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時不時有零散槍聲響起。
“極有可能。
“陸橋山現在要跟人玩命,他未必會顧忌我這點人情。”
說到這,洪智有跳下床,迅速給林添撥通了電話:
“小林,去北洋大學看看,想法把小慧綁回來。”
“放心吧,林添很機靈,他肯定會照顧好小慧的。”婉秋安慰道。
翌日。
洪智有來到站里。
還沒進辦公室就被早在大廳門口等著的李涯拉到了一邊。
“老弟,聽說了嗎?”李涯一邊嘬著豆漿,一邊問道。
“聽說什么?”洪智有問道。
“陸橋山昨晚下令開槍了,打死了六個學生,三個流民,九具尸體就擺在北洋大學門口示威呢。”李涯道。
“不會又是你的人吧。”洪智有揚眉看著他。
“那倒不是。
“只是這手段未免太過激了,殺人可以,還要陳尸,他是真不把學生、輿論放在眼里啊。”李涯皺眉道。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人家有國防部的一級授權,連陳長捷都有權問話調查,開幾槍那不很正常。
“管的他呢。”
洪智有聳了聳肩道。
“他針對的不僅僅是學生吧。
“老弟,我聽說他把婉秋小姐也抓去審問了,這會不會太過分了。
“要知道你可是救過他的命啊。”
李涯笑道。
“問幾句而已,毫發未傷。”洪智有不接他那茬。
“對了。
“陸橋山讓我給你帶句話,多準備點換洗衣物棉被啥的。”
他想了想道。
“啥意思啊。”李涯云里霧里。
“誰知道呢。”洪智有笑了笑。
他知道李涯沉不住氣了想下手。
但這話、這活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說的,原因很簡單,陸橋山這次是軍務局俞濟時親自從監獄里提出來的。
極有可能是奉了委座的密令。
要殺了陸橋山,指不定多少人得跟著掉腦袋。
洪智有可以坐看、利用,甚至暗中協助李涯行動,但明面上的合作是丁點不能有的。
否則,就是授人以柄,日后自找麻煩。
到了站長室,他像平時一樣擦拭著桌子。
很快,吳敬中來到了辦公室。
“穆婉秋怎樣了?”一進來,他就問道。
“陸橋山態度很蠻橫,不過婉秋交代的都是咱們備好的那些,不會有威脅。”洪智有回答。
“好大的狗膽,查到老子頭上來了。
“他昨晚不是殺人了嗎?
“你去找幾個美佬記者炒一炒,讓他像陳繼承一樣趕緊滾出平津一帶。”
吳敬中破口大罵。
“老師我昨晚從李桂芬口中得知,陸橋山患有嚴重的肺癆和心臟病,恐怕活不了幾年了。
“他這次回來錢不收,宅子也不要。
“擺明了就是要玩命。
“他明確放話,要您辭職求體面。
“怎么說呢,他已經瘋了,不,準確來說是一條瘋狗,見誰都要往死里咬。”
洪智有略作斟酌,給出了自己的看法。
“明白了。
“這是要跟我不死不休。”吳敬中點頭道。
“或許這也是委座看中他的原因,一個將死之人,他根本就不會在乎輿論。
“到時候這些鍋都會落到陳長捷和您頭上。”
洪智有道。
“做掉他?”吳敬中眉頭一沉道。
“不行。
“下毒、槍擊這些行動,那就是打委員長的臉,肯定使不得。”洪智有搖頭道。
“那就麻煩了。
“碰又碰不得,由著他在津海這么鬧下去,我這位置真就丟了。”吳敬中皺眉道。
“老師。
“咱們不能殺他。
“但如果是陸橋山自己病死了呢?
“他有心臟病,很嚴重的心臟病。”
洪智有看著吳敬中,嘴角浮起一絲淺淺的冷笑。
“嗯,病死了。
“那就讓他為國捐軀,效忠領袖去吧。
“記住,計劃一定要周密。
“這時候半點差池都不能有,寧可讓他多鬧幾天,也不可急中出錯。”
吳敬中點了點頭,認可了這個想法。
正說著,余則成匆忙走了進來:“老師,陸巡查員來了,就在樓下大廳。”
“他來干嘛?
“讓他上來就是。”吳敬中道。
“老師,看起來像是來者不善,隨同的還有警衛總隊的督察員。
“您要不要去迎一下?”
余則成問道。
吳敬中皺起了眉頭,國民警衛總隊是過去侍從室衛隊改編而來,由俞濟時親自節制,屬于絕對的“禁衛軍”。
這些督察員就像是穿著黃馬甲的帶刀護衛。
陸橋山果然是領命而來。
麻煩了!
“那就走吧。”
吳敬中看了兩人一眼,大步往樓下走去。
到了大廳。
一身軍裝的陸橋山正負手而立。
“橋山,好久不見啊!”吳敬中主動上前伸手笑著打招呼。
“吳站長。
“好久不見。”陸橋山連手套都懶得摘,很隨意的握了下。
“橋山,這次下來還是掛站里吧,辦公室都給你留著,我咖啡豆都給你備好了。”吳敬中擠眉笑道。
“不了,還是警備司令部安全點。
“這次來主要是奉國防部和軍務局命令,全面調查津海站相關人員。
“吳站長,可能要占用貴寶地問話。”
陸橋山一臉的公事公辦,完全不理會吳敬中遞過來的“梯子”。
“好。
“陸巡查請便。
“智有,你負責安排下。”
吳敬中也懶得熱臉貼冷屁股,當先折回了辦公室。
“呵呵,還跟我擺架子呢。”陸橋山蔑然一笑。
“李涯呢?”
他看向洪智有和余則成。
“可能躲在辦公室瑟瑟發抖吧。”余則成道。
“精辟!
“一個也別想跑。”
陸橋山指了指他,也不知說的誰。
到了三樓辦公室。
里邊早已收拾的干干凈凈。
“老陸,來杯咖啡?”洪智有問道。
“不了,戒了。
“我要挨個審查、問話。
“你們先下去,叫李涯進來。”
陸橋山臉一板,從隨從手里拿過厚厚的材料拍在了桌子上。
“好。”
洪、陸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快步退了下去。
行動隊辦公室。
李涯緊緊咬著嘴唇,望著早上的太陽和藍天白云,貪婪的呼吸著。
他知道。
過了今天,這些東西或許都將變成奢侈。
“李隊長,陸巡查讓你去三樓辦公室問話。”洪智有走了進來。
“智有,我是不是要完了?”李涯道。
“李隊長……哎。”洪智有拍了拍他的肩膀嘆了口氣。
建豐已經不信任李涯。
而且,陸橋山是奉令來的,建豐干預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一旦陸橋山下死手。
李涯最次也得去蹲監獄。
“哎。
“我運即國運啊。
“如我等忠勇為國之人,蒙冤而屈。
“反倒是陸橋山這種小人,屢屢高升,節制忠良。
“當真是可笑至極啊。”
李涯渾身一顫,笑嘆了起來。
“又來了。
“國運可比你慘多了,你好歹是讓自己人騎在頭上拉屎撒尿,國府可是頭上騎著一堆洋大爹。”
洪智有搖頭諷笑道。
“走了。
“我要落了難,你老弟別忘了清明去我墳頭撒杯酒。”
李涯交代了一句,往樓上走去。
到了樓上。
門口有持槍的軍士把守。
里邊兩個軍務局督查立在陸橋山的左右。
“來了。”陸橋山指了指面前的小板凳。
他坐在真皮沙發上。
李涯坐著沒有靠背的矮板凳。
這不是問話。
而是羞辱。
那場面說不出的諷刺。
“李涯,知道叫你來是什么事嗎?”陸橋山問道。
“不知道。”李涯道。
“我現在懷疑你是紅票。
“這是唐大春、小云仙等人的口供,人證物證俱全。
“你還有什么說的。”
陸橋山居高臨下的笑問道。
“這都是假的,陸橋山你在陷害我。”李涯頭一別,冷冷道。
“陷害?
“你錯了,找你來是通知。
“我現在處理你,無需什么對峙,你也沒有狡辯的機會。
“我現在宣布,你就是紅票。
“就這么簡單。”
陸橋山一合手,蔑然冷笑道。
“陸橋山,你,你不要瞎搞啊。
“我要上報總部,我申請軍法處和軍事法庭、督查室介入。”李涯大叫了起來。
“想多了。
“我本來今天就可以按軍統的老家規秘密處決你。
“但那太便宜你了。
“我要你也嘗嘗大牢、每天挨犯人打的滋味。
“想讓你看看,我是怎么把那些跟你一樣惡心的家伙送上斷頭臺的。
“好好享受吧。
“來人,帶走,先關入水屯監獄。”
陸橋山看著李涯,一臉玩味道。
“陸橋山,黨國就是毀在你這種無恥小人之手。”李涯大叫了起來。
“好笑。
“說的你好像很干凈一樣。
“女大學生玩膩了,一天三頓大魚大肉,倒賣白糖,掙黑心錢。
“李涯你什么沒干過?
“別老是端著圣人的架子,你比誰都臟,比誰都無恥。
“談節操?
“呸!
“你也配!”
陸橋山探身一口唾沫吐在了李涯臉上。
“你!”
李涯氣的要死,卻又無從反駁。
很快兩個督查員押著狼狽不堪的李涯,在站里眾目睽睽之下拽進了汽車。
這一手直接把吳敬中也給嚇住了。
就這威風,跟當年來津巡查的戴老板有得一比了。
“陸巡查,下一個叫誰?”督察員問道。
“不急。
“想搞掉吳敬中,光靠一個穆連城還不夠,先讓他再快活幾天。
“余則成……”
陸橋山琢磨了一下,都不太好搞。
余則成漏洞很多。
但不像李涯,能找到很多人證、物證、材料。
陸橋山并不是嚇唬李涯。
就他手上搜集的材料、證據,秘密處決李涯完全夠了。
但要對付余則成就證據不足了。
他有了方案,只是眼下一時還得不到驗證。
也不急。
“算了,今天就到這,先回警備司令部。”
想到這,陸橋山吩咐道。
看著陸橋山的汽車遠去。
吳敬中算是長舒了一口氣。
“李涯。
“建豐的人,上校軍銜,國際間諜案被委座嘉獎的‘英雄’,就這么被陸橋山給帶走了。
“智有,你說陸橋山下一個帶走的是誰?”
他看向洪智有,擔憂問道。
“老師放心。
“您是將官,他動不了。
“動余則成,他找不到人證、材料。
“李涯也就只能拿李涯撒撒氣了。”
洪智有寬慰他道。
“得防一手啊,笑面虎那是要吃人的。”吳敬中道。
“是。
“不過我更傾向于他會在學生問題上下狠手,只有那樣才能重創您和陳長官。”洪智有分析道。
“看看吧。
“對了,殺害李二寶的兇手抓到了嗎?
“我昨晚思考了一宿,陸橋山回來的時機太巧合了。
“我很懷疑,那個犯罪組織與陸橋山有著聯系。
“咱們不能防著陸橋山,還得盡快揪出這幫亡命之徒,否則誰也睡不了安穩覺。”
吳敬中抱著胳膊說道。
“是。
“我已經在加緊發動漕幫碼頭的工人四下尋找了。”洪智有道。
正說著。
肖國華敲門走了進來:
“站長,洪秘書,米志國那邊有消息了。”
“根據胡同里的目擊者,有人見過兇手。
“警察局請畫師把人畫了出來。
“您看看。”
他打開了畫像。
里邊是一個面目陰鷙,臉頰瘦長的中年男人。
“像個狠角色。
“刀法如此伶俐,應該不難找。
“智有,你拿去問問余太太,還有漕幫那些老刀把子。”
吳敬中當機立斷道。
洪智有打電話,直接約了在飯店見面。
翠平、周炎等人都來了。
幾人見了畫像都是一臉陌生。
直到林添見到時,驚呼了起來:“我認識他。”
“是誰?”
洪智有問道。
“他叫張金貴。
“江湖上綽號神腿張,跟我師父燕子李三是同門。
“只是我師父出師早,歲數要長他不少。
“按輩分,我得叫他一聲師叔。
“張金貴好色,過去是采花賊,在保定一帶被通緝后就不知所蹤了。
“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沒想到這個大魔頭回來了。”
林添一臉驚駭道。
“我也聽說過此人,神腿張,來無影去無蹤,輕功極其了得。
“而且,他擅長使雍一雙蝴蝶刀。”
周炎點了點頭道。
“按照郭樹文的尸檢報告,是被人用一種來自東南亞的特有植物毒藥所害。
“也就說神腿張這些年極有可能藏身在東南亞。”
洪智有補充道。
“哼,再厲害也不過是好色之徒。
“讓我找著他,一腳就能踢爆他的腦殼。”
翠平對這種垃圾極是惡心。
“翠平說的對。
“當務之急立即發動漕幫、警察局的人,在市內各大花場多找找,或許會有神腿張的下落。”周炎道。
“不行。
“對方要真跟黃云先參謀有關聯,警察局、漕幫很可能走漏風聲。
“這事交給我來辦。”
洪智有謹慎起見道。
他可以用仁記的工人,或者乞丐幫。
尤其是后者,受了他不少恩惠,打探情報極為好使。
“好。
“找到神腿張,揪出背后的黑手。”眾人一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