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風玉露一相逢,更勝卻人間無數。
有些時候習慣了堅持,往往也就習以為常。
可一旦打破了堅持,暗藏的洪流就再也克制不住。
真就恰如天雷勾地火……
初時尚早,月上柳梢,待等風平浪靜,天都快亮了。
舞千歡窩在楚青的懷里,伸出手指頭逗弄他的鼻子,楚青沒好氣的捉住了她那只做亂的手,拿過來輕輕咬了一下:
“別鬧了,還不累?”
舞千歡輕抿唇角,眸光之中泛起戲謔之色:
“你累了?”
“啊?”
這話挑釁意味太濃,一生好強之人,豈能受這樣的委屈?
楚青瞬間睜開了雙眼,眸子里哪里有半點疲憊之色,只是隱隱透出危險的光芒。
舞千歡心頭一跳,知道這玩笑開不好,容易要了老命,趕緊捂著被子往后撤:
“別鬧……我,我跟你說笑呢。”
“我看不像。”
楚青多少有些咄咄逼人。
舞千歡滿面嬌羞的靠進了他的懷里:
“好了好了,不鬧了,天都快亮了,你讓我歇會。
“好在我武功不錯,否則的話……怕是要死過去了。”
楚青聞言這才心滿意足,摟著她重新躺下:
“那就再睡一會?”
“嗯。”
舞千歡點了點頭,趴在楚青身上,卻又哪里睡得著?
她輕聲說道:
“你最近先是收下那任北冥,昨天又調解迦舍和那黑袍人的矛盾……
“是想要豐滿自己的羽翼嗎?”
“以最近這段時間得到的消息來看,天邪教雖然在南域的事情沒有成功。
“可是其他所在,卻幾乎都是大獲全勝。”
楚青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天下江湖,四域一州,過去能力有限,我只能看著眼前的一畝三分地,自己甚至都在被孽鏡臺追殺。
“如今孽鏡臺已經對我構不成威脅,只等著十月初五,看看能不能一勞永逸。
“然而不管是為了對付孽鏡臺,還是為了對抗天邪教。
“都是人越多越好……
“人越多,最終的把握也就越大。
“所以你說的沒錯,我確實是在想辦法豐滿自己的羽翼。”
“你信不過……三皇五帝?”
舞千歡忽然開口。
“為什么這么說?”
楚青笑著問道。
舞千歡用一只手在楚青的身上畫圈圈,一邊說道:
“過去你不是能力有限,只是覺得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
“如今你武功雖然越來越高,江湖責任也越來越重。
“但你并非是那種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人……至少在我看來,如果條件允許,你更愿意逍遙江湖,而不是做什么武林盟主。
“除非你覺得,那個能夠頂住天塌的人,他們不值得信任……他們頂不住。
“這樣一來,天邪教的事情,就不再是整個江湖的事情。
“還是你的事情……他們會威脅到我們身邊每一個人。
“覆巢之下無完卵,所以,你想早做準備?”
楚青撓了撓鼻梁:
“你還真住我心里了,我怎么想的,你全都知道。”
舞千歡臉色微紅:
“不許說這肉麻的話……”
“你說得對。”
楚青說道:
“三皇五帝名聲在外,我一直覺得,不管天邪教如何蹦跶,終究逃不過三皇五帝這一關。
“也因此我對天邪教并沒有什么積極應對的意思……
“雖然看到了就會隨手拔除,卻也沒有什么主動去找他們的動力。
“但是嶺北一行,情況卻不再一樣。
“一方面鬼帝被天邪教所算,嶺北江湖一旦有失,南嶺也難以獨善其身。
“你我的家在南嶺,這件事情不能不管。
“所以天音府一役之后,我發力推動武林大會,讓我坐上了這武林盟主的位置。
“結合有生力量,和天邪教有了仙云山一戰。
“而這一路走來,對于三皇五帝的了解,也越發深刻。
“這才知道,他們也并非無所想的那般光明偉岸。
“厲絕塵的事情不敢說就是板上釘釘,卻也大差不差。
“鬼帝被困十絕窟,先前我還說是天邪教的算計,可如今想來,事情里也有些許不和諧之處。
“前兩天鬼帝宮內,花錦年提醒了我。
“鬼帝何等角色?枕邊人換了人……他竟然一無所知?
“這當真合理?”
楚青這番話讓舞千歡的臉色微微變化,下意識的往楚青的懷里鉆了鉆:
“你是想說……”
“我不知道。”
楚青搖了搖頭:
“現在不管做出什么樣的定論,都為時過早。
“不管是對鬼帝,還是對武帝,我們都得仔細看看。”
“所以,你救下了那黑袍人?”
舞千歡看向楚青:
“你想借厲絕塵的事情,看看鬼帝是什么樣的態度?”
楚青點了點頭。
“可他未必會接招啊。”
舞千歡的手指頭,從楚青的胸口,又到了他的嘴唇邊上,沿著他的唇邊畫線。
楚青張嘴要咬她,又被她趕緊拿走,之后又湊過來,躍躍欲試,一時之間樂此不疲。
失笑間,楚青的眸光也逐漸銳利起來:
“只怕到時候,由不得他。”
“算計鬼帝……你現在這膽子,也未免太大了吧?”
舞千歡支撐著身體,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靠著。
只是嬌妻入懷,不免心堅如鐵,索性翻身壓下,輕聲開口:
“你也說了,武功越高,江湖責任越重。
“三皇五帝如果不能指望,至少不能讓他們拖后腿……
“再不濟,不管通過什么樣的方法,我都得讓他們成為助力。”
這個助力,既可以是同心協力,對付天邪教。
但同樣也可以是,讓他們成為自己的任務目標,最終化為任務獎勵,提升自己的武功,成為按死天邪教的一份力量。
不管怎么樣都好,總得有個結果。
舞千歡還要再說,卻已經說不出話了,‘嗚嗚嗚’的聲音,是被堵在了喉嚨里的話,床幃搖曳,吱嘎吱嘎的聲音由緩而急,最終匯聚如狂風暴雨。
“舞姐姐,你怎么了?”
一大清早,溫柔看舞千歡的眼神就感覺有點不太對勁。
她步履之間倒是沒有什么變化,就是時而扶腰,似乎腰背酸痛?
這也是得益于她最近修煉不易天書卓有成效,否則的話,這樣的話也是斷斷問不出口的。
而旁邊的柳輕煙也是一臉疑惑:
“這天一門條件雖然不比咱們天音府,道觀也是講究清修。
“不過總不至于這么難受吧?
“快過來坐。”
“我沒事。”
舞千歡強裝鎮定,來到邊上坐下吃飯。
眸光抬起,就見楚青姍姍來遲。
兩個人商量好了……一前一后免得被人察覺端倪。
雖然這事跟旁人沒有關系,人家兩個未婚夫妻,你情我愿,實在是天公地道。
不過終究是不好意思。
只是食髓知味的男女,眼神牽纏之間,氛圍也會跟其他時候有所不同。
楚青這邊剛剛坐下看了舞千歡兩眼,花錦年便用審視的眼神看向楚青,末了輕哼一聲。
倒是沒說什么……
楚青給她看的有點心虛,咳嗽了一聲,指了指桌子上的饅頭:
“不好好吃飯,盯著我作甚?我臉上有饅頭?”
“沒有饅頭,有桃花。”
花錦年掰下一塊饅頭,塞進了嘴里,就著清粥小菜,吃的頗為香甜。
“三兄。”
曹秋浦此時也帶著靈飛姑娘過來,看到楚青之后就湊過來一起坐。
兩個人重逢之后還沒顧得上好好說話,這會正好一邊吃一邊閑談。
自楚青離開之后,曹秋浦便按照他出的主意,借鐵血堂收攏被孽鏡臺殘害之人的親人朋友。
鐵血堂開始的時候,是借著楚青給的輿圖剿滅孽鏡臺分舵。
到了后來,曹秋浦這邊羽翼也逐漸豐滿,開始朝著鐵血堂外蔓延。
過程之中也曾經遭遇過阻擾,不過影響不大。
至今為止,不敢說將整個南嶺的孽鏡臺全都連根拔起,卻也清除了大半。
當然,這一番作為,孽鏡臺自然恨他們恨得牙根癢癢。
前后組織了好幾場刺殺,可惜都沒能成功過。
有的時候是剛剛進了鐵血堂地界,就已經被鐵血堂的人發現了。
提前設伏,讓他們有來無回。
有的時候也不免后知后覺,經歷了一場兇險之后,逃出生天。
不過接連爭斗,倒是讓曹秋浦的武功越發高明。
他的那匹白馬白哥,也越發的神俊。
楚青想起那匹馬,便想到了馬肉餃子……然后就想到了它到處偷人肚兜,換酒喝的往事。
也是不免嘴角泛起笑意。
吃喝尚未結束,就聽自門外路過的天一門弟子交談:
“這一次來的人是誰啊?青觀師伯親自去迎?”
“你大概沒聽說過,這門派算不上有多大的名頭,但是來人名頭不小。
“此人江湖人稱不怒神拳,姓崔,崔不怒。
“跟在他身邊的兩個,分別是他的大弟子和二弟子。”
正關心舞千歡身體的溫柔,聽到這話之后,當即抽了抽鼻子,扭頭看向楚青。
楚青直接站起身來:
“走。”
舞千歡也明白是怎么回事,趕緊起身,只是起的有點快了,又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腰肢,最后狠狠地瞪了楚青一眼。
都怪這個蠻牛!
要不是天快亮了,他還胡鬧一場,自己何必遭這個罪?
這家伙武功太高,體力太強,體內陰陽二氣驅使之下,好似永動機……這誰能受得了?
靈飛姑娘是過來人,瞥了這兩個人一眼之后,便偷偷對楚青說道:
“公子,你得憐香惜玉啊。”
“……咳咳咳。”
楚青干咳一聲:
“是是是,是我的不是。”
曹秋浦奇怪:
“三兄怎么了?”
“棒槌,和你沒關系,少管閑事。”
靈飛姑娘瞪了他一眼。
幾個人走出飯堂,就跟著溫柔一路輾轉,片刻之后,就來到了天一正殿。
殿內正有人敘話,溫柔在門口探頭探腦的抽了一眼。
就見左側上首,坐著一個身材寬大的漢子。
他面色沉穩,不怒而威,坐在那里好似山岳,氣勢極其從容不迫。
而在他背后,還站著兩個人。
一個一身青色勁裝的年輕人,眸子里似乎天生笑意,姿態放松。
另外一個則是一身白衣,腰間佩劍,負手而立,滿身都是孤高之氣。
好似是一柄驕傲的劍,卓爾不群,群峰與之相見也盡需低眉。
溫柔往里面探頭探腦的瞅著,恰好跟那青衣男子對上了眼睛。
青衣男子頓時眼睛大亮:
“小師妹!!!”
“住口。”
坐在椅子上的中年人眉頭微微蹙起:
“當著你青觀前輩的面,怎么這般不成體統?你小師妹被人拐到了嶺北,怎么會在天一門?”
“可是……真的是小師妹啊,師父,不信的話你自己看看啊,就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好像要偷人銀子。”
邊城趕緊分辨,還拉了拉莫獨行的衣服:
“大師兄,你也看看,我沒說錯啊。”
莫獨行哼了一聲,一甩手:
“莫要壞我劍意。”
“劍你個……”
崔不怒一口臟話都到了嗓子眼了,硬生生把后半截給咽了回去。
只覺得胸口氣息翻滾,相比起二弟子的胡言亂語,他更恨這莫獨行的胡說八道。
自己一輩子都沒有教過他劍法,他上哪來的劍意?
不過聽著邊城信誓旦旦,他還是扭頭看了門口一眼。
然后就看到一個腦袋,在門外探首,一雙清澈的眸子,一眨一眨的。
崔不怒呼啦一下站了起來:
“溫柔?”
溫柔咧嘴一笑。
“不是她。”
崔不怒又坐下了:
“你們都看錯了,你們小師妹不會笑。”
“可那分明就是小師妹啊。”
邊城將信將疑:
“難道真的是人有相似?”
正驚疑不定之間,就見楚青轉到了門前,拉過了溫柔的手腕,帶著她就進了門:
“趴在門口看什么?青觀道長,好久不見。”
青觀道長對楚青印象可謂深刻至極,也知道他昨天就來了天一門,當即起身:
“見過三公子。”
溫柔則老老實實跪下:
“溫柔拜見師父。”
說完之后,恭恭敬敬的磕了一個頭。
崔不怒這才好似火燒屁股一樣的跳了起來:
“真的是溫柔!!
“老夫不是眼花了吧?這孩子會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