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首的那名男子道:
“哼,陳飛鏑不過是個棋子。”
“我們真正的目標,是讓侯府內斗加劇,再次大幅度削弱其實力。只要陳飛鏑出兵,無論成敗,我們再乘勢發動,侯府都會陷入混亂。”
“不過.”
另外一個男子皺了皺眉,語氣中帶著幾分忌憚:
“侯府那個老七,倒是有些棘手,我們之前布置的人差點就被他的人抓了出來。”
“那位七少爺?”
有男子嗤笑一聲:
“不過是個庶子,再怎么折騰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不可大意。”
為首男人沉聲道:
“這個老七雖然年輕,但手段不凡。他能在侯府內斗中全身而退,甚至在外白手起家,可見其背后應有高人在。”
“那又如何?”
那男子冷笑道:
“他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庶子。侯府的權力之爭,他插不上手。”
“未必。”
為首那男子目光深邃:
“老七雖然擺明了不插手世子之位,但他的勢力日益壯大,已經讓侯府其他幾房感到了威脅。我們不妨再推一把,讓他也卷入這場爭斗。”
“怎么推?”有一個男子問道,很顯然他是執行者。
“簡單。”
為首那人沒說話,旁邊已經有人插嘴:
“只要讓陳飛鏑知道,這個老七也在暗中謀劃,想要借機上位。以陳飛鏑的偏激性子,肯定會對這個看不上的老七下手。”
突然,此時外面撲棱棱飛來了一只烏鴉,然后站在了桌子上,為首那人抓住了烏鴉,取下了其腳上的竹管一看,臉色頓時一變:
“什么!崔記貨棧直接關門歇業?城衛的崔子誠告病十日?”
“侯府中的線人也是傳來回報,說是侯府老七夤夜離府,說是頭痛難治,外出求醫!”
看到了這兩條消息之后,室內的氣氛頓時一變,隔了幾秒鐘之后才有人喃喃道:
“會不會是此人覺察到了什么?那我們的計劃豈不是危險了?”
為首那人冷冷的道:
“侯府諸子,紛爭不休,揭破我們的計劃對這位七爺有什么好處?”
“根據我們的資料,這位七爺在侯府里面可沒少受欺負。”
突然,旁邊一名始終沉默的男子道:
“我聽說,國師的那位弟子后日就要抵達這邊,他是出了名的認錢不認人,或許我們讓他幫忙拔掉那根刺?”
為首那人眼前一亮道:
“你是說?歷滔?”
那男子點點頭道:
“國師的七弟子梼杌最近貌似在附近活動,一千兩黃金足夠讓他出手一次了。“
為首那人咬了咬牙:
“一千兩黃金雖然有些貴,但若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殺了歷滔,那么也算是物有所值呢。”
另外一個男子眼前一亮補充道:
“如果能殺了歷滔,城中必然一片混亂,現在三盛城當中已經有六家大戶暗附于我,城外的牛馬行當中還能抽調出五百來人。”
“這樣一來的話,若是與天勇軍那支西巡偏師約好的話,那么是有機會奪城的啊。”
其余的人也都覺得頗有道理:
“那就按計劃行事。讓侯府內斗,削弱他們的實力,為我們車名國的大計鋪路!”
“奪下三盛城!!這輩子的富貴榮華都不用愁了。”
“天賜良機!”
幾人相視一笑,眼中滿是陰險和得意。油燈的光芒在他們臉上投下陰影,仿佛預示著即將到來的腥風血雨。
對于巡撫歷滔來說,最近幾天真是忙得焦頭爛額,只覺得自己流年不利,想要找個大能來轉轉運,祛一祛霉運了。
目前歷滔最為關注的事情,當然就是侯府世子陳飛鏑的獨走出兵。
對此歷滔是樂觀其成的,畢竟陳家在這里經營了幾十年,已成尾大不掉之勢。
無論是自己還是王上,都希望陳家的勢力持續削弱,這才符合整個閬山國的利益。
但陳飛鏑的離開只是個開始,自從他走后第四天,城中便出現了大量流言:
有人說是侯府這邊的出兵乃是反叛行為,并未得到王上的批準。
又有人說草原上早已布置好了大量伏兵,陳飛鏑此時已是兵敗身死。
還有更夸張的,說陳飛鏑兵敗以后茍且偷生,為了活命已經投靠了乃蠻部,要前來詐城。
這些說法真的是千奇百怪,搞得人心惶惶,歷滔也非庸才,已經感覺到了有不懷好意的暗流正在不停涌動。
所以他全力發動手下找出那些隱藏起來的老鼠,但這需要時間。
但這時候歷滔萬萬沒有料到,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下午時分,歷滔將手中的事情處理完畢,坐在書房中,眉頭緊鎖,手中的茶杯已經涼了許久。
被他信重的趙師爺推門進來,手里拿著一卷賬冊,臉上帶著幾分凝重。
“大人,您找我?”
趙師爺輕聲問道,順手關上了門。
歷滔抬起頭,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坐吧,有件事想與你商議。”
趙師爺坐下,將賬冊放在桌上,低聲問道:
“大人可是為城中近日的亂象煩心?”
歷滔點點頭,嘆了口氣:
“正是。自從陳飛鏑擅動之后,城中有不少宵小之輩散布謠言,煽動人心,各種謠言紛紛冒頭,若再不整治,只怕局勢會愈發不可收拾。”
趙師爺沉吟片刻,緩緩說道:
“大人所言極是。不過,單憑我們之力,恐怕難以徹底肅清這些隱患。畢竟,這些人背后或許有更大的勢力撐腰。”
歷滔眼中閃過一絲銳利:
“你的意思是,我們需借力打力?”
趙師爺點頭:
“正是,鎮北侯府在三盛城根深蒂固,若能與之聯手,此事便事半功倍。”
歷滔皺了皺眉,語氣有些遲疑:
“你知道的,本官的重要職權就是監視侯府的一舉一動,雙方的關系并不融洽,當然,也不能融洽!再加上識得大體的鎮北侯又不在城中,此事恐怕.”
趙師爺微微一笑,低聲道:
“大人,侯府同樣也不愿意看到城中生亂的,一座穩定的三盛城也關乎他們的利益。”
“更何況,侯爺離開之后,委托主事的是他的謀主謝德勝,此人素有遠見,未必不會同意。”
歷滔思索片刻,點頭道:
“你說得有理。不過,侯府內部也并非鐵板一塊。王夫人與我有舊怨,恐怕會從中作梗。”
趙師爺嘆了口氣:
“王夫人確實是個麻煩。不過,只要我們拿出足夠的誠意,或許能說服她。”
歷滔苦笑:
“誠意?咳咳,當年她的弟弟為非作歹,被我設計入彀,甚至險些入獄問罪,這筆賬她可一直記在心里。”
趙師爺沉吟道:
“大人,此事或許可以從謝德勝入手。只要他點頭,王夫人即便反對,也難以獨斷專行。”
歷滔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好,那就試試。明日我們便去侯府拜會,看看能否說服他們。”
趙師爺點頭:
“大人英明。不過,此行需謹慎行事,以免激化矛盾。”
歷滔點點頭道:
“你先去試試侯府的口風吧,先去找謝德勝談談。”
趙師爺躬身行禮道:
“既然東主有意,那我明日就去跑一趟。”
三盛城當中風起云涌,提前一步離開的宮天五卻在遠處穩坐釣魚臺。
他此時乃是在遠處六十里外的扎門山臨時營地處。
這里名為山,其實高度也就是五六十米的丘陵,只是因為附近的地勢平坦,所以看起來逶迤綿延,頗為雄渾,植物也是蓊郁豐茂。
這個臨時營地本來是被大群馬賊所占據,但哈薩爾平時沒事就被宮天五叫去測試新武器,外加他也非常注重實戰,所以此處的馬賊早就被剿殺干凈了,留下來的營地就成了臨時據點。
此時跟隨在宮天五身邊的大概有三百來人,其中有百余人都已被傳授了無漏身,實力已經提升得相當厲害。
根據哈薩爾的評估,自己率領這三百來人沖陣的話,草原上的普通戰士哪怕是超過千人,也會被輕易擊潰。
很快的,遠處就飛來了一只灰雀,這是用來代替信鴿聯絡的工具,緊接著,便有人將送來的消息迅速傳遞過來。
宮天五打開了紙條一看,臉色頓時一變:
“什么?居然真的讓他得手了?”
原來,宮天五的情報網早就通過經商的時候擴展了開來,此時也能獲得第一信息。
這張紙條上赫然寫著:嚴石戰死,始畢可汗被一箭破胸重創,陳飛鏑率精銳向東突圍。
宮天五接下來將這張紙條遞過去給他們傳閱,哈薩爾皺著眉頭沉吟了幾秒鐘,然后斷然的道:
“草原上也有人想要讓始畢可汗死!否則的話陳飛鏑根本抓不住可汗的前行線路,這是在借刀殺人。”
塔贊聽了立即道:
“俺也覺得。”
宮天五意味深長的道:
“我聽說,每一位可汗身邊都有自己的怯薛勇士,跟隨著可汗征戰天下,一旦可汗被刺或者說是被殺,怯薛勇士除非能為他復仇,否則的話全家都要死。”
塔贊道:
“是這樣的,主上。”
宮天五意味深長的道:
“看來這次老大的母族那邊將壓箱底的好東西都掏出來了啊,這樣陳飛鏑都還沒死?還能突圍?”
然后宮天五看向了哈薩爾:
“你帶八十人去維拉山口附近巡游,負責搜集相應的情報,如果有報信的信使,帶他來見我。”
說到這里,宮天五停了一停,然后淡淡的道:
“如果信使見到你們就跑,那么就是假的,直接殺掉。”
哈薩爾知道維拉山口應該是陳飛鏑想要逃回三盛城的必經之路,他點點頭,用力捶打了一下胸口,然后就吹起尖利的木哨子,直接上馬奔馳了出去。
緊接著便有八十名騎士紛紛上馬跟上,一人三馬,迅速消失在了草原上。
令宮天五意外的是,哈薩爾這邊剛剛出發了一個小時不到,就派了十來個人折返了回來,他們則是帶著兩名渾身浴血的騎士一同來到。
這兩名騎士身穿黑色的特制戰鎧,便是侯府賴以起家,名震天下的玄甲都成員。
他們一見到了宮天五之后,頓時就心急火燎的道:
“太好了,你們居然有這么多人手,趕快跟我走,世子目前被困諢牙河谷!”
另外一人則是振奮的道:
“世子說了,凡是敢去的,榮華富貴,珍寶女子隨便挑!”
另外一人頓時有些焦躁的喊道:
“走了走了走了啊!”
現場一片安靜,
死寂一般的安靜,宮天五周圍的騎士一動不動,就仿佛根本沒有聽到他們的話,只有馬尾巴在甩著,還有馬匹偶爾發出的響鼻聲。
這兩人此時才感覺到有些不對勁,為首那人這時候才看向了宮天五,將臉色一沉道:
“七少爺,你這是什么意思?”
宮天五淡淡的道:
“你叫李放,你叫徐林,跟了父親二十年了吧?”
李放昂然道:
“咱家已經跟隨侯爺二十七年了。”
宮天五漫不經心的道:
“所以這就是你在我面前大喊大叫的理由嗎?”
李放怒喝道:
“你這黃毛小兒知道什么?軍情緊急,救人如救火,你們這邊的援兵早一分趕到,說不定就能少死了一個人!”
“這可都是跟隨著侯爺南征北戰,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你今天的榮華富貴,還不是都靠他們一刀一槍殺出來的?”
宮天五嘆了一口氣道:
“關我什么事?我現在身邊的這些人馬,可沒有用侯府一文錢,更沒有找侯府要一個人。”
“更何況你們這幫人現在出生入死,卻是為了給老大的位置拼命,和我有什么關系?”
此時徐林已經感覺到了不對勁,扯了扯李放道:
“既然七少爺這邊還有事,我們就不打擾了,告辭。”
李放抬頭看向宮天五,眼神都要噴出火來,咬牙切齒的道:
“好!七少爺今日見死不救,改日咱們到侯爺面前再好好分說。”
說完了之后,便撥馬欲走。
宮天五溫和的笑了笑:
“好的,我等你。”
然后對著旁邊的塔贊做了個手勢,塔贊大吼了一聲“殺”!便直接策馬對準了前方二人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