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空間。
在極樂之主的設定中,這里被切割為兩大區域。
首先是外城,也被稱為:試煉城。
從極樂世界,乃至其他小世界招募來的生靈,都會在外城經歷六次試煉挑戰。
只有完成終極試煉的極樂玩家,才有資格踏足內城:死亡城。
到了這里,也就擁有了進入怪物世界的門票。
往后以個體,或是團體的方式,探索怪物世界,尋找資源與機遇。
其中的佼佼者,會被授予“極樂衍生規則烙印”。
極樂玩家將其稱之為“邪魔烙印”,可以通過此烙印蠱惑生靈,讓生靈創造出比直接狩獵更高的收益。
視線越過試煉城的空間邊界,死亡城的宏偉場景呈現。
這里的天空映著璀璨星河,藍色極光如綢緞般在天空晃動。
整座城市霓虹燈閃爍,到處是形態各異的極樂玩家。
它們的穿戴也是各具特色,普遍表情緊繃,雖被稱為極樂玩家,卻沒有屬于玩家的那份娛樂心態。
因為死亡,對它們而言隨時可能降臨。
存活,是需要用盡全身力量的掙扎。
整座城市里,最喧鬧的便是中心廣場。
不同種族的極樂玩家在此聚集,地上鋪開簡陋攤位。
叫賣聲、爭吵聲,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股沸騰聲浪。
攤位上陳列的,大多是從怪物世界用命換來的各類資源,或是武器裝備道具。
這里唯一的通用貨幣便是:極樂積分。
可以在死亡城的功能塔里,兌換成可以融入身體的符文技能、生命天賦、適配的武器裝備,等等。
所以每一筆交易達成,都意味著下一次探索的生存幾率得到提升。
視線從繁華喧囂的中心廣場掠過,越過聳立的居住塔樓,穿過可以接取任務的挑戰大廳,最終定格在一座與周圍格格不入的建筑上。
這座建筑通體暗紫色,燈光朦朧,門口巨大的能量招牌閃爍著四個大字:極樂沉淪。
這里是死亡城內唯一的娛樂消遣之地,有著各種趣味服務的酒吧。
里面提供了受到限制的幻境等服務。
極樂之主允許在生死線上掙扎的極樂玩家回歸后,能有一個地方短暫麻痹神經,忘卻怪物世界血腥殘酷的地方。
但這種享受,被嚴格控制在最基礎的層面。
真正的墮落在這里被禁止。
因為極樂之主需要的不是沉溺于享樂的廢物,而是能夠持續燃燒生命去成長的戰士。
極樂玩家可以在這里休息,但不能因此成為無用的耗材。
所以酒吧里不提供任何深層幻境體驗,給的都是一些極樂宮殿里不存在的模式。
就例如,用極樂能量調制,能夠讓“極樂玩家”感到精神愉悅的飲品。
酒吧內,光線迷離,空氣中彌漫著酒液醇香。
寬闊的空間內,錯落分布著卡座吧臺,形形色色的極樂玩家在此低聲交談,或是獨自沉默。
最顯眼的,是占據了一整面墻的流光酒柜,里面陳列著數百種奇異酒水,標注著不同的積分價格。
此時,酒吧相對僻靜的一角。
穿著黑色風衣的身影坐在高腳凳上,面前的吧臺上放著一杯泛著晶瑩幽藍色的酒液。
他正小口啜飲。
他,正是打入極樂玩家內部的正版玩家:羊修。
它率領的“命魂隊”,現在是死亡空間里排名前十的強隊。
規模從最初的十余人,現在已經擴容至52人,走的是精銳養成路線。
每個隊員加入,羊修都會贈予一個命魂代號,例如:鷹首、黑蛇、石像,等等。
靈感來自,自家的命魂體系。
在他的身側,侍立著一位身材窈窕的女子。
她擁有近乎完美的容顏,肌膚呈現出一種溫潤的珍珠白光澤,有著一頭淡紫色長發和一雙紫色深邃眼眸,毫不掩飾內心的崇拜,注視著正在飲酒的羊修。
期間,一雙細長的耳朵尖翹,不時顫動。
羊修在這時嘆了口氣,目光轉向站在身旁的女子,語氣中帶著點無可奈何:
“黑蛇,你看我做什么,該干嘛干嘛去。”
黑蛇聞言,非但沒走,反而往前湊了湊,雙手背在身后,身子微微前傾,臉上漾起帶著幾分狡黠的笑容:
“我該干的事,就是在這兒陪著老大呀。”
說著,她細長的紫色耳朵俏皮地動了動:
“訓練場又不會長腿跑了,技能熟練度我已經達標了……老大你一個人喝酒多悶啊,我在這兒,還能幫您看看杯子里有沒有被哪個不長眼的下了料。”
她說著,還故意做出一個警惕審視四周的表情。
夸張的模樣與她絕美的容顏形成反差。
羊修搖了搖頭:
“歪理。”
他低聲說了一句,卻沒有再驅趕黑蛇,將目光重新投向酒杯,默認了她留在身邊的事實。
黑蛇得意地抿嘴一笑,不再出聲打擾。
只是安靜地站在他身側的陰影里,像一道忠誠的剪影。
與黑蛇的開心不同,羊修最近壓力巨大。
身為正版玩家,他已經在極樂空間里待了兩年多。
這期間,偶爾也會下線。
例如,前往怪物世界期間,以外出探索為由下線離開。
至于,更換營養液之類的任務,已經交給了機器人。
訂購了相關服務,會有機器人定時定點上門,不需要他關心營養液是否需要更換處理。
為了保證身體健康,他還用祭力購置了月蝕族推出的最新款,可以自動健身的游戲倉。
所以,壓力不是來自現實。
而是身邊這幫出生入死的兄弟。
身為正版玩家,它本可以娛樂心態體驗死亡空間副本,然后帶著一筆龐大的祭力回歸神堂公會。
老大始終給他在刺殺組留著位置。
帝冢山脈的激烈戰場,才是他的歸宿。
最初,他也是這么想的。
幸運抽到死亡空間鑰匙時,他的想法很簡單:去阿樂那撈一波就回村。
為了能夠順利通關,賺取更多祭力,他憑借論壇玩家用血淚換來的攻略,開局偽裝成算無遺策的“智者”,帶領著一群懵懂新人快速成長。
那時,看著隊友投來的欽佩目光,他的虛榮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與論壇里多次提及的開局勾心斗角不同,他開局遇到的這幫隊友,都很真誠。
他們會毫無保留地分享自己發現的線索,甚至在危機關頭用性命為他擋下來自暗處的襲擊。
也會因為他的一句決策,豁出性命去完成。
每當有同伴倒下,其他隊友流露出的悲傷情緒無比真實。
最初的他,帶著一種近乎游戲的輕松心態,而他的隊友們,卻是在為每一次挑戰拼盡全力,賭上自己的性命。
接觸了解的過程中,羊修發現自己變了。
他無法再以看待工具,或是虛擬NPC的視角去看待隊友。
鷹首的沉穩果決,石像的勇敢彪悍,黑蛇帶著崇拜眼神……每一個身影,都鮮活地烙印在他心里。
認知上的轉變,越過了他最初設定的心理防線。
當他開始真正將這些隊友視為并肩的兄弟,最初的“娛樂心態”便煙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沉甸甸的責任,以及與日俱增的壓力。
在此期間,論壇攻略逐漸不夠用。
極樂之主更新的場景里,有了許多新的設定。
最初將自己定位為“智者”,面對困境時,他還是得站出來進行決策。
他只能逼迫自己冷靜。
將過去從神王身上學來的大局觀,從無數次實戰中磨礪出的戰斗直覺,以及被逼到絕境后迸發的靈感雜糅在一起,硬生生在黑暗中帶領命魂小隊劈出一條生路,晉升至死亡城。
從那時起,他發現自己變了。
處理問題的方式,從下意識打開論壇查找攻略,變成了去思考分析判斷,乃至承擔錯誤判斷的后果。
就這般在摸索成長中,他成為了命魂小隊無可替代的領袖。
能力在提升,自信也在此過程中建立。
但隨之而來的,是更深沉的羈絆。
因為每一位隊友,都是跟著他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
從贈予他們“命魂”代號,到看著他們從青澀變得可靠,彼此之間早已超越了簡單的隊友關系。
是可以將后背完全托付的生死之交。
正因如此,它失去了身為正版玩家時的快樂。
每天都在思考,如何讓這幫兄弟活下去。
最近,死亡空間的競爭越來越激烈。
探索怪物世界未知區域風險也在不斷增加。
他帶領的“命魂”小隊雖然依舊是榜單上的佼佼者,但他心里清楚,他們就像在刀尖上跳舞。
危機隨時降臨。
他害怕自己某個決策上的失誤,讓信任他的隊友陷入萬劫不復。
也害怕自己這個“偽裝的極樂玩家”,終有一天無法再庇護這群將他視為依靠的兄弟。
想到這里,羊修想起了一位隊友:嘲諷。
嘲諷,人如其名,是個嘴巴很欠的家伙,但身手敏捷,是團隊里最好的偵察兵。
他那張永遠閑不下來的嘴,總能在最壓抑的時刻,打破沉悶,讓隊伍緊繃的神經稍微松弛。
探索未知區域時,他們遭遇伏擊。
一種能夠潛伏在陰影中,發動精神尖刺的詭異生物,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作為團隊核心,他被伏擊的族群判定為首要攻擊目標。
當無形的精神尖嘯如同毒針般刺向他腦海,試圖攪碎他的意識時,他感到腦袋暈眩,出現了一瞬間的恍惚。
就是這致命的瞬間,一道身影猛地將他撞開。
是嘲諷。
他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了他與精神沖擊的路徑之間,將他拋飛了出去。
回過神來的他,看到的是嘲諷的笑容,嘴唇動了動,卻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那一刻,羊修在他的眼里,沒有看到猶豫或后悔,只有無比堅定的點頭。
下一刻,無形的力量貫穿了嘲諷的身體,讓其轟然炸裂開來。
這個眼神,烙印在了他的心底,比任何言語都更具沖擊力。
每次回想,都讓他內心顫抖。
他活了下來,帶著隊伍殺出了重圍,完成了任務。
但“嘲諷”卻永遠留在了那片土地。
自那以后,他肩上的擔子變得愈發沉重。
每一次決策,都如履薄冰,反復推演。
他害怕再次看到那樣的眼神,因為自己的一個疏忽,讓一位將他視為依靠的兄弟離開。
這也成了他內心深處最沉重的壓力來源。
他必須更強,更謹慎,算無遺策……也必須,保護好剩下的每一個隊友。
將酒杯里的藍色液體一飲而盡。
他發現自己,已經無法以最初的那份心態,輕易地轉身離開。
目光掃過酒吧迷離的光影,落在身邊黑蛇安靜的側影上,羊修在心中無聲地嘆了口氣。
這沉甸甸的責任,既是動力,也是枷鎖。
而他,還能帶著這幫兄弟走多遠呢?
就在羊修陷入沉思時,一只素白的手輕輕拿起他面前空了的酒杯。
為他重新斟滿了泛著幽藍光澤的液體。
正是黑蛇。
她與任務中冷靜果決,槍槍索命的頂尖遠程殺手判若兩人。
只有在他身邊,黑蛇才會收斂起所有的鋒芒,變回帶著些許依賴與崇拜的少女姿態。
她將酒杯輕輕推回到羊修面前,指尖在杯沿若有若無地觸碰了一下,隨即歪了歪頭,細長的耳朵隨之輕輕一顫,臉上浮現一抹俏皮笑意:
“老大,酒空了可以再續,眉頭要是皺久了,可是會留下痕跡,我指的是內心。”
羊修聞言,目光從酒杯移到她的臉上。
對上那雙含著笑意的紫色眼眸。
他嘴角微微動了一下,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嘆。
伸手接過酒杯,低聲呵斥道。
“就你話多。”
黑蛇調皮吐舌,背著手退后半步,繼續安靜地侍立在一旁。
羊修看著杯中重新蕩漾開的藍色波紋,心中了然。
他怎么會不明白黑蛇的心意?
在血與火中逐漸滋生,愈發清晰的情感,他感受得真切。
她此刻的俏皮,何嘗不是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也是在試圖驅散他心中的壓力。
這份真摯情感,在死亡城的殘酷環境下顯得如此珍貴,卻也如此沉重。
他不是鐵石心腸,也會被觸動。
但他更清醒地知道,自己“正版玩家”身份,如同一道無形壁壘,橫亙在他們之間。
他無法承諾未來,甚至不確定自己何時會突然“離開”。
接受這份感情,對他而言,或許帶來的不是慰藉,而是更深的傷害。
這甚至不是身份的阻隔,而是現實與虛幻的阻隔。
羊修低頭看著杯中搖曳的藍色光暈,思緒飄遠。
他想到了現實世界里,被津津樂道的“二次元老婆”。
精美立繪,動人聲線,承載著無數幻想與喜愛,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她們永遠活在屏幕里。
此刻,黑蛇就站在他身邊,呼吸可聞,眼神真切,會笑會鬧。
甚至可以觸碰到。
有細膩的情感,比二次元老婆更真實。
但她不會在某個清晨,帶著體溫出現在你現實世界的床頭。
互相之間隔著一層無法打破的壁壘。
他在這里經歷的愛恨情仇,生死相依,一旦斷開連接,返回充斥營養液的游戲倉,一切都會被隔離。
陷得越深,失去時越痛苦。
所以,他只能裝作不知,選擇回避。
許多內心想法,他無法和隊友述說,只能壓在心底,化作一聲嘆息。
它再次拿起酒杯,飲下一大口,除了冰冷,還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苦澀。
偶爾,他也會抽空瞥一眼玩家論壇,或是神堂公會的內部聊天頻道。
里面熱鬧非凡,兄弟們插科打諢,吹噓著最新的戰利品,或是抱怨地念惡霸又又又開始惡心人了。
最近討論的話題是,地念惡霸帶著全體玩家去新地圖“打家劫舍”,全程爆爽。
字里行間,都透著一股沒心沒肺的輕松勁兒。
那才是他熟悉的玩家生活。
沒有生死一線的沉重壓力,沒有每一個決策都關乎隊友性命的戰戰兢兢。
那時候,跟著老大神王快意恩仇,打不過就莽,死了還能在復活點罵罵咧咧地重來。
每一天都過得簡單純粹,最大的煩惱可能就是祭力不夠花,得合理花費提升實力。
夢想著有朝一日,跟著神王把地念惡霸踩在腳下,讓它跪地求饒喊爸爸。
那種肆意瀟灑,那種將一切視為游戲的輕松心態,如今想來,竟奢侈得像上輩子的事情。
他現在飲著能麻痹神經的酒,肩負著52條鮮活生命的未來。
發現屬于玩家的快樂,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被身為“老大”的責任侵蝕得千瘡百孔。
只剩下滿身的疲憊,無法與人言說的孤獨。
他再次將杯中剩余的液體一飲而盡,冰涼感順著喉嚨一路蔓延至心底。
就在這時,酒吧內原本的喧嘩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壓下。
一道魁梧身影,如同移動小山,不偏不倚地停在了羊修所在的位置旁,投下的陰影將羊修和黑蛇完全籠罩。
來者皮膚呈現灰白色澤,渾身肌肉虬結,身高接近三米。
在他身后,跟著幾名形態各異,同樣精悍的隊員。
隨意地站在那里,就自然形成了一種壓迫感。
羊修沒有抬頭,依舊盯著空酒杯,身旁的黑蛇卻是瞬間挺直了背脊,臉上的柔和消失殆盡,眼神變得冰冷銳利,右手自然下垂,指尖若有若無地觸碰到了大腿外側隱藏武器的地方。
壯漢,代號名叫“重岳”,是死亡城里排名第四的強隊“崩山”的隊長。
也是與他們命魂隊,競爭激烈的對手。
重岳在這時用粗壯的手指在吧臺上輕輕敲了敲,發出聲響吸引羊修的注意。
待羊修抬起眼皮看向他時,重岳粗糙的臉上扯出一個笑容,聲音低沉道:
“喝悶酒?看來命魂隊最近的日子似乎不太好過?”
頓時,他身后的隊員跟著發出輕笑。
看似是關切,實則挑釁意味十足。
重岳的目光掃過黑蛇,又回到羊修身上,繼續道:
“聽說你們上次在在怪物世界折了人?嘖,真是可惜了,所以我說,有時候退一步,選擇簡單點的任務,雖然積分少點,但至少安全,不是嗎?”
這番話聽來,似乎是善意提醒。
卻精準戳中了羊修的痛楚,勾起了隊友犧牲時的記憶畫面。
他心中明悟,重岳這是在暗中試探“命魂隊”近期的狀態和實力損耗。
酒吧這一角的空氣,瞬間變得緊張。
雖然死亡城里有明確規定,不能進行任何戰斗,但附近的極樂玩家還是怕惹麻煩上身,紛紛拉開距離。
羊修握著空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緊,臉上卻不見絲毫波瀾:
“命魂隊的路該怎么走,我心里有數,你沒事滾一邊去,別打擾我喝酒。”
重岳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
“你們在第三的位置夠久了,太努力有時候也是一種錯誤,你明白吧。”
說著,重岳將臉湊近羊修:
“騰出位置,對大家都好,你說呢……怪物世界危險重重,誰也不能保證每次都能全身而退。”
這番話,無疑是赤裸的威脅。
重岳不再掩飾自己對命魂小隊地位的覬覦。
對此,羊修不覺得意外。
他自然清楚重岳為何前來挑釁。
死亡城的團隊排行榜,是所有極樂玩家團隊爭奪的焦點。
這排名和榮譽倒是沒有什么關系,主要是每72天結算一次的實際獎勵有關。
排名越高,從畜生阿樂那里獲得的積分反饋就越豐厚。
這擺明是在鼓勵競爭和互相淘汰。
想要提升排名,無非兩種途徑。
第一種是老老實實,拼死拼活地在怪物世界里探索,賺取更多收益,獻祭給“阿樂”換取積分,憑硬實力往上爬。
第二種,則簡單粗暴得多,將排在前面的小隊斬去。
只要前面的隊伍沒了,自家小隊排名自然就能順勢上升,不費吹灰之力便能獲取原本屬于其他人的獎勵。
這個模式下,排名前面的團隊,永遠會被后面的團隊追逐。
他所在的命魂小隊,在排行榜第三的位置上。
重岳率領的崩山隊,被他們壓在了第四。
這看似只有一名之差,但第三名與第四名的結算獎勵,有著不小的差距。
這也是重岳剛才表示“選擇簡單點的任務,雖然積分少點,但至少安全”的原因。
它不希望命魂隊繼續霸占第三的位置,想取而代之。
但始終沒能成功。
所以重岳的選擇是,通過第二種方式。
將命魂小隊除之后快,讓自己所在的崩山小隊直接晉升為榜單第三名。
現在的命魂小隊,已然成了重岳的眼中釘肉中刺,是阻礙他獲取更多資源,變得更強的障礙。
赤裸裸的利益沖突,讓羊修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單論團隊的綜合實力,重岳率領的崩山隊要比他的命魂小隊更強。
命魂小隊走的是絕對精英路線。
每一個成員都是他精挑細選,是在無數次生死試煉中證明過自己,并且建立了深厚友誼羈絆的兄弟。
他不愿為了盲目擴張,引入那些只講利益,毫無感情基礎的新成員。
這種模式,有利有弊。
優勢在于,小隊里的每一個成員單兵作戰能力都極強,彼此默契度高。
擅長閃電突襲,在復雜環境中如同一把鋒利尖刀,能夠以最小代價直插敵人心臟。
弊端是人數太少了。
與崩山隊這種規模超過五百人的團隊爆發正面沖突,人數上的巨大差距就會成為致命短板。
他曾是神堂公會的一員,混跡帝冢山脈。
知曉正面對抗時,拼的是整體戰爭力量,是陣線的厚度,也是持續火力輸出和協同防御能力。
人數越多,意味著戰術組合更豐富,容錯率更高,在正面對抗中優勢越大。
人數少,意味著在正面戰場上難以形成有效的戰線縱深,容易被對方憑借人數優勢逐步合圍。
真要打起來,命魂小隊大概率不是崩山隊的對手。
重岳正是看準了這一點,想要通過威脅讓他放棄排名。
這也是羊修最近擔憂的問題。
他不僅要帶著兄弟們完成任務,獲取資源,還要時刻提防著其他小隊的騷擾。
重岳帶來的威脅,隨時可能在某個時間點爆發。
似乎是覺得言語試探已經足夠,重岳臉上露出一抹殘忍笑意。
他不再多言,掌中多了一枚造型古樸,閃爍著暗紅色微光的令牌。
他將令牌在羊修橫眼前不緊不慢地晃了晃,暗紅的光芒映在羊修平靜無波的瞳孔里。
“命魂,怪物世界很大,卻也很小,言盡于此。”
語罷,重岳深深地看了羊修一眼,又瞥了一眼旁邊冷著臉的黑蛇,發出一聲冷哼。
隨即五指一收,將令牌攥緊,帶著一眾手下,轉身融入酒吧迷離的光影中,消失在人群里。
羊修的心也在這時一沉。
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重岳和他的崩山隊,就像一條潛伏在暗處的毒蛇,已經將命魂小隊視為了必須鏟除的獵物,準備展開行動了。
那枚令牌,他自然認得,名叫團隊追蹤令。
使用后,可以在一定時間內,鎖定目標團隊在怪物世界中的坐標位置。
兌換需要12萬極樂積分。
追蹤令的出現,等同于宣戰布告。
重岳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下一次在怪物世界,他會動用這令牌,以及極樂商城里兌換的空間系道具,對命魂隊展開獵殺。
再次相遇,將是你死我活的廝殺。
重岳的威脅,已經從口頭,變成了具體的倒計時。
羊修目視重岳離去的方向,沒有說話,短暫沉默后站起身,朝酒吧外走去。
黑蛇果斷跟上,與他保持著半步距離,如同一道忠誠影子。
離開酒吧迷離喧囂的環境,死亡城的“黑暗風格”景象撲面。
街道上往來的極樂玩家行色匆匆,各自背負著生存的壓力,與酒吧內形成鮮明對比。
黑蛇在這時加快了腳步,與他并肩,側過頭看向羊修側臉。
臉上重新浮現帶著些許俏皮的笑容:
“老大,沒事,不過是一群仗著人多勢眾的蠢貨罷了,真要是在怪物世界里碰上,誰獵殺誰還不一定呢。”
她頓了頓,紫色眼眸中閃爍著自信,繼續道:
“老大,你一定能帶領我們撕碎他們,就像之前我們一同撕碎所有擋路的障礙一樣。”
黑蛇的話語中,帶著對他近乎盲目的信賴。
若在平時,羊修因她這份心意而感到一絲暖意。
但此刻,這份毫無保留的信任卻像一副重擔,壓在了他的肩上。
他側頭看了黑蛇一眼,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伸手揉了揉她淡紫色的長發:
“嗯,我知道,先回去休息吧。”
這親昵的舉動讓黑蛇微微一怔,隨即臉上泛起一絲紫暈,用力點了點頭:
“好!”
黑蛇離開后,羊修穿過空間壁壘,回到了屬于自己的房間。
背靠著冰冷的金屬門板,他緩緩滑坐在地上。
抬起手,用力揉搓著臉頰,試圖驅散心中的疲憊感。
房間里一片死寂,只有他略顯粗重的呼吸聲。
黑蛇的信任,隊友的依賴,重岳的威脅,嘲諷犧牲時的眼神……所有畫面在他腦海中交織、翻騰,最終化作一股幾乎要將他淹沒的洪流。
壓力沒有因為黑蛇的安慰而減輕,反而在獨處時刻,變得更加清晰。
危機已經出現,接下來的每一步,都可能將身邊這些信任他,追隨他的人,帶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誒,我怕是混的最慘的玩家了吧……。”
這句話還未說完,羊修忽然一愣。
他發現自己出現了慣性思維,怎么就在思考如何以極樂玩家的方式去度過危機。
他可是正版玩家。
是連地念惡霸都要忌憚的玩家族成員。
面對一群依托于極樂空間體系發展的“盜版”玩家小隊,他居然在害怕,甚至懷疑自己能否帶領團隊生存下去。
習慣了以極樂玩家的身份去思考,差點忘記了自己的根在哪了。
他可不是被困于這方天地的囚徒,是帶來極樂空間里薅羊毛的“玩家天災”一員。
“艸,我太蠢了。”
忽然想通了的羊修,頓時來了精神。
身為玩家,遇到問題就該去想怎么開掛。
不開,怎么對得起玩家身份。
他在這時喚出了聯系人列表,翻找到了許久沒有聯系的一位好友。
上面顯示,上一次發送消息的時間在大半年前。
他的頭像是一個高舉著印有“神堂”二字旗幟的Q版人物,下面騎著正在飛速奔跑的Q版地念惡霸。
點開頭像,他向對方發去私聊信息:
“老大,救命啊,出大事了,我需要你的幫助。”
等待中,對方發來回復:
神王:你誰啊,我們不認識吧,你怎么會有我好友,建議互刪了吧(滑稽.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