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道宗齊聚 幽藍甬道仿若被一陣無形的狂風吹拂,驟然泛起粼粼波光。
跟隨長春真君參加論道滅神法會的徐青化身一一李青,此刻他心底猛地一震。
他這才驚覺腳下所踏并非尋常巖石,而是仿若凝固成實質的輪回業力,正以一種神秘莫測的軌跡緩緩流轉。抬眸望去,兩側巖壁是泛著青黑色澤的弱水長河,那弱水宛如一汪無盡的墨淵,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氣息。無數扭曲的面孔在水面下浮沉,他們張著嘴,似在無聲地嘶吼,這些皆是未能渡過苦海的修士殘魂,
被困于此,受盡折磨。
「莫要靠近邊緣三尺。」長春真君神色凝重,寬大的袖袍一揮,七盞青銅古燈從袖中如流星般甩出,穩穩地落在甬道四周。
燈焰幽微,仔細看去,竟是由破碎的輪回印記所組成,散發著一種超脫塵世的神秘光芒。
「弱水蝕骨銷魂,縱是金仙道體,沾上半滴,也要被削去一朵仙花,功力大損。」他的聲音仿若洪鐘般在甬道中低沉回蕩。
李青心中一動,暗自試探著放出一縷太初魔然。那魔如一縷黑色的煙霧,
在甬道中豌前行。然而,黑霧尚未觸及弱水,一只蒼白的手臂陡然從水中伸出,如閃電般擦住了魔烈。
這手臂上密密麻麻布滿了閉著的眼睛,每只瞳孔中都映照出不同時空的死亡場景,或戰火紛飛,或天災肆虐,或心魔纏身,種種慘象令人毛骨悚然。
玉陽真君見狀,冷哼一聲,腰間玉佩瞬間光芒大盛,一道神雷從中進發而出,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朝著那詭異存在劈去。「轟隆」一聲巨響,神雷將蒼日手臂劈成縷縷青煙,消散在空氣中。
「這些是溺亡在輪回通道的怨靈。」玉陽真君雙手迅速掐動法訣,口中念念有詞。剎那間,眾人足下浮現出陰陽魚圖案,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將眾人籠罩其中。「它們被困在弱水與現世的夾縫中,以吞噬活人魂魄為生,最為貪婪。」
就在此時,隊伍后方突然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眾人急忙回頭,只見某位隨行弟子的袖袍不慎沾到了飛濺的弱水珠。那水珠仿若劇毒,瞬間侵蝕著弟子的身體,整個人竟如融化的蠟像般,迅速變形。緊接著,他的三魂七魄化作七條青蛇,扭動著身軀,朝著巖壁游去。
長春真君反應迅速,及時拋出琉璃凈瓶。瓶中混沌之氣洶涌而出,將七條青蛇重新包裹,捏合成人形。然而,那弟子的修為已從地仙急劇跌落至金丹,面色蒼白如紙,氣息微弱。
「看見了嗎?」玉陽真君眉頭緊鎖,指尖纏繞著從弱水表面撈起的銀色絲線。這絲線纖細卻堅韌,散發著淡淡的因果之力,「這是某位大羅斷裂的因果。
即便是我們,若墜入此間」他微微一頓,突然松開手指,銀絲墜入弱水的剎那,整條輪回通道都響起凄厲道泣,仿佛有某個古老而強大的存在被驚醒。那道泣聲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痛著眾人的靈魂,令人頭皮發麻。
李青忽然頓住腳步,目光落在弱水的倒影中。在那如鏡的水面下,他看見自已身后浮現出十二重魔影,每重身影都在演繹不同的隕落方式。有的被方劍穿心,有的被業火焚身,有的被心魔吞噬這是弱水對方物終局的預兆。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長春真君察覺到李青的異樣,手中拂塵輕輕一掃,拂過李青的靈臺。那拂塵帶看絲絲縷縷的道蘊,瞬間打散了弱水的宿命映照。「弱水照見的是可能性,而非必然。當年長生大帝曾在此看見自己身墮魔道,后來偏要逆天改命,結果——」
就在此時,兩側弱水突然劇烈翻涌,有帝袍冠冕的虛影從水中浮現。眾人皆屏住呼吸,不敢發出一絲聲響,生怕驚擾到這位偉岸的存在。
長春真君同樣默不作聲。
李青心里有猜測,這尊虛影,很可能是長生大帝遺留。
長生大帝丶純陽祖師——
徐青心中有些揣測,也有更多的迷霧產生。
當眾人終于踏上一片暗紅大陸時,李青只覺渾身一沉,法衣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法力丶神念都受到了極大的壓制,仿佛被一層無形的鎖束縛。
此刻的他,仿佛變回了凡人時代,僅僅比一個練臟武者強上一截。
好在不是本尊來此,不然的話··
「李青,這里便是靈臺星海最核心的地方。」長春真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帶著一絲凝重。
玉陽真君微笑著看向眾人,眼中透著一絲深意:「感覺到了吧,這里的大道和外界截然不同。即使太乙丶大羅在此,也不再是合道的境界,有隕落的風險。
不過我等有傳送符,隨時可以離開,你們則需要在里面呆上七年。」他的話語中,既有對這片神秘之地的介紹,也隱隱透露出對弟子們的擔憂。
李青聞言,心中一動,開口問道:「靈臺星海的時間流速和外界一致麼?」他作為天魔化身,自然能感應到外界的本尊,雙方的感知交互,明顯出現了很長的延遲,他才會這麼問。
玉陽真君微微驚訝,目光在李青身上打量了一番:「你怎麼會問此事?」他心中暗自思付,李青此舉莫非察覺到了什麼?
他接著捻須道:「不錯,這里過去一天,外面是一年。」
玉陽真君清楚李青是化身,只是靈臺星海,非比尋常,即使太乙丶大羅的化身在此處,也不可能和外界的本體能產生聯系。玉陽真君驚訝之后,很快想明白其中。他和長春真君眼神交流了一下,目光中閃過一絲驚訝與了然,顯然雙方都意識到李青的特殊之處。
但玉陽真君沒有點破,而是照常和弟子們解釋在靈臺星海這片大陸的注意事項。
論道滅神法會,先是由各宗的大人物論道。這可不是簡單的講道,而是亮出自己修成的三花五氣與要挑戰的人比拼。純陽道宗已經打定主意要和菩提道宗的七大太上長老比拼三花五氣。
這七位號稱菩提七圣,其中個個都是大羅的修為。不過他們皆是宏愿法成道大羅,自己的宏愿沒實現之前,雖有大羅果位,可究竟不得圓滿,比真正的大羅還是差了一些。故而對拼三花五氣,不見得比走太乙道路的純陽七仙厲害。
當然,李青也懷疑七大真君有意圖在這次論道滅神法會中,一舉成就太乙。
純陽道宗一行來到一座宛如人首的山峰。
只見山峰上,三十六座青銅道臺突然進發璀璨霞光。
當純陽道宗眾人隨著長春真君行至第三座刻著太極陰陽魚的道臺時,空氣突然泛起水波狀的褶皺。八名身著素白鶴擎的道人自時光漣漪中踏出,為首者正是無相道人,他手持的拂塵竟是由三千根黑白交雜的陰陽本源之氣編織而成。
「多年未見,長春道友的建木枯枝竟抽了新芽。「無相道人聲音像是從九幽黃泉傳來,他眉心開啟一條裂縫,竟有玄黃光芒射出,照向李青。
玉陽真君袖中純陽劍發出龍吟,劍鋒所指處時空裂開蛛網狀紋路,阻擋了玄黃光芒的侵入,他冷聲道:「太上道宗何時變得如此沒規矩?竟然隨便動用玄黃天鑒的神通,窺探別派弟子?
「你這位弟子是魔主再世,將帶來浩劫。」無相道人淡淡道。
玉陽真君持劍而立,對著無相道人開口:「什麼魔主,道爺我聽都沒聽過。」
無相道人冷笑一聲,揮動拂塵,陰陽二氣化為天羅地網,試圖抓走李青。
玉陽真君可不慣著對方,純陽劍將對方的拂塵絲縷斬斷,對無相道人道:「
無相,別給臉不要臉。」
純陽道宗走太乙之路,與三清門下早已水火不容。
李青雖然早有預料,但場面這麼火爆,還是有些料想不急。
什麼,導火索是他自己,那就沒事了。
無相道人:「玉陽子,你們祖師尚且化了應身在我宗了斷因果,你對本宗如此不敬,是不是太不知分寸了。」
玉陽真君:「祖師教我們貴已養身,沒教過我們當奴才。」
他說話間,正好菩提道宗的太上長老一心帶著弟子們趕到,聽到玉陽真君的話,老臉一紅。
早知道玉陽真君是個口無遮攔的,他就不該急著現身。
這臭牛鼻子,指著和尚罵禿驢呢。
一心長老合十道:「無相道友丶玉陽道友,咱們參加法會,交流大道,切勿動了真火,傷了和氣。」
玉陽真君道:「一心,你少裝模作樣,這次論道滅神法會,我們純陽道宗就是要拿回四大道宗的地位。而且你們菩提道宗,早就倒向佛門,哪有半點閑云野鶴的仙氣在—」
他口氣張狂,絲毫沒將一心這位菩提道宗的太上長老放在眼里。
不過玉陽真君如此張狂,純陽道宗的諸弟子們,反而個個去了心中擔憂。畢竟玉陽真君如此有底氣,這次論道滅神法會,他們肯定是占盡優勢了。
李青也明白,這是玉陽道爺給大家找信心,亦是向盟友表明純陽道宗的決心。
而自始至終,長春真君都一言不發,顯然默認了玉陽真君的話。
天穹忽有銀河倒懸,靈臺星海中的九方顆星辰忽然同時偏離既定軌跡。虛空裂開五道縱貫時空的溝壑,每條裂縫中都流淌著濃縮的弱水精華,凝成通天徹地的水玉階梯。
當第一雙麻履踏上星階時,大道光芒之下,仿佛整片靈臺星海的砂礫都化作湛藍冰晶。
眾人紛紛側目,只見到天河五老踏浪而來。
為首的大長老郭太岳身披蓑衣,竟是抽離了一方大世界的水脈織就,每根蓑草都嵌著顆溺亡龍魂凝成的夜明珠;而鍾老道手持的魚竿懸著太陰星為餌,釣線分明是截取天河本體煉化的水精。
三長老浩明子腰間葫蘆噴吐的霧氣里,隱約可見三千水府龍宮隨生隨滅;四長老許長生赤足踩著的龜甲,龜紋宛如天道脈絡;最后方的聽濤子閉目撫琴,七根琴弦乃是抽自靈臺星海的本源潮聲。
他們走過的星階寸寸崩解,碎片落地即化鵬鳥。轉眼間靈臺星海上空已游弋著遮天蔽日的星屑鵬群,每片鱗羽都折射著可怕的月光。
無相道人冷笑道:「五位道友,在這靈臺星海方寸之地,哪有什麼偉力存在,就不要用幻術賣弄了。」
天河五老之首的郭太岳哈哈大笑,剛才驚天動地的諸般異象,要時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悠悠道:「還不是諸位劍拔弩張,我們過來給大家舒緩舒緩。」
他隨行弟子中,徐清竹赫然排在前列。
李青心想,「混得不錯。」
徐清竹在天河眾弟子中,則是氣質冷若冰霜,誰都不搭理,但瞧見李青之后,或許是血脈感應,心頭升起一絲異樣。
「清竹,我是你爹的化身。」李青感受到對方的視線,用天魔法的血脈感應,向對方傳遞信息。這法門十分隱秘。
徐清竹似乎沒聽見一般,沒有任何異樣,甚至都不往李青這方向瞧一眼。
李青也不自找沒趣。
別說他一個化身,本尊來了,都不見得人家能有啥好臉色。
父女關系如此緊張,肯定是徐青的錯,關他李青什麼事!
不過由于靈臺星海的阻隔,徐青和化身之間,確實有一層無形的隔膜存在,
李青的思維變得更活絡了。
這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玄妙。
另一邊。
「天河道友來得正好。」長春真君手中建木新芽突然暴漲,嫩枝穿透三十六座青銅道臺,綻放出古老神秘的年輪虛影,與五老周身道韻遙相呼應。
他這一手,妙不可言。
連無相道人都目露凝重。
別看長春真君未成太乙,但他們修煉的神通極為特殊。
尤其是長春真君修煉的建木神通,對于天河道宗的水法加成極大。
無相道人心中警惕,隨后開口:「等太虛道宗的道友來了,咱們再說他的事。」
他指著李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