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夕樹覺得金先生很擰巴，但又覺得……自己和金先生其實有那么一點相似。
在金先生表現出慷慨就義，為了地堡要去犧牲什么的時候，他懷疑金先生有陰謀。
在真正發現金先生確實藏著心思，陰謀揭露了一部分后……卻又莫名的，有些認同這個人。
龍夏不是聞夕樹前世的祖國，但如果真有平行世界對應一說，那么龍夏和自己的國家大概率是對應的。
也因此，對于這個國家聞夕樹多多少少帶點偏愛。
金先生的偏愛則比他明顯太多，可偏偏，地堡在他的運作下，可以說是各個民族都非常的融洽。龍夏人也沒有高人一等。
金先生渴望身邊都是龍夏人，嘴上也一直在說，非我族內其心必異……
內心深處，想必也一直渴望龍隱計劃能夠成功。
但他的身邊，只有羅封一人，是純血的龍夏人。
他也能和阿爾伯特這樣的人，成為朋友，他也能讓尼森這樣的孩子，能夠不被歧視。
在地堡最該團結所有人類的時候，他沒有任何偏見，團結了一切能團結的人類。
聞夕樹都可以想象，在末日的初期，世界各國的末日應對計劃都有著許多問題的時候，一個人要帶著各國的人，來到一座不知道在哪個位置的地堡里，且還得面對足以崩塌信仰和科學觀的三塔，該如何一步步重新建起人類文明。
那個時候的人類，應該是惶恐的，就像是把原始人，陡然間丟到了滿是鋼鐵水泥的城市里。
這個過程無比艱辛，可金先生把一切都做到了。
如果這之后，他能夠不再惦記龍隱計劃，或許他就是這個世界的，拯救人類的第一人。
但偏偏，在一切都被他做起來以后……他還是想著龍夏的龍隱計劃。
就好比一個人，在找到了理想對象后，還是惦念著那個各種不合適，且傷他厲害的初戀。
當然，到底是純粹的家國情懷，還是有不得已的原因，聞夕樹確實不清楚。
聞夕樹嘗試代入金先生，發現如果自己是金先生……大概率會選擇地堡作為人類文明的新起點，放棄龍夏。
這不是他沒有家國情懷，而恰恰是因為有著超乎家國情懷的東西。
因為錯誤的選擇，會導致整個文明的覆滅。
聞夕樹到底還是不太了解金先生，很多東西也不能太早下結論。
他的審訊也還未結束。
第三段記憶，襲來。
又是熟悉的場景。
柳織災待在金先生的“療養屋”里，安安靜靜的坐著。
和之前不同，柳織災位置雖然沒變，但金先生居然不見了。
聞夕樹能夠通過百感交集，感受到柳織災的恐懼。
不過他還不清楚，恐懼從何而來。
不多時，設施里傳來了腳步聲。
“織災，你過來。”
那是金先生的聲音，他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屋子里。
柳織災起身，神態恭敬的靠近金先生。
金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我讓出了一件你的東西，宮本家是你在扶持對吧？”
柳織災點點頭：
“沒有我的東西，我的都是您的，您隨意做主就是。”
金先生笑了笑：
“你還是太拘謹了，織災，在我這里，不需要太壓抑。”
“是！”柳織災鞠躬。
金先生繼續說道：
“你不好奇是哪件東西么？”
柳織災說道：
“刀。”
“是的，你的刀，那把刀，當初你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弄來，現在，我要宮本家的小子，去用這把刀挑戰聞夕樹。”金先生說道。
柳織災理解了：
“難怪……您會變成我的樣子。”
金先生笑道：
“抱歉，織災，或許將來有一天，你也會變成我的樣子。”
“成為我的一部分，或許如此一來，你便不會在我面前這么拘束。”
柳織災越發惶恐：
“我只是不解……您曾經也說，非我族內，其心必異。所以您是不是，仍然不信任我，這件事您完全可以交待我去做的！”
“宮本家的孩子，您看不上我明白，他的資質，說到底入不得您的眼。”
“但您又是變成我的樣子，又是讓宮本家的孩子……去挑戰聞夕樹，這會得罪阿爾伯特吧？”
“何況聞夕樹現在的成就，可不低。大吞噬結束后，他只會更強。”
金先生點點頭：
“我需要確認一些東西，變成你的樣子，也只是我需要親自確認，比如宮本家的孩子，如果成為犧牲品，是否過于可惜。”
“織災，將來我會補償你的。”
柳織災稍微放松了一些，先是被喊到這間屋子里，不得出去，隨后又見到自己的主人變成了自己的樣子……
他很害怕，自己會被取代。
柳織災很怕金先生。怕到了靈魂里。因為金先生的那句非我族內其心必異，其實不曾對他人說過。只是對柳織災經常念叨。
他隱隱覺得，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位置。
威廉，馬修，伊芙琳，他們三人都是元老，但和自己不一樣，他們的位置和自己完全不同。
至于羅封……他才是金先生最偏愛的舊部。
而自己呢？
柳織災感念金先生的營救，他也通過爬戮塔，知道地堡之外，自己曾經的故鄉戶江，現在是何等群魔亂舞。
所以柳織災很感激，金先生能讓自己走到如今的位置。
但骨子里，又是那么的害怕這個神秘的男人。
這段記憶就此結束。
這三段記憶里，有金先生的生死營救，也柳織災內心的恐懼。
對聞夕樹來說，第三段記憶，則比前面兩段還要震撼。
“宮本義樹挑戰我，居然是因為金先生？”
聞夕樹確實震驚。
他知道了金先生可以變成其他人，但沒有想到，當初宮本義樹挑戰自己，居然是金先生的安排。
他變成了柳織災，觀察了宮本義樹，確定了宮本義樹的資質，是那種普通人眼里的天才，但如果拋開家族的支援，也不是太過稀有。
所以宮本義樹是可以被犧牲的。
但這還不是關鍵。
關鍵是，在那個時候，金先生已經開始測試自己了么？
一旦將癲倒之骰和金先生還有聞家的種種關聯起來……
聞夕樹就確信，也許金先生在自己穿越后不久，甚至更早，就已經盯上了自己。
但之前都是觀察。
畢竟，更早之前，地堡的主角叫聞朝花。
可隨著自己不斷爬塔改命……金先生漸漸的，就從觀察，注意，變成了測試。
聞夕樹其實都覺得有些過于巧合了。
“送刀這事兒……簡直剛好踩在了我沒有塔力值的節點上。他是在確認什么？”
前腳在大吞噬里，耗費塔力值，后腳就有人立刻補上了。
這么一看，聞夕樹都覺得，這是柳織災，也就是金先生在幫自己。
所以當時他都不介意自己與柳織災的仇恨。也沒有刻意去刁難宮本家。
現在他才知道，這里頭還有更復雜的“窺視”。
柳織災奄奄一息，在聞夕樹窺探記后的思索過程里，他像是恢復了一點神智。
他似乎察覺到了，聞夕樹仿佛有某種手段，可以探知到他的某些信息。
這也讓柳織災感到恐懼。
“我絕對不能拖后腿，絕對不能是我來耽誤先生的謀劃！”
柳織災雖然無法傷害聞夕樹，也無法從聞夕樹手里逃走，但作為靈體，他還有最后的殺手锏。
已經不成樣子的柳織災的靈體，忽然間開始變得虛幻。
聞夕樹隱隱感覺到，那股炁開始變得強烈了，已經到了仿佛是有風在吹拂的感覺。
“自毀！”
上靈區的靈體，無法彼此間攻擊，且來到上靈區，只要肯賺功德，總歸是能滿足不少欲望的。
這里可沒有高壓，甚至對于一部分靈體來說——他們可以在這里確切感受到，什么叫“生不如死”。
有一部分靈體的確覺得，死后的世界比生前的世界好。
而且靈體自毀，需要承受極大的痛苦，那是真正意義上的將自己從世界抹除。
下靈區的靈體，甚至無法自殘，它們必須承受了足夠多的痛苦后，才能回到上靈區，不過一旦回到上靈區，往往就不會選擇自殘了。上靈的靈體倒是可以自殘，但這種情況的確很少發生。
文字提示適當的出現在自己眼前。
聞夕樹想要制止柳織災，但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聞夕樹沒有想到，金先生植入在柳織災靈魂深處的恐懼，讓柳織災到死都不敢背叛金先生。
靈體自毀的炁體吹拂而來。
這一瞬間，聞夕樹看到了柳織災自己都不曾記得的……死亡畫面。
他仿佛代入了柳織災一般。
那巨大的壓迫感，將柳織災牢牢鎖住。
柳織災根本動彈不得。
隨后，強大的因果之力，像是要摧毀時空一樣襲來。
“救我！救我！”
沒有回應。金先生這一次根本無法拯救柳織災。
聞夕樹發現，周圍甚至沒有金先生的身影，且這個時候，他已經變成了金先生的樣子。
他就穿著金先生往日的衣服，像是要替代他去承受不可承受的命運。
恐怖的一箭襲來。
地堡五元老之一，戮塔八十多層的強者，就這么在一箭之下殞命。
風一般的炁體吹拂過聞夕樹的面龐。
柳織災已經不存在于冥界，只存在于生者的記憶里。
聞夕樹有些感慨，他真的沒有想過殺死柳織災。已經死掉了，恩怨也就清了。他還真沒有和對方仇恨深到要到地府里再追殺一次對方的程度。
但他也沒有多的時間去悼念這位地堡元老。
因為隨著兩次被靈體毀滅的炁體吹拂……
聞夕樹似乎引起了某些注意。
對于你的事情，我睜零只眼，閉兩只眼，但如果有靈體不是死于執法者之手，那么接下來，就會出現一些奇怪的景象，加上亡靈世界本就排斥你，我說過的，你會遇到一些阻礙。但偉大的鴉哥不介意再給你一次幫助，對于即將出現的東西，你也睜零之眼閉兩只眼，但不要真的閉眼，當沒看見就好。
文字信息來得有些晚，但總體還算及時，就在聞夕樹感慨元老的死亡時……
數十張慘白的笑臉，忽然出現在了聞夕樹四周。
這是一群孩童，它們的身子看著像嬰兒一樣，但走路姿勢，卻不是嬰兒那樣爬行，而是仿佛蛙一樣跳躍。
身子雖然像嬰兒，但腦袋卻都是成人腦袋，每一個面孔，都帶著詭異的笑容，臉白得仿佛油漆刷過一般。
若非七彩烏鴉的文字提示，聞夕樹一定會露出表情來。
這是驗靈官。
靈體不會無緣無故死亡，如果靈體不是死于執法者之手，那么這些長相驚悚的驗靈官，就會出現在死去的靈體周圍。
它們用頂著笑臉的腦袋，齊刷刷看向聞夕樹。
聞夕樹感覺到一股寒意，但他一動不動，只是裝作發呆一樣看著前方。
有兩只驗靈官跳到了聞夕樹肩膀上，它們輕若無物，聞夕樹都感覺不到重量。
隨后，一只驗靈官爬到了聞夕樹的頭上，然后垂下腦袋，和聞夕樹來了個臉貼臉的驚悚撞擊。
聞夕樹也就當沒有看到一樣。
這些驗靈官在聞夕樹身上折騰了好一會兒，大多是做出一些驚嚇來試探聞夕樹。
它們的驚嚇，正常的靈體是看不到的。
只有“罪靈”是可以看到的。但罪靈見到驗靈官，會感受到無比的寒冷。
聞夕樹按理說，也該同樣感覺到寒冷，他是有罪的，但他并未死。他的感受又和罪靈們不同。
上靈區的靈體，只能是自殺或者被執法者殺死，加上聞夕樹這仿佛看不到驗靈官的反應……
很快驗靈官們覺得一切正常，走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聞夕樹以為驗靈官走了，接下來該思考，茫茫地府還有誰可以去獲取信息時……
他忽然覺得手掌處傳來了一陣疼痛。
聞夕樹有些驚訝。
驗靈官的寒意入侵，被你作為活人所擁有的強大的‘陽氣’所抵御。但這也導致，你的陽氣似乎損耗過多。你的時間不多了，盡管我一直在說這句話，但接下來，你會看到具體的倒計時，七色花一旦開了，你就會成為死人。
花瓣的數量越多，你身上能引起地府公職人員們注意的氣息也就越多。你可以繼續你的旅途，尋找要被帶走的人，或者，你也可以選擇現在逃離這里。逃離的方法，是贊美鴉哥。
聞夕樹的手上，出現了一片花瓣，花瓣是綠色的。
綠，藍，金，紅，紫，黑，白。
七種顏色，一旦最后的白色花瓣出現，聞夕樹就會死去。
雖然沒有引起地府管理者的注意，但冥界的規則本身還是在排斥著聞夕樹。
柳織災狠下心來的神魂俱滅，最終還是給聞夕樹帶來了一些麻煩。
聞夕樹看著自己的手掌，能夠隱隱感受到……藍色花瓣在慢慢“勾勒”。
大概三十分鐘后，就能出現第二朵花瓣。
綠色花瓣沒有帶給聞夕樹任何負面效果，但藍色花瓣一旦出現，他會感受到呵氣成霜般的寒冷。
可聞夕樹發現，自己雖然弄清楚了一些東西，卻還不知道，該在這茫茫冥界里帶走誰？
現在他幾乎確信，金先生沒有死，所以帶走金先生是不可能的了。
那帶走誰呢？
聞夕樹想到了聞家人。
如果這個時候，帶走聞家人，哪怕回到地堡，自己也能保住聞家人，聞家老宅的秘密……或許也能解開？
就在這個時候，本該無人的地下室，忽然傳來了腳步聲。
聞夕樹立刻警惕起來，但很快，他臉上的警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些微的驚訝。
“你果然是……活人！”
聞停云不知用了何種手段，居然找到了聞夕樹。
聞夕樹問道：
“你怎么會在這里？”
聞停云目光復雜：
“如果我告訴你……我一直在跟蹤你，你信么？”
聞夕樹怔住。
聞停云說道：
“從我回去之后，我就發覺了不對勁，我忽然收到了功德，呵，這玩意兒怎么可能憑空出現？今天遇到了長得像你的人，當晚就收到了你的功德，太巧了。于是我立刻聯系了家主。”
“隨后我前往中心的陰陽大廈，我發現你就等在那里的，我忽然很好奇，你到底要做什么。”
“于是我進行了偽裝。你不僅僅不是死人，甚至還能對靈體造成傷害……”
聞夕樹沒想到，自己居然被跟蹤了。這聞停云，還真有點東西。
好在聞停云不是敵人。
聞停云嘆道：
“你在做一件很危險的事情。我本不該多打聽，畢竟……我不想耽擱你。”
“但我得勸你，阿樹，我不想在名冊上看到你，不管你要做什么……但絕對不要試圖將死人帶回活人的國度。”
聞夕樹微微動容，聞停云居然連這也猜到了？他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聞停云。
“家主說，如果你真的在活人世界闖出了名堂，那么你就已經擁有了打破規則的能力。老實說，我真的很羨慕你，祝賀你取得了成功。”
“但無論你多厲害，要打破什么規則……都千萬不要試圖打破生死的規則。”
聞停云看著聞夕樹，緩緩走到了聞夕樹身旁：
“阿樹，如果你要做的不是這件事，如果你來亡者的世界，只是探查情報，那你當我多嘴了，但如果你想要帶走誰……聽我的，阿樹，千萬千萬別帶走任何人！自己趕緊回去。”
聞停云拍了拍聞夕樹的肩膀。
聞夕樹始終沒有說話。
他在思考，在審題。
他需要做出的，是影響重大的選擇。聞夕樹一直在想，到底要帶走誰。
畢竟……來都來了。
但現在，他忽然在想，如果真的可以逆轉生死，如果這么絕對的規則，真的因為一個“bug”而打破。
那些實力強大的神，真的就一個都沒有辦成這件事的么？
執念之地的諸多執念，構建了規則，讓聞夕樹能夠來到死人的國度。
那自己到底要救誰才能夠平息這些執念？
也許根本沒有答案。無數渴望復活的執念，并不會因為某個個體的復活而平息。
聞夕樹思考了一小會兒后，認真說道：
“我一直很在意你們，假如我可以做到讓你起死回生呢？假如我……比你想象中還厲害許多呢？”
聞停云幾乎不假思索的擺手：
“阿樹！你到底聽進去沒有！我死的不后悔，如果因為試圖活我，反而害死了你，那我才會真的后悔，別做傻事！別做傻事！”
“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千萬……別留在這個世界，大家都很想你，但絕對不想太早看到你！”
這樣的回答，真是讓聞夕樹意外，卻又覺得很符合聞家人的做派。
聞夕樹內心有了一股暖意，卻也有些淡淡的哀愁：
“我知道該怎么做了，謝謝你。我會離開這里，你也該離開了。”
聞停云還是不放心：
“當真？你可千萬別做僭越的事情啊！”
聞夕樹點頭：
“我明白的。你放心，我不做傻事。”
他真的想明白了。七色花帶來的死亡倒計時，已經讓聞夕樹萌生退意。
而聞停云的出現，更像是命運對他的一次眷顧。
雖然他沒有遇到太大的阻礙，但可以預想，滲透進死人國度，和帶走一個死人到生者世界……難度不是一個量級。
而生死的規則且不說能不能打破，真被自己打破了，未必是好事情。
聞停云沒有多做逗留，勸說完聞夕樹后，怕耽擱聞夕樹的計劃，便又離開了。
待到聞停云走后，聞夕樹站在地下室里，自言自語道：
“我開始羨慕你了，你的家人……都很靠譜。”
他是對傻子說的。
傻子并未回復聞夕樹，聞夕樹也不在意。
他內心開始默默的想著七彩烏鴉的樣子，然后念誦一些贊美烏鴉的詞語。
不多時，聞夕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
那根融入自己身體里的七彩羽毛，居然慢慢的從身體里抽離出去。
而七彩烏鴉的言語，終于不再是文字形式出現，而是以聲音的方式出現。
“呀，你居然打算回去了，嘖嘖嘖，又讓你找到了正確答案。”
七彩烏鴉，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聞夕樹的肩頭。
聞夕樹說道：
“正確答案？”
七彩烏鴉說道：
“貪婪是大忌，能夠來到死人國度，足以證明你在你的世界里，有著非凡的本事。”
“這樣的人，往往都覺得自己可以做到一些奇跡。”
“你想必也有類似的心態，但你最終，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
聞夕樹心里一驚：
“如果我真的決定帶誰走……大概率我會死？”
七彩烏鴉笑道：
“這話在你做出這個決定之前，我是不能告訴你的，但你既然做出了這個決定……那我告訴你好了。”
“不是大概率，是一定會死。告訴我，為什么忽然放棄了？如果你要找的金鎮遠……真的存在于這里，你會帶他走么？”
聞夕樹有一種后背發涼的感覺，他忽然覺得，這次的旅途本身就是一個陰謀。
“或許會？我不確定，的確，我放棄帶走誰的原因，一來是這里不存在那種我拼了命也要帶走的人……”
“二來，是我的親人告誡我，千萬不要試圖帶死人離開這里。”
“他的告誡，很有意義。”
“之前，我沒有仔細的審題。現在想來，答案似乎一開始就有暗示？”
“你前面就提到了，這是一個bug，這個bug不會再有第二次。”
“我當時就在想，為什么你身為地府的人員，不去修復這個bug。生者世界的哪位神在賄賂你。”
“但后來我發覺不對勁……因為太自由了。你甚至還給了我三年的時間差值。”
“這里頭可以選擇的人太多了，而且你完全不給暗示，不做提示。似乎你只是想要看到我帶著一個死人離開，至于那個死人是誰，完全不重要。”
“如果真的是生者世界的神和你有聯系……他總該有所圖才對。”
“現在看來，恐怕你們不是不修復，而是想要借由這個bug，測試一番？你對我的照顧，不是因為活人，而是因為你本身就是出題人。”
“這一路上，我遇到的許多困惑，你都給出了文字解釋，第一個人魂飛魄散的時候，按理說，那牛頭人該來找我的，但也沒有找我……”
“你也通過文字提示了，讓我別復仇，去做自己的事情。”
“你幫了我很多，因為我遲遲沒有進入測試環節，所以我不能死。”
七彩烏鴉哇哦了一聲：
“真不錯，我忽然很好奇，你在活人世界的冒險了。但很可惜，我看不到，我也明確告訴你，沒有任何人賄賂我”
“只是執念世界，確實一些執念滲透到了冥界，但冥界，是規則更強的世界。”
“我們想要測試一番，兩個世界的差距。生死的絕對不容撼動，如果你真的試圖撼動——”
“那就如我所說的，我會關照你的。前提是你死了。”
“放下對死者的執念，才能從這次的執念之旅里，活著離開。你很不錯。”
聞夕樹笑了，還真是這樣啊？
“既然我沒有帶走誰，那么我回去的過程……應該會比較順利吧？”
“還有，能夠告訴我，你在冥界的地位如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