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志記載著一個縣地區的歷史,從古至今,從初始到現在。
期間發生了什么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會記錄下來。
從地震洪水,到市井閑玩。
從修橋補路,到野獸出沒。
讀書人中舉的事情肯定會記下,若是有大戶人家的女兒嫁到縣里,也會記。
總之只要覺得重要的事情,都會記下。
每隔三十年大修一次,主要是一群人聚集過來,對這些年記下的各種事情進行核對,通常要好幾天。
因為參與的主要是一些大家族的人,而每個大家族都會有一個或者多個“人物”撐腰。
這群人多少要點臉,不會把縣志修成族譜,一般都會多舉薦一些眾所周知的外人,然后自己家的人再混進去。
所以在人物的記載上通常非常準確。
如果有名醫的話,定會被各家族老們所知,在士農工商之外的行列里肯定會記下。
田不厲很快來到了縣衙,求見縣令。
縣令換人了,現在的是茍縣令。
茍縣令二十歲出頭,有些肥胖,但有一種不聰明的貴氣。
茍縣令出來后迅速說道:“田道長!田道長請進!什么風把您吹來了啊!”
大冬天的能是什么風,田不厲客氣道:“縣令大人,我此次過來是有事情想讓大人幫幫忙。”
茍縣令頓了一頓,“哦?請進,是何事情?麻煩不?”
這縣令自從過來后就沒做過什么事情,比起陳縣令差了很多,縣里各種事情都交給下面人去做,縣里只當是沒有父母官了。
不過這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茍縣令,來頭要比陳縣令強了十幾倍,家里有二品大官,還是皇帝面前的大臣。
年紀輕輕也不是考上去的,而是家族照顧過的官員弟子舉薦上去的。
舉薦理由是孝順,正大光明的沒文化。
田不厲也不和這種人說麻煩事情,直接說道:“不麻煩,就是要看一看縣志,了解我縣前人。”
茍縣令聽到是這種事情,笑哈哈的說道:“原來是這事情,這個好辦!也別看什么縣志了,我寫一封信去京城幫你問問,這縣里人跑去哪里當官,一查就知!”
田不厲迅速說道:“我不是查那些去了天南地北的官員,是查縣里出現過什么人杰地靈的人物。”
茍縣令眉頭一皺,“查這個做什么?”
這茍玩意兒是縣令,縣里父母官,而且朝中有人。
田不厲雖道法神通,卻也不想得罪他。
沒有道士教田不厲要如何應對廟堂高官和城中權貴,但田不厲久在其中,自然懂得如何讓自己省事。
“查一查哪里風水好。”
狗玩意兒恍然大悟,道:“好!查去吧!用我和你一起嗎?”
田不厲客氣道:“不用,查好后我會讓人告訴大人。”
狗玩意兒雖然對下隨意,但對道長還是知道客氣的。
“好,這外面天冷我就不出去了,你拿我大印去查就是,誰不聽話,打他板子!”
比起陳縣令,茍縣令治民要隨意很多。
田不厲無奈的離開縣衙,去庫房專門存放書冊的房間找書。
看守庫房的是一個老秀才,屢考不中。
在幫田不厲打開房門后,就嘮叨說:“這新來的縣令真是一個狗貨,水庫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朝廷讓人去查湖中妖魔,他怕冷不肯出去,非要等水化了再去。”
田不厲笑了笑,繼續找自己要的書冊。
書架并沒有落太多灰塵,這里明顯被打理的很好,知道做事情的人依舊占了大多數。
人物志里也按照職業等級分。
士農工商里士人最多,農其次,不過這個農不是沒地沒房的流氓,而是擁有大片土地的鄉紳地主。
醫生應該是雜門里的記載,田不厲找著找著,忽然在一本待編的新冊子里看到了令人眉頭緊皺的記載。
城南下坡街有貞女胡燕氏,人喚豆娘,本燕西農家之女,后嫁入城南胡家為妻,生三子虎豹狗,夫家道中落,臥病不起,胡燕氏悉心侍奉病夫,每日三更起來磨豆腐,淚水長流。
田不厲迅速把這書丟在了一邊去找下本,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如今胡欲為在京城等著分配官職,將來肯定是會當大官的,再加上還有自己在,這以后縣志里肯定有豆娘和胡欲為的位置。
縣志又不是野史,大家都要臉的,至少也要給大官人臉面,所以當然是要往好了的說。
不管如何,豆娘照顧胡欲為好幾年是真的,養大三個孩子也是真的。
野史隨便編,正史看的就是結果,以結果論人。
縣志記得是家鄉名人,是凝聚自豪的東西,當然是往好了說。
田不厲也在待編的冊子里找到了自己的記載,這個都是中規中矩,沒什么好說的。
張霞和白艷紅反而沒有記上去,就連打死人的事情都是惡奴圍攻,年少勇,失手殺之。
旁邊老秀才還是在念叨著茍縣令不是玩意兒的事情,田不厲沒記住他說了啥,不知不覺就看了兩三個小時的書。
要找的東西沒找到,亂七八糟的事情看了不少。
老秀才手舉著油燈過來,“道長,這外面天黑了,還沒好嗎?要不明天再看吧。”
田不厲這才發現天已經黑了,于是放下書冊說道:“那就明天再找吧,老先生可知道城中是否有一家陸陽醫館?”
老秀才露出回憶的神色,“記得三十多年前有一個,我年輕時候還去看過病,不過后來老大夫突然死了,他女兒嫁人,兒子又不會醫術,拿了錢就賣了地方。”
“現在那里是一個賣繩子的鋪子,井繩韁繩拉繩都有,就在我家附近。”
田不厲笑道:“那就巧了,外面天寒地凍,黑天路滑,我送老先生回去,正好肚子也餓了,路上我請客吃點熱酒熱菜。”
老秀才的老臉上露出了笑容,“這怎么好意思,不如去我家隨便吃點,道長正好在我家休息了。”
田不厲笑了笑,和老秀才一起出去,關門的時候說道:“老先生忘記了,我也在城里住了一兩年,等下去胡先生家里和他家大小子說一聲就行。”
老秀才也跟著笑了笑,關上門說道:“是,是我忘記了。”
田不厲帶著老秀才出去吃了頓好的,又送他到家后就在老秀才的兒子帶領下來到醫館的原來地方,把已經睡下的一家幾口叫醒說了些話。
賣繩子的男人小心說道:“這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但這些年有時候也會說到這個事情,聽說陸家兒子吃喝賭錢花光了錢病死了,陸家女兒嫁去了槽縣曹家當丫鬟,聽說過得不錯,在曹家說話管事。”
田不厲點了點頭,“好,多謝告知。”
田不厲看著這個屋子墻壁上掛著的密密麻麻繩子,很快看著幾個緊張的男女。
“正好明年我家春耕需要不少繩子,等年后過了半月,你們帶著些好貨去城西田家宅子,我讓人看著買些。”
“多謝老爺!”男人女人迅速道謝。
田不厲很快告辭離開,路過以前經常去的藥店時這里早就關門了,于是先去了胡家祖宅住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田不厲就進了藥鋪。
許老頭正在給客人拾藥,抬頭見田不厲進來后就笑道:“小相公來了,這衣服穿起來就是不一般!氣派!”
田不厲穿的是道袍,進來后笑道:“我是無事不來,來抓些滋補的藥。”
許老頭笑道:“好!我這里的藥,夠你吃三月了!”
田不厲微笑道:“要不了那么多,來三十兩的就夠,也夠你你這破店吃三個月了。”
“你這就是小瞧我了!”許老頭開心道:“太小瞧我了!”
明顯這藥店的收入不止于此。
田不厲也沒有和他說錢的事情,說笑了幾句就詢問說:“問你一個事情,你可知道陸陽醫館?”
許老頭好奇道,“聽過,以前也有個這名的,不過倒閉了,這是誰又開了一家?”
田不厲見這些老家伙的記憶力都還行,就詢問說:“你知道的那家陸陽醫館,醫術可好?”
“一般吧,沒什么厲害的。”許老頭很快笑道:“不過我記得他家有個漂亮女兒,我年輕時候給幾家藥鋪送過藥,見過她,現在也該五六十歲了吧,據說是在鄰縣大戶人家當老媽子。”
“我告訴你,聞過藥香的姑娘,不愁嫁。”
田不厲反倒是露出了疑惑之色,那個陸陽醫館的陸大夫并非是名醫,那家里的藥爐在當時就沒有派上用處嗎?
這陸大夫怎么活得,還不如他女兒有名。
不過冷靜一想,古今中外,男人鳥大就可以名垂青史,女人漂亮也可以被人記一輩子,反倒是尋常大夫沒什么記得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