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翔之這幫蠢人對大陸經濟壓根不了解。
五塊、十塊眼下那是巨款好嗎?
更別提糧食、布票的計劃經濟了。
印吧。
印的越多越好,到時候被一網打盡,那才好呢。
待他一走,洪智有琢磨了起來。
柴前是解決了。
但日記還在,張文誠又被捕了,朱燕雖然已經離開灣島,但她跟左藍肯定不止一次見過面。
也就是說,包子鋪極有可能被人盯上了。
得盡快行動。
想到這,洪智有拿起電話撥通了谷有牛的座機:“有牛,干活。”
不得不說,柴前帶來的毀滅是巨大的。
即便人死了。
但他留給徐麗的筆記,幾乎把整個灣島的地下組織拱手相讓。
接下來半個月。
谷正文在整個灣島瘋狂的抓人。
毛人鳳、建豐為了在委座面前立功,加劇了白色恐怖的鎮壓力度。
在得到委座授意后,不少同志,甚至是不少跟地下成員有過接觸的,也被視作紅票。
這些人中有商販、學生等。
審訊過程粗暴。
殘酷刑訊下,屈打成招者眾多。
一旦招認,立馬槍決。
馬場町的槍聲日夜不絕。
一時間灣北風聲鶴唳,人心惶惶。
1950年3月1日。
委座宣布宣布復職。
初春的灣島,海風徐徐夾雜著幾絲寒意。
晚上。
余則成披著外套在后院與洪智有煮茶。
“老師睡了?”余則成問道。
“睡了。
“他現在不管事,也不想升官撈錢,每天早睡早起,比咱們可清閑的多。”洪智有笑道。
“我真的很佩服老師啊。
“看事情那叫一個通透,官場、那點愛好沒戲了就養身。
“啥時候都有目標。
“不像我,天天看著馬場町被槍決的同志,卻無能為力,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余則成苦笑道。
“這才哪到哪,候騰率軍開進竹子坑了。
“柴前搞的武裝基地,估摸著這兩天就要被剿,到時候又是成百上千的人被鎮壓。
“哎,這就是斗爭方式錯誤性帶來的后果。”
“是啊。
“柴前這個混賬東西。
“事無巨細,寫的清清楚楚,從一開始他就把整個灣北地下組織當成了籌碼。
“心思歹毒,簡直令人發指。”
余則成唾罵道。
“現在的島上已經不適合搞情報了。
“大情報搞到就會內查,巴掌大的地方,保密局的外勤多如牛毛,隨便亂撒網都可能逮到線索。
“再者,我預料第七艦隊隨時會封鎖海峽。
“在沒有強大的海基力量之前,灣島這塊基本上是不用想了。
“你和次長留下來已經沒有太大的意義。”
現實就是如此。
現在美軍是巨無霸的存在,而大陸百廢待興。
同樣,國府也沒有反攻的能力和民心,也只能喊喊口號。
而且,蔣家父子的白色高壓政策。
大陸又被西方世界封鎖。
雙方門都關的很死,各自相安發展。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難以掀起戰爭,只能打打口水戰和炮擊。
當然,這是洪智有以一個未來人的宏觀視覺。
但對于余則成、吳次長這些當局者來說,他們看不到那么遠。
“有意義。
“上次我去見次長,他說三野打的很順,舟山群島那邊的國軍正在潰敗,委座打算讓他們撤離。
“而且,麥克阿瑟似乎執意在半島發動一場戰爭。
“委座極有可能在這時候搞反攻。
“這時候的情報指不定就有決定性的作用啊。”
余則成搖了搖頭。
相反,他覺的一旦半島開戰,自己潛伏的意義甚至比當初在津海還要重要百倍。
有個屁的決定性……洪智有暗罵了一句。
老蔣倒是想入半島作戰,做一做打入東北的美夢,只是孫立人把五十二軍拉出來三次,都整裝待發了,楞是一次次被杜魯門懟了回去。
直到戰爭結束,灣島都只是一旁的郁悶吃瓜看客。
“好吧。”洪智有喝了口茶,也不勸他。
人跟人想法不一樣。
眼下正是風云激蕩的節點,換了自己是余則成,也不可能被三言兩語勸退。
“老余,你真不打算離開灣島?”
閑聊了一會,洪智有鄭然問道。
“柴前把灣島地下組織毀了。
“現在這邊剩下的人不多,總要給組織留一點火種。
“智有,我知道你幫了我很多。
“但我還是想留下來……”
余則成沉默了片刻,說出了心里話。
“好吧。
“那我替你站最后一崗,就撤了。”
他知道半島戰爭很快就會開始。
是脫身離開的絕佳時機。
洪智有不想再等了。
至于老余,每個人活著的目的不一樣,洪智有尊重他的選擇。
“謝謝。”余則成點頭。
“洪督查,萬侍長來了。”
正聊著,肖乾走了進來。
“好,我這就去。”
洪智有起身,到了外邊,萬安正面無表情的站在汽車旁。
“上車,主任找你。”萬安道。
洪智有進了汽車,萬安驅車往八勝園駛去。
“老萬。
“你說我也沒得罪你吧。
“在東京妞沒少你,好酒也沒少了,好歹也同生共死過,至于一見到就拉著臉嗎?”
洪智有摸出根香煙,點上吸了一口道。
萬安嘴角一撇:“別跟我說話。”
“啥意思?”
“你這人太厲害,跟誰走得近,誰就被你腐蝕。”萬安道。
“我也沒給你錢啊。”洪智有笑了。
萬安不搭理他。
他很欣賞洪智有。
洪智有很有人味,準確來說有獨特的人格魅力。
不單單是錢。
具體是什么,萬安也說不出來。
如果他不是侍衛長,他會很樂意跟洪智有交朋友。
但常年待在建豐身邊,他知道隨著建豐在政治方面的成熟,變的也愈發冷酷無情。
萬安怕跟洪智有走的太近了,真到了哪天要辦事的時候,會心慈手軟。
而這也是洪智有擔心的。
正所謂伴君如伴虎。
他和老師同樣看出來了,建豐今非昔比,打感情牌、效忠牌用處已經不大。
一旦出錯,隨時有被噶的危險。
這世上沒有誰是不能取代的。
只看利用價值的多少。
趁著眼下還有談判的底氣,越早走越合適。
拖下去,只會更加不利。
到了八勝園辦公室。
洪智有躬身上前:“主任,這么晚了還沒睡?”
“智有,毛人鳳最近風頭很盛啊。
“如今父親復職,有意成立總政部,讓我擔任主任,在立法層面上讓我掌管情報系統。
“夫人提議讓毛人鳳兼任副主任,明擺著想繼續鉗制我,并以其近來的功績,向父親提出晉升毛人鳳為中將。
“要知道戴笠活著的時候也不過是少將軍銜。
“情報系敘銜不過少將,這是不成文的規矩。
“父親剛復職,也不好一口回絕夫人,只說再考慮考慮。
“但他老人家對我近來掌管資料組的成績不是很滿意。
“智有,你得替我打開口子。
“爭取再抓到大的。”
建豐豎著食指,抖了抖道。
“主任,谷組長不是已經挖的很干凈了嗎?
“我在保密局督查過案件。
“灣島地下組織清的差不多了。”
洪智有說道。
“不。
“目前抓的都是紅票,國府就那么幾條小魚,這顯然不正常。要沒有上層跟他們勾結,他們敢這么囂張、猖狂的發展勢力嗎?
“直覺告訴我,這后邊一定隱藏著更大的人物。
“這個人也許就在你我之間。
“也可能在行政院、國防部或者駐軍上層。”
建豐看了洪智有一眼,沉聲道。
“有這種可能。
“不過毛人鳳卡的很死,我只有督查權,沒有行動權。
“能看到的,也都是他想讓我看的。
“而且到現在老鄭都沒有消息。
“我懷疑,他是有意憋著。
“等哪天掏出來當殺手锏。”
洪智有點頭附和。
“所以,咱們不能坐著傻等啊。
“你去勸勸那個張文誠。
“看看能不能從他嘴里套到點有用的東西。”建豐道。
“屬下覺的那個徐麗可以再重新排查一下。
“我調查過,老鄭對這個女人寵溺至極。
“也許她還藏著些什么東西。
“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把她提到八勝園來單獨審訊。
“我怕毛人鳳真拿著老鄭,即便問出了情況,容易被攪局。”
洪智有略作沉思后道。
“可以試試。
“這個女人現在被毛萬里看管了起來。
“你去提人,他們未必會給,我讓萬安去,人直接提到八勝園。
“名義上保密局還是受資料組節制的。
“料他毛萬里也不敢公然跟我叫板。”
建豐冷冷道。
“你先去審張文誠。
“等徐麗提到以后,明日再單獨訊問她。”他又吩咐道。
“是,主任。”洪智有欣然領命。
很明顯建豐想提人,先自行單獨審訊。
這倒是洪智有巴不得的好事。
要是徐麗扛不住打,把柴前的第二本日記交代出來,那再好不過了。
省的自己沾染嫌疑。
反正谷有牛已經做好局。
建豐親自去鉆,正合洪智有心意。
回到保密局。
洪智有叫上余則成去見了張文誠。
半個月來,此人已經過了三趟刑。
不比陳達開這些人多少招一點。
張文誠錚錚鐵骨,至今一字不招,哪怕是坐在刑訊椅上,依然是昂首挺胸,雙目炯炯。
能熬三趟刑而不屈者。
毫無疑問,張文誠是一位真正值得信任的同志。
“毛局長,谷組長,我想申請單獨審訊。”
洪智有對一旁的毛人鳳、谷正文道。
“這不合適吧,你只是督查,沒有審訊權。”谷正文裝作一副毛人鳳心腹的模樣,冷冷道。
“這是主任的意思。”
“我現在給主任打電話!”
谷正文冷哼一聲,轉身就要去隔壁監聽室,毛人鳳抬住了他:
“谷組長,不必了。
“既然是主任的命令,你我從命就是了。
“洪督查,你慢慢審。”
毛人鳳一臉和氣的笑道。
“謝謝局座。”洪智有欠身示意。
毛人鳳與谷正文迅速走到了隔壁監聽室,拿起耳機戴上,冷笑道:
“聽聽他能有什么花招,讓張文誠開口。”
“能有啥法子,無非是出個兩三萬美金,不過我看這個張文誠不會吃這套。
“別忘了,咱們也出過兩萬美金,五十兩黃金的高價,并許以官職,姓張的完全不為所動。”谷正文道。
“嗯,聽聽吧。”毛人鳳笑了笑。
他是不希望洪智有審出門道的。
眼下的剿票成果,自己保密局近乎獨享,一旦自己被夫人推舉為總政部副主任,兼保密局局長。
情報線就依舊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上。
建豐想騎他一頭就難了。
一坐下。
洪智有給張文誠遞了支香煙,替他點上:
“張副主任。
“柴前已經把你們都供出來了,我希望你能配合我們。”
“抱歉,無可奉告,來吧,我只求速死。”張文誠冷笑道。
“張文誠,你別不知好歹。
“這也許是你最后的機會了。”
余則成手指在桌子上有節奏的敲打著。
他想過了,張文誠要能看懂,可以拉一把,看不懂那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張文誠看著他,眉頭微微一跳。
余則成使用的是暗碼。
張文誠也曾在一號線工作,這是一號線同志最絕密的緊急聯絡暗碼。
“我不需要你們所謂的機會。”
他一邊說話,一邊注意著余則成發出的信號。
很快在心里組成了字:
“劍芒。”
這是一號線李公對核心成員的碼頭代號。
張文誠微微點頭。
洪智有假裝起身去倒茶,背著身子裝什么都沒看見。
“況富春。”
余則成迅速紙上寫上三個字,沖張文誠亮了亮,然后裝著有意背著洪智有,輕輕撕下來放入口中嚼爛,就著茶水吞了下去。
如此一來,就算張文誠再反水,日后供出他,也不會牽涉到洪智有。
洪智有倒了茶水,回到審訊桌邊,喝了一口繼續審問道:
“張文誠,頑抗是沒有用的。
“你也知道,我們國府對你們這些棄暗投明的人向來是重用。
“早一些的有,我的老師吳敬中,以及程一鳴等人。近一些的有谷組長等都深受委座、建豐主任的器重,封將的封將,享受榮華,得了富貴。
“只要你開口,主任答應可以晉升你為上校。”
“誰稀罕你們的官位,出來干革命,老子早就置生死于度外,別說沒用的,要殺要剮干脆點。”張文誠繼續不屑吼道。
“官不要,那咱們就來點實際的。
“我知道毛局長經費向來緊張。
“給你的兩三萬美金你瞧不上。
“這樣,我給你十萬美金。
“拿了錢,北美、歐洲又或者香島、新加坡,不管你想去哪,都可以再給你五萬購置一套宅子。
“也就是說,只要你開口,我給你十五萬美金。
“你知道的,這筆錢足夠你下輩子都花不完。”
洪智有微微一笑,開出了天價。
張文誠瞬間沉默了。
隔壁的毛人鳳也懵了:
“他,他說多少美金?”
“好像是十五萬!”谷正文也是吞了口唾沫道。
“十五萬美金!
“姓洪的果然是財大氣粗啊。
“有錢能使鬼推磨。
“看到沒,姓張的狂了這么多天,一筆破天富貴砸下來,也成啞巴了。”
毛人鳳感慨道。
他這些年也撈了不少,尤其是黃金。
但要輕輕松松拿出十五萬美金,也是捉襟見肘。
“老余!”洪智有吩咐了一句。
余則成起身去了辦公室。
很快拎回來一個黑箱子,當著張文誠的面打開了:“這里有二十萬美金,再多給你五萬,可以開口了嗎?”
一邊說話,他打了個手勢。
張文誠會意,結結巴巴道:“你,你們說的當真,二十萬美金嗎?”
“錢你現在就可以拿著。
“只要交代,今晚想走,可以馬上安排。”
洪智有點頭道。
“我,我信不過你們,我只向建豐主任親自稟報。”張文誠道。
“好!
“只要你招就行。
“老余,先安排張副主任去洗個澡,換上干凈的衣服,再去見主任。”洪智有點頭吩咐。
“是。”
余則成領命。
立即叫來了八勝園帶過來的侍從,引著張文誠走出了審訊室。
“該死!”隔壁的毛人鳳一扔耳機,快步走了出來。
“恭喜洪督查啊。”他語氣頗有幾分酸味。
“老余,你先帶人走。”洪智有轉頭吩咐余則成。
“好。”
有建豐的侍衛在,毛人鳳也不敢強行攔人,只能眼睜睜看著到手的肥魚,讓洪智有的鈔能力撈走了。
“局座說笑了,這都是主任的功勞,我不過就是個跑腿的,有點閑錢而已。”洪智有笑道。
“二十萬美金叫閑錢?
“你都能買三棟保密局大樓了。”谷正文故作不爽罵道。
“三棟大樓,換一條大魚也算不虧。
“為黨國辦事嘛,身尚不足惜,何提錢財。”洪智有叼著香煙,一摸背頭很土豪的笑道。
“還是老弟厲害。
“佩服。
“不過這點錢對老弟來說的確算不了什么,隨便摳點糧食一倒手就有了。”
毛人鳳皮笑肉不笑道。
“嗯,差不多吧。”洪智有肩膀一抬,不置可否的笑道。
“老弟,小心陰溝里翻船!”
毛人鳳拍了拍他的肩膀,森冷提醒了一句,甩手而去。
“局座,有病就得治,別拖啊。”洪智有在他身后大喊道。
“哼!”
毛人鳳腳步更快了,眼里彌漫著濃烈的殺機。
此人有腦子,有手段,關鍵還特么有錢。
攤上這么個對手,還是建豐的忠犬,真特么倒了八輩子血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