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官,我……”
本崗一雄還想再爭辯幾句,柴山兼四郎一個冰冷的眼神掃了過去,再沒有了往日的客氣與敷衍,只剩下赤裸裸的警告:
“本崗君,涉及帝國機密,只能辛苦你在這里待上幾天了。”
監牢里的士兵們立刻上前,將本崗一雄粗暴給架了出去。
多田駿像是趕走一只蒼蠅般揮了揮手,臉上重新堆起笑容:
“洪先生,讓你見笑了。
“今晚我做東,咱們去喝一杯,就當是為你壓驚。”
洪智有笑著應下,“那就有勞司令官閣下了。”
夜色下的津海,華燈初上。
雅致的日式小酒館。
包廂里,清酒的香氣彌漫。
有了那五百兩黃金加持,多田駿與本間雅晴對洪智有的態度,已經不能用熱情來形容,簡直親如兄弟。
酒杯一次次舉起,又一次次放下。
席間的談話,從關外的風土人情,聊到東京的櫻花,再到關外的皮貨,云南的藥材,各種能在亂世中換成硬通貨的生意。
多田駿言語間滿是許諾,只要洪先生開口,華北方面一定全力配合。
洪智有來者不拒,一副唯利是圖的商人嘴臉,與眾人打的火熱。
酒宴一直持續到半夜。
眾人帶著幾分醉意,各自散去。
翌日上午十點。
洪智有睡足了覺,這才慢悠悠地起身。
他赤著腳走到窗邊,一把拉開窗簾,瞇著眼欣賞著津海久違的秋日景色。
房門被輕輕推開。
肖國華推著餐車走了進來。
“洪股長,餐廳準備了熱牛奶和三明治,您先墊一下肚子。”
洪智有沒什么胃口。
他從桌上的煙盒里抽出一根煙,點上,深吸了一口,盡快讓自己從宿醉中恢復頭腦清晰。
肖國華見狀,又低聲說道。
“丁默邨那邊派人來傳話了。
“說是張群他們已經到了津海,今天下午兩點,在英國俱樂部正式開始和平談判。
“丁主任讓您準備一下,屆時出席。”
洪智有聞言,嗤笑一聲:
“不用搭理他們,這就是走個過場,做給外人看的。
“這么重要的會議,怎么可能真的讓我參加?”
他將煙蒂在灰缸里摁滅,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我們得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省得到時候談判桌上出了什么幺蛾子,把黑鍋栽在咱們頭上。
“我們人不在,也可以少點是非。”
肖國華點了點頭,“那……惠子夫人的婚禮?”
洪智有擺了擺手。
“我已經打了招呼,不用管她。
“這樣,你立即給曾徹他們的父母,或者能聯系上的人打電話,讓他們盡快把人轉移走,免得夜長夢多。
“我擔心日本人那邊萬一談崩了,隨時可能變卦。”
肖國華壓低了聲音,“站長今早打來電話,跟您的意思一樣。”
洪智有笑了笑:
“他倒是好耳目,人在哈爾濱,津海這點風吹草動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站起身,拍了拍肖國華的肩膀。
“老肖,打完電話,你速速你速速回家,讓嫂子把東西都打好包,做好隨時離開的準備。”
“明白。”
肖國華領命,快步離去。
洪智有換上一身不起眼的便裝,帶著彭虎,驅車前往日本陸軍醫院。
在特護病房里,洪智有見到了曾徹。
經過一晚上的救治和休息,他雖然依舊虛弱,但精神狀態比在監牢里好了太多。
見到洪智有進來,曾徹掙扎著想要起身。
“洪先生……”
洪智有快步上前,按住了他的肩膀,“曾站長,別動,好好躺著。
“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
“我擔心日本人會變卦,為了你們的安全起見,我已經通知了你們在津海的家眷,稍后就來接你們回家。
“到了家之后,你盡快聯系人秘密接應你們離開津海。
“先把傷養好,其他的,日后再說。”
曾徹的眼眶有些發紅,嘴唇動了動:
“洪先生,救命之恩,不言謝。
“這份情,我曾徹記下了,日后必有報答。”
洪智有笑了笑,笑容里帶著幾分江湖氣的灑脫,“行了,說這些就見外了。
“好好養著,等將來有機會,咱們再找地方好好喝一杯。”
他仔細囑咐了幾句,不再逗留,轉身下了樓。
陽光有些刺眼。
洪智有剛走出醫院大門,身后,一道冰冷的聲音毫無征兆地響起。
那聲音貼得很近,帶著金屬般的寒意。
“別動。
“動就打死你。
“往前走。”
一個硬物死死地抵在了洪智有的后腰上。
坐在不遠處汽車里等待的彭虎,第一時間察覺到了不對。
他臉色一變,推開車門就要沖過來。
洪智有不動聲色的搖了搖頭,示意別沖動。
彭虎的腳步硬生生停在原地,拳頭攥的死緊,眼睛死死盯著這邊。
洪智有臉上不見絲毫慌亂,聲音沉穩。
“兄弟,哪一路的?”
身后那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用槍口又頂了頂他。
“少廢話。
“左轉,看到那輛黑色福特轎車了嗎?
“上去。”
洪智有順著對方示意的方向看去,一輛半舊黑色轎車靜靜停在路邊。
他邁開步子走了過去,然后,拉開車門。
車里,坐著一個穿著灰色長衫的男人,神情冷漠。
當看清那人的臉時,洪智有心頭猛地一跳。
這個人他很熟悉。
戴笠的心腹辦事專員,葉子明。
顯然,葉子明并不認識他,那雙一直攏在袖子里的手伸了出來,遞給洪智有一個黑色頭套,冷冷吩咐:
“年輕人,戴上。”
洪智有沒有多問。
他接過頭套,罩在了腦袋上。
車門關上,將外界的陽光與喧囂徹底隔絕。
車子緩緩啟動,一路無話。
洪智有靠在后座上,身體放松,屏氣凝神。
他能感覺到車子在城里繞了幾個圈子,最后駛上了一條顛簸不平的路。
也不知過了多久,車子終于停了下來。
有人攙扶著他下了車。
腳下是石板路,空氣中帶著一絲潮濕的泥土氣息。
他被人領著走了一段路,穿過一道門,像是在一個房間里停了下來。
四周靜得出奇,連一絲風聲都聽不到。
片刻之后,有人摘下了他頭上的布套。
光線重新涌入視野,洪智有眨了眨眼,才發現自己正身處一間陳設雅致的書房內。
葉子明站在一旁,神情恭敬。
而在書桌前,一個穿著黑色中山裝的男人正靜靜打量著他。
男人個頭并不算高,但眉毛很濃,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目光銳利的仿佛能刺穿人心。
那是一種久居上位,掌控生殺予奪大權才能養出的氣勢,令人不寒而栗。
盡管是第一次見,但洪智有瞬間就確認了對方的身份。
軍統局局長,戴笠。
洪智有立刻收斂心神,臉上換上一副誠惶誠恐的表情,連忙鞠了一躬。
“屬下洪智有,見過戴局長。”
戴笠擺了擺手。
葉子明立刻會意,躬身行了一禮,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并帶上了房門。
房間里,只剩下他們兩人。
戴笠這才揚眉淡淡一笑:
“營救曾徹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你干得不錯。
“我已經讓毛人鳳主任為你記上一功。”
洪智有連忙將腰彎得更低了些,聲音里透著“受寵若驚”。
“多謝局長栽培。
“此乃屬下分內之事,不敢言功。”
戴笠雙手抱在胸前,身體靠在寬大的紅木書桌邊緣,看似隨意地換了個話題。
“你在東北,很吃得開啊。
“他們都叫你什么……洪財神?
“我聽說,就連楊森、龍云他們想從關外搞點上好的皮貨,都得先跟你打招呼?”
一句話,讓洪智有額角瞬間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他知道,真正的考驗來了。
“局座。
“東北苦寒,屬下只是奉吳站長之令,為站里略籌些活動經費。
“至于具體的買賣運轉,都有專人代辦。
“眼下日本人查的嚴,山貨吃緊,市面上確有短缺,這才顯得金貴了些。
“實在是生意使然,絕非妄自托大,還望局長明察。”
戴笠聽完,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財神好啊。
“正好夫人與孔夫人,都喜好皮毛之物。
“她們聽聞你這次來了津海,都十分欣喜。
“這樣,你挑幾件成色最好的貨,交給葉先生帶回去,也算是你的一點心意。”
洪智有暗暗松了口氣,趕緊擦了擦額頭的汗。
“是,屬下領命。”
然而,這只是開胃菜。
戴笠盯著他,話鋒一轉:
“吳敬中在報告里說,你在滿洲國,接連扳倒了廳長,還順手占據了一座金礦?”
好手段。
這是張嘴要東西,還不忘栽老吳一筆,好讓自己和老吳窩里斗。
要不是深知委座、戴老狗這幫人的權術手段,老吳又是未來老丈人,換做一般人沒準還真就生了嫌隙。
洪智有故作喉嚨發干,艱難地吞了口唾沫。
“回局座……確有此事。”
戴笠雙眼一亮:“哦,那金礦開采效益如何?金子是否取之不竭,用之不盡。”
尼瑪……洪智有連忙解釋:“局座,金礦從開采,再提高純度煉極其艱難,說實話,至今我還沒見過真正的成品。”
“可我聽說日本人勘探的結果是儲量驚人。
“你剛接手,有的是時間慢慢煉,別著急。”
說到這,戴笠突然長嘆一口氣:“哎!”
他緩緩走到窗邊,背對著洪智有,聲音里帶上了一絲沉重。
“眼下國軍將士正在前線浴血奮戰,戰事吃緊啊。
“委座為了將士們的衣食軍餉,夙夜憂慮,常常徹夜難眠。”
他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看著洪智有。
“智有啊。
“縱觀我們整個軍統局,英雄猛士不少,但像你這樣的能人,不多。
“你得為黨國分憂,為委座解難啊。”
洪智有整個人都麻了。
他聽懂了。
能者多勞,這是要他大放血了。
他怎么也沒想到,戴笠這條老狗,為了放他的血,竟然會親自跑到津海來。
這下真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他是了解戴笠的,性情無常,翻臉比翻書還快,殺人眼皮都不會眨一下。
洪智有愈顯恭敬道:
“局座知遇之恩,屬下沒齒難忘。
“這些年潛伏滿洲國,倒也為黨國籌集了些許經費。
“有日元十萬,愿悉數上交局座,以資軍費。”
戴笠的目光冷冷地落在他身上,哼笑道:
“十萬?
“你光是抄馬文棟的家,就不止這個數吧。”
戴笠踱步到他面前,那雙銳利的眼睛仿佛要將他從里到外看個通透。
“你是個實誠人。
“但如今國破家亡,山河破碎,但凡有識之士,無不傾家蕩產以報家國。
“年輕人當以大局為重啊。”
洪智有的額角,已經有冷汗順著鬢角滑落。
戴笠像是沒看到,繼續說道:“前些時日,顧祝同長官還在委座面前訴苦,說前線的軍費缺口,尚有百萬之多。”
他停頓下來,盯著洪智有:
“東北富饒,我想,籌集這點經費,對你而言,應該不算什么難事吧?”
一百萬!
洪智有腦瓜子嗡嗡作響,幾乎一片空白。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硬著頭皮開口。
“局座,籌集……應該不難。
“只是,數目巨大,恐怕需要一些時日周轉。”
戴笠對這個回答很滿意:“這樣吧。
“我給你一年時間。
“明年此時,務必湊齊一百萬日元。”
說到這里,他話鋒一轉,又輕輕補上了一句。
“再加一萬兩黃金。”
洪智有的心臟猛地一抽。
一百萬紙幣,他咬咬牙,有的是辦法去搞,關大帥那就留了不少,反正小鬼子的錢最后都會變成廢紙。
可一萬兩黃金,那是實打實的硬通貨,每一兩都是在割他的肉啊。
戴笠的眉頭蹙了起來。“怎么?有難處?”
“沒有!”
“屬下一定竭盡所能,為黨國分憂,為委座解難!”
戴笠臉上的陰云這才散去,露出一絲笑容。
他上前兩步,伸手拍了拍洪智有的肩膀,力道不輕:
“好好干,我看好你!
“未來終歸是你們年輕人的啊!”
洪智有連忙挺直身板,雙腳并攏,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謝謝局座栽培!”
“對了。
“別忘了讓人準備好貨物,交給葉先生帶回去。”
戴笠說完便徑自拉開門,背著手走了出去。
洪智有僵在原地,直到那扇門被重新關上,他才緩緩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書房的門再次被推開。
葉子明走了進來,臉上帶著職業化的微笑。
“洪先生,請吧。”
黑色的布條再次蒙住了雙眼。
洪智有被攙扶著,離開書房,上了那輛黑色的福特轎車。
車子啟動,在城里不緊不慢地行駛著。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停在了陸軍醫院門口。
葉子明親自為他解開了眼上的布條,笑盈盈道:
“年輕人,一百萬日元,一萬兩黃金,這個任務可不簡單啊。
“好好干,局座是不會虧待有功之臣的。”
洪智有欣然受教:“多謝葉先生勉勵,屬下定赴湯蹈火,為國盡忠。”
葉子明忽然伸出手。
“交個朋友。
“以后有什么事不方便直接找戴老板的,可以來找我。
“葉某在局里,還是能說上幾句話的。”
洪智有立刻握住他的手,態度誠懇,“能跟葉先生交上朋友,洪某三生有幸。”
葉子明滿意地笑了笑,松開手,“請。”
洪智有對他點了點頭。
“葉先生保重。”
說完,他推開車門,下了車。
見到洪智有,彭虎幾乎是第一時間從駕駛座上躥了下來,一個箭步沖到他面前,臉上寫滿了焦急。
“小洪爺,你沒事吧?
“你再不回來,我就要給黑爺打電話了!”
洪智有回頭看了眼絕塵而去的汽車,臉色一沉,吐了口唾沫罵道:
“媽拉個巴子的。
“讓狗給咬了,放了點血。”
彭虎怒道:“瑪德,洪爺你給句話,我去干他。”
“沒事,這筆賬遲早會討回來。”
洪智有知道戴笠眼下是一座邁不過的大山,上一世也是炸了他才起飛的。
先熬著吧。
回到酒店,到了下午五六點。
洪智有實在燥的慌,想了想,抓起電話撥通了穆家的號碼。
“龐管家嗎?我是洪智有。
“你告訴婉秋小姐,就說我想見她。”
一個小時后,套房的門鈴響了。
洪智有拉開門,穆婉秋穿著一身素雅的連衣裙,俏生生地站在門口,表情有些復雜。
他二話不說,一把將她拉了進來,反手關上了門。
一進門,婉秋雙手合在身前,有些扭捏地看著他,不敢對上他的視線。
洪智有笑了起來。
“怎么,還在生氣?
“詩歌被柴米油鹽替代了,滋味不好受吧?”
婉秋抬起頭,聲音里帶著一絲委屈:“何止不好受。
“簡直是天崩地裂,整個世界都毀滅了。”
洪智有樂了,“那你還來?”
婉秋的眼圈忽然紅了,她咬著嘴唇,看著他,“因為……我知道你是好人。
“我有個同學,是李如朋的弟弟,他之前老是拐彎抹角地找我,打聽我叔叔和日本人做的那些買賣。
“我知道他哥是什么人,不是紅票,就是軍統。
“他們都是抗日的。”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全部的勇氣:“你救了他哥,所以我知道,你肯定也是個好人。”
洪智有臉上的笑容收斂了,眉頭皺了起來。
“你怎么知道我救了他們?”
婉秋小聲說:“中午吃飯的時候,我聽叔叔跟別人提了一嘴,說你把老李家那個小子從日本人手里撈出來了,我就知道了。”
洪智有的表情變得嚴肅:“婉秋,以后這方面的事情,一定要少聽,少打聽,更不要好奇。
“知道的太多,對你沒好處。”
穆婉秋看著他眼神里那份不加掩飾的關切,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是在關心我嗎?”
洪智有看著她,理所當然地開口,“當然,哪有男人不關心自己女人的。”
婉秋臉頰泛起紅暈,“你真是個壞人。”
洪智有邪惡地笑了起來,一把將她橫抱而起,丟在了床上。
“敢罵老子是壞人,我看你個小蹄子是欠……”
一回生,二回熟。
嘗到甜頭的婉秋,這一次顯然比上次要放得開,也更熱情、奔放。
一個火大,一個癮大。
自是愛的熱烈。
夜色漸深。
直到晚上十點多,兩人才相擁著從浴室里出來。
洪智有幫她擦干頭發,打情罵俏了一番,婉秋才滿臉不舍地穿好衣服。
到了酒店樓下,晚風帶著涼意。
洪智有拉住她的手。
“明天我就要走了。
“這一別,再見面還不知道要到什么時候。”
他捏了捏她的臉蛋。
“乖乖等老子回來。”
婉秋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輕輕一吻,眼波流轉,“除了你,我這輩子也容不下別人了。”
兩人又膩歪了一陣,洪智有才讓彭虎開車,將依依不舍的穆婉秋送回了穆府。
翌日。
穆連城與惠子的婚禮在津海最豪華的飯店舉行,冠蓋云集,一時間全城的富商、要員、日本軍政高官都前來道賀,場面極其盛大。
而在城市的另一頭,洪智有一行人,悄然駛上了通往北平的公路。
待到下午抵達北平,他們便改乘火車,返回哈爾濱。
佳木斯警察廳特務科科長辦公室 入秋后,天氣已經明顯轉涼。
宮川義夫正與朱毅相對而坐,慢條斯理地品著茶。
辦公室的門開了,特務科行動隊長老崔,腳步匆匆地走了進來。
“宮川廳長、朱科長,津海那邊……有結果了。”
朱毅猛地站起身,急切地問道:“快說,洪智有落網了嗎?”
老崔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搖了搖頭。
“沒有。
“剛剛得到的消息,洪智有請動了華北方面軍司令官多田駿,把曾徹那幾個人,全都給放了。”
朱毅大驚失色:“什么?
“本崗一雄人呢?
“他可是宮川先生的特使,多田駿他……他怎么敢違抗軍部的命令?”
老崔嘆了口氣:
“誰知道呢?
“哎,這個洪智有,真是孫猴子成了精,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邪法,楞就是從本崗和柴山兼四郎手底下,把人給救走了。
“而且,救走的還不止曾徹,一共七個人,全放了。”
“哎!”
宮川義夫仰頭靠在椅背上,長長地嘆了一聲。
“我終于明白,為何澀谷先生那般智慧人杰,也會亡于他手了。
“此人,的確非比尋常啊。”
一股莫名的寒意,從他的心底深處緩緩升起。
他這次來滿洲國,確實是奉了東京那位貴人的密令,專門來對付洪智有的。
但他與澀谷三郎、馬文棟那些人不同。
他跟洪智有沒有直接的利益、信仰沖突。
金礦現在是滿鐵的,皮貨買賣他也沒興趣去插手。
說白了,他就是來干活的。
可現在,他自以為勝券在握的頭一槍,就這么啞火了,這無疑是一次沉重的打擊。
當然,現在還沒到妥協的時候。
朱毅的臉色也十分難看:
“宮川廳長,事情搞砸了,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
宮川義夫緩緩閉上眼睛,片刻之后,再度睜開時,內心的波瀾已經平息。
他淡淡一笑:
“還是按照老計劃來。
“既然正面拿不下洪智有,那就從他身邊的人下手。”
他看向朱毅,眼神變得陰冷。
“周乙的妻子,那位顧小姐,現在如何了?”
朱毅連忙回答:“聽說上周生了,是個丫頭。”
“很好。”
宮川義夫從抽屜里取出一份用火漆封口的牛皮紙袋:
“那就從周乙下手。
“我這里有一份文件,是紅票滿洲省委一個重要暗線提供的名單,上面有幾個潛伏在哈爾濱各個機構的紅票分子。”
他將文件遞給朱毅。
“你立刻與哈爾濱警察廳的高彬科長電話聯系,看看能不能利用這份名單設個套。
“讓周乙,主動鉆到我們的圈套里來。”
朱毅接過文件,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是!
“我明白了,我現在就給高彬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