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道長盯著黑棺不放，指尖微微顫抖。
“師兄，是你嗎？”
他低聲詢問，聲音夾帶著幾分不確定，第一時間便想解開黑棺的封禁，但很快又僵在原地。
清風道長似乎想到什么，表情變得無比恐懼。
“師兄，不是師弟不給你打開棺材，實在是怕啊。”
說話間，他取出天庭賜予的法印，眼底閃過一絲遲疑，但還是選擇外放神識溝通法印。
七仙女生前不過真仙境，死后化作的太陰蛻形，直到如今都無法處理，只能采用封鎖蟠桃園的方式，讓影響盡可能不擴散。
可是比起自家師兄，完全是大巫見小巫。
尸天尊、鬼真君如果淪為太陰蛻形，絕對遠超七仙女千倍萬倍，皓庭霄度天都得毀于一旦，甚至足以波及整個天庭。
從天庭八部的態度就能管中窺豹。
清風道長還記得，封神才剛剛結束不久，素曜玄虛府的兩口棺材就是由八部正神親自看守。
八部正神每隔五十年調換一次，看守兩百年才有所放緩。
并且天庭也允許清風道長借助兩口棺材鎮壓各處禍端，不過他們反復強調過，一旦楊合的兩具化身有復蘇跡象就必須上報。
如果不能第一時間通知到他們，容易釀成大禍。
“云霄娘娘不在天庭，聯系其余八部之首會不會徒增變數？”
清風道長滿頭大汗，自家師兄在封神量劫時鬧出的動靜實在有些太大，八部之首里面有一大半身死道消都與楊合有關。
亦如財部之首趙公明，或是太歲部之首殷郊。
“要不暫且等等？師兄哪怕失控應該也難以脫離封禁，或者干脆打開黑棺放師兄出來？”
咚咚！！
黑棺內傳來一陣陣沉悶的敲擊，棺木都隨之震動。
濃郁的尸氣從縫隙中滲出，在室內形成黑霧，桌面的酒盞晃動，瓊漿玉液剎那間蒸發殆盡。
密密麻麻的紅毛試圖鉆出蓋板縫隙。
清風道長猛地后退一步，法印差點脫手，“師兄！他們都說你會淪為太陰蛻形，只有云霄娘娘覺得你不受影響，師弟今日偏偏要一試，大不了把性命還你。”
他下定決心，黑棺乃是八部正神合力煉制的，如果繼續生出脫困的跡象，必將引來麻煩。
清風道長嘴里念叨幾句，蓋板表面的紋路變得黯淡。
蓋板掀開。
“清風，具體講講何為太陰蛻形。”
棺中傳來熟悉的聲音，低沉而沙啞，讓清風道長渾身一顫。
“師兄，我……”
楊合的狀態不容樂觀，扮演尸天尊的瞬間便察覺到，萬化樹根須肉眼可見的速度腐化。
放在天兵身上并不明顯，但不知為何，尸天尊反應極其劇烈。
宛如即將陷入走火入魔。
楊合唯一慶幸的是自己隨時可以斷絕生機，只要不再扮演尸天尊，萬化樹的腐化很快就能愈合。
清風道長眼眶通紅，法印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他連忙撲到棺前，聲音哽咽道：“師兄！真的是你，我以為…我以為你已經……”
“清風，我死了多少年了？”
“師兄，距離封神量劫結束整整六百三十四年！！”
清風道長跪在棺前，先前的顧慮頓時煙消云散。
自家師兄是誰？
幽冥巡海鬼元真君！
太虛巡劫尸骸天尊！！
三清弟子、女媧門人，封神榜上首名！！！
“六百四十三年，呵呵。”楊合無奈的搖頭，典故之間的跨度實在太久，偏偏無法利用空檔期。
不過無妨，自己擁有面板可以傳授各典故。
西游量劫已經開始，我楊合注定是最大的受益者。
而且師徒四人取西經還早，孫悟空得在五指山下五百年，他有信心追回落下的修為。
“清風，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楊合手臂按在棺沿，指甲泛著淡淡的青光，皮膚下隱約可見尸斑，血管幾乎呈現紫紅色。
“以為我死了？”
他言語帶著一絲調笑，“你師兄若是白白死在棺材里，你這幾百年用我的尸體打生樁的事情，豈不是沒人找你算賬了？”
清風道長臉色一僵，隨即尷尬的撓頭：“師兄，他們都說你的倆化身是鎮壓太陰蛻形的寶物，哪怕圣人都不一定如此克制。”
“清風，你還沒說太陰蛻形是何物呢？”
楊合自然不可能怪罪清風道長，稍加檢查就發現，尸天尊的道袍不久前換洗過，可以說，師弟確實伺候自己六百余年。
清風道長咽了口唾沫，目光閃爍：“師兄，這事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
楊合咳嗽幾聲，掌心已有血跡沾染，如今別說發揮出實力，就連自保都難以做到。
萬化樹一直在反噬，很可能源頭的天道真出問題了。
清風道長沉默片刻，長嘆一聲：“師兄，這一切，都得從你沉睡后的第三十年說起。”
“天庭眾仙瘋了。”
楊合瞇起眼睛，只感覺清風道長依舊心有余悸。
他沒有多言，任由清風道長自顧自的說道：“我腦海里就一些零碎的記憶片段，印象中到處都是自殘的仙人，似乎……”
清風道長欲言又止，良久才繼續說道：“似乎是被嚇瘋的。”
“所有仙人？”
“應該是，就連我這個真仙境也受到影響。”
清風道長在凡間的時候就資質尋常，全靠著功績上榜，成仙后六百余年都沒有更進一步。
如此情況也較為常見，天庭三十重天終究大部分是底層。
清風道長仔細回憶，額頭有青筋爆出，“我依稀記得，三十重天皆是鬼哭狼嚎，再到后來，三清圣人出手，仙人才陸續恢復。”
楊合不明白仙人發瘋與太陰蛻形的關聯。
“三清圣人做了什么？”
“不知道，我只知道意識蘇醒后已經不具道場。”
楊合暗自咋舌，自己狀態的不對勁果然源于道場，或者準確來說，源于逐漸腐化的萬化樹。
西游記這個版本，天道似乎帶有侵蝕性。
間接影響到萬化樹。
“師兄，太陰蛻形就是道場失控的表現。”
楊合沉默無言，天兵死后回到主世界，隱約就已經意識到七仙女是因為道場而淪為邪祟。
但有一點清風道長估計也不清楚，失控的并非七仙女。
很可能是王母娘娘。
蟠桃果核 由王母娘娘的瑤池孕育而出，深埋于血肉骨骼中，便能生長成一株花微果小的桃樹。
“瑤池應該是王母娘娘的道場，蟠桃園就算不是洞天之物，也會是仙庭，媽的，媽的。”
“王母不知是何情況，玉帝呢？”
楊合早已把果核連帶十六顆蟠桃統統兌換成靈視，確實有些浪費，但蟠桃會誘導自己吞服，甚至體內四鬼都變得蠢蠢欲動。
清風道長又講到天庭八部的格局，以及對于楊合的忌憚。
也難怪。
楊合的萬化天道場遠超同境界，大羅金仙都無法相提并論，如果失控，確實非常危險。
后世深層大司而來的金蟬子面對萬化天道場，舉手投足也充斥不屑，說明哪怕兩千年過去，都沒有找到重修道場的辦法。
楊合眉頭緊鎖，實在不甘心放棄萬化天道場。
他能守住主世界凡間的關鍵就是道場，其余任何手段都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對抗深層大司。
“清風，舍棄道場后的修行法門講究什么？”
“師兄，如今的修行法門完全不同于六百余年前。”
清風道長壓低聲音，眼中閃過一絲復雜，“修仙之道，已經不再講究納五氣、斬三尸了。”
楊合好奇的問道：“那修什么？”
“修神通。”清風道長從袖中取出一塊玉簡，“現在天庭的真仙境，都是靠修煉神通來提升修為，五氣朝元？三尸不斬？”
“師兄，相比走火入魔都不重要了。”
楊合接過玉簡，神識一掃，臉色頓時變得古怪起來。
這個‘新法’，其實依舊是修行道場。
只不過是把身魂修成道場，容納體內的鬼雖然叫作神通，但本質上作用偏向洞天仙庭。
仙人會選擇一頭鬼為本命神通，容納進某個器官。
本命神通不就是洞天之物？
其余鬼衍生的小神通，不就是仙庭？
楊合找不出絲毫弊端，新法唯一的缺點就是沒有天道樹，上限絕對不如舊法，但論實力，新法真不一定會弱，甚至更強。
怎么說呢。
楊合以前斗法還得先展開道場，然后施展神通。
新法自成一體，抬手一道袖里乾坤，舊法不展開道場，神通威力肯定遜色，直接被搶占先機。
楊合拋開腐化的萬化樹，不覺得自己的神通會弱。
化仙術、五色神光哪個不是冠絕同境界，就算沒有道場，真仙境又有幾人能相提并論。
但楊合只要修行新法，那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簡單了。
這個版本非常適合我。
“我不可能舍棄道場。”楊合目光堅定，“一代版本一代神，新法現階段再強，放到兩千年后人鬼共存的時代也都是白瞎。”
深層大司的那群怪物玩得那叫一個極端，以人身修成鬼神。
楊合適應這個版本，代表著到頭來還得適應下個版本，一來二去，成深層大司開山老祖了。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