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淵玄宮之外,萬鴉降沉,一只只玄鴉撲向護山大陣,猶如惡浪席卷千里大地,欲將這座建在山間的玄宮吞噬。
山闕之上,一面面寶鏡飛天而起,足足有上千面寶鏡排列成陣,一片白光彌漫將玄宮包裹在內,猶如宮闕消失了一般,化為一片純白色的虛空。
無數玄鴉撲入其中都掀不起絲毫的波瀾,猶如其中藏著一方世界能阻隔一切。
看到這一幕的南宮遠嗤笑道:“區區小界道統,也敢如此張狂?我這千鏡行淵元陣便不是你小門小派可以攻破的。”
沉冥瞅了眼身下的場面,目光微凝,卻還是道:“那又如何?我倒要看看是你鏡淵玄宮的陣厲害,還是我祁靈的萬傀大軍厲害!
南宮遠,聽聞你是鏡淵界難得的天才金丹,我今日便來討教一二!
你可有膽?”
“呵呵,一命金丹也敢在本座面前猖獗!那便讓你見識一二本座手段!”南宮遠冷笑著伸手遙遙一指,罡風分行,九天直道顯化而出,他轉身便踏上了九天。
沉冥也不甘示弱,身化玄光,徑直跟隨而去。
金丹全力出手在下界可是毀天滅地的災難,故而金丹之爭皆須在九天之上,避免生靈涂炭。
這是天宮列位真君共同定下的規矩,各道統的金丹自然不敢違背。
眼見兩位金丹老祖皆離開后,祁靈百船之中飛出無數黑點,卻是一眾祁靈弟子下船落地,開始就地布陣行軍。
而在百船之前的天空上,則走出一位真修,宋楓手持一玉令,揚聲道:“玄元敕令,萬傀行軍!”
話音落下,元水之力引動四面八方,無數的傀儡大軍震動大地,從遠方趕來,團團圍住了鏡淵玄宮。
這些傀儡一出現,玄鴉們便紛紛退回,盤踞在四周等待時機。
數百種傀儡形成宏大的傀儡軍團,層層堆疊,或布大陣,或成巨傀,或分出一只只細小無比的傀儡投入到鏡淵玄宮的護山大陣中隨即就會響起一陣轟鳴。
卻是上萬只猶如火藥爆炸般的傀儡轟擊在大陣上。
緊接著一只只身高千丈的巨傀口中和雙目中爆射出一道道璀璨光柱,轟擊在光陣上。
還有九處傀儡大陣更是放射出顏色各異的彩芒巨蟒自大地上攀爬而去,污染著光陣。
隨著傀儡軍團的出動,這座護山大陣也逐漸發生了變化,純白光幕上開始出現陣陣波紋蕩漾,顯然在承受著極其可怕的轟擊。
而在其后的百艘云罡寶船也一同齊齊放射出乙木神光,上百道數十丈粗的光柱狠狠轟擊在大陣上,直讓這大陣光幕肉眼可見的動蕩起來。
看到這一幕,不僅陣中的玄宮弟子個個心中不安起來,就連九天之上留神下界的南宮遠也不由心頭一驚。
這祁靈道統哪里來的這般多好東西?不是說祁靈派和天祁仙宗幾乎斷了傳承,唯有未土一道的傳承尚在嗎?
南宮遠周身散發著淡淡白光,九面寶鏡徘徊起伏,將他護得一絲不露。
任由沉冥的玄光如何神妙,陰魂厲鬼再多,也奈何不得他。
自己的安危是不成問題,可他底下的門人弟子就不一樣了。
南宮遠不得不開口向猛攻不停的沉冥問道:“閣下當真想要和我鏡淵玄宮不死不休嗎?”
沉冥稚嫩的臉上滿是陰狠,他回道:“自你相助姜筠之時起,你和我祁靈便是死敵了!”
“好好好,既然如此,那本座也不必客套了。今日就將你鎮壓,再屠盡你祁靈來犯弟子!”
南宮遠面色猙獰一笑,九面寶鏡齊齊放射出虛空之炁,虛靈位格閃動化作九重鏡界將沉冥團團圍住。
他面色雖然因此蒼白無比,可卻是笑意十足的道:“本座不惜動用鏡淵秘法損耗百年壽元施展的大神通九淵界,即便是四命金丹也一時走脫不得。
你便安心呆在這里看著本座屠殺你祁靈弟子罷。”
聽聞此言,沉冥小臉一黑,當即大喝道:“你敢!”
“嗡~”
陰風陣起,天地落羽,玄羽如雪,無數厲鬼哀嚎之音瞬間自沉冥體內咆哮而出。
厲淵長身而立,單手托起一尊白色骨壇,陰冷的冰寒聲音響起,“你再說一遍!”
南宮遠回過頭來,看著九淵界里困住的那身影,也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只因此人氣質不但陰陰鷙無比,而且身上氣息更是堪比三命金丹!
“他這是燃燒了幾百年的壽元?”
南宮遠駭然的出聲文道:“你……你就不怕引動三災五劫嗎?”
厲淵嗤笑一聲,“那又如何?”
他伸手一揮,掌心的白色骨壇驀然落下,化作百丈之高立在了其腳下。
壇下是無數皚皚白骨,壇上唯他一人,一根白色骨鏈如蛇蟒一般攀爬上了厲淵的身軀,將其身軀死死纏繞住。
“他這是要做什么?”南宮遠心中駭然道:“莫不是要獻祭自己?怎么祁靈派的金丹一個比一個更想死?”
此時此刻的南宮遠心中已經做不到像最開始那般心靜神定,他忙引動心神向四處求援。
不怕金丹算計,就怕金丹不要命!元水道化的威力之所以讓他們逃走了,那是因為元水真人沒有動用性命,可眼前的玄冥金丹是距離死亡寂滅最近的位格!
遠隔數十萬里正在觀戰的上瑞真人面色一變,他感應著虛空中的求援之語,心頭微動,當即召集道:“域內一應真修皆即刻動身,隨我前去攻打祁靈派!”
哪怕兩道間算是同盟,可上瑞老真人老謀深算還是留了個心眼,只以圍魏救趙之法支援,卻絕不去面對玄冥位格這等詭異莫測的金丹,一來是怕受到波及,二來也是怕中了他人算計。
上百名真修個個升空而起,上瑞真人拂袖一揚,條條翠綠色的柳枝出現在一眾真修腳下,只是幾個呼吸間的功夫便隨著他跨越十數萬里之遙,來到了祁靈派山門前。
上瑞真人于九天中傳音道:“玄冥道的真人,若你再不停手,老夫可就要滅你道統了!”
此言一出,被束縛住的厲淵面上殺意更重,甚至陰寒的笑出了聲,開口道:“白骨為祭,玄冥寂滅,生死空證,鎮我亡魂!”
話音落下白骨壇上亮起陰冷的素光,普照四面八方,甚至穿透了九淵界,席卷向四面八方。
看到這一幕的南宮遠當即抬腳跨入虛空,想要遁逃而走。
但這玄冥位格牽連虛空,當南宮遠自以為逃離之后,抬腳走出虛空,卻赫然發現腳下是一片皚皚白骨。
他心中多年不曾出現過的懼意在此刻浮現而出,因為他感知到了死亡。
遠處,厲淵從虛空中走出,冷眼看著白骨壇上被束縛住的南宮遠,猶豫了片刻,還是忍住了祭起玄元的念頭。
如今的祁靈還是太過弱小,無力對抗諸天諸界的真君,一旦將金丹祭祀,只怕會引起天地間的恐慌和天宮震怒,那就是天地皆敵了。
如今的祁靈還需要安穩,需要給眾弟子成長的時間,不能心急!
厲淵冷聲道:“今日便鎮你南宮遠百年為罰,如若再敢犯我祁靈,我必定不再留手!”
南宮遠心底瘋狂的恨意增生,可他卻只能忍著,對方能獻祭幾百年壽元是因為年輕,是因為對方為玄冥位格。
自己已經活了數千年,如若再獻祭壽元只怕就會引來三災五劫,于金丹而言肉身的生死并不算什么大事,但如若死在三災五劫下,那便是真正的死了!
這便是這等陰邪位格即便被至陽克制,又為至陰所統,但仍舊有如此多的修士甘心修行的緣由之一。
厲淵說完這話,他抬腳一步落下九天,伸手一掌拍下,千丈巨掌轟然震碎了護山大陣,鏡淵玄宮的弟子皆心膽俱裂,紛紛跪了一地哀嚎哭訴。
他剛想說什么,便猛然驚得抬頭看向九天之上。
卻見雷霆滾滾而至,漫天的霄雷遠遠鎖定了他,哪怕千般變化,萬般躲藏,都無法逃脫這股意志。
厲淵冷聲道:“沒想到我成就金丹不足百年,便能引動五劫中的九雷劫!”
他身形一閃便再次踏入九天,三災五劫的威力在九天之上由于位格影響尚且能輕三分,如若在凡間,受到諸多氣機牽引,便會威力倍增,任誰來了都要懼怕三分。
南絕洲上的金丹見到這一幕都不由色變,這位玄冥位格的金丹實在是太過驚人,為了宗門弟子的安危竟然舍得獻祭數百年壽元,甚至因此而引動了五劫降臨!
三災五劫,每一重于金丹真人而言都是大恐懼般的存在,每一劫每一災的威力幾乎都因人而異,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些災劫每一次降臨都有著滅殺渡劫渡災之人的能力。
哪怕是五命,甚至是姜旭,也不敢再經受一次災劫。
三災五劫幾乎限定了金丹一世的壽元極限,便是九千年,金丹之壽不過萬。
當然很多金丹第一世只能活到三五千年,渡不完三災五劫就只能轉世避劫了。這是金丹們唯一可以算得上躲避災劫的法子了。
但也因此,每一次轉生之后,即便恢復金丹境實力也不會比第一世更強,但再次面臨的災劫則會更強三分。
此消彼長之下,數萬載后,即便是金丹真人也要真正的湮滅了。
九天之上,厲淵周身雷霆震動,紫、金紅、赤、綠、青、藍、玄、白九色雷霆滾滾而來,將方圓萬里的世界化為了雷海。
這等恐怖的威壓,即便是厲淵也只能退避三舍,謀求存活。
“轟隆隆~”
雷霆轟然墜落,速度之快根本讓人來不及反應,厲淵便直接被劈的渾身焦黑,落羽如不止,無數厲鬼在凄慘的痛苦哀嚎著。
厲淵忍住劇痛,玄冥陰炁瘋狂的修補身軀,他的長發中一只只鬼將也在一并痛苦,只這一擊便讓其中不少鬼將魂飛魄散!
“轟隆隆…”
第二道雷霆落下,天地皆白,厲淵周身衣物炸裂開來,露出了鮮血淋漓的身軀,骨肉分離,如同被剝皮抽筋一般,即便玄冥陰炁瘋狂涌動卻也無法改變。
這便是五劫之一的可怕,它們并非是千人一面的懲罰,而是因人而異,變化無窮,難以捉摸的存在。
否則如若不變,早就被一位位金丹折騰出許多的應對之法,也不必如此聞之色變了。
九天之上雷霆陣陣,一道又一道雷伐落下,厲淵撐到了第六雷時,終于無力支撐肉身和位格,身軀墜下九天。
看到這一幕,一位位金丹真人瞬間來了反應,皆齊齊準備出手,只因一旦渡不過五劫,金丹真人就會墜落九天,跌入凡塵,一身皮肉筋骨皆是大補之物,珍貴靈物!
但就在這時,天地落雨,霈雷閃動,一道雷霆再次擊打在了厲淵身軀上,使得他猛然清醒過來,甚至周身皮肉逐漸彌合,氣息回升。
金丹真人們紛紛忍不住在心頭大罵,誰那么沒眼色,玄冥道位格的金丹肉身,都能忍住不要?非要出手相助?
金丹真人們找尋了一圈,卻找不出相助的真人,但看到了天地間落下的靈澤之雨,是元水!
祁靈派山門前的上瑞真人愣了神,這是怎么回事,眼前的元初道人明明沒有出手,這元水位格又是從哪里來的?
九天之上雷霆震動,可怕的雷罰連連劈了九道,才算是徹底散去。
九天之上已經空無一物了,并不是沉冥被劈的灰飛煙滅了,而是他已經拖著重傷之身躲藏起來安心休養了。
厲淵雖然在玄元之力的護持下,算是渡過了這九雷劫,可已經肉身接近崩潰,元神近乎破碎,沒有幾百年修養是不成的。
此時此刻如若遇到心懷不軌的金丹真人,那下場可想而知。
所以此時此刻的選擇,躲藏起來無疑是最好的。
祁靈派山門前,上瑞真人看了眼鏡淵玄宮方向,心知他不能袖手旁觀,否則一旦同盟退走,上虛萬鼎域也將處于被動的孤立地位。
所以他打算抬手滅了圍困玄宮的祁靈弟子,卻忽然聽得那元初道人輕笑道:“老真人,你再不走,可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