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一開口,說的話就不怎么中聽。
墓王爺倒是不以為忤,輕笑說道:
“三公子何必如此?
“本王今日找你,可不是為了打打殺殺……相反,本王還給三公子,準備了一份小禮物。”
他說話間,自懷中取出了一個小瓶子,一甩手扔給了楚青。
這東西來路不明,楚青自然不會隨意入手。
內息一轉,右手輕輕一甩,無形的力道自那瓷瓶上一掠而過。
那瓷瓶經此一遭,既不往上飛,也不往下落。
嗡嗡聲中,當空飛旋。
楚青順勢戴上了天蠶絲手套,這才將其拿在掌中,瞥了兩眼:
“這是什么東西?”
“解藥。”
墓王爺輕聲說道:
“你們方才所遭遇的怪人,周身上下沾染劇毒。
“此毒乃是昔年百骸魔君‘鬼櫻千粟’的改良之物,不得不說,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百骸魔君這七個弟子,最初雖然只是為了試藥而生。
“但終究還是有人能夠成材啊。
“這解藥便是從他的手中得來,用過之后,長在身上的蘑菇就會脫落。”
“這么說來,我倒還得謝謝墓王爺了?”
楚青將這藥瓶塞進懷里,起眸處殺機暗藏。
“不必不必。”
墓王爺笑道:
“本王也不過是恰逢其會,正好借此,想要跟三公子好好聊聊。”
“你我之間,有什么可聊的?”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墓王爺伸臂做引:
“我這一具墓中身,武功平平,只精通琴棋書畫,對你全然構不成威脅。
“你盡可以放心。”
楚青領著溫柔來到跟前,坐在了一塊大石頭上:
“也好,既然墓王爺想聊,那在下斗膽奉陪,就是不知道,墓王爺打算跟在下聊什么?”
“聊聊這天下江湖如何?”
“聊這么大?”
“機會難得,總得聊點不一樣的。”
墓王爺笑著說道:
“三公子以為,當今天下究竟如何?”
“……動蕩不休,禍亂不止,百姓水深火熱。”
楚青淡淡的說道:
“又有你天邪教為非作歹,縱然有些人可得一時之安,也被你們攪和的雞犬不寧。”
“正是如此。”
墓王爺點了點頭:
“百姓水深火熱,天下禍亂不休。
“歸根結底,誰之過?”
“……你該不會是想說,是這江湖的錯吧?”
“難道不是嗎?”
墓王爺目光轉向鬼神峽:
“江湖中人肆意妄為,高手可以強取豪奪,百姓便只能予取予求。
“你說魔道禍害蒼生,可你口中的正道,吃的喝的,難道不也是民脂民膏?
“自古以來,俠以武犯禁,儒以文亂法。
“昔年大乾皇朝一統天下,風頭無兩。
“之所以頒發禁武令,不正是因為江湖難平?
“尤其是當中高手……三公子如今所見者不過寥寥。
“三皇五帝那般高高在上,揮手之間便可分江斷海。
“任憑哪一個王朝,能夠任由這般高手,肆無忌憚橫行于天下?
“說不得哪一日,心情不好,闖入皇宮大內,切下一顆帝王的人頭,充當酒后談資……
“而昔年江湖,卻因這‘禁武令’和朝廷大動干戈,以至于大乾皇朝一夜之間分崩離析。
“就此天下亂戰!
“多少人因此而死?而這些人命,難道不應該記在,這所謂的江湖豪杰身上?”
楚青眉頭微蹙,看向墓王爺的眼神,不免有些古怪了。
他做夢都想不到,竟然會跟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魔道中人,在這討論誰該為三百年間死于江湖戰亂的百姓負責?
跟這樣一個魔道中人,自己說得著嗎?
楚青搖了搖頭:
“昔年之事早就過去,如今再說又有什么用處?
“你天邪教行事狠厲,這人命又何曾被你們看在眼里?
“不說其他,單說你們所修的武功……
“閻王令,葬時歌……嘿,就墓王爺你一人,掌下又有多少無辜之人的血?
“你現如今用的這一具墓中身,又做錯了什么,必須要成為你的容器?在這里跟我大放厥詞?
“如今就我所見,你們掀起一場場江湖風波……別告訴我,目的不是為了殺人?”
“殺人只是手段。”
墓王爺看向楚青:
“我天邪教……自創立以來,便只有一個目標。
“那便是,天下!”
他的聲音很輕,但是態度卻很堅決。
楚青的瞳孔微微收縮,卻忽然笑了:
“天下?”
雖然說這個答案并未出乎楚青的預料范圍。
畢竟從他們的手段來看,從來都不是為了一城一地……
他們多點開,自三年前開始,就已經在謀劃這座江湖。
可真的從墓王爺的口中,聽到‘天下’二字,他仍舊覺得有些好笑:
“三皇五帝高高在上,江湖各派也絕非軟柿子可捏。
“你們想要謀取天下?
“簡直癡心妄想……”
“三皇五帝又如何?”
墓王爺緩緩抬頭:
“他們終究只是人,不是仙……”
“天機谷內你可不是這么說的。”
楚青笑道:
“按照你的邏輯,三皇五帝與仙何異?”
“那也得他們有這樣的勇氣和膽魄。”
墓王爺冷笑:
“欺世盜名之輩,沐猴而冠者,終有一日會跌落深淵,不復見蒼天!”
楚青看著眼前這位將一切情緒深藏在面具之后的墓王爺,品味著他這句話的意思。
再想起三皇五帝的異動……
指尖于膝蓋之上輕輕一點:
“你們又做了什么?”
“南嶺,嶺北,整個南域,也不過是天下一域。
“如今你所見者,也不過是我天邪教宏圖一角……
“我天邪教的龐大,根本不是如今的你所能想象。”
“哦?”
楚青似笑非笑的看著墓王爺:
“即如此,不如王爺展開說說?好叫我知道,天邪教到底有什么樣宏圖大計?”
“罷了。”
墓王爺卻搖了搖頭:
“你這套話的小伎倆,就莫要用在本王的身上了,免得貽笑大方。
“三公子,本王識你是人才……希望你可以加入我天邪教共謀大事。”
“好啊,我加入。”
楚青斷然點頭。
“……莫要將本王當做三歲孩童,想要加入,也得拿出你的誠意才行。”
墓王爺笑道:
“我知你現在根本無心,本王也并不介意等待。
“不過如今時辰尚早,咱們不如打一個賭?”
“賭?”
楚青微微瞇起眼睛:
“你要跟我賭什么?”
“一個秘密。”
墓王爺說道:
“若是你贏了,本王幫你保守一個秘密。”
“我的秘密?”
楚青眉頭微微挑起:“你又如何知曉?”
“你終究太小看我天邪教了。”墓王爺輕聲說道:
“你夜帝的身份,能夠瞞得住旁人,卻瞞不住本王。”
“夜帝?”
楚青若有所思:
“我聽說過這個人……怎么,王爺以為此人是我?”
“是不是,不重要。”
墓王爺深深的看著楚青的雙眸,繼而說道:
“重要的是,有沒有人會相信?”
“這對我似乎并無影響?”
楚青兩手一攤:
“墓王爺是打算在我的身上,貼上另外一個人的標簽。
“可這與我又有何干?這個彩頭,我不認同。”
“也罷。”
墓王爺點了點頭:
“即如此,回頭本王便讓人將這個消息放出去,想必如此一來,三公子的身上應該會有一些有趣的事情發生。”
“王爺開心就好。”
楚青的臉上沒有任何異樣之色。
墓王爺的雙眸落在楚青的身上,最后點了點頭:
“即如此,那本王將命賭上如何?”
“王爺未免賭性太大?”
楚青眉頭一挑:
“那我若是輸了,又該付出什么?”
“加入我天邪教!”
墓王爺的聲音一字一頓。
“好!”
楚青當即點頭:
“我們要賭的是什么?”
“便賭……”
墓王爺抬頭看向楚青:
“鬼帝生死如何?
“本王斷言……鬼帝將死!”
楚青指尖落下停穩。
前段時日,在落塵山莊的時候,楚青曾經聽說過消息。
玄帝商秋雨失蹤,鬼帝摩多南下。
按道理來說,如今鬼帝摩多,極有可能就在南嶺一地。
只是自踏入鐵血堂地界至今,關于三皇五帝異動之事,再無消息流傳。
鬼帝將死?
究竟是虛張聲勢,還是說,當真有什么事情在悄然發生?
“既然是打賭,自然得有一個時限。”
楚青緩緩說道:
“他會死在什么時間?”
“一年之內!”
墓王爺說到這里,緩緩站起身來:
“一年之內,鬼帝摩多必死無疑!
“若這話成了,三公子入我天邪教,若不成……本王的性命任你取走。”
“墓中身?”
“本尊!”
“好。”
楚青點了點頭:
“一言為定。”
“哈哈哈。”
墓王爺笑了笑,凝望楚青:
“真想知道,一年之后,你又會達到什么樣的進境?
“時間有些時候,過的總是不盡如人意……”
他話音至此,楚青忽然扭頭看向一個方向。
墓王爺對此尚且懵懂無知。
楚青瞥他一眼,心中明白,墓王爺先前說的沒錯,這一具墓中身不以武功見長。
“有人來了。”
楚青輕聲說道:
“墓王爺是準備自我了斷,還是要我出手?”
“何必著急?既然有人來了,不如先看看來人是誰?”
墓王爺似乎也有著頗為旺盛的好奇心。
楚青忽然問道:
“詭毒如今身在何處?”
“他已經去了鬼神峽。”
墓王爺話說到這,兩道人影忽然自林中竄出。
只不過這兩道人影的情況有些古怪,一個將另外一個提在手中,抗在肩頭。
腳步落定,手搭涼棚環顧四周:
“應該就在這附近……”
“你瞎了嗎?”
被提在手里那位伸手一指:
“不就在那嗎?”
楚青看到這兩個人,眉頭微微挑了挑。
念心念安……
呂志先前說,她們兩個去找梅王爺去了。
此后就沒了動靜,本以為這兩個人可能已經被梅王爺給弄死了,沒想到仍舊活蹦亂跳。
如今她們手指的方向,赫然是墓王爺。
“好好好,墓中身是吧!?”
念安只是看了墓王爺一眼,便已經狂笑一聲:
“受死!!!”
足下一點,身形凌空,手里的念心被她掄圓了,朝著墓王爺就狠狠砸去。
墓王爺初時微微一愣,待等看到這兩個人出手的一刻,忽然眸光一變:
“七寶琉璃正身經!
“你們是菩提庵的人……”
話落,不僅僅不出手硬抗,反倒是向后一躍,竟然直接投入懸崖。
似乎是寧愿自殺,也不愿意被這兩個姑娘打死?
碰的一聲悶響!
念心此時已經被念安錘在地上。
以頭搶地,地面上頓時朝著八方蔓延裂痕,不過眨眼之間,塵土飛揚竄起老高,一片半涯硬生生給砸的支離破碎。
念安縱身后跳,低頭看去:
“老小子鬼的很,寧愿跳崖自盡,也不愿意挨我一下。”
“若是讓我弄死了他,就可以追本碩源了……可惜,可惜。”
念心隨手撥弄了一下發絲,讓塵土落地:
“聽說落塵山莊天機谷那會,有個墓王爺被一個叫什么三公子的小子給打死了。
“還有不少墓中身也被游宗禍禍了。
“真就太可惜了……若是讓我來就好了。”
楚青自墓王爺跳崖開始,便有些瞠目結舌。
如今再聽這姐妹倆說話,更是滿臉錯愕:
“二位姑娘……能夠追本碩源,找到墓王爺的本尊所在?”
兩姐妹正討論呢,聽到楚青說話,同時回頭看他。
“你是哪個?”
兩個人異口同聲。
“在下……便是你們口中的三公子。”
念心念安對視一眼:
“高手!?”
再看楚青,眼神便讓楚青覺得不太對勁。
果然,就聽念心說道:
“高手高手,高高手,我們打算一統綠林……正需要你這樣的高手加入!”
楚青眉頭一挑,他見識過這姐妹倆先前的手段。
讓人加入說的是好聽的,要么是威逼利誘,要么就是用武功強迫……
所以,這會是打算強迫自己給她們當小弟了?
楚青咧嘴一笑:
“我若不愿意,你們當如何?”
“那我們可就不客氣了!”
念心念安同時掰動手指頭,表情不善。
楚青點了點頭:
“在下方才和墓王爺打了一個賭,不如,我和兩位姑娘,也打一個賭怎么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