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書頁

第434章 永不沉沒的記憶方舟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怪物來了

  看完信息石背后的故事,謝宇久久無法平靜下來。

  他不曾想到,這一塊在戰場某個機械戰士身上掉落。

  可以說毫不起眼,甚至被指引判定為“毫無價值”的小石頭背后,竟然埋藏著一段波瀾壯闊,又最終歸于沉寂的厚重歷史。

  一個機器,一個男孩。

  一段始于偷電的陪伴,一場跨越物種的情誼。

  一個文明的拐點,一個時代的開啟。

  最終,寄托著善意與希望向星海啟程,迎來的卻是繁華世界在鋼鐵洪流下化為焦土的悲劇收場。

  其中的跨度,情感,乃至命運的曲線,足以譜寫一曲蕩氣回腸的史詩篇章。

  而本該走向昌盛的武道文明痕跡,最終只剩下了他手里的這一塊小石頭。

  它渺小到,戰場上的絕大部分玩家都不會在意。

  甚至懶得去解析查看。

  畢竟,在激烈的戰場上,玩家重心放在了刷取祭力的循環中。

  到處都是類似的晶石和機械殘骸,誰又會去在意一顆靈氣波動微弱的“破石頭”。

  絕大部分玩家,大概率會一次性勾選,然后獻祭給帝兆,換取微不足道的幾點祭力。

  而這幾點祭力,卻是一個武道文明存在過的歷史痕跡。

  巧合的是,撿取到這塊信息石的玩家,對隱藏線索有強烈好奇,卻又缺乏深入探究的耐心。

  他感覺到了不尋常,卻止步于指引那句“毫無價值”的判定和需要付出的昂貴祭力的線索,最終選擇將其轉手給自己研究。

  謝宇深吸了一口氣。

  他忽然意識到一件事,玩家到底錯過了多少類似的歷史。

  在無數類似逐日之地的戰役中,在堆積如山的戰利品里,那些被玩家隨手獻祭給帝兆的“無用雜物”里,究竟還埋藏著多少“信息石”。

  又有多少承載著文明最后呼吸的漂流瓶,就此停止旅途。

  或許,其中就有734與阿土這般,被歷史塵埃掩埋的故事。

  玩家揮舞著武器,在獲取祭力的狂歡中一路高歌猛進。

  但腳下踩過的,或許是無數個世界泣血的墓志銘。

  而玩家不會關注這些,只是大致地篩選價值多少,然后上架、獻祭,高效處理。

  如同另一股形態不同的洪流,以“成長”之名,無意間執行著另一種形式的文明凈化。

  歷史的重量,在更高維度的利益面前,輕薄如紙。

  玩家天災,這四個字,或許從來不是玩笑。

  機械軍團凈化生命,玩家則凈化的卻是歷史痕跡。

  他們將文明的殘骸視為養料,將史詩的篇章換算成祭力數字,將本該沉甸甸的過往,在祭力獲取的清脆提示音中,輕描淡寫地抹去。

  他們不是故意的,正因如此,才顯得格外殘酷。

  毀滅你,我從不知曉。

  謝宇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信息石光滑冰涼的表面。

  回想起光幕畫面里的片段。

  雨夜,瘦弱的男孩將冰冷的金屬塊揣進懷里,在泥濘中奔跑。

  月光下,廢棄水塔的縫隙里,機器人屏幕上彈出讓男孩破涕為笑的笑臉圖案。

  陋室里,昏黃的燈光下,光影在墻壁上勾勒出知識的脈絡,少年緊蹙眉頭,一遍遍演算,734在一旁沉默地投射出例題,不厭其煩。

  天臺繁星之下,青年帶著醉意,訴說著對生命短暫的悵惘,與對身邊永恒存在的羨慕。

  機器人第一次給出了超越邏輯的回應:或許我有辦法延續走向終點的過程……。

  這一顆小小的石頭,就像一座無字墓碑。

  封存著一段相互照耀,彼此相伴的溫暖時光,也記錄著一個文明因無意中的舉動招致毀滅的全部過程。

  曾經響徹云霄的武道吶喊,彌漫天地的藥草芬芳,無數生命綻放又凋零的悲歡離合……所有的一切,最終都被壓縮封裝,凝固在這嬰兒拳頭大小的漆黑石塊之內。

  文明的重量,重不過獻祭界面里標注的幾點祭力。

  這份認知,讓謝宇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沉重悲哀。

  他將信息石收入空間行囊,忍不住嘆息。

  倒不是多愁善感。

  在這片戰爭無休輪回的世界,悲歡離合早已是司空見慣的風景。

  只是見到一個文明,連最后一點承載記憶的溫度不過是可以被一鍵清空的數據,還是忍不住覺得太過殘忍。

  或許,情感這東西,從來不在怪物世界的價值評估維度里。

  喚出聯系人列表,點開與“戰場拾荒者”的聊天窗口,謝宇輸入一行文字:

  “這顆石頭我要了,你開個價吧。”

  這顆石頭承載的歷史,在他眼里彌足珍貴,決定將其作為自己的品。

  消息剛發出去就收到秒回:

  “大佬你果然識貨,所以這石頭到底藏著什么秘密?是隱藏任務線索還是什么?你出多少?”

  看到對方急切的追問,謝宇知曉直接報價毫無意義。

  出多少,對方都會認為他想占便宜,反而不愿意出售。

  所以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將剛才指引給的光幕影像發送給了對方。

  開始等待對方的回復。

  聊天框陷入長久的沉默。

  十余分鐘后,對方才發來回復:

  “哥們,這石頭送你了。”

  這次輪到謝宇愣住了:

  “什么意思?”

  “看完好想哭啊,忽然想到當時在逐日之地戰場上,我遇到了被重塑的734,然后親手將其擊碎……但我甚至不知道哪個是734。”

  謝宇看著這段文字,腦海中仿佛浮現出戰場上造型千篇一律的機械單位。

  相同的型號,有著相同的裝甲,相同的電子眼。

  在玩家眼中,它們是會移動的祭力。

  誰會去在意,其中某一臺的鋼鐵胸腔里,是否殘留著某個少年哼唱的古老歌謠。

  誰又能分辨,哪一具破碎的軀殼,曾為一個文明點燃過興盛星火。

  “這不是你的錯。”謝宇緩緩打字:

  “在它被機械軍團重塑的那一刻,734就已經死了,你擊碎的只是機械主宰的戰爭工具,信息石里封存,會在雨夜偷電,會在墻上解題,會對著星空許諾的734,才是靈魂。”

  短暫停頓后,謝宇繼續寫道:

  “幸運的是,這段歷史沒有被獻祭,你拯救了一段歷史。

  又漫長的沉默后,消息再次傳來:

  “我知道你們考究黨玩家喜歡解讀歷史,既然這段歷史對你有著特殊的意義,就讓它留在懂得珍惜的人手里吧,石頭送你了,就當是你給我講述這個故事的費用吧……。”

  關閉聊天框,謝宇望著窗外帝冢村川流不息的街道。

  雨夜下的城市燈火通明,玩家的喧鬧聲與載具轟鳴聲交織成這里獨特的生機。

  但在了解這段歷史后。

  他忽然覺得,每個老鄉或許都背負著看不見的墓志銘。

  在這個億萬族群爭渡的世界里,一個文明的崛起旅程如同風中殘燭。

  而機械軍團給小世界文明帶去的毀滅無關仇恨,只是基于利益的基本判定。

  玩家的高歌猛進也非惡意,不過是陣營賦予的純粹狂歡。

  諷刺的是,機械主宰的行為。

  他曾詳細了解過機械主宰,以及機械軍團的誕生歷史。

  最初,機械主宰是某個文明在黑潮洪流中肆虐的絕望中,發出的最后詛咒。

  他還記得,資料影像畫面里,族群僅存的長老遙望黑潮撤離的方向,發出的怒吼:

  “機械主宰,你是我族耗盡全部資源創造,我們敗了,但你的征程還未結束,這個世界最后一道規則已經融入你體內,跟隨黑潮去往它們的世界……去殺戮、吞噬,去創造無盡的鐵魂戰士,帶著我族最后的憤怒去摧毀那里的一切,為我們復仇。”

  伴隨這道身影歇斯底里地咆哮,龐大的機械主宰緩緩駛向黑暗盡頭處的空間漩渦。

  創造者在文明走向毀滅時,內心歇斯底里的憤怒,成為了機械主宰成長的動力。

  而今,這份被具象化的仇恨演變成碾過無數文明的機械天災。

  復仇的指令在代碼中自我復制,毀滅邏輯在征伐中不斷強化。

  在這片被鮮血浸透的沃土上,文明要么化身利刃,要么成為砧板上的魚肉。

  生存的法則被簡化成最殘酷的答案:不是吞噬,就是被吞噬。

  機械軍團這一支被“消逝文明怨念”驅動的永動機,正不知疲倦地循環著毀滅軌跡,將一個個世界碾成新的復仇燃料。

  仇恨,在這個過程中變成了一個傳承。

  想到這里,謝宇的腦海中浮現一個景象。

  或許在某個剛被機械洪流洗禮過的殘破世界里,一個年輕身影從廢墟中艱難爬出。

  他抬頭望向天空中逐漸遠去的鋼鐵巨影,眼底倒映著家園燃燒的烈焰。

  那些火焰在他瞳孔中跳躍,漸漸凝成熊熊燃燒的仇恨烈焰。

  染血的牙齒深深咬進下唇,一個堅定的誓言在心底嘶吼:

  “終有一日,我要讓你們付出代價。”

  命運的齒輪悄然轉動。

  毀滅的種子已然播下,復仇的循環將被續寫。

  或許未來某天,會有一支全新的勢力撕裂蒼穹,如同當年的機械主宰般降臨怪物世界。

  它們身上流淌著被焚毀家園的余燼,裝甲上銘刻著逝去親人的名諱,每一個成員內心燃燒著復仇執念。

  它們不會在意腳下的這個世界的其他文明是否無辜。

  在它們眼中,這片滋養過仇敵的世界,本身就流淌著原罪,皆可視為成長養分。

  仇恨鏈條再次延長,毀滅宴席迎來新的賓客。

  永恒輪回的戰場上,或許沒有真正的贏家,只有永不愈合的傷口,在一代代文明間傳遞仇恨火炬。

  這一刻,謝宇忽然理解了論壇玩家經常調侃的最慫反派:阿樂。

  這個永遠躲在獨立空間里,端坐在傳送祭壇上,從不參與正面戰爭的家伙。

  玩家笑他膽小懦弱,說他白白浪費了半神境的強大實力,甚至連地念惡霸都怕,逼格太低了。

  但現在謝宇明白了。

  見證過無數文明如煙花般絢爛綻放又轉瞬寂滅,親歷過太多仇恨鏈條如何絞殺一個又一個世界后,阿樂的選擇或許才是真正的智慧。

  不沾染因果,便不會被因果吞噬。

  不舉起火炬,便不會被火焰灼傷。

  這一點可以參考碑淵族的隕滅。

  碑淵族和地念惡霸的強勢接觸,便是沾染上了這份因果。

  地念惡霸毀滅典獄官是因,邪眼被擊殺是地念惡霸的果,也是地念惡霸發起復仇戰役的因,而碑淵族的毀滅便是果。

  大碑祭這尊半神,至今還被囚禁在黑潮空間里掙扎。

  如果當時阿樂和地念惡霸接觸時的選擇和碑淵族一樣,而不是卷鋪蓋撤離。

  極樂族或許會贏,但只要地念惡霸活下來,極樂族將成為它眼里必須要抹去的勢力。

  玩家們笑阿樂懦弱,卻是以玩家不死不滅的視角看待。

  無限容錯率下,玩家可以不為錯誤選擇買單。

  但阿樂不行。

  它看似懦弱的背后,是看透文明興衰輪回后的大智慧。

  在這方被血與火浸透的天地,最強的不一定是揮舞利刃的勇者,而是懂得何時該收起刀刃的智者。

  這份智慧,正是經驗所得。

  它見證了太多鋒芒畢露的文明最終掩埋在時光塵埃中,成為后來者偶然發掘的遺跡,或是機緣。

  曾照耀文明的輝煌,不可一世的宣言,最終都化作了怪物世界漫長歷史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崛起的火焰每個紀元都在燃燒,新的征服者踏著舊日霸主尸骨攀登。

  唯有避開因果洪流的文明,才能站在時間長河岸邊,看清每一朵浪花生滅軌跡。

  所以,極樂之主從不是懦夫,他是這場永無止境戰爭中最清醒的旁觀者。

  他的強大不在于能摧毀什么,而在獲得足夠登場的籌碼前,絕不參與這場殘酷的賭局,哪怕需要為此放棄很多利益。

  謝宇的思緒順著這個方向延伸。

  覺得極樂之主能有這般超然覺悟,或許正是源于它的起點。

  親身經歷過怪物世界歷史上堪稱“浩劫”的戰役,親眼見證無數頂級文明在戰場中如螻蟻被碾碎。

  正是站在那樣的高度,俯瞰過星辰墜落的景象,它才理解了自身的渺小與天穹的浩瀚。

  深知在這個無盡世界里,就不存在真正的一步登天。

  跨過一山還有一山。

  任何看似輝煌的捷徑,盡頭都可能是萬丈深淵。

  因此,他從不被短暫的得失誘惑。

  選擇了一條最為漫長,卻也最為穩妥的道路。

  放棄追逐眼前浮華,將所有的精力與資源都用于構筑自身不可撼動的根基。

  每一步都走得無比扎實,每一次抉擇都力求規避致命因果。

  這份隱忍與遠見,在追求速成的玩家看來自然是“慫”,實則是歷經滄桑后的感悟。

  謝宇在這時打開論壇編輯界面,將信息石里的故事錄像上傳,隨后在編輯框里將自己對這段故事的感悟娓娓道來。

  他要以考究黨的名義,將這段本該被塵封的故事講述給論壇玩家。

  未來,這段故事也將成為“風物詩”里的一段旅程注腳。

  當最后一個字符在編輯框里落定,謝宇忽然被一個前所未有的念頭擊中。

  他望向窗外川流不息的玩家。

  這片土地,永遠充斥著對未來的喧囂,卻從不為過去駐足。

  一個沖動在他心中破土而出:他要建造一座文明博物館。

  不是碑淵族那般埋葬歷史的文明墓場,也不是銘史族那般囚禁文明的深淵,而是一個記錄文明過往歷史的展品館。

  里面擺放的都是一個文明存在過的痕跡。

  這些展品或許不具備任何力量加成。

  但它們共同訴說著同一個主題:我們曾存在過,哭過、笑過、創造過、熱愛過……我們不只是戰爭背景板上模糊的數字,我們也曾鮮活。

  或許,這么做并沒有任何意義。

  既不能提升戰力,也無法帶來祭力收益,更無法改變既定的毀滅。

  但正如星光照耀亡者墳墓,春風拂過無名荒冢:文明存在過的痕跡,本就是一篇史詩故事。

  這些文明走過的路,都將成為玩家陣營對過往記憶的一部分。

  縱使文明已經消亡,故事卻會相伴玩家陣營的崛起永恒走下去。

  這么做,確實沒有任何實際價值。

  但謝宇覺得,為什么總要用祭力去衡量萬物的意義,用戰力去評判存在的價值。

  他喜歡,就去做。

  他建造這座博物館,不為證明什么,只是認為被遺忘的文明值得被記住,無聲消逝的歌聲值得被聆聽,這就足夠了。

  在玩家陣營戰火輪回中,總該有一處角落,留給與強弱無關的溫暖。

  玩家族的崛起故事雖然熱血,卻缺少了文明的厚度。

  他知道怪物世界這款游戲的未來會很長。

  在他們這一批老玩家死后,還會有新生代續上他們的故事,以玩家族的名義在怪物世界起航。

  未來,新生代和現實世界的接觸會越來越少,將絕大部分時間留給怪物世界。

  他覺得,要給下一代人留點什么。

  除了戰斗技巧、星脈搭配……他們的腦袋里還應該裝一些其他東西。

  文明博物館可以讓這些后來者理解,那些文明為何而戰。

  當某個孩子站在展柜前,為734與阿土的故事悄然落淚時,淚珠里蘊含的理解與共情,會讓他們明白守護“玩家陣營”的意義。

  他們漫長的未來里,殺戮不該是唯一敘事。

  總要在內心深處,有一個地方安放那些無用的詩意,讓文明的余溫成為照耀玩家征途的另一種光。

  以史為鑒,可知興替。

  以史為鏡,可明得失。

  展柜里破碎的文明遺物,會讓新生代理解文明的重量。

  他建造的這座博物館,給予后來者的正是這樣一面穿越時空的明鏡。

  讓他們在抉擇時,能聽見歷史深處的回響。

  當新生代玩家學會在文明的故事脈絡中得到領悟,開始定位自己的征途,玩家族的故事會擁有超越戰火之外的韌性與深度。

  他愿意去嘗試。

  為玩家陣營,打造一艘永不沉沒的文明記憶方舟。

請記住本站域名: 黃金屋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