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對川西之行的劇本,呂堯早在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策劃,他的想法是通過偽紀錄片的方式,搞出一個代入感極強的個人綜藝秀。
2017年年末,2018年快來的這個時間段,國內的綜藝是很火的。
其中流量最大的,當屬兩三年前的“跑男”了。
雖然跑男的節目錄制創意是從海外借鑒過來的,但這種新穎的綜藝方式一經推出,就迅速在互聯網上,電視臺上引發了大量的關注,跑男中那幾個常駐的嘉賓更是迅速成為“半國民”級的當紅明星。
這部綜藝火到什么程度呢?自從網友們看到新型綜藝的火爆后,類似的綜藝就開始如同雨后春筍般冒出來。
極限挑戰,向往的生活,奇葩演說,吐槽大會,火星情報局等等綜藝類型開始大行其道,國內的娛樂市場從之前的電視劇電影方向,轉入更加短平快的綜藝方向。
從2014年一直到2020年這期間,國內大部分的公共流量資源都被這些綜藝節目占據著,但經過這么多年的綜藝轟炸,網友們其實已經對這類綜藝的審美有些疲勞了。
連續四五年的時間,屏幕上來來去去就那么幾個人,關鍵是同時期還有那么多的競品出現,換誰誰不膩得慌?
再加上這群娛樂圈的人那一個個的黑料滿天飛,加上飯圈在里面興風作浪,搞得大家圈子腥風血雨,所以在靠近2020年這個時間段上,很多網友們其實已經在尋找替代品了。
抖音,快手等等短視頻平臺的爆火,其實就是大家訴求的一個體現。
在這浩蕩的流量中,已經有諸如手工耿,三只羊,推理社等個人段子博主興起了,但這些段子博主仍舊有著很強的劇本色彩,看多了還是會膩,這也是文藝視頻創作者的一個窘境。
直到“瘋產姐妹”的橫空出世,給后來的短視頻創作者們再次劈開了一條路。
那就是“回歸本我,演繹真實”的段子道路。
最開始的瘋產姐妹火起來是一方面是絕對的偶然,一方面也是網友們對“新的娛樂點”的迫切需求,雖然后面很多瘋產姐妹的很多段子,劇本的痕跡越來越重,以至于“劇本”帶來的束縛和壓力,讓瘋產姐妹雙方都無法承受了,最終導致解散停更。
但這種“回歸本我,演繹真實”的路子是對的。
這一點在2025年爆火出圈的“阿爆方圓”組合上再次得到強大的驗證。
阿爆是互聯網上一個走搞笑段子路線的博主,出圈的名場面挺多的,但給網友們留下的真正的記憶錨點其實是不多的。
而方圓則是一位來自潮州地區的美女,長得確實很精致漂亮,在和阿爆互動之前,粉絲量雖然也不少,但大多是沒什么價值的色批粉,大家對這個美女的印象也就是長得好看,還不錯。
同樣網友們對“方圓”也沒有什么記憶錨點。
可當這兩位八竿子打不著的博主碰撞到一起后,阿爆的自然不做作,以及自帶的搞笑天賦讓素來以“精致美好”形象呈現在網友們面前的方圓開始不斷的破防笑場。
而正是這些破防笑場的真實情緒展露,引發了網友們的欣賞和贊賞,在這兩人合作的短短半個月里,兩人都開始不斷的漲粉,阿爆漲粉百萬,方圓直接突破千萬粉絲。
這兩人的強勢組合,讓很多網友們意識到,方圓跟印象里的模樣并不一樣,她很真實,不是一個被包裝出來的精致花瓶,不是按照機構機械行動的提線木偶,而真實的美女,總是能激發起人們內心的情緒的。
至于阿爆,她是方圓的催化劑,也是方圓互聯網之路的轉折點。
可如果沒有方圓這樣的精致美女加持,阿爆的搞笑也只能在她那個圈子里“孤芳自賞”。
所以后互聯網時代,網友們最需要的是什么?
答案很簡單——
“真實”。
到了2018年這個時期,很多網友已經知道所謂的跑男家族,所謂的伐木累,不過是演繹出來的虛假感情,實際上他們私底下并不是那么和睦得,很多利益糾纏下,他們的關系很復雜。
而短視頻段子因為出鏡人的個人素養,以及自己機構本身的能力問題,呈現出來的很多段子雖然也有可取之處,但本質上還是小作坊產品,小作坊的產品下料是夠猛,但下料夠猛不意味著它好。
而唯一能彌補小作坊這類產品的方式,就是呈現出來的東西足夠真實。
呂堯現在的MCN可不是小作坊,他的團隊有著專業的攝影師,專業的導播,導演,燈光,服化道都是按照一流團隊搭配的。
他想呈現的任何效果,都可以跟團隊交流,找到相應的流程呈現出來。
而這次,呂堯想要呈現的,就是足夠真實的,關于他“自己”的川西之行,所以這次川西之行的個人綜藝節目中,會有非常多的,呂堯第一人稱視角的攝像機位,之后搭配上設計上的劇本引導,以及川西的自然風光,就能呈現出一個比較真實的川西之地。
2017年年末這個時間段上,國內的旅游行業確實非常的火爆,一篇“我希望有個如你一般的人。如山間清爽的風,如古城溫暖的光”讓《從你的全世界路過》成為暢銷書的同時,也帶火了稻城亞丁這個地方。
麗江,大理,雪山,草原等等國內的名勝之地,成為都市新貴圈層的新寵兒。
國內在經過幾十年的快速發展后,新興的新貴圈層開始不再向往,留戀整潔高大的都市生活,他們開始向外探求全新的快樂,自駕游,伴侶游成為更時髦的消費方式。
呂堯在未來留學的時候,是從16年開始到處跑的,17年開始周游在國內的南方各地,18年的時候見證了旅游經濟的迅猛崛起,一直到19年,旅游經濟都非常的火爆,甚至即便在2020乃至之后的幾年,旅游經濟都比較好。
馬鴻運就是在2020年才爆火的,之后,光是靠馬鴻運的引流,甘孜這邊就有了高達叁佰伍拾億的旅游經濟。
如果馬鴻運早點被發現,鴻運齊天蠱早點被發現煉化,兩年的時間運作下,他將給川西帶來多大的流量?呂堯不知道,但這個結果將在他手下被運營出來。
等到身邊的團隊一切準備就緒后,導演組的所有機位都安置好后,隨行的團隊導演就沖呂堯豎起大拇指。
于是呂堯拿起攝像機,用手持自拍的方式對著鏡頭,一邊拍一邊走說道:“哈嘍大家好,我是呂堯,給大家看看我現在到哪里了。”
一邊說著呂堯一邊把鏡頭翻轉,把周圍充滿羌族風情的簡直呈現在鏡頭里,把這段畫面拍好后,呂堯再次翻轉鏡頭,對著鏡頭說道:“沒錯,我又回到川西了。”
跟著呂堯一邊拿著攝像機自拍一邊跟鏡頭像是老朋友一樣開始聊天:“年前的時候,有粉絲和網友問我,是不是在川西遇上事了,還有謠言說我在這邊經歷了情傷。在這里我要申明一下——”
呂堯盯向鏡頭,笑道:“那不是謠言。”
“年前的時候我確實在這里遭遇了一些情感上的波折,但那次經歷也讓我見識到了川西的壯美天地,所以這次我再次回到川西,就是想做一檔我個人的旅行vlog,給大家展示一下這邊的壯美。”
到這里,即便就是告一段落了。
呂堯停止錄制,然后看向團隊導演那邊。
團隊里的導演是呂堯精心挑選的,名叫雷曉光,他主持過多檔官媒的地理風光紀錄片的拍攝,同時也有過人文拍攝的經驗,加上呂堯的劇本和對畫面的掌控,相信他們一定可以做出不錯的節目效果。
雷導沖呂堯再次豎起大拇指,肯定道:“OK的!效果很不錯!我靠呂總你真可以的哈,面對鏡頭神情自然,談吐流暢,就連氣口都掌握的非常好!很牛逼啊!”
呂堯笑了笑:“鏡頭這個東西嘛,經常面對也就習慣了。”
之后他們一行人就開著越野車去景點找小阿依。
這一路上,雷導沒閑著。
用手里的對講機不停的指揮隨行的攝影師,越野車從高原駛過的俯拍,遠方雪山的美景,車內眾人顛簸的狀態,還有呂堯不時對著鏡頭說的話.
這些視頻素材會在后期經過剪輯后,混合呈現出來,把川西的風貌和人俗通過鏡頭更好的呈遞出來。
當呂堯他們的車隊從村子來到附近的景點后,呂堯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了小阿依。
小阿依穿著當地的特色服飾,頭發變成花辮,牽著白馬在高原明澈透亮的陽光里和煦的笑著,跟不同的過往游客站在一起拍照。
當故事即將發生時,雷導立即讓攝像機位待命,他們迅速開始走位起來。
有的在拍景點里的人們,有的在拍自然風光,有的把鏡頭聚焦在正在和游客互動的小阿依身上,還有的聚焦在呂堯的背影上。
等到小阿依跟一組游客的拍照結束后,呂堯就朝小阿依那邊喊道:“阿依,我來看你了。”
人群里阿依忽然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有些怔然又有些詫異的抬起頭,小小的個子開始在人群里抬頭四處尋找,到后面小阿依干脆利落的翻身上馬,然后就看到了人群之外的呂堯。
見到呂堯的瞬間,小阿依仿佛見到了佛光般,整張臉都剎那燦爛起來,即便在鏡頭中,都仿佛有一道光從她臉上迸發出來。
“阿堯哥!”
小阿依驚喜的發出呼喊,隨后熟練的牽動韁繩,控制著白馬從人群中靈巧的繞出來,然后超出呂堯縱馬飛奔過去。
那是怎樣的一幅畫面啊。
少女縱馬,千山倒退。
滿臉歡喜的少女帶著不染一點俗世塵埃的干凈策馬揚鞭,衣衫烈烈,寒風習面沖向呂堯。
當雷導在監視器里看到小阿依縱馬馳騁那一幕時,他整個人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生物電流瘋狂的在雷導渾身涌動,瘋狂擴張的精神感知反而讓雷導的眼神愈發集中在那策馬少女的身上。
這一幕太美太美了!
以至于雷導在車里不由得發出一陣陣怪叫!
“喔!靠!!太出片了!媽的單單這個畫面就值得老子拿獎了!”
當小阿依策馬快沖到呂堯身邊的時候,小阿依直接從奔騰的白馬上翻身躍下,然后在慣性的帶動下直接撲進呂堯懷里。
這一幕。
自然也被雷導的攝像機絲毫不差的捕捉進去了。
呂堯抱著小阿依哈哈笑道:“一年不見,你好像又長高了點,也出落的更漂亮啦。”
小阿依的臉蛋兒是那種典型的高原黑里透紅的顏色,在她極其開心的笑容下,這份健康的膚色極大提升了小阿依的魅力。
她已經是一個出落的非常漂亮的大姑娘了。
小阿依臉上浮現出羞赧的笑容,欣喜之后,她帶著害羞的退開,問道呂堯:“阿堯哥,你怎么回來啦?”
呂堯笑道:“這就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了,不過這次回來,主要是想幫你實現你的愿望。”
小阿依臉上瞬間出現驚喜的表情,可這神情很快又萎靡下來。
夜晚,火塘暖房里。
呂堯和林永珍把小阿珍的父親請到暖房里談事情,雷導的拍攝團隊也在。
他們聚在這里主要就是想聊小阿依去大城市里生活闖蕩的事情,對于小阿依去大城市這件事,呂堯表示他可以完全資助小阿依在外面的生活,甚至可以保證提供工作,住所,發展資金.
但小阿依的父母言辭激烈的對這件事表達了反對。
小阿依的父母只會說一些簡單的漢語,日常的交流用語用的是藏語,所以當他們情緒激動的時候,就開始用藏語語速極快的,手舞足蹈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和情緒。
而在兩撥人中間充當翻譯的小阿依越是用藏語跟她父母聊,她臉上的表情就越是難過,崩潰,到后面干脆用手扶住額頭,用手遮住臉面,掩飾自己哭泣的模樣。
只是她的肩膀一直隨著抽泣而聳動。
這一幕讓人看了揪心,難過。
而小阿依父母繃著臉嚴肅沉默的模樣,更是讓這里的氣氛變得凝固,以至于讓身處這里的人有了極大窒息感。
呂堯忍不住出聲問道:“阿依,叔叔阿姨怎么說?”
阿依依舊用手遮住面龐,悶悶的聲音從手下面發出:“他們說我必須先結婚,不然不能離開這里。”
呂堯微微蹙眉,就在他想說什么還沒來得及說的時候,小阿依的父母直接暴起,用藏語暴喝呂堯他們,這讓呂堯一臉懵,小阿依則立即起身攔住她的父母。
身為這邊民宿管家的阿珠這個時候也挺身而出,攔在阿依父母身前,保護著呂堯他們。
短暫的混亂后,阿依父母終于被勸走了。
而剛才那充滿壓抑,沉重,沖突的一幕,自然也被雷導忠實的記錄在鏡頭里。
呂堯和林永珍,阿珠小姐來到民宿外面,這邊的民宿外面新設了一個涼亭,涼亭里也有火塘,坐在這里可以烤火,也可以欣賞高原之上的夜色星辰。
只是今天的天氣很暗,幾乎沒有任何星星。
來到外面,民宿管家阿珠拿出一根電子煙,深深抽了一口后就說道:“這邊的人是這樣的,阿依的父母沒有兒子,所以他們必須讓阿依結婚,然后才允許她去外面的世界轉轉。而且這邊的習俗,也只能讓阿依找跟她同族的人結婚。”
“實際上,他們已經幫阿依物色了一戶人家,那戶人家的牦牛很多,人也很踏實。”
阿珠小姐說到這里有些咬牙的說道:“沒想到都這個年代了,竟然還有包辦婚姻的,唉!”
呂堯和林永珍聞言不語,包辦婚姻雖然不好,但人生在世,多的是各種各樣的不如意,即便在較為開明的江浙滬那邊,很多人家結婚也是講究一個門當戶對的。
姑蘇的女生只會選擇姑蘇或者大海市的男生。
富裕人家的女兒也只會把目光瞥向同圈層的人。
在婚姻中追求地位財富上的匹配,是根植在人性深處的底層規則之一。
這就是人生,看似無所不可為,實則處處是宿命。
呂堯想了想,就對阿珠小姐說道:“阿珠,你能去把阿依叫過來嗎?我想再跟她聊聊。”
阿珠小姐:“好。”
很快,阿依就被阿珠給叫了過來。
阿依這會兒看起來仍舊神情低落,臉上似乎還有剛剛擦去不久的淚痕,看著阿依的模樣,呂堯說道:“阿依,你是知道我的,我有能力有辦法,讓你去到外面生活,現在你欠缺的,就是你自己的決心。”
“你已經成年了,你可以為自己往后的人生負責了。不管你是去外面求學,還是學其他東西,又或者是現在都開始工作,我都可以幫你安排。只要你想,這個世界于你而言,就是自由的。”
呂堯的話說的非常的明白了。
但阿依卻依舊低著頭沉默著。
呂堯則繼續游說道:“你不用害怕外面的世界,我認識很多朋友,他們都可以很好的幫助你熟悉外面的世界,等你熟悉了外面的世界后,你就會知道這個世界有多大,知道自己到底該選擇怎樣的人生。”
一直沉默的阿依終于委屈糾結的說道:“我知道阿堯哥你說的都是真的,但我爸媽都在這邊,我走了他們身邊就沒人照顧了。我不能就這么拋下他們的。”
呂堯聽到這里就心不住的往下沉,他意識到他再說都沒用了。
但呂堯仍舊最后說道:“阿依,父母生我們養我們,固然對我們恩重如山,但你要明白一件事,我們對待父母好的方式不止一種,我們雖然是父母生養的,但我們并不是父母生命的延續,我們都有屬于自己的人生要走。”
阿依抬起頭,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里閃爍的是淚光,也是迷惑。
她還太年輕,閱歷也太少,聽不懂呂堯在說什么。
呂堯嘆息一聲,不再強求:“等你想好了,你可以隨時來找我,你有我電話的。”
聊完呂堯就讓小阿依回去早點休息了,然后他讓阿珠和林永珍都早點去休息,他自己想在這邊散散步,走一走。
走在這片寒冷且孤高的地帶,呼吸著這里冷冽的空氣,呂堯感覺自己的胸腔像是被一把把無形的冷刀切割著。
他的腳步踩在砂礫地面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在幾乎沒什么路燈的高原原始牧民村落里,他的背影顯得那么孤零零。
走到村里唯一的路燈附近后,呂堯站住腳步,找了塊還算干凈的地方坐下。
在這個過程里,雷導一直指揮著攝像機位跟拍呂堯,他覺得這一段的獨行跟今天拍攝的主題就很搭。
就在雷導指揮著攝像機位環拍呂堯的時候,呂堯在幾位來到自己側面時忽然自言自語,又像是對著鏡頭說道:“都說人生而自由,可這話聽起來簡單,做起來真的太難太難了。在這樣的土地上,即便我能提供外面生活所需的一切,可生養在這里的人,卻放不下在這里的羈絆。”
今晚的遭遇,讓呂堯愈發明白什么叫“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
攝像機位在雷導的要求下定在呂堯的側面,這一刻雷導幾乎跟呂堯意念相通。
呂堯側過臉對著鏡頭說道:“或許是我一人的力量有限,或許讓外面的人,外面的信息涌入這里,更容易改變這里人們的觀念,想法。所以,如果有想對這個世界做出一點點小小改變的人,可以多多留言,發聲讓阿依看到。”
說完這些,呂堯就抬手捂住鏡頭,同時雷導也在監視器后面喊出了“咔”!
今天拍攝的所有素材都很完美!
他非常的滿意!
只不過跟雷導的志得意滿不同,呂堯的心塞是真的,同時他對小阿依表現出來的猶豫,也有些一點生氣,不過坐在這里說那些話的時候,呂堯也很快就想通了。
這不是小阿依的錯。
那是她所生活的世界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