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智有徑直來到余則成的辦公室。
余則成正撕報紙。
顯然,站長催太太入津的事,讓他很頭大、煩躁。
“余主任!”洪智有打了聲招呼。
“智有啊,聽說馬太太到了?”余則成放下報紙,起身給他倒茶。
“昨晚上到的。
“現在站里就你和薛科長的太太沒到了。”洪智有坐下,閑聊起來。
他是樂于和余則成接觸的。
一則是英雄情節。
還有就是,老余身上有一種魔力。
平靜。
跟他在一塊,不做他的敵人,是一件很舒服的事。
“哎,我家那山里女人來城里又不習慣,搞這套干嘛呢?”余則成撫頭苦惱道。
“余主任,這不是內部一向的規矩嘛。
“當初傅勝蘭和丁美珍的事,委座可是下了死命令,結果戴老板丟了手藝,在上邊顏面掃盡,那是極為光火。
“上邊不盯著太太們,他不踏實啊。”
洪智有壓低聲音,略帶調侃道。
“老弟,我家那位大字不識一個,可做不了丁美珍。
“還是你老弟好,無牽無掛的。”
余則成是真羨慕,他心里只有左藍。
“嗨,我那是窮的,逢場作戲還行,哪家姑娘真能嫁給我啊。”
洪智有掏出干巴巴的褲兜,苦笑道。
“你不老實。
“我昨天去市政辦事,聽那邊的人說,你老弟現在了不得,連外號都有了。”余則成指了指他笑道。
“什么外號?”洪智有好奇。
“津海炮……王!
“你老弟風流的很啦。”
余則成拍了拍他的肩,哈哈笑出了聲。
津海炮……王?
洪智有一口茶水噴了出去。
這才幾個就稱王了。
哪個鬼才取的,太看得起了吧。
“余主任,我實話告訴你,我陪那些太太打牌玩樂,都是……”他指了指站長室。
反正以后是“哼哈”二將。
不如早點把自己賣了,讓老余“利用”自己,順手扶他一把。
再者太正經了,回頭倒賣裝備、醫藥,老余鐵定得懷疑他。
花花公子、利欲小人、站長走狗、無良倒爺。
這些標簽既是洪智有的保護色,也能讓老余放松警惕,視為“招財同道”。
“啥意思,我沒明白。”余則成故作不懂。
“陸處長大清早的為啥追著我咬,因為我把糧行會長、六緯路糧市批給了康作文。”洪智有低聲道。
“老弟你好膽,那是大漢奸啊,你怎么能把黨國這么重要的財產批給他呢。”余則成故作一臉驚惶、正義的呵斥。
“奸不奸的,不就是站長一句話么?
“告訴你也無妨,康家獻了一對雍正年間的寶貝,盧芹齋那搞來的,價值跑馬場幾套宅子。
“要不,站長能給我配車,讓我天天在女人堆里打混嗎?”
洪智有摩挲著指肚,擠眉弄眼的干笑。
“哎,年輕就是好啊,我就干不了老弟你這活。”
余則成意味深長的點頭。
“余主任,我聽說你是站長親手帶過的學生。
“以后咱們就是自己人,我把你當哥,伱可得多多關照老弟。”
洪智有諂媚道。
“別,你是站長紅人,互相關照,互相……”余則成謙虛笑道。
“不一樣。
“你是親爹養的,我是路邊撿的。
“沒這點血緣,啥都不好使。”
“不聊了,站長叫你去辦公室聽差,我先回去了。”
洪智有拍了拍老余,快步走了出去。
“慢走啊,洪秘書。”
余則成目送他離去,心里犯起了嘀咕。
洪秘書主動透露。
是套近乎,還是傻呢?
作為“中美班”的高材生,站里又有保密條例,不應該管不住自己的嘴啊。
莫非是站長有意讓自己跟他親近。
嗯,這個人不簡單,得小心提防些才好啊。
白天,他“奉旨”去了趟軍屬會陪太太們打牌,順便帶上了周根娣。
那些太太們一聽說是馬隊長的老婆都很有眼力架,周根娣沒少贏錢。
這讓上滬來的“小女人”心情美妙極了。
下午回來的時候,在車上還捏著蘭花指像雀兒一樣給他唱了首花好月圓,那柔軟的儂語,聽的洪智有心頭癢癢,差點沒憋住火辦了她。
不過,洪智有也不是吃虧的人。
借著下車的功夫,在她翹臀上小掐了一下。
周根娣臉紅透了,沒惱他,只是千嬌百媚的嗔了他一眼。
這讓洪智有大覺有戲。
看來過些天,就可以盯馬奎的點了。
晚上,洪智有換上新買的西裝,回到辦公室,拿起座機轉了個號碼:
“喂,康太太,穆小姐到了嗎?”
“好,我馬上到。”
掛斷電話,洪智有又沖了滿滿一大杯鹿茸粉。
哎,無處安放的青春。
太太團!
周根娣!
婉秋!
他簡直愛死了這個妖嬈、火熱的時代。
收拾利索,洪智有驅車前往法蘭西俱樂部。
津海這幾家外國俱樂部各有特色。
這家略小一點,但勝在菜品、紅酒正宗,服務態度好,主要是離市政大樓近辦事方便。
今兒是最后幾個肥缺落實的日子。
洪智有來到大廳。
里邊人頭攢攢,優雅的鋼琴曲中,商政名流端著高腳杯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洪智有一邊跟人打招呼,目光欣賞的落在鋼琴架旁。
彈奏的正是婉秋。
她身穿白色長裙,露著雪白脖頸與香肩,在燈光反射下,肌膚光滑的像玉一樣晶潤。
此刻婉秋修長的手指在鋼琴上飛舞著。
時而閉目憂傷。
時而微笑怡人。
仿佛滿堂皆云煙,唯有音樂長隨。
她真的很美。
微卷的盤發別著晶光閃閃的月牙鏟。
不僅有這時代富家小姐的知性美。
鵝蛋臉上的五官也是精美至極,長長卷密的睫毛下,鳳目清澈,瓊鼻、櫻桃紅唇,襯上雪白、健康的彈性肌膚。
簡直就像是漫畫里走出來的瓷娃娃天使。
“小妖精!
“洪大人,看夠了沒有?”
正看的出神,康太太方敏悄然來到了身邊,狠狠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沒看夠。”洪智有笑了笑。
兩人眼神一交匯,往一旁無人的長廊角落走去。
“不就是彈鋼琴嘛,有什么了不起,我也會啊。”方敏攬住他吃醋撒嬌。
“你吹的比她好,彈的就算了。”洪智有眨眼壞笑。
“討厭,你可真是個花心蘿卜,前兒還說喜歡人家這種熟透的呢。”方敏竊聲打情罵俏。
洪智有摟住她笑道:“葷的吃多了,偶爾也得吃吃素嘛。
“事情辦妥了嘛?”
“辦妥了,李明琛準備了一對價值不菲的明代青花瓷瓶,五根金條要承包紡織廠。
“還有錢老板出了五千美金,外加一箱煙土想要匯光銀行的開辦權。
“……”
方敏一一說道。
李明琛要的紡織廠,鬼子遺留的機械、人工都現成的,出價高點不稀奇。
錢同知僅僅只要一個開辦權。
簽個字的事,能開出這個價,足見財力之雄厚。
“錢同知哪來這么多美金?”洪智有頗是好奇。
“錢老板的兒子在舊金山大使館做武官,能搞到美鈔,匯光銀行就是專門兌美鈔的。
“他們暗中只收金條、珠寶、首飾、古玩,當然也可以資產抵押,其實就是個打著銀行幌子的當鋪。
“然后把這些倒到北美,一轉手就能掙老多美鈔。
“聽錢老板說美佬在紐約地下建了個超大的倉庫專門用來存黃金,不光錢老板,好多國家都有他們的抓手。”方敏道。
狗漢奸!
老子發大財的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