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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月髓金膏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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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穹宮、月髓金膏池  “蒯恩拜見世叔!”

  曾經守在丹潼崖,天天翹首以盼著康榮泉為其培育靈土的蒯家主,早已換了一副模樣。

  現下蒯恩看上去不僅結丹年頭還要比康大掌門早了不少,且被匡家宗室榮養了這些年頭過后,身上還被熏出來了一番貴氣。

  康大寶居于費家潁州族地那些日子,與那些費家子弟交往時候漲了些見識。這才能識得出來蒯恩頭上那頂七寶攢珠冠,確是出自方家之手。

  高達三階的釋家七寶嵌在主冠上頭,將外海鮫人寶珠圍在頂端。主冠周圍鋪有神鳥金箔、亦是涼西道一樣殊為少見的上乘靈物,便連經年金丹都難求得。

  這般多奇珍異寶合攏煉成的,當是一件了不得的護持之寶。

  除此之外,其身上孔雀羽織金羅氅亦也顯眼。

  這大氅上布有千鳥銜芝暗紋,這手藝不單是要三階靈裁才能制得、還是特意用摻了紫磨金粉的靈線勾勒而成,便就又為這件攻防一體的法寶用時省了三成消耗。

  在大氅雙肩玉帶扣上頭,還刻有龍首鳳羽。足顯富貴之余,亦藏了兩門犀利手段,端得是不可小覷。

  如綜上所述這般堪稱豪奢的煉器手段,確是如云角州這樣貧窮邊鄙的偏遠軍州少有得見的。想也曉得,蒯恩拜入南王門下這些年,屬實得了大把好處。

  只是康大掌門這么短短一瞬所看到的,便就足以勾得好些無有出身根腳的上修過來相投、任憑驅使。

  “蒯道友別來無恙”康大寶不禁在心頭生出些感慨來,畢竟當年裴奕執意要舍了賀家淑女、迎娶蒯家小妹時候,任誰都難想到,眼下居然會是這般光景。

  “當不得世叔如此稱呼,世叔于蒯家再造之恩、蒯恩永世不忘!”

  蒯恩說話時候語氣未有作假,康大掌門見得此幕,固然感慨十分,卻也還在心頭存了些警惕之心。

  畢竟現下前者都已靠著大衛宗室成了中品金丹,康大寶若真因了這所謂“世叔”稱呼,便就真還拿蒯恩當個孝順晚輩來做看待,那才真是個笑話。

  不過既然蒯恩態度未變,康大掌門倒也不急于糾正其稱謂,畢竟若是這身具溟涬玄樞體的宗室寵兒,當真還對于重明宗存有些許舊情,那自是一件了不得的好事。

  便算康大寶才入得玄穹宮中,但便算在費家時候,也都聽聞過今上有意效仿沈靈楓故事,尚公主于蒯恩。

  這般想來,這位曾經的小家之主,成為又一名了不得的宗室貴胄,當也只是時間問題罷了,早晚有能用得上的時候。

  康大寶心頭仍舊存著小心,可蒯恩的熱情卻還要超出前者所想。他把住康大掌門臂膀,語氣里頭又加了三分激動:

  “上次甲子年一屆的隨駕御狩之中,侄兒在一眾中書舍人之中得了頭名,便就得了今上夸贊,特命九皇子再賜侄兒一回月髓金膏池修行機會。

  今日侄兒在宅中修行到了一半,突然心血來潮,這才奔赴過來。本以為是突破初期修為機緣,倒是未曾想到,竟能再見得世叔、當真驚喜。”

  “此子都已要突破金丹初期了?”

  康大掌門聽得蒯恩所言先是驚詫,心頭忙感慨著那溟涬玄樞體當真了不得,怨不得當年南王匡慎之聽得這消息過后,便就連匡琉亭面子都半點不賣,硬要收蒯恩于門下。

  還有蒯恩口中那位九皇子,康大寶還是個練氣小修時候,便就聽得人提起過其“年僅十二,便以練氣之身獨戰三名筑基,大獲全勝。”的事跡。

  現下都已過去了大幾十年,康大掌門甚至都已記不得當時那說話的熟人是死是活了,這位九皇子卻是更了不得了。

  便連潁州費家中不少眼光頗高的年輕子弟,都對其頗為推崇。他們皆言這九皇子溫良恭讓、資質不俗,確有今上之風。

  事實上,在匡琉亭橫空出世之前,這位九皇子便一直是前者皇嗣位置的有力爭奪者。

  只是在匡琉亭結成上品金丹、拜得瀾夢宮主人為師、得授秦國公之位過后,這番皇儲之爭、才跟著塵埃落地。

外人常想,修行人當無拘無束、自由自在,何消自縛于這些名爵尊位、難得灑脫?卻不曾想今上被上代諸王選中、登得大寶過后,都已經延壽近三百年了  這期間,修行資糧應有盡有,經、史、子、集一應俱全,典、決、箓、圖難有不得。為的便是希冀大衛宗室能再出來一位真君、好厘清這殘破江山。

  亦就是說,誰能坐上這尊位,誰就是大衛宗室窮盡這手頭積累、全力栽培的下一位真君之選。

  只是人力終有窮盡。

  衛帝登基過后固然用心用命、卻未能如宗室貴胄們所想,晉為真君。哪怕耗費了無窮資糧、他卻也還是未擺脫這桎梏,到了也不過是一道途無望的元嬰巔峰修士。

  縱算天下真人少有人敵,可大衛仙朝終還是遍布沉疴舊疾、難見朝氣。甚至因了衛帝自身修行靡費過多,這一代代宗室之中人才反還更加稀少、愈發蕭條。

  以致于到了現下這般,大衛宗室竟只有三名真人尚存、二十七道盡都暗潮涌動的危急局面。也就是近一二百年之間,衛帝徹底息了突破念頭,宗室子弟的修行才稍有些起色。

  亦就是說,如若衛帝當年未能繼位,那便早與同輩的一應宗王一般,隨著大批珍寶一并埋入了陵寢之中。哪還能如現下這般,靠著太祖留下的諸多手段,只要不出這玄穹宮中,便就能比真君?

  于這些好處看來,什么所謂珍物美人、一應享受,對于這等存在則更加不值一提。

  不過而今的九皇子固然已與尊位無緣,卻也還是風頭最勁的宗室貴胄之一。數年前才成中品金丹的他雖然還未得封爵,但朝野內外卻也都曉得今上對其殊為青睞。

  康大掌門聽得蒯恩語氣,卻還聽得出來后者與這九皇子頗為熟稔,這也是他受了器重的明證之一。

  蒯恩怕不曉得短短數言之間,自己眼前的這位世叔腦海里頭,便就閃過了這般多的念頭。他只是又與后者好心言講了一番這月髓金膏池中需得注意的要點,便就又與其約了個時候、地方,好做敘舊。

  別過蒯恩過后,康大寶才終于能將手中信符投進池外鎮獸巨口之中,待得其茶碗大小的眼瞳泛起銀芒,大門洞開,他才入得一處月髓金膏池中修行。

  這靈池據傳也有來歷,是當年太祖與黎山一脈一位尊者贏下賭約過后,由數位巔峰妖尉過來服了百余年勞役過后才修筑而成。

  原本的靈池乃是宗室真人修行之所,只是因了太祖失陷過后發生了六王爭都、九公援海之事,不但令得匡家宗室元氣大傷,便連這片靈池亦也殘破大半。

  現下康大掌門所見池水效用,卻還是當不得當年十一之數,也是令人唏噓。

  不過于康大寶這沒什么見識的看來,這池中靈泉卻照舊好似玉瀝冰綃,升騰起的靈霧濃郁非常,實乃其平生所見的最佳修行之所。

  若依著衛帝適才在獨龍殿中所言,康大寶只消在這池水中修行一月,便就能省卻十數年蹉跎,凝實丹元、一如真丹。

  這卻是修士結丹過后殊為關鍵的一步,便如當年的赤心教道子古成森,固然因了臨陣突破過后、能對一應丹主、真修以碾壓之勢,但實則也處于兇險邊緣。

  當其時他若真不顧分寸,硬要與康大掌門一眾死戰不退,那么古成森自己亦也會有丹體不穩、境界倒退的風險。

  康大寶要比他幸運,能省卻了這些煩惱。

  只見得他褪去身上法衣,赤果果地邁入了靈池之中。

  大成境界的太古原體早已令得其變得精壯無比,他身量雖大,看起來卻與臃腫二字無有半點關聯,是以哪怕渾身精赤、旁人卻也不覺難看。

  月髓金膏池氤氳起銀白色霧氣,凝成水珠綴在康大掌門虬實的后背上頭。池中流淌的銀色漿液正泛起靛藍色波紋,倒映著石壁上一個個由頂尖妖尉鐫刻的玄奧符文。

  康大寶挺胸挨著寒玉砌成的池壁,裸露的脊背在蝕骨冰寒中繃出弓弦般的弧度。

  靈池邊沿的十數盞鑄靈宮燈倏然亮起,一顆顆豆大的焰火跳脫出來、由《玄清枯榮秘冊》顯化出來的翠色符文懸浮半空之際,滿池池水驟然沸騰。

  于此同時,康大掌門額角青筋暴起,粘稠銀漿自周身毛孔滲入血肉、匯入經絡。

  這過程卻難稱得快意,反似萬根淬毒銀針大力磨蹭著每寸筋骨。沉淀了不曉得多少時候的月髓精華順著康大寶發顫的脊梁蜿蜒游走,在丹室氣海中炸開焦雷,幾要震得五臟六腑翻江倒海。

  金丹丹體這時候未再做什么掩藏,雙魚逐尾之相蒙著一層玉色顯化出來。池中的漿液開始肉眼可見地變得清澈起來,反觀康大寶丹田中的金丹丹體,卻是愈發凝實、漸退虛浮之象。

  也不曉得就這般又過了多久,蘊在丹田中的金丹倏然生出來一絲翠色。

  突然,久未動作的康大寶喉結一滾,吐出來一個詰詘聱牙的玄奧音節。

  其一直在心頭默默念誦的《玄清枯榮秘冊》的經文倏然在識海里凝成實體,一個個遒勁有力的碧色篆字沿著三焦經脈游走起來,途經肺腑時驚起朽木逢春的噼啪聲。

  池底忽有青芒乍現,水波凝成游龍繞體三匝。這便是池中木華被勾出來的顯現,康大寶聽過教誨、動作不慢,分出神識以水做籠,將青芒圈禁其中。

  繼而便是三十六個大周天運轉催動,水中青芒漸漸浸入體內、游進泥丸宮內,被丹火煉化、融入丹體之中。

  隨后整座靈池開始亡命地蒸騰青白霧氣,池邊幾株康大掌門認不得來歷的靈植枝頭上頭,登時掛滿了凍結的冰晶。

  又是一陣微風吹拂過來,冰晶轉瞬化成一陣細雨,澆在康大寶滾燙十分的法體上頭,發出來滋滋灼響。

  也即是在這時候,《玄清枯榮秘冊》的修行才到了最為關鍵的一節。

  天際垂落的月華倏然扭曲成漩渦,靈池周遭的草木急速枯榮。康大掌門面龐爬上樹皮狀紋路,十個指肚上頭卻又一一冒出來碧色篆字。

  沉在康大寶體內的枯榮清氣迸發青光,似將整池月髓金膏煉成流動的翡翠,到這時候池面銀漿已褪去了最后一層顏色。

  康大掌門周身蒸騰的霧汽里隱現青蓮虛影,丹室中枯榮二氣交纏成團,丹體上雙魚逐尾之相愈發凝實、直至完滿無缺、再無破綻。

  池畔計時漏刻傳來清音,亦告示著康大寶這番修行的終止。

  門外的鎮獸眸中再生清光,圈住靈池的大門復又洞開,靈池周遭的諸般禁制亦也跟著靈光黯淡了下來。

  也即是這時候,漸熄的靈潮中傳來一陣緩緩吐息聲響。待得康大寶睜眼時候,面上似還沾著些未散的月華碎屑,一雙不大的眼睛里頭,卻沁滿了快慰神色。

  “時到今日卻才曉得,從苦苦前百余年修行、到底過得是何日子!!”

  只是勿論再怎么食味知髓、意猶未盡,一月之期已到,康大掌門卻也不得不邁出靈池、著好法衣。

  也即是在其邁出靈池過后,那一池月髓金膏卻又肉眼可見的開始變得濃稠起來。

  “我這上品金丹卻是不能以道理計之,若依著魏大監前番教誨所言,我此番為了穩固丹體而用去的月髓金膏,足能當得同來的金丹六倍之數?端得可怕,今日過后,又要去哪里尋資糧?!”

  康大寶有生之年,頭一回對于這些宗室豪族生出來了這般大的怨念。

  他又看過一眼已經徐徐回復原狀的月髓金膏池,眼里頭滿是留戀。

  “前人言:‘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卻是不假。”

  只以自己這番心情變幻推測,康大掌門確有道理懷疑:衛帝此番安排是要自己記住這番際遇、好在將來舍得用心用命、再換這修行機緣。

  此番康大掌門不單靠著這一池的月髓金膏穩固了丹體、完滿真丹,便連遲滯了好些時候的太古原體似都已更上層樓,在腦海里頭又現了些明悟出來。

  這自是意外之喜。

  懷著復雜心思從靜室中出來過后,康大寶未見得蒯恩身影,也不曉得后者是否修行完畢,便就決定先離開此地。

  他才邁過禁制,一個身材壯碩的筑基火者便就迎了上來,語氣里頭盡是親切討好:

  “武寧侯,上柱國正在雅書苑中相候,專遣仆來引路。”

  費葉涗身為上柱國,地位只在三公、兩相之下,與這一看便無跟腳的健壯火者中間不曉得隔了多少層,哪會親自來做交待?

  康大寶也不揭穿他這臉上貼金舉動,反摸出來一樣不曉得是從哪個倒霉蛋儲物袋里拾來的二階玉璜,遞到了這位火者手中。

  “勞煩道友引路。”

  后者似也見怪不怪,畢竟從月髓金膏池中出來的,少有不是神清氣爽的。這些大人物心情一佳、這手頭自然闊綽,沒點兒關系,他卻也討不來這等美差。

  康大掌門隨著健碩火者一路穿過了好些厲害禁制、避過了好些玄奧陣法、擦過了好些俊俏宮娥,這才行到了一處雅致十分的書苑之中。

  行到這里,那火者身份低微,便就不能再進,免得遭門口鎮獸倏然復生、嚼吃干凈。

  康大寶別過火者,進門時候,卻只見得費葉涗一人,至于費天勤那老鳥則未見得,也不曉得是去了何處。

  葉涗老祖面前矮幾頭正擺了一局殘棋,正在推敲不停,顯是興致頗濃。

  待得康大掌門入門行過拜禮,這老修卻也不急端詳、發問,反是將一封由潁州族地轉交來的信符遞予后者。

  康大寶雙手接過,展開一看,目中便有驚色滲出。只聽得他禁不住淡聲念出來信符上那幾個關鍵字眼:“連師叔三仙洞旦夕可破.師兄回來過后,便做酬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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