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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四章 絕密之行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諜戰吃瓜,從潛伏洪秘書開始

  通化省警務總廳。

  廳長辦公室內煙霧繚繞。

  岸谷隆一郎一身筆挺警服,指間夾著一根燃燒了半截的香煙,兩眼無神空洞,一副精神萎靡的樣子。

  自從殺了楊將軍,他的世界就變了。

  當他親眼目睹士兵從楊將軍的胃里取出那些東西時,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枯草、樹皮、棉絮。

  他無法想象,一個人究竟是靠著怎樣的力量,才能在孤身一人的情況下,僅憑著這些東西,與裝備精良的討伐隊血戰了整整五個晝夜。

  那種震撼已經超出了戰爭的范疇,變成了一種近乎信仰的崩塌。

  這些天來,楊將軍怒目而亡的畫面就像無法擺脫的噩夢,讓他感到一種發自內心的痛苦、悲哀,甚至是可恥。

  一個民族擁有如此英雄,又豈是可以征服的?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便如野草般瘋長。

  岸谷隆一郎甚至有了種荒謬的預感,這場席卷整個中國的戰爭,大日本帝國也許終將走向失敗。

  因為這片土地上,還有千千萬萬個楊將軍。

  “咚咚。”

  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助理走了進來:“廳長,他們來了。”

  岸谷隆一郎摁滅了煙頭,聲音沙啞。

  “叫他們進來。”

  很快,程斌與一個同樣身穿警服的男人走了進來,兩人身姿筆挺,皮靴擦得锃亮。

  來人叫張希若,也是楊將軍曾經的部下。

  岸谷隆一郎看著他們,開口說道:

  “應哈爾濱宮川廳長的邀請,我們將于今日啟程去哈爾濱。”

  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松一些。

  “相比通化,哈爾濱可是美麗的人間天堂。

  “也許你們可以帶上家人,一同去游玩。”

  程斌臉上立刻堆起圓滑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廳長,我,我們可以不去嗎?”

  他一邊說,一邊觀察著岸谷隆一郎的臉色。

  “您也知道,自從姓楊的被我們除了之后,那些紅票就跟瘋狗一樣,滿世界地通緝追殺我們。

  “這時候去人生地不熟的哈爾濱,實在是……有點不安全啊。”

  一旁的張希若也連連點頭,臉上寫滿了驚懼:“是啊,廳長。

  “我親自用機槍打死的楊將軍,砍腦袋的也是我。

  “去了哈爾濱,指不定有多少把黑槍在暗地里等著我們倆呢。

  “還煩請您再考慮考慮。”

  岸谷隆一郎嘴角扯出一絲冷笑:

  “你們怕什么?

  “這里是大日本帝國控制下的滿洲國。

  “宮川廳長已經再三保證,會動用警察廳和憲兵隊的所有力量,確保你們的安全。”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不容置喙。

  “再說了,剿滅賊首,你們是頭功,擁有我們所不具備的卓越經驗。

  “哈爾濱老駝山的抗聯四大隊一直是塊頑癬,你們過去傳授經驗,對那邊的剿匪工作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這不只是我的意思,也是關東軍參謀本部和司令部的意思。

  “在你們隨我去華北之前,新京、奉天,以及察哈爾等地,你們都得去一趟,要把討伐隊的寶貴經驗毫無保留地傳授下去。”

  程斌與張希若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無奈。

  這是命令,他們沒有拒絕的余地。

  岸谷隆一郎似乎看穿了他們的心思,放緩了語氣,拋出了誘餌。

  “放心。

  “等你們在華北立了功,我會親自為你們申請日本國籍。

  “同時,我會向上邊保舉程斌君,擔任下一任的通化警察廳廳長,或者保安局局長。”

  程斌的眼睛瞬間亮了,連忙躬身。

  “謝謝廳長栽培!”

  他暗中給了張希若一個眼色。

  張希若立刻會意,上前一步說道:

  “廳長,出于對哈爾濱警務和憲兵系統的不熟悉,我可以申請一項特殊的安保措施嗎?”

  岸谷隆一郎眉毛一挑,“特殊安保?”

  張希若組織了一下語言,恭敬地回答:

  “哈爾濱警察廳特務科的科長,高彬,算是我一個遠房的舅舅。

  “我過去跟他私下打過一些交道。”

  他壓低了聲音,說出了一個秘密。

  “當初策反我的人,就是高科長安插在楊將軍身邊的一條暗線,這個人……現在還在抗聯內部擔任要職。

  “所以,我希望能由高彬科長,單獨負責我和程斌君的安全。”

  岸谷隆一郎略一思索,便點了點頭。

  “可以。

  “我會跟宮川廳長商量這件事。

  “十一點的火車,你們先去簡單收拾一下吧。”

  張希若感激涕零。

  “謝謝岸谷廳長!”

  兩人躬身退出了辦公室。

  一走到走廊上,程斌的眼神瞬間就冷了下來,壓低聲音問道:

  “老弟,可靠嗎?”

  張希若拍了拍大腿:

  “高彬的名頭你又不是沒聽說過,昔日奉天的活閻王,那可是用血都洗不干凈的魔頭。

  “再說了,咱們能有今天,不也是托了他的福?

  “要不然,你以為日本人能這么快就信任咱們?”

  程斌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那倒是。

  “這年頭,漢奸有時候比日本人可靠多了。”

  他輕蔑地朝廳長辦公室的方向努了努嘴。

  “你瞅瞅岸谷廳長,當時看見楊將軍肚子里那些東西的慫樣,就差當場給人家跪下了。

  “最后砍腦袋的活兒,還得落到你老弟身上。

  “要論心狠,他們這幫日本人,給咱們當徒孫都不夠格。”

  張希若臉上露出一絲得色:“那是,誰有你老弟狠啊。”

  “楊將軍手把手把密營圖給你,連每個密營里藏了幾斤臘肉都給你標得明明白白,你一轉頭就給鬼子送過去,愣是把所有密營摧毀得一干二凈,一個沒留。

  “要不然以老楊那通天的本事,也不至于被活活困死在山里了。”

  程斌嘿嘿一笑:“你小子就別取笑我了。

  “我可不敢砍老楊的腦袋,更不敢用機關槍掃他。”

  他忽然嘆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虛偽的傷感。

  “說句掏心窩子的話,老楊可是手把手帶咱們出來的,那就跟親大哥一樣啊。

  “要不是真走到了這一步,誰能下得去這個手。”

  張希若嗤笑一聲,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

  “行了,老程,別在這兒假慈悲了。”

  他話鋒一轉。

  “秀鋒那小子呢?

  “他可是一口一個‘干爹’地叫著老楊,組織上所有的經費都歸他一個人管。

  “這小子倒好,屁事沒干,光升官受賞了。

  “我可聽說,他貓了老楊最少上萬塊的經費。”

  張希若眼中閃過一絲貪婪:“老程,咱們都是一個窩子里出來的,這筆錢,怎么也得找他分分啊。”

  程斌擺了擺手,一臉晦氣。

  “甭提了。

  “這小子剛才打電話給廳長,裝病不肯去哈爾濱。

  “我看他就是怕死,怕紅票在那邊設套刺殺他。”

  張希若罵了一句:“這個小兔崽子,等回來再好好盤盤他。”

  下午三點,哈爾濱,濱江省警務總廳。

  宮川義夫的辦公室里溫暖如春,空氣中彌漫著上等雪茄的香氣。

  高彬快步走了進來,粗粗敬了個禮。

  “高科長,請坐。

  “來一根嗎?智有送我的外國雪茄。”宮川義夫抬手示意。

  高彬沒客氣,徑直在沙發上坐下,脫掉了手套:

  “雪茄就不抽了。

  “廳長找我,有什么事?”

  宮川義夫親自端著茶具走過來,給高彬倒上一杯熱茶。

  “岸谷廳長上午給我打了電話。

  “他說,程斌和張希若這兩個人,早年就認識你。

  “他們信不過我,也信不過憲兵隊的武田隊長,點名希望由你,全權負責他們此次在哈爾濱的安全。”

  宮川義夫坐回自己的位置,笑吟吟地看著高彬。

  “你有什么意見?”

  高彬端起茶杯,吹了吹漂浮的茶葉,卻沒有喝:

  “這倆人現在可是燙手的山芋。

  “紅票恨他們,可比恨咱們這些穿官衣的要深得多啊。”

  宮川義夫笑了笑:“高科長,你可以換一個思路想嘛。

  “他們是燙手的山芋,同時也是梅津美治郎司令官眼中的香餑餑。

  “要是你能保護好他們,讓他們安然無恙地在哈爾濱開完講座,我正好可以給你打一份晉升報告。”

  他身體微微前傾,聲音里充滿了誘惑。

  “如此一來,等警察廳白廳長一退,你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晉升副廳長,不是嗎?”

  高彬斜眼看著他,眼神里帶著一絲嘲弄:“那不是給佳木斯朱科長留的位置嗎?我哪敢想。”

  宮川義夫立刻擺出一副親近熱絡的樣子:

  “看,你怎么還記仇呢?

  “我現在和智有可是結拜兄弟,按咱倆這兒論,我得叫你一聲老哥。

  “可要是從智有那兒論,我見了你,可得恭恭敬敬地叫一聲叔。

  “都是一家人,這肥水,我還能眼睜睜看著流到別人家田里去?”

  他話鋒一轉,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敲。

  “更關鍵的是,程斌、張希若親口對岸谷廳長說,他們是你早年發展的線人。

  “這絕對是你情報生涯里最高光的手筆了吧?

  “要是這么得意的作品折在了哈爾濱,那不是砸了您高科長的金字招牌嗎?

  “你說,對嗎?”

  高彬終于抬起眼皮,伸出手指了指他:“宮川廳長,看來跟我那侄子處久了,你現在說話也變得洪里洪氣了啊。

  “你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我還能怎么拒絕?

  “行,這活兒,我接了。”

  他放下茶杯,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程斌在哈爾濱這幾天,包括廳長你,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過問他們的行蹤。

  “另外,也請廳長務必保密,不要告訴任何人,這件事由我全權負責。”

  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

  “包括我侄子,洪智有。”

  宮川義夫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智有也要瞞著?

  “我個人的一點淺見啊。

  “智有在哈爾濱人脈廣,野路子也多,若有他的幫助,或許你的工作會更輕松一些。”

  高彬搖了搖頭,煙斗在手心輕輕磕了磕。

  他當然不能說自己侄子跟周乙走得近,有紅票嫌疑。

  高彬嘆了口氣說:“這也是弊端啊。

  “路子太野,認識的人就多,三教九流,魚龍混雜。

  “正所謂人心隔肚皮,萬一哪個嘴巴不嚴,會不會走漏了風聲?

  “我呀,還是喜歡自己來,清凈。”

  宮川義夫臉上的笑容不變:“我只是一點拙見。既然如此,這件事就全權交給高科長你了。

  “從現在開始,關于程斌和張希若的所有動向,我一概不問。”

  高彬緩緩站起身,對著宮川義夫鞠了一躬。

  “謝謝。”

  回到警察廳特務科。

  高彬拿起電話,撥了一個內部號碼。

  “來我辦公室一趟。”

  他的聲音簡短而清晰。

  很快,門被敲響,魯明推門走了進來,身形站得筆直。

  “高科長,有事嗎?”

  高彬點了點頭,示意他關上門:

  “魯明啊。

  “你知道,這整個警察廳里,我最信得過的人就是你。

  “你的能力,我心里也跟明鏡似的。

  “現在,我交給你一個絕密任務。”

  魯明身體一震,立刻立正行禮,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狂熱與忠誠:

  “高科長,我的命都是您給的!

  “您就下命令吧,不管是什么任務,我保證給您辦得漂漂亮亮的!”

  高彬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一些。

  魯明立刻湊了過去。

  高彬壓低了聲音,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仔細地交代起來。

  魯明一邊聽,一邊不住地點頭,眼神愈發亮了。

  交代完畢,魯明從墻上取下哈爾濱的城區地圖,在桌上攤開。

  兩人湊在地圖前,手指在上面不停地移動、比劃,仔細地研究著每一個街角,每一條路線。

  半個小時后,高彬滿意地點了點頭,將煙斗里的煙灰磕進煙灰缸。

  “嗯,你這個法子不錯。

  “就這樣辦。

  “他們在哈爾濱只待三天。

  “三天后,咱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他抬起頭,目光銳利地盯著魯明。

  “注意,這次行動的核心,就是兩個字……低調。

  “要做到,就像這件事跟咱們警察廳,沒有半點關系一樣。”

  魯明臉上露出一絲精明的笑容:“高科長,我跟您這么多年了,這點規矩還是懂的。

  “您就擎好吧。”

  下午五點。

  哈爾濱火車站戒備森嚴。

  岸谷隆一郎一行人剛下火車,宮川義夫就滿面春風地迎了上去。

  簡單的寒暄后,一行人被接入了早就安排好的高級招待所。

  隨行的人中并沒有程斌和張希若。

  宮川義夫也不問,待進了招待室,他開門見山說:

  “明天上午八點。

  “憲兵隊、滿洲國兵等代表,會來這里聽取程隊長和張希若先生的討伐經驗。

  “他們能準時到嗎?”

  岸谷隆一郎端起茶杯,神態輕松:

  “程隊長向來謹慎守時,宮川廳長放心吧,他們會到的。”

  宮川義夫像是松了一口氣。

  “嗯,如此我就放心了。

  “說實話,哈爾濱魚龍混雜,要不是他們指名道姓要高科長負責安保,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這可是司令官的香餑餑,要砸在我手里可賠不起啊。”

  岸谷隆一郎笑了:“三天而已。

  “這么大一個哈爾濱,想藏兩個人,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再說,高彬君可是土肥原先生的得意門生,情報工作的專家。

  “有他坐鎮,你我,根本用不著擔憂。”

  珠河縣城。

  夜幕低垂,兩輛黑色的福特轎車不疾不徐地往哈爾濱方向駛去。

  天黑透時,車隊停在了路邊一家不起眼的羊肉館門口。

  高彬從車上下來,徑直走了進去:

  “老七,來個羊肉鍋子,要帶皮的,多來幾個剛出爐的燒餅。”

  正在算賬的老板一抬頭,看見是高彬,臉上立刻堆滿了笑。

  “喲,高科長!您來了!”

  他連忙親自引路,在里邊最清凈的單間安排好。

  很快,燉的香氣四溢的羊肉鍋子上了桌。

  高彬親自給程斌和張希若倒滿了白酒:

  “放輕松點。

  “把這里就當成你們通化的家一樣。

  “你倆可是我讓老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爭取過來的寶貝疙瘩,還能讓你們在我這地盤上吃了虧?”

  程斌受寵若驚,連忙端起酒杯:

  “那是,那是!

  “高科長,要沒有您和廖先生當年牽橋搭線,就沒有我們兄弟倆的今天啊!”

  一旁的張希若也趕緊拍馬屁。

  “是啊,高科長,說您是我倆的再生父母,那也一點不為過!”

  高彬連忙擺手,哈哈一笑:

  “哎,說重了,說重了。

  “論關系,咱們還是遠房親戚,你得叫我聲舅。

  “我看過你們的檔案,程隊長是11年的,小張是13年的,你們跟我那不成器的侄子智有算是一般大。

  “再生父母可不敢當,以后啊,你們就叫我一聲舅吧。”

  兩人大喜,連忙舉杯,齊聲叫道:“舅!”

  高彬滿意地喝了一口酒,放下杯子:

  “既然你們信得過我,那這次的安全,就全交給我了。

  “你們看,我是這么安排的……”

  他壓低聲音,湊到兩人耳邊,將周密詳盡的計劃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說完,他坐直身體,問道。

  “苦是苦了點,但好歹安全,不是嗎?”

  程斌和張希若聽的連連點頭,臉上滿是欽佩:

  “不愧是叱咤滿洲國情報界的前輩!

  “舅,您這安排,簡直是天衣無縫!”

  高彬臉上笑容依舊,眼神卻驟然冷了下來:

  “我的安排是天衣無縫了。

  “但你們倆,在這三天里,可得好好配合。

  “哈爾濱號稱滿洲國的銷魂窟,女人、大煙什么都有。

  “你們倆可別動什么歪心思,到處亂跑,聽明白了嗎?”

  程斌兩人連忙點頭:

  “明白!舅,您放心!”

  夜色深沉,轎車駛入HEB市區。

  在道里區一個僻靜的街角,車子停下,魯明早已等候在路燈的陰影里。

  高彬擺了擺手。

  程斌和張希若立刻會意,下了車。

  兩輛黃包車悄無聲息地滑了過來。

  魯明一言不發,示意兩人上車,他自己則坐上了另一輛。

  車夫拉起車,在七拐八繞的巷子里穿行,很快,便停在了一處偏僻的倉庫門口。

  咔噠!

  魯明掏出鑰匙,打開了沉重的鐵鎖。

  他回頭對兩個拉車的車夫揮了揮手,那兩人便立刻拉著空車,消失在夜色里。

  魯明推開吱呀作響的鐵門,領著一臉茫然的程斌和張希若,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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