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逃婚的小賊。
楚青面具下的嘴角微微抽搐，只是舞千歡這話，為何聽上去有些古怪？
“刺客？”
褚顏卻搖了搖頭：
“不對，如果是刺客的話，他如今為何要與我交手？
“你們最初并不知道我是誰。
“自然也不可能請他出手殺我……
“為了錢而生的刺客，在這個時候，沒有轉身就跑已經難能可貴，更何況還主動卷入這亂局之中？
“最重要的是……如果他是一個刺客的話，方才我對舞大小姐出手，他就不應該先救舞大小姐，后對我出劍。
“否則，他的劍，還能夠更快一點。
“所以你們莫要被他騙了，他不是刺客……就算是刺客，對待你們也是不同的。”
這一番話落入有心人的耳中，只覺得耳鼓轟鳴。
舞干戚下意識的看向楚青。
難道真的是那個混小子！？
他回來了？
舞千歡未曾言語，只是靜靜的看著楚青。
她能說的，該說的，已經說完了。
剩下的，如果自己還一味否認……那就太刻意，太著痕跡了。
楚云飛此時抬頭：
“伱……難道當真是青兒？”
楚青看了楚云飛一眼，沒搭理他。
楚云飛腦門上青筋暗自突突，臭小子敢不搭理你爹？七年不見，還真就皮癢了是吧？
但見楚青瞥了褚顏一眼：
“我要做什么，本來沒有道理和你解釋。
“不過看你廢話這么多，就回你一句。
“舞大小姐是我的主顧，今夜請我來殺人……你殺別人和我無關。
“但是你敢對她下手……她銀子都沒給我結呢，你要是把她殺了，我找誰拿錢去？”
這話也是合情合理。
褚顏點了點頭：
“那你見我拖著楚凡，為何那般殺氣凜然？”
“……這跟你又有什么關系？”
楚青眉頭緊鎖：
“你這人好生古怪，腳底抹油，速度是快沒錯。
“但是動起手來，卻這般婆婆媽媽。
“我與你閑談半夜，你又有多少銀子給我？
“到底還打不打了？”
“那咱們再多談一句。”
褚顏笑道：
“你武功不錯，劍法很好。
“不該跟這些螻蟻廝混……不如加入我天邪教，我傳你血魔真經，為我教揚威。
“將來金山銀山數不勝數，更可威震江湖，武林稱雄！”
“給銀子？”
楚青似乎有些意動。
褚顏點了點頭：
“給，咱們天邪教苦誰也不會苦弟兄。
“每個月，給這個數！”
他伸出五根手指頭。
楚青大怒：
“就給五兩銀子？”
“五十兩黃金！”
褚顏瞪了他一眼：
“五兩銀子？打發叫花子呢？”
楚青倒吸了一口冷氣：
“竟然這么多？”
“若是夜帝兄弟你愿意加入我天邪教，得到的只會更多！”
褚顏循循善誘：
“而且，隨著你加入我教的時間越久，得到的也就越多。
“若是可以為我教立功，教主他老人家一高興，許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亦有可能。
“到時候我說不定都得仰仗夜帝老兄提攜。”
楚青摸了摸下巴，點了點頭：
“倒也未嘗不可……來，你來跟我仔細說說，天邪教究竟是怎么個事？
“咱們到底想要干什么？”
“來來來，我與你細說。”
兩個人轉眼之間就狼狽為奸，越說越是近乎，竟然朝著彼此走去，看架勢馬上就要勾肩搭背。
舞千歡瞪大了眼睛，感覺自己的心思有點亂。
原本堅定的念頭，忽然就又有點不太堅定了……
但緊跟著就見一直被垂在身旁的青夜劍忽然貫穿褚顏的胸口，褚顏瞪大了雙眼，滿臉不敢置信。
舞千歡尚未反應過來，就發現楚青的身后又出現了一個人影。
褚顏！！
方才那個又是假的！
褚顏現身一掌，掌心猩紅正是——化血神掌。
但緊跟著他身形如明滅之燭，忽然消失……一抹劍光橫貫虛空，不知道何時調轉過來，突兀的好似原本就在哪里。
“這……這兩個人，太卑鄙了！！”
舞千歡如夢初醒。
搞了半天這兩個人說了這么多廢話，都是希望對方相信自己，好趁其不備，出手偷襲。
兩個人的念頭動到了一處，結果同時出手。
卻是誰也沒能騙到誰……
“我還是太單純了。”
舞千歡深刻檢討了一下，發現自己和這幫人比起來，簡直清純無害。
而此時此刻，院子里交手的兩個人，跟先前又有不同。
先前的情況是，楚青出劍褚顏跑。
可這一次，褚顏出手了。
只是他一招化血神掌，打出半招就收了回來，迎面而來的是楚青的劍鋒。
緊跟著褚顏身形明滅，楚青劍光忽閃。
再出現的時候，褚顏雙手覆蓋血芒，虛虛相合，楚青長劍正在他兩手之間，被這血芒所阻。
楚青雙眸紫意昂然，劍鋒之上都被渲染了一層紫色的鋒芒。
不等極盡，兩者又一次消失在了眾人的眼前。
唯獨留下的一層層劍氣和血光，打的虛空爆響不斷。
時而有地面被踩踏出深坑，時而有墻壁上忽然出現了一道劍痕，時而有血色當空掠過，時而有飛檐被一分為二，自半空跌落。
兩道人影圍繞這跌落的飛檐交手數招之后，這飛檐才砸在地上碎的到處都是。
越是交手，褚顏的心頭越是震驚。
第一次可以算得上是牛刀小試。
他很清楚，今日場上唯一能夠對自己產生威脅的，只有這個不知道來歷根底的劍客。
他的劍太快了！
血影幻身如今自己已經用了兩次，這是血魔真經之中的一門絕學身法。
只是施展并非沒有代價。
此法講究的是‘以血換命’，剎那間顛倒乾坤。
關鍵的時刻施展，不僅僅可以救命，還可以轉敗為勝。
可自己今天晚上施展這兩次，第一次是救命，第二次想要扭轉乾坤，卻失敗了……楚青心機深沉，看似隨便卻絕不好相與。
如今自己體內氣血匱乏，再強行施展血影幻身只怕會有身死之險。
他需要更多的氣血！
眸光轉動間，看向了不遠處正在圍觀他們的舞干戚等人……
正在此時，楚青忽然開口：
“所有人，退出二十丈之外。”
褚顏瞳孔猛然收縮，而楚青因為這句話出口，速度終究是慢了一分。
他本就沒有這么快的身法……要不是褚顏輾轉騰挪，只在一丈范圍之內，正好是他劍鋒所及之處，他也無法和褚顏交手到這個程度。
褚顏的速度是以身法展開，楚青的速度則是被他的劍帶著。
兩相對比，楚青其實是落入下乘。
如今一說話，速度更緩，瞬間就讓褚顏脫出了他劍鋒所及。
就見褚顏環目四顧，結果周遭舞干戚等人，竟然真的從善如流，全都退到了二十丈之外。
一時之間有些氣急敗壞。
再看楚青，他眸光陰沉：
“夜帝老兄，你不講究啊。”
楚青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忽然說道：
“這位天邪教來的高手，你怎么打的畏首畏尾？”
這話答非所問，卻讓褚顏的心頭一凜。
當即冷哼了一聲：
“你在胡說八道什么？”
“是我胡說八道嗎？你的內功在我之上，速度更是快的無與倫比，但方才你我交手這么長時間，你始終以躲避和防守為主。
“稍微一點風險都不愿意冒……如果你愿意受一點小傷，以自身為餌受我一劍，憑你的本事，想要躲開要害絕對不難。
“到時候你擒我長劍，只需一招便可分出勝負。
“可你始終不愿，究竟是沒想到，還是怕疼啊？
“又或者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
楚青的聲音一字一句落下，雖然褚顏的臉色不變，但心頭卻已經擂鼓。
這是他絕對不愿意暴露給楚青的秘密。
血魔真經精深奧義，縱然是在魔功之中，也是出類拔萃的絕學。
修煉到大圓滿境界，可以傷而不死，縱然是要害被刺，也可以內息不減，甚至連一滴血都不會流出來。
只因為到了這個境界的血魔真經，控制自身氣血已經到了如臂使指的程度。
哪怕身有殘缺，也可以借血魔真經封鎖傷口，讓血液按照原本的方式運行，于自身沒有絲毫損傷。
再將對手以血魔歸元大·法，汲取氣血，修復自身傷勢，便是越戰越強，仿佛血魔臨世，不死不壞。
但有一點……這是完整的血魔真經才能有的效果。
而褚顏自己所修煉的血魔真經，雖然包含血魔歸元大·法等秘法，偏生差了核心要義的一句口訣。
這也是當時在地牢里，唐吟風說他‘脆皮’的原因。
缺了這一句口訣，讓他在身體完好的情況下，可以隨意控制自身氣血。
可一旦出現了比較嚴重的損傷，導致內機外泄，氣血便會崩盤。
這破綻太大，可先前的褚顏并不覺得這有什么。
他篤定就憑借舞干戚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傷害到自己分毫。
哪怕偶爾被青虛掌，或者是其他手段打中，他內功深厚也不會造成嚴重后果。
偏偏今天晚上出現了一個楚青。
他的劍太快了，若是被他洞穿手掌，刺破咽喉脖頸，那就萬事皆休。
心念至此，褚顏卻忽然冷笑一聲：
“我不懂你在說什么，胡言亂語，你莫不是技止于此？”
楚青啞然一笑：
“莫急，尚且還有一點小小的手段，請閣下品鑒。”
他將青夜劍收入劍鞘之中，反手自腰間刀囊里，取出了一把刀——飛刀！
“一把飛刀？”
褚顏看著楚青手里的刀，只覺得有一種莫名的滑稽之感：
“一把飛刀，又能奈我何？”
不僅僅是他，縱然是舞干戚，楚云飛等人也是大惑不解。
這只是一把最常見的柳葉飛刀。
江湖上用這種飛刀做兵器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擾敵偷襲尚可，于此戰卻絕無意義。
唯有舞千歡見識過楚青這一刀的威力。
武青山的中流砥柱，在這小小的一把飛刀面前，好似形同虛設。
這把刀的速度……更在那一劍之上！
不，或許不僅僅只是速度那么簡單。
但到底是什么，舞千歡卻又說不出來。
楚青將飛刀拿到自己的臉頰跟前，刀被雨水浸染，上面殘留著些許水珠。
抬眸看向褚顏：
“能要你的命。”
這一瞬間，巨大的危險感覺忽然籠罩在了褚顏周身上下。
渾身每一滴血，似乎都在催促他逃命……
身形明滅，褚顏的身形已然在一丈之外。
但是那危險的感覺好似附骨之疽，并未消失不說，反倒層層遞進。
就見楚青……揮手，出刀！
嗡！！
星芒一點，微光閃爍。
褚顏的內心深處，卻因此警鐘長鳴！！
他瞳孔猛然收縮，身形再度幻滅，幻滅，幻滅。
血色于他體外彌漫，滾滾流淌，如同一條條血龍。
纏繞交織，阻攔在了自己的跟前。
虛空仿佛寂靜，落下的雨珠在這一刻仿佛全都凍結在了半空之中。
萬夜寂海，破盡千重浪！
在這短短的一念之間，他用盡了平生所學。
以自身所學堆砌出了一堵墻！
在那墻外……他看到了一把刀。
一把泛著淡淡紫芒的飛刀！
褚顏甚至可以看的出，那把刀其實并不精致，甚至可以說粗糙。
鍛造它的匠人，顯然并未想過將其鍛造成什么絕世寶刀。
畢竟……它只是一把柳葉飛刀。
它的刀鋒邊緣，還有未曾徹底清理干凈的血痕，浸染出一抹淡淡的紅。
好像在這之前，它已經取走了一個人的性命。
就這樣一把刀……為何自己會生出恐懼？
他的心中甚至來不及產生這樣的念頭，就發現，那把刀忽然消失在了自己的視野之中。
不好！
一個恍惚的念頭，讓褚顏顧不上其他，強行施展了血影幻身！
待等身形落定的一刻，眼前卻已經失去了那把刀的痕跡。
“去了哪里？”
心中的疑問泛起，就聽得背后傳出‘叮’的一聲響。
在自己的背后？
褚顏下意識的回頭，果然他見到了那把刀。
刀在一根石柱之上，沒中！
刀身尚在嗡鳴，震顫不休。
不知道何時已經變得稀稀拉拉的雨水，落在了刀上，融入更加深紅的血液，最后流淌到了地面。
死里逃生的慶幸忽然變成了疑問。
刀沒有擊中自己，為何會有血？
他想開口詢問，可是當他開口的時候，卻發現，他能夠發出來的只有‘嗬嗬’的聲響。
這才發現咽喉破了一個洞，貫穿了整個脖子。
褚顏臉上的笑意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定定的看著那把刀，身體里的血液卻好似開閘泄洪一般，自咽喉上的那個窟窿里，瘋狂的涌出！
幾乎就在轉瞬之間，他的面容枯槁，身形萎縮，好似流干了身體之中的最后一滴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