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燈道人來到供奉楊合另一具化身的偏殿。
塑像靜靜的立在祭臺上，周遭雖然沒有道童的尸體，但地磚正在不斷滲出暗紅的血水。
“除去無垢佛外，楊合的其余化身都具備三頭六臂與天生三目，化身之間很可能會出現反噬。”
燃燈道人其實明白，根本不應該再針對楊合。
楊合八成已經獲得西方二圣的支持，佛陀果位、二十四諸天被奪走，成佛幾乎是板上釘釘。
燃燈道人任何舉動無疑都在露出破綻。
但他不甘心，謀劃數百年的機緣，成為佛教七圣的機緣，竟然淪為一個凡俗的嫁衣。
“楊合，你的兩具化身只要失控，就不信你不受影響。”
咔咔。
塑像似乎聞到燃燈道人散發的血腥味，脖頸不住的延伸，尸青的皮膚因為興奮而泛紅。
六只手掌各托著一顆跳動的心臟，已是蠢蠢欲動。
“來吃吧。”
燃燈道人獰笑著撕開傷口，鮮血淋漓的內臟滑落，隨即顫抖著捧起心臟，交給塑像吞噬。
三顆頭顱同時睜開空洞的眼窩，手臂猛地貫穿燃燈道人的肩膀，將他吊到半空分食。
燃燈道人任由三尸道人撕扯骨肉，在劇痛中忍不住狂笑。
他就快瘋掉了。
就連自己都清楚，距離失去理智只差半步。
楊合只是誘因，主要是因為境界臨近準圣，遲遲無法突破瓶頸，使得身魂難免會失控。
按照原本的謀劃，拜入佛教就會一勞永逸。
可惜如今一切機緣，都是楊合成仙成佛的墊腳石，就連慈航道人也不再回應傳念。
三尸道人體積不斷暴漲，尸臭彌漫開來，隨即脫離祭臺，匍匐在偏殿的一角消化骨肉。
正在此時。
燃燈道人聽到，三尸道人發出一聲嗚咽。
三尸道人仿佛察覺到危險，手腳并用的逃出側殿，不一會兒已經消失在夜色深處。
“誰？！！”
燃燈道人身軀一震，能讓三尸道人深感威脅的不一定是大羅金仙，或許是楊合真身？畢竟化身初具靈智，會本能的害怕真身。
他踉蹌的站定，注意到殿外有陰氣在不斷翻涌。
只看動靜的話，不像是楊合能引起的。
隨即十幾道身影快速逼近側殿，皆是萬仙陣內的假仙，土地神、門神、福祿壽三仙……
只不過假仙都有著難以言喻的詭異。
光從表面來分辨，假仙已經難以維持人形，舉手投足間透露出獨屬于邪祟的濃濃貪婪。
“他……”
燃燈道人目光鎖定假仙圍攏中央的一僧人。
“不可能的，他絕對…不可能的。”
都已經見證過楊合做出多類驚世駭俗的事端，面對無垢佛的到來，燃燈道人依舊不敢置信。
燃燈道人看清楚楊合后，更是愣在原地。
只見，無垢佛竟然赤足踏在血泊中。
每走一步，就有部分骨肉從身上剝離，骨肉頓時成為假仙的食物，胸口都已經被啃食殆盡。
森森白骨裸露在外，傷勢恢復的速度顯然不夠。
假仙的食欲得到滿足，才沒有一擁而上，甚至會主動為楊合擋開部分同類的覬覦。
“三百二十一。”
“兩百七十三。”
“兩百四十四。”
楊合表面不動聲色，心里卻在默數著銳減的陽壽。
與誅仙陣不同，他沒耐心在萬仙陣布局慢慢折磨燃燈道人，三清即將超脫，鬼知道接下來迎接自己的會是什么大恐怖。
唯有趁著燃燈道人不備先發制人，再從準提道人那里取得煉化佛陀果位的法門才是上策。
楊合如此激進，也是在賭準提道人會不會提供助力。
若是不成，他也懶得爾虞我詐，不如把精力放在其余常駐角色，無垢佛成仙得道干脆前往女媧宮再說，不能淪為佛教的工具人。
楊合冷冷的一瞥燃燈道人，五路神捧著佛珠來到面前。
“師父，您的寶貝！！”
他一口吞掉最后一顆佛珠，雖然未曾攜帶其余佛珠，但二十四諸天的圓滿還是顯露出異象。
腦后有一輪光暈閃爍，可以看見無邊無際的佛海在起伏。
體內尚未煉化的佛陀果位回應二十四諸天，頓時楊合的腳底多出蓮花寶座，步步生蓮，映襯的如同佛陀降臨凡間一般。
燃燈道人劇烈咳嗽起來，牙齒差點咬碎。
按理說，他早在千年前就已經太上忘情，為何會因為一個竊道者而道心如此不穩？
“燃燈前輩，好久未見。”
燃燈道人未曾回應，楊合依舊在拋出骨肉。
相比自己喂食邪祟的模樣，楊合仿佛在救濟蒼生，不知為何想起佛經記載的釋迦摩尼割肉喂鷹。
他的笑容凝固，竟然第一次生出相形見絀的念頭。
“不對！”
燃燈道人警惕起來，似乎楊合還有一些暗手未曾揭露，對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不曾反應過來，楊合的身軀突然劇烈膨脹。
隨著一聲悶響，無垢佛當場炸裂，骨肉如同雨點四濺，又化作大量沙彌，轉瞬煙消云散。
燃燈道人環顧四周，明明不見楊合，卻感覺后者無處不在。
“他為何不在意化身，到底為何？”
燃燈道人瞳孔驟然收縮，下意識望向靈鷲山，只見在亭臺樓閣間，有聲音在歌頌無垢佛。
他很快察覺，有一間寺廟內布滿沙彌小人。
“一粒一佛，一佛一劫災。”
“萬沙積成佛陀，方是無垢無大災。”
燃燈道人一愣神，注意到寺廟里擺放的不再是自己，竟然替換成栩栩如生的無垢佛。
楊合不再留手，動用起靈鷲山的小世界。
潛移默化下，靈鷲山已經有近七百丈受到無垢佛的掌控，不過想要徹底奪取，除非燃燈道人身死，否則只會陷入僵持。
“還剩兩百十二。”
楊合掃過面板，確認靈視時刻在暴漲。
說明準提道人一直在關注自己。
“嘿嘿嘿。”
楊合的膽子越來越大，決定給準提道人演一出好戲，就不信這個佛教圣人會臨時反水。
“燃燈老陰比，我給你機會你要把握住啊！”
沙彌小人在歌頌無垢佛的同時，陸續擰斷脖頸。
血水在靈鷲山中銘刻起來。
燃燈道人面容扭曲，死死盯著在靈鷲山作祟的楊合，發現沙彌小人銘刻的梵文異常眼熟。
“阿那律陀流轉大印？確實是阿那律陀流轉大印沒錯！！”
他怎能認不出阿那律陀流轉大印，甚至一眼就能知曉，梵文屬于佛門轉世奪舍的涅槃印。
畢竟此法就是自己傳授的。
楊合幾乎沒有任何遮掩，堂而皇之的在靈鷲山布置涅槃印。
燃燈道人心念一動，熊熊業火降臨靈鷲山。
他剛想一掌捏死楊合，卻注意到細思極恐的發現。
“梵文怎會是以我為主的？難道是楊合弄錯？這個混蛋一步步都無比嚴謹，不可能弄錯！”
燃燈道人捂住腦袋，皮膚出現高溫灼燒的焦褐色。
涅槃印一旦施展，一方將會淪為另一方的爐鼎，甚至會被抹掉意識，就是一種另類的奪舍。
楊合的梵文銘刻完畢后，燃燈道人可以找回丟失的一切。
徹底取而代之。
“可是…為什么啊啊啊！！”
燃燈道人灼燒著腦袋，皮肉滋滋作響，劇痛卻難以緩解道心的破損，思緒變得像是修行不久的道童，面對楊合顧慮重重。
他仔細回憶與楊合的經歷，只感覺后者的舉動神鬼莫測。
偏偏有強烈的目的性。
會不會，楊合在故意讓自己上鉤？
“死！！！”
燃燈道人抬起右掌，業火已經來到寺廟的上方，可硬是無法更進一步，心底里的僥幸在加劇。
矛盾的念頭不斷發酵，導致走火入魔愈演愈烈。
燃燈道人口吐血水，業火如同活物撐開上下顎，體內的鬼即將舍棄肉身鉆到外界。
“啊啊啊啊！！！”
“死！”
燃燈道人一掌拍出，寺廟淪為一片廢墟。
涅槃印也隨之結束。
燃燈道人雙目失神，見到觸手可及的機緣準瞬即逝后，又不免患得患失起來，成千上萬年的閱歷面對楊合次次都被破防。
“會不會是故意刺激我的道心，涅槃印的布置是真的？”
“會不會他想要舍棄無垢佛的化身，畢竟楊合明顯更加偏向三清，甚至三清皆是其師尊。”
“會不會……”
燃燈道人感覺自己完全被楊合牽著鼻子走，換作任何人都得逼瘋，可能就是奔著逼瘋來的。
“一粒一佛，一佛一劫災。”
“萬沙積成佛陀，方是無垢無大災。”
沙彌小人再次出現，這回是在另一間寺廟，熟悉的涅槃印再次銘刻，梵文閃爍著淡淡佛光。
楊合盤坐在祭臺上，抬眸注視燃燈道人。
“一百二十七。”
“無垢佛占據的靈鷲山折損四分之一。”
“不過無妨。”
楊合瞇起眼睛，光是七百丈的靈鷲山哪里夠，他想要的是整個道場，貪心一點才能吃飽飯。
業火籠罩靈鷲山。
燃燈道人更加猶豫不決，若是平靜幾日心神，或許能察覺到楊合的打算，奈何事到臨頭又道心不穩，理智已經接近崩潰。
“他一定以為我不敢，一定以為貧道不敢！！！”
燃燈道人雙眼布滿血絲，一把抹掉涅槃印的梵文。
最后的理智做出判斷，自行銘刻起涅槃印。
楊合差點發笑，大魚總算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