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燈道人銘刻的涅槃印逐漸來到尾聲。
“涅槃者，貪欲永盡，瞋恚永盡，愚癡永盡，一切諸煩惱永盡，是名涅槃……”
靈鷲山佛光大漲。
與脫胎印的不同，涅槃印更加偏向于奪舍，同時也無需脫胎印苛刻的條件，一旦大印成型，哪怕楊合再想后悔都來不及。
轟隆隆。
靈鷲山微微震動，佛光封禁住楊合。
能看到無垢鬼佛全程沒有絲毫抗拒，很快就淪為一顆蓮子，懸在半空中閃爍著誘人的氣息。
“二十四諸天。”
“佛陀果位。”
燃燈道人呼吸急促，因為佛陀果位沒有被完全煉化，只要吞噬涅盤印即可掌握果位。
二十四諸天更不用多說，楊合一死，仙庭自然是無主之物。
燃燈道人忍不住喃喃自語，神識掃過靈鷲山，表情忌憚的察覺到共有七百丈道場有異。
七百丈道場明面上屬于靈鷲山，實則已經淪為楊合的佛土。
如今楊合受制于涅槃印，七百丈道場在一點點回歸掌控，隱藏在寺廟間的沙彌小人接連爆裂。
“可是……”
“他…為何不利用七百丈道場反制我。”
“為何啊啊！！！”
燃燈道人只感覺刺骨的寒意涌上脊背，楊合的布置幾乎毫無疏漏，一步步都是奔著死穴。
當時在誅仙陣時，楊合利用二十四諸天配合太上老君，已經把燃燈道人重創，先前看來，僅僅以為楊合不過棋差半招。
現在卻細思極恐。
七百丈道場絕非短短幾日能占據的，楊合如果在我重創之際，最后拋出這張底牌。
就連燃燈道人都覺得，自己恐怕必死無疑。
結果楊合不但拖到萬仙陣，甚至甘愿選擇放棄，頗有種主動吧為他人做嫁衣，不對，難…難道楊合會有更大的圖謀嗎？
燃燈道人才不相信楊合突然領悟佛教道理。
學習釋迦摩尼割肉喂鷹？
娘的！！
割肉喂鷹？你直接獻出機緣不就行了？為何要多此一舉，弄出個涅槃印來誘導自己。
燃燈道人瘋狂的回溯記憶，卻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就像一場精心編織的噩夢，明明身處其中，卻找不到夢開始的節點，越是思量越是恐懼。
燃燈道人幾千年的閱歷毫無作用，不自覺滿頭大汗。
作為大羅金仙，結果在神識籠罩的靈鷲山道場中，連楊合是如何占據七百丈都弄不清楚。
“他到底在靈鷲山埋了多少后手？”
燃燈道人遠遠望著涅槃印，恐懼溢于言表。
佛光普照，蓮子生長成一朵花蕊，里面蘊含無垢鬼佛所有的積累，明明觸手可得卻進退兩難。
楊合從始至終就沒有一絲反抗，甚至主動配合著涅槃印。
燃燈道人罕見的生出退意，在沒有搞懂楊合的目的前，貿然煉化涅槃印只會后患無窮。
“楊合有機會殺我卻選擇隱忍，除非……”
“他不想讓我入榜。”
燃燈道人想到此處，愈發的心神不寧起來，封神榜關乎到量劫，不是尋常仙人能左右的。
甚至圣人都無法中斷已經開始的封神量劫。
楊合憑什么認為可以抹除大羅金仙？
憑什么？
燃燈道人指尖微微發顫，不禁想起十天君，他們注定入榜，結果卻被楊合煉制的邪祟取代。
會不會，楊合又是打的這個主意？
燃燈道人是怕了，就算沒有任何證據，但只是一個真假難辨的猜測，就已經足矣。
“再等等吧，萬仙陣以后找機會煉化。”
他拿起涅槃印，正打算離開靈鷲山。
咔嚓。
清脆的碎裂聲突兀響起。
燃燈道人猛然俯首，只見腳底不知何時踩碎一枚貝殼，碎裂的貝殼流淌出血水，不一會兒，就已經把百米內浸濕。
“準提圣人？”
一截枯瘦如柴的手臂從血水里探出。
“燃燈，吃了他。”
沙啞低沉的呢喃回蕩開來，下一刻，準提道人已經降臨靈鷲山，四肢扭曲畸形，就像是渾身從狹窄的空間硬生生擠出。
燃燈道人瞳孔驟縮，死死盯著準提道人不放。
“見過前輩，燃燈奪回佛陀果位不久，打算稍加休養生息再煉化，待到圓滿必定登門拜訪。”
他的態度恭恭敬敬，甚至恨不得以頭搶地。
準提道人歪著腦袋，嘴角咧到耳邊，依舊在重復同一句話，只是言語愈發不寒而栗。
“燃燈，吃了他！！”
燃燈道人遲疑幾息，想要再解釋幾句。
“燃燈，你不吃掉他，我就吃掉你！！！”
準提道人露出尖牙利齒，口水順著下巴滴落。
燃燈道人的喉結滾動，來自準提道人的壓迫感如芒在背，即便直面元始天尊都不至于如此。
畢竟元始天尊不問世事，不像準提道人那樣喜怒無常。
“圣人，可否庇佑弟子？”
準提道人沒有回答，目光讓燃燈道人連退數步。
燃燈道人皮膚表面浮現出細密的梵文紋路，骨骼在溶解，身體組織將淪為一團爛肉。
他知道這是準提道人最后的通牒。
隨即一把抓住涅槃印，閉眼吞入腹中。
涅槃印鉆進靈鷲山，散發出的萬丈佛光一點點融入道場，佛陀果位逐漸被剝離成型。
燃燈道人心念一動，二十四諸天自發環繞身周。
一切順利得不可思議。
“多謝準提圣人，多謝準提圣人。”
“哈哈哈！！！”
燃燈道人只以為是準提道人所為，忍不住發出癲狂的大笑，楊合空有城府算計，結果事到臨頭卻淪為自己的嫁衣。
笑聲在靈鷲山驚起漫天飛鳥。
他的道袍無風自動，腦后浮現出璀璨佛光。
佛陀果位極為契合，稍加煉化就已經如臂使指，能感覺到身魂在蛻變，耳邊響起萬千梵音。
燃燈道人經歷情緒的高低落差，忍不住的失態。
準提道人靜靜的看著，嘴角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詭異微笑。
“燃燈。”
“圣人，弟子無以為報！”
準提道人淡淡的說道：“我可從未幫助過你，也從未阻攔過你，一切都是因果循環。”
燃燈道人表情僵硬，神識一遍遍的掃過身魂。
“燃燈你知道嗎？”
準提道人饒有興趣的說道：“直到你煉化涅槃印，楊合留在里面的最后一抹意識才覆滅。”
燃燈道人瞳孔驟然收縮，楊合期望自己煉化涅槃印。
怎么可能？！！
“最有意思的是就連我都看不透楊合。”
準提道人雙手合十，閉目像是在等待著楊合回來。
燃燈道人張大嘴巴，欲言又止的想要說些什么，卻發現自己不受控制的向前邁步。
一步、兩步、三步。
他的姿勢僵硬，仿佛肉身多出一道意識在接管。
“弟子為佛教嘔心瀝血……”
話說到一半，燃燈道人猛地捂住喉嚨，聲音！這絕不是他的聲音！分明是…楊合！！！
“他在奪舍我！！！”
他驚恐的低頭，渾身在發生著變化。
皮膚逐漸泛起石質光澤，指節變得修長，五臟六腑長出五官，就連掌紋都在重新排列組合。
“準提圣人，救我，救救弟子。”
“楊合是三清弟子，他是女媧門人，不能信任，拜入佛教后早晚都會反叛我們的！！”
燃燈道人艱難的開口說著，五官在緩緩移動。
準提道人依舊閉目合十，嘴角勾起弧度：“燃燈我說過的，我從未幫你，也從未阻你。”
燃燈道人頹唐的跌倒在地，已經有七八分相似楊合。
此時此刻，他似乎只能接受滿盤皆輸的下場，甚至如此一來直接斷絕冊封天庭仙神的可能。
楊合比自己更狠，壓根沒有留活路。
“楊合，我…我就想知道，你是…怎樣奪舍我的！”
燃燈道人的言語已經含糊不清，臨死前試圖搞清楚真相，結果意識在短短片刻便覆滅。
“準提前輩，晚輩已經吃掉燃燈道人。”
楊合笑意不減，恢復清醒的瞬間，靈鷲山已經如臂使指，還能看到燃燈道人數千年的積累。
可惜為煉制二十四諸天霍霍掉不少。
不然楊合修行到大羅金仙都無需資源。
“靈鷲山總共六千五百丈，里面蘊含著三十六類仙庭，不過論品質，遠遠不如十絕城。”
楊合能煉化的仙庭數量有限，打算挑選一番后兌換成靈視。
至于靈鷲山，當然是作為萬化天道場的養分，擁有雙道場弊大于利，況且燃燈道人的佛教味兒實在太濃，容易污染天道樹。
準提道人這才睜開雙眼，目光中帶著欣賞。
“楊合，你的天生神通是我平生所見獨一無二的。”
楊合笑笑不說話，燃燈道人死得真慘，老陰比有一萬種可能活下來，結果選了唯一的死亡結局。
準提道人抬眸繼續說道：“恰好你的化身已經折損，今后便專注修行佛教的道統傳承吧。”
楊合眉頭微皺，來回典故世界時掃過常駐角色的信息。
仍然是無法扮演，但信息里不約而同多出一句“外邪入體”。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可愛打自己主意。
楊合心底生出狐疑，不會是西方二圣搞鬼吧，化身立場不明，確實可能會在道佛間反復橫跳。
準提道人看出楊合所想，搖頭說道。
“我從未幫你，也從未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