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看了這請帖一眼,目光著重落到了李仙衣的身上。
“你是萬寶樓的人?”
李仙衣一笑:
“有幸幫著萬寶樓做些事情。”
楚青啞然,這話聽著不真。
不過如此一來,倒是可以解釋為什么李仙衣這么有錢。
能夠和萬寶樓牽扯上關系的人,沒錢才是不合理的。
想到這里,楚青接過了這張請帖,入手微沉,可見真材實料。
光是這封請帖,拿出來便是萬金不換。
不管是這黃金打造的材質,還是其本身的價值,都足以叫人趨之若鶩。
倒也難怪李仙衣非得借一步說話……
“盟主尋找萬寶樓,如今請帖已經送達,萬寶樓上下恭候盟主大駕。”
李仙衣抱拳一禮。
楚青微微點頭:
“好,到時候定會前往叨擾。”
他說完之后,轉身離去。
李仙衣也沒去送,實際上做完了這件事情之后,他便直接離開了仙云莊。
楚青沒有理會他的去留,也沒有回房間休息,而是來到了地牢之中。
玄機甲已經被解除,左懷鋒神色落寞的坐在的地牢一角,沒有任何生氣。
吱嘎一聲,鐵門被打開,他抬了抬眸光,卻又重新垂落。
楚青踏步進來,坐在了他的對面。
“聊聊?”
楚青輕聲開口。
“能夠于此再見盟主,想來是如今已經大獲全勝。
“自此嶺北一地,以盟主為尊。
“恭喜了。”
左懷鋒抬頭看了楚青一眼,微微抱拳。
楚青笑了笑:
“無論你有幾分真心,這話我都收下了。
“左懷鋒……我問你,你可認識楚懷風?”
左懷鋒沒有開口,神色也沒有任何變化,雙眸之中更是一點波瀾都不見。
但沉默了兩三個呼吸之后,他緩緩開口:
“不認識,但聽說過。
“寒尸楚懷風……昔年曾經于江湖為禍,之后被江湖正道圍殺。
“盟主忽然提起此人,是因為什么?”
“因為玄機甲。”
楚青輕聲說道:
“玄機甲是你玄機門機關術大成之作,按道理來說,天下間應該無人可以復刻。
“但我曾經見過寒尸楚懷風,從他的身上,看到了一副和你玄機門玄機甲極其相似的盔甲。
“不僅如此,我曾經于一個孽鏡臺殺手的身上,也發現了類似的盔甲。
“刀槍不入,水火不侵……雖然不如你的玄機甲那般機關重重,但就護體而言,只怕不相上下。
“這件事情,左掌門知道多少?”
“盟主問的是知道多少,而不是知道嗎……則說明,盟主已然認定,他們身上所穿之物,和我脫不了干系了?“
左懷鋒搖了搖頭:
“但真相是,我不知道。”
楚青嘆了口氣:
“左掌門,你最好斟酌再三,然后再來回答我的問題。
“你是個聰明人,更應該明白,欺騙我會有什么樣的后果。”
左懷鋒瞳孔猛然收縮,猛然看向楚青,但狠厲的目光,卻又在觸及到楚青的那一刻發生了變化:
“不,你不會的……
“你還需要他幫你穩住玄機門,而有了玄機門的加持,你方才能夠徹底掌控嶺北江湖。
“所以你不會殺他的!
“你休想騙我!!”
楚青聞言一笑:
“是啊,我需要左中堂,所以我不會輕易對他下手。
“但不輕易,卻不代表不能。
“左懷鋒,你勾結孽鏡臺,已經是一個不義之人。
“玄機門受你牽連,于嶺北江湖之上,已然有些抬不起頭。
“玄機門續存與否,左中堂能否坐穩如今的位置,都只在我一念之間。
“你為何會覺得,若是你不聽話,我就不會在之后的歲月之中,另尋一人,將其取而代之?
“一旦他失勢,想來會有很多人不愿意見到他還活著。”
左懷鋒臉上的篤定之色開始動搖,臉色也越發蒼白了起來。
在左懷鋒看來,左中堂是個不孝子。
為了一個女人做出來的事情太過荒唐,全然沒有自己的半點風范。
可是……縱然如此,他終究是自己的兒子。
他輕易選擇罷手認輸,也是因為左中堂可以活下來。
如今人為刀俎他為魚肉,局面早就已經不在掌控之中……可以說,當他承認自己和孽鏡臺有所勾結的那一刻,這一切的主動權,就已經全都交給了楚青。
自此之后,不管是他還是左中堂,都只能按照楚青的意愿來行事。
想到這里,左懷鋒嘆了口氣:
“我不告訴你……其實也是為了你好。
“雖然你如今貴為嶺北武林盟主,可是在那個人的面前,仍舊不值一提。”
“你說的人……”
楚青默然看向左懷鋒:
“可是當今武帝——厲絕塵!?”
左懷鋒猛然抬頭,滿面駭然之色:
“你!”
這樣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
楚青嘆了口氣,索性直接坐在了左懷鋒的對面:
“跟我說說這件事情的具體情況。”
左懷鋒用一種復雜的眼神看著楚青,只覺得這個年輕人遠比他想象之中的還要深不可測。
尋常人聽到這種和三皇五帝有關系的事情,自然是退避三舍。
縱然是嶺北江湖的武林盟主,于三皇五帝面前,也仍舊不值一提。
可楚青應該是早在之前,就已經知道了一些東西,如今聯系在了一起之后,他還打算追根究底。
就不擔心武帝之威,讓他死無葬身之地嗎?
其實左懷鋒方才說的那句話不是真心實意,至少有大半不是。
他不說不是為了楚青,主要是為了左中堂。
如今左中堂想要坐穩玄機門掌門的寶座,就得依靠楚青。
從各種意義上來講,他已經是楚青的手下。
一旦楚青出了什么問題,左中堂也難保性命……這才是他不愿意說的真正原因。
可如今……他忽然覺得,自己小看了楚青。
雖然不知道他的依仗,但是看他這般從容的姿態,想來并非毫無把握。
想到這里,左懷鋒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
“具體情況我了解并不多。
“不過……初見武帝,是在多年之前。
“他找到了我,讓我幫他救一個人。
“那個人,就是楚懷風……我們兩個的名字確實很像,但這只是一個巧合。
“我對楚懷風了解并不多,卻知道他做過什么。
“雖然我不知道武帝為何要救這樣一個聲名狼藉的人,但我不能違抗武帝的命令。
“楚懷風當年受傷很重,重到了就算是武帝親自出手,也難以完全將其救治的程度,尤其是他身上的筋骨之傷,更是神仙難救。
“武帝尋我,本意是想要讓我幫楚懷風重塑一副新的骨頭……”
楚青眉頭一挑,只覺得這武帝著實非比尋常。
換骨這樣的事情,對于擁有兩世記憶的楚青來說,似乎算不得什么。
可在當今這個年代,這種事情光是想出來,就已經有些不可思議了。
武帝甚至找到左懷鋒,讓他做……
當然,讓左懷鋒做的并非是開刀換骨,而是打造一副新的骨頭。
真正著手此術的,想來另有杏林圣手。
左懷鋒的話還在繼續:
“武帝甚至已經準備好了材料,我當時見那材料之后,卻發現,這東西雖然距離我玄機門玄機甲的材質尚且有些差距,但借此往下鉆研的話,說不定可以重現玄機甲。
“當時我起了私心,想要多研究一番,便跟武帝表示,鍛骨需得時間。
“武帝面上不疑有他,可背地里仍舊是起了疑心。
“我鉆研那材料的時候,被武帝發現,無奈之下,這才和盤托出。
“不曾想,武帝不曾見怪,反倒是生出了好奇。
“甚至不惜費好大的代價,幫著我一起研究……最終我做出了一個玄機甲材質的平替之物,名曰新鐵。
“新鐵遠比武帝原本給找來的材料更好,武帝讓我嘗試復刻玄機甲。
“結果并未成功,打造出來的盔甲,徒具其形,難以在上面重現玄機甲的機關奧妙。
“只因為有些地方,縱然是新鐵這樣的材質,也難以達到要求。
“類似的失敗我經歷了許多次,并不在意,而就在我收拾心情,打算給楚懷風鍛造新骨的時候,武帝卻告訴我,已經不必了。
“他將我打造出來的盔甲和楚懷風弄到了一起,借盔甲之功,讓他可以活蹦亂跳。
“只是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卻看不懂。
“我本以為這件事情到這里,就可以告一段落……
“卻沒想到,此后每一年,武帝都會跟我要一批盔甲。”
“……每一年?一批?”
楚青眼睛瞇起:
“這一批是多少?”
“有時三五百,有時七八百,有時上千……”
楚青心頭隱隱有些駭然。
他已經大概知道,武帝將這些鎧甲用在了什么地方。
只是,這個數量仍舊讓他感覺不可思議。
如果事情當真如同他所想的一樣,那不管是楚懷風,還是那個孽鏡臺的殺手,都不過是滄海一粟。
武帝如今積蓄起來的,是一種極為恐怖的力量。
而從楚懷風他們口中的只言片語來看,修煉那些武功,絕非是一種美好的經歷。
“你是怎么將這些盔甲,送到武帝面前的?”
楚青又想到了一個關鍵。
這里畢竟是南域,是嶺北……武帝所在于此有一域之隔,左懷鋒哪里來的這般廣大神通,可以將東西送到武帝的面前?
左懷鋒接下來的一句話,更是出乎了楚青的預料:
“通過……孽鏡臺。”
“……孽鏡臺?”
楚青既是重復,也是詢問。
左懷鋒點了點頭:
“是孽鏡臺……我不知道孽鏡臺和武帝之間是什么樣的淵源。
“只知道,每一年都會有孽鏡臺的人,帶著武帝令前來尋盔甲。
“然后告訴我下一年所用的數量。
“武帝的命令,我又豈敢不遵?
“只能聽命行事。
“這也是我和孽鏡臺互通有無的理由……孽鏡臺不管口碑如何,至少在我眼里,他和武帝有關!”
說到這里,他看向楚青:
“我不知道你和孽鏡臺之間究竟有什么糾葛恩怨,但我勸你……最好莫要太過。
“小打小鬧,武帝或許會對此充耳不聞。
“可一旦你當真觸及到了他的底線,等待的必然是雷霆萬鈞!”
楚青聞言不語,只是笑了笑。
從他在那個樹林里,睜開雙眼的一刻開始,他和孽鏡臺之間就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因此不管孽鏡臺背后,站著的究竟是武帝,還是什么其他存在,這些都不重要。
誰攔著他的路,誰就得死。
不然的話,死的就是自己。
之后楚青又詢問了一些其他的問題,有關于孽鏡臺的,也有關于武帝的。
只不過關于武帝的內容,左懷鋒了解也并不多。
倒是孽鏡臺的信息他知道不少。
南域總舵因為天邪教之事,如今正在靜觀其變,隱隱間也有了脫離南域的苗頭。
但具體進展到了哪一步,他并不知道。
而如今南域總舵的舵主,是一個代號叫‘紅鬼’的人。
此人真實身份和姓名無人知曉,左懷鋒見過此人兩次,每一次都讓他有一種于刀尖上行走,臨淵履冰之感。
這人的武功絕對了得。
至少在南域各家掌門之上。
南域總舵的位置,確實就在玄機門勢力范圍之內,并且給出了詳細的信息。
甚至還有幾處分舵的所在,左懷鋒也都知道。
如今全都和盤托出。
一直到左懷鋒沒有什么可說的了,楚青這才起身離去。
臨走之前,楚青告訴了左懷鋒一個好消息……他可以活下去。
只是這個消息,對于左懷鋒來說,也算不得什么好消息。
他被楚青所擒,又說出了這么多的東西。
就算是楚青讓他活,也會有很多人希望他死。
尤其是孽鏡臺……
自己就算這次僥幸不死,今后只怕也會永無寧日。
楚青從地牢出來之后,這一次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目前他眼前有三件大事需要處理。
第一就是孽鏡臺南域總舵之事。
左懷鋒說,南域總舵因為天邪教的關系,似乎打算從南域抽身而去。
雖然如今兵主以及帶來的天邪教弟子,全都伏誅于仙云山。
但也難說這幫人,會不會因為自己此次大勝,導致其望風而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