那薛公子目光似有若無地落在柳子馨身上,溫柔繾綣。

  蘇芷柔又是頻頻望向薛懷安。

  偏偏這三人皆未察覺彼此間的心意,郎情妾意,皆藏于心底,未敢輕易挑破那層薄如蟬翼的窗戶紙。

  柳子馨好奇地問道:“我聽聞有人愿以四百萬兩重金,只求公子一畫一詩,可是真有其事?”

  “觀公子,你可曾真的上過邀仙樓四樓,得見蘇相與三先生?”

  “還有,還有,觀公子是不是說過得見仙界,聽到詩詞五千年?”

  你正準備回答之時——

  湖中突起變故!

  整個湖面竟如被人端歪的水碗般陡然傾協,碧波翻涌。

  船身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幾塊船板已迸出裂紋。

  “啊—”

  柳子馨一聲驚呼。

  你眼神微動,早就察覺這湖中古怪。

  薛懷安面色自若,不動聲色的將二女護在身后。

  羅素素腳如同生根一般扎在甲班上,抱著劍冷冷看著湖低。

  羅素素足下生根般釘在甲板,懷中八面漢劍嗡鳴震顫。她目光如刀,看著幽深的湖底。

  梅青蘇感受湖中的殺機,眼中卻若有所思。

請記住本站域名: 黃金屋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