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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回 對句笑爾愚,呼神證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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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酒不吃吃罰酒!”

  見李易對周吉不敬,盧建臥越發怒火中燒,上前一步,對李易怒目而視,但沒有再貿然出手,只是道:“給你劃下一條安穩道,你不走?不要以為有徐正名護著,便能高枕無憂!”

  周吉則嘆了口氣,道:“吾等來查案,第一步自然是防止有人趁亂逃跑,然后一一問詢,查得線索,找到證物,并不是刻意挑事,只是因一二誤會,最后鬧到這個地步,實在是可惜。其實以兄臺這等能耐,如果能摒棄敵意與偏見,”他看了一眼徐正名,“也放下門戶之分,吾等群策群力,那無論什么案子,都能迎刃而解!”

  他這番話說的堂皇大氣,盧建臥等人皆露出心悅誠服的表情,連李正都有幾分側目。

  “兩個問題。”李易打斷了周吉的發言,“第一,我為何要與你一起破案?案子與我何干?”

  周吉一怔。

  “第二,”李易笑著搖頭,“所謂圍城必闕,既懷疑有人潛藏,又怕人逃走,為何不提前在外布置人手,再進來巡查,裝作與我沖突,給那人留出機會,讓他主動逃跑暴露,豈不是好過亂抓一氣?等人抓著了,再低頭向我認錯,你這番話才說得通。若無人逃跑,這一番操作又是做什么?不還是霸道慣了,來挑釁嗎?”

  盧建臥聞言一怔,繼而眉頭一皺,思索起來。

  周吉愣神后,很快恢復過來,笑道:“我更是期待能與閣下共事,不過這番話不能洗脫你的……”

  “給我弄點嫌疑罪名,再讓我去自證清白,替你們奔走,窮忙乎?”李易搖搖頭,他哪有時間浪費在旁事之上,“我連徐先生的船都還沒上,又豈能與你同行?”

  徐正名一聽,不知是該欣慰,還是該無奈。

  周吉沉默片刻,才道:“那就只能請閣下往衙門走一遭,事情弄清楚,自能還你一個公道。”

  “不用了。”李易擺擺手。

  周吉搖頭道:“這事由不得你。律法所依,不因一人之意而改,哪怕你有六賊陰靈,想對抗朝廷,依舊是螳臂擋車。”

  他手握一塊金色令牌,身上積蓄著一股沛然之勢,目光鎖定了李易,同時開口道:“徐公,你我分屬不同司衙,但都是為朝廷辦差,保一方平安,莫要因私廢公。”

  徐正名淡淡道:“我做事,輪不到你來教。”

  李易卻忽道:“我無罪,何來律法之制?”

  周吉搖頭:“空口無憑,徒說無用。”

  “空口無憑的人是伱,純以推理破案,翻車才是常態,”李易笑了起來,“我是有據而言,還有證人。”

  “證人?”周吉的目光掃過在場眾人,“自己府上的人,算不得證人。”說著,他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似是期待李易能搞出什么花活。

  “我的證人,論可信度,比你們還要高。”

  說話間,李易邁步走出正堂,沖院中一角拱手道:“尊神在此多日,院中往來之人皆入眼中,到底有沒有人藏書圣帖入院,藏在何處,您該最為清楚才是。”

  “你在對誰說話?”盧建臥既驚又疑,如果不是見李易神色正常,都要以為他在重壓之下瘋癲了。

  “你何時發現本官的?”

  陰影之中,忽有聲音傳出。

  隨即,一道模糊身影緩緩顯現,似是穿著官袍,但看不真切。

  其形一顯,周遭的光線都為之而暗!

  盧建臥一見此影,臉色驟變。

  周吉表情凝固,徐正名面露訝色,繼而笑了起來。

  李枝等人大吃一驚,連忙抱手行禮,口稱“尊神”!

  李易微微一笑,上前道:“我有天賦,能見微知萌,又凝六賊,耳聰目明,前幾日就覺府中有威嚴之氣,甚是疑惑,循威而視,乃見神影,但尊神既不出言,我又如何敢聲張?”

  這位突然出現在角落的模糊身影,乃是一尊神祇,正是那日因油膩老道士之故,夜探李府的城中夜游神,他那日入夢不成,難以回報,便暫留李府周圍監察。

  李易那夜就已察覺,有六世六賊為憑,捕捉到了神道之影,幾日以來時常關注,知道此神不曾遠離。

  這位夜游神,雖然名字里帶著個夜游之職,但那是神道權柄所在,白晝已可長存,且神道冥冥,不受肉身限制,亦無需睡眠。

  祂為能前往復命、盡快尋得異人蹤跡,五日里時時關注,這時被李易問起,遲疑了一下,還是道:“本官在這里監察五日,雖說進出不少人,但真有書圣手帖,神韻難藏,斷沒有發現不了的道理,因此,不曾見過。”

  “什么!?”盧建臥臉色一白,前行幾步,復又站住。

  周吉也收斂了笑容。

  盧建臥更是急道:“請神官仔細回想,不要有疏漏!”

  那身影不悅:“你要審本官?”

  所謂舉頭三尺有神明,尤其是這隸屬城隍的神道吏胥,監察人間,最有權威,這一開口,就算東京府都不能無視、更改,告到府尹處都無用。

  李易卻問他:“有尊神為證,該是無可辯駁了吧?”

  盧建臥還不死心:“敢問尊神,為何要在這府邸之中監察五日?可是此處有什么隱患?”

  “放肆!”那夜游神呵斥道:“本官做什么,要與你這凡間小官解釋?”

  “是我孟浪了。”盧建臥咬了咬牙,抱手后退,心有不甘。

  “既有神君為證,自是吾等搞錯了。”周吉深吸一口氣,努力維持平靜表情,壓下心頭挫敗,沖李易道:“這次叨擾了,下次……”

  “還想有下次?可還要點面皮?”徐正名搶過話來,“既弄清楚了,諸位請吧,別留在這里討嫌。”

  盧建臥黑著臉,一句話都沒再多說,領著一眾差役就走。

  周吉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朝眾人拱拱手,也隨后離開。

  來得快,去得更快!

  李易卻上前一步:“說來就……”

  徐正名見李易還要說話,趕緊湊過去阻止,低語道:“不能再節外生枝了。”

  李易收聲笑道:“先生莫擔心,我那話,是催他們再快點。不過,也只此一次,若還有第二次,你在信莊中就見過了,我可受不得冤屈。”

  說完,他沖那陰影中的模糊身影拱手致謝。

  “無需謝本官,本官只是直言事實,倒是你,每日苦讀,也是個有心人。”夜游神不打算解釋自己在此的原因,說罷此言,散去身形,化作一縷青煙走了。

  既然暴露,確實不好留了。

  院外,紅青兩女在眾官差入院后,想著靠近一些,好能掌握情況,結果還未抵達,就見盧建臥一行人悻悻而去,不由面面相覷。

  “這就完了?”青衣女子有些疑惑,“看他們剛才氣勢洶洶的樣子,不像是這么容易就能放棄的。”

  “看他們的表情,是在里面受挫了。”紅衣女子驚訝過后,很快就想明白了,“恩公縱是轉世后不知前塵,但本質不改,肯定不會吃虧。”

  “你這會又這么說了,方才卻那般著緊。”青衣女子嘟囔著,忽然眼珠子一轉,“阿姊,我忽然想到,恩公這一世能在清化坊有府邸,可是真有錢,反正他也沒了前世記憶,也還是單身一人,不如你嫁給他,如此一來,少奮斗,好修行……不對不對,是就近報恩,豈不美哉?”

  “休得胡言!”紅衣女子立刻訓斥起來。

  青衣女子頓時苦了臉,正巧見著周吉自院中出來,轉移話題道:“阿姊,你看這位公子倒是容貌俊秀,他……不對,這人不是在那和尚身旁服侍的嗎?怎么還在城中?難道那和尚沒走,只是藏起來了?”

  “小心!”紅衣女子神色驟變,“有沙門氣息靠近!”說罷,長袖一揮,卷起青衣女子就快步離去。

  她們離開后沒多久,慧行僧緩步走來。

  “有妖氣?”

  他朝兩女離開的方向看去,接著收回目光,朝李府看去,既驚且疑。

  “來晚了?居然已經結束了?官差好像吃了虧?還有旁人相助李施主?”

  “李君這手段,徐某佩服。”

  院中,徐正名對李易稱贊了幾句,又問起書圣帖的蹤跡。

  “這件事,我是真不清楚,若不是徐先生來,根本不知此事。”李易如實回答,“請游神作證,也是本著試試看的想法,畢竟事發突然,我并無準備,若祂真指出藏書之處,我就只能搖和尚了,最多先試著將他們都打趴下。”

  “……”徐正名對此不好評價,只能話鋒一轉,“其實有件事我早就想問,李君為何對唐律這般熟悉?”

  “無他,感興趣罷了。”李易回答隨意,他李易自然不會告訴對方,雖說獲得書簽的規律還在摸索,但已有一類書,被確認可穩定產出書簽。

  那便是記載當朝律法的書冊!

  “原來如此。”但徐正名卻不覺有假,因他是親眼見過李易是何等嗜書,“時候不早,我還要去查案,待忙完此事,再來拜訪李君。”說完,也是干脆離開。

  等人一走,李枝等人對李易卻是敬畏不已,哪怕還有許多疑惑,卻不敢多問。

  “沒什么事,都散了吧。”

  待李易驅散眾人,很快又迎來了慧行僧。

  “被你說走了?”慧行一臉意外與詫異,并不全信,打算等會打探清楚,隨即就說起了道苯的催促。

  “是要多參悟些法門了,今日但凡我能一巴掌呼爛半個洛陽城,也沒人敢上門囂張。”李易點頭稱是,“你回去告訴法師,我知曉了,會盡快參悟。”

  “這……”慧行很想說,那珠子里的玄功可不是路邊白菜,這般隨意就能參悟,便是領悟通透,想一巴掌拍碎洛陽也決計做不到,但想了想,什么都沒說,很快合十告辭。

  等送走了僧人,李易在書房又看了一會,默默運轉神魂,感知周圍。

  待確定再無他人了,他起身推門,循著地下脈動的聯系,來到后院一角,蹲下身子,掀開了墻角一塊青磚。

  下面是一個空空蕩蕩的小格,但在格子底面,竟有幾列反字痕跡。

  他伸手觸摸。

  一股悲憤、彷徨之意順著指尖傳入心中!

  神魂震動,隱隱感應到某個模糊印記,但旋即消散。

  他收回手,長吐一口氣,平息紛亂內心,再看小格,表情凝重。

  “書圣帖,曾被藏在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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