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真是一把鑰匙!
一把進入另一個玄真道界的鑰匙。
互為真假的玄真道界,就連陳黃皮便是成了道主,若是沒有洞真在手,他也依舊沒法進去。
因為那是鏡中花、水中月之術所造就的。
是整個玄真道界縱古絕今最奇妙最神異的術。
創出這術法的是觀主。
但即便是以觀主的才情,也只是將此術創了出來,并沒有將其徹底的完善。
既沒有那個心力,也沒有那個精力。
不得不說,這很可惜。
當然,對于陳黃皮而言那就不是這么一回事了。
時過境遷。
借著洞真再次進入另一個玄真道界。
已經是道主的陳黃皮能感受到的更多,他感受到了鏡中花、水中月之術更加本質的東西。
“師父傳我的術,原來只有一人能修成。”
陳黃皮站在滔滔不絕的天河之上,他低下頭看著河面上倒影著自己的面孔。
那面孔有些模糊,但也十分的威嚴。
透露著一股說不出的氣質。
好似浩瀚神秘的星河,又似是能吞噬萬物的深淵。
黃銅油燈很好奇:“本家,觀主他老人家的法術還能有靈不成?怎么就只有一人能修成了?”
可說著,它又愣了一下,嘀咕道:“不過確實,觀主最是疼你,你修成了別人就修不成,這也是觀主能干出來的事。”
“黃二,師父沒你想的那么小氣。”
陳黃皮搖搖頭,不愿意深入這個話題解釋。
在他看來,鏡中花、水中月之術從根本上就不是正常的法術,是沒法循規蹈矩的一點點修煉入門的,這種東西也并非天定。
理論上來講,任何人都可以修成。
但問題是,理論上來講,任何人也都修不成。
因為實際上就連師父也沒有徹底修成。
這法術不完整。
自己若是將其補完,那才是真正的修成了。
一旦修成以后,真與假那就是自己說的算了。
是字面意義上的那種說了算。
在自己修成的那一刻,玄真道界日后發生的一切事物,都處于真假迭加的狀態之中,若是玄真道界晉升完美天地,跳出了渾沌再孕育出一個混沌。
那這術雖說在質上不會有任何增長,可覆蓋的范圍會達到一個不可思議的恐怖程度。
不僅如此,不知道的事物,若是其他世界的道主進入玄真道界,亦會被判定為玄真道界發生的事物。
換句話說,玄真道界發生的任何事都將是自己允許的。
那真假自己就能定義。
“鏡中花、水中月之術太可怕了。”
陳黃皮在心中暗忖道:“日后我修成了,必要將這術加以限制,否則真就沒人能約束我,我雖想要人崇拜我,尊敬我,夸我,說我是師父最疼的孩子,可我也只是這么想而已。”
師父說過,人都是有不足之處的。
人也都是有自己的欲望的。
但滿足自身的欲望,和被欲望主導從而去滿足欲望是兩碼事。
陳黃皮希望別人發自真心的吹捧他。
可要是因為他太強大,太恐怖,所以才違心的……
不,那時候應該不會有違心這種概念了。
鏡中花、水中月之術會混淆真假,若是自己操作不慎,把假的替換成了真的,回頭又忘記了這回事,鬼知道怎么變回來。
別的不說。
就光讓大伯陳皇夸自己這事。
陳黃皮心里想,嘴上怨,可就是不會用自身的力量影響陳皇。
那畢竟是他大伯。
不是什么仇人。
要是仇人,直接一巴掌拍死就得了。
要是沒仇沒怨,那陳黃皮更不會在意了。
玄真道界那么大,他最在乎,最喜歡待的地方還是十萬大山,玉瓊山方圓百里而已。
“我會是一個好道主。”
“我不會讓師父失望的,否則就讓我永遠沒法繼承我的凈仙觀。”
陳黃皮在心中暗暗發誓。
而這時。
索命鬼在天河周遭看了半天,都沒發現有任何修士存在的痕跡,不禁好奇問道:“契主,你這是到了假界的什么時間點?”
“蒼天紀元剛開始的時候。”
陳黃皮回答道:“這時候仙尊已經統領了仙界,不過這里還不像后世那樣繁華,只有仙人才能飛升到仙界,因此便顯得地廣人稀了。”
后世的仙界不止是有仙人。
還成了和人間差不多的一個國度。
有著誕生于三十三重天的天人一族。
再后來仙人們誕生子嗣,也就越來越繁華,再加上蒼天紀元是玄真道界要晉升完美天地之前的最后一躍,是修行文明最巔峰的時候。
以至于整個蒼天紀元人杰輩出,天驕如云,相對的在師父橫掃三界之前,各種亂七八糟的戰爭更是多如牛毛。
而修士們也不是都爭強好勝喜歡拼個你死我活。
煉丹的,煉器的,還有喜歡琢磨陣法的太多了。
大部分就選擇了往仙界遷移。
畢竟仙界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確實是得天獨厚。
仙尊近乎于道,仙界的資源對祂而言并不能給祂帶來修為上的提升,要說享受吧,祂都活了那么多紀元有什么沒享受過的。
所以,仙界這開發不多的廣闊天地,便在蒼天紀元開始的時候迎來了很長一段時間的繁盛時期。
直到師父出世,人間又又又成了玄真道界的中心。
這才把差距拉了回來。
不得不說。
成了道主的陳黃皮現在當真是一切事物看上一眼就能明白,追溯過去,遙望未來。
玄真道界在他眼里基本上沒有任何秘密。
除了十萬大山。
因為他現在不是玄真道界的道主。
甚至也不能算是太墟世界的道主,哪怕他合道的是須彌天道。
要真非要說出個所以然來。
須彌世界的道主其實更加準確一點。
雖說這個答案也挺扯淡的,玄真道界的黃天,合了太墟世界的殘破天道,結果在須彌世界正道,還擁有了須彌世界的本源之氣。
好一個三家道主!
看著浩瀚無窮的天河。
陳黃皮伸手一招,腦后便涌現出了滅世大磨。
那磨盤轉動,便發出了陣陣道鳴之聲。
“玄真道界最出名的兩條河,一條是天河,一條就是黃泉。”
“天河環繞整個仙界,黃泉接引死去眾生。”
“而人間則是三界的中心,是一個平衡點。”
說到這,陳黃皮便語氣復雜的道:“師父沒教過我多少法門,也不怎么教我和人斗法,更沒有教過我怎么做道主,但師父教過我觀主該怎么做。”
“要經常巡山,要時常到后院除草施肥。”
“要把凈仙觀打掃干凈。”
“我想,做道主和做觀主其實也有共同之處。”
“玄真道界就是我的道觀,眾生就是我后院的一草一木,現在草我除的差不多了,那也到了該施肥的時候了。”
“就是不知道,古往今來有沒有道主這樣做過?”
“我想應該是沒有的吧。”
話音落地,陳黃皮盤坐在了天河之上。
他緩緩閉上雙眼,眉心的豎眼紋路卻猛地睜開。
那豎眼,冰冷無情。
漠然的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祇似得。
不同的是,神祇懲惡揚善。
陳黃皮卻不分善惡。
密密麻麻的文字從這只豎眼里如潮水一般涌現了出來。
而腦后的滅世大磨則爆發出一股吸力,硬生生的將所有文字全都吸納其中,并且隨著其轉動,整個天地之間便回蕩起了陣陣道音。
陳黃皮在道化。
修士道化,其實就是身隕,自身所修成的一切反哺天地。
越是厲害的修士道化以后,反哺的事物就越多。
像近乎于道的存在,任何一尊隕落,對于天地都有著極大的好處。
只不過天道一視同仁。
天道只會將所有修士當做是自己的孕育的生靈,因此并不期望著修士隕落,至于自斬的道主,那不是一回事。
陳黃皮作為黃天,作為道主。
他的道化當然是跳過了身隕這個環節,因為他本身就是道。
現在只不過是在用滅世大磨,把自身的道給硬生生的磨出來,磨成修士能理解的天地規則,這對他而言雖說痛苦,但并不會傷及分毫。
只是整個過程難熬了那么一些而已。
相當于,陳黃皮這天道,這玄真道界下一個紀元的天道意志,放開了自身的所有權限。
三千大道只是一個泛指。
所有的道,陳黃皮全都給映照了出來。
在這假界里。
假界里的所有生靈,只要有那個天賦,只要到了那個境界。
那就悟去吧。
不說讓陰天子,仙尊這種猛人更上一層樓。
但像太歲教主那樣只差了一絲,而且還能追趕上來的老牌強者,這能為祂們省去太多的時間。
同一時刻。
在黃泉陰土之中。
無處不在,無所不有的黃皮道主,亦在黃泉之上做這件事。
他是不會厚此薄彼的。
在仙界從天河入手,是為了給活著的強者們開權限。
而在黃泉陰土。
陳黃皮則是為了給后來誕生的生靈也打開權限。
“常言道,修道要從娃娃抓起。”
陳黃皮淡然的道:“而我還是一顆蛋的時候,師父就已經開始蛋教了,師父如此待我,我也如此待眾生。”
“不過畢竟不是人人都是像我一樣是蛋生的。”
“那就從還沒轉世之前開始吧。”
靡靡道音仿佛透過了時間,透過了一切在黃泉陰土中回蕩。
當然,其實陳黃皮這樣做還是有那么一點私心的。
他知道這個時間點,大伯和師父都還沒有出生。
就連老陳家的老祖宗都沒影呢。
師父就別說了,估摸著現在是在假界里看著自己,還是在十萬大山準備著什么。
反正師父肯定用不著自己多此一舉。
大伯他們就不一樣了。
“大伯啊大伯,我是你親侄兒啊。”
陳黃皮在心中感嘆道:“當侄兒的對你不錯了,你卻總是怒其不爭似得對我,現在我給咱們老陳家開小灶,你要是念著我的好,回頭就少訓我兩句吧。”
他這輩子天不怕地不怕。
就怕師父和陳皇兩個人。
師父那是真打自己。
陳皇那是不動手,但就那個語氣,就那個脾氣,真是句句戳心。
給陳黃皮說的那是一愣一愣的。
別提有多郁悶了。
就是成了道主以后都沒有任何變化。
他嘴上說著不在意,可心里到底是在乎的,希望陳皇能夸夸他。
畢竟是親大伯。
而且……
陳皇長得和師父有九成相似。
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與此同時。
原本的玄真道界之中。
黃泉陰土,無垠大地。
無比龐大的一張面孔遮住了整個陰間的天幕。
頭戴天子冕冠。
面容冷峻肅穆,眉心嵌著一輪燃燒大日的陰天子眼皮顫動,緩緩睜開了雙眼。
這一睜眼,整個黃泉陰土的生靈便全都感應到了。
當然,黃泉陰土其實也沒什么生靈,除了邪祟以外,就只有數不盡的擺渡翁。
“天吶,陰天子又開眼了!”
“快快快!快找一找是不是陳黃皮那個王八蛋又回來了!”
黃泉陰土的時間流速和外界不同。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而在這漫長的歲月之中,陰天子的所有變化,都是因為陳黃皮的到來。
所以擺渡翁們便理所當然的認為,這一次陰天子開眼,肯定是陳黃皮又偷偷摸摸的來到了黃泉陰土打秋風。
黃泉陰土的擺渡翁,誰不知道陳黃皮當年干過什么事。
吸干了黃泉,吞噬了陰土。
還搞出了一個黃二十四。
那黃二十四更是跟個鬼一樣,這么多年來發瘋似得在黃泉陰土之中征戰,將十殿閻羅統御的那些疆土全都給打了下來。
而其目的,卻是為了給它父親陳黃皮守家業。
它至始至終都相信,只要把黃泉陰土都打下來,創造自己的父親就會回來看它。
因為那是臨走前,陳黃皮對它許下的諾言。
可憐的黃二十四并不知道。
陳黃皮是個馬虎的性格,還記不記得自己還有另一個干兒子,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比金角銀角都要更親近的繼承人都是兩說。
不過沒關系。
有另一個存在記得。
那就是,陰天子。
那化作天幕的陰天子漠然的將視線看向了陰土大地。
準確的說,是看向了黃二十四。
黃二十四的身影龐大無比,抬頭一看便化作了萬丈法身。
它的頭上戴著一個斗笠。
身上披著破破爛爛的黑色袍子。
而它的頭頂,則懸浮著一枚道果。
黃二十四,近乎于道了。
但這道果實際上并不是它修出來的,而是來自陰天子的。
陰天子的道果給了它。
“拜見陰天子!”
黃二十四學會了說話,它的聲音很生硬,但難掩它心中的喜悅。
因為陰天子曾告訴它,當陰天子需要它的時候,那便是它見到自己父親陳黃皮的時候。
它期待這次就是陰天子需要自己的時候。
“天地異變要結束了。”
陰天子的聲音很嚴肅:“黃二十四,去將十盞九冥神燈啟動吧,孤要準備將黃泉陰土斬出玄真道界,屆時你我之間的交易便達成了。”
“陰天子,為何是我去啟動?難道您做不到嗎?”
黃二十四不是在推諉,它只是思維太單純,太直接了,它覺得陰天子做這件事非常的輕易,會比自己做的更好。
所以它疑惑,它不解,它問出了自己的好奇。
陰天子給了它解釋:“因為你現在才是黃泉陰土的主宰,只有你能這般做。”
“新天降世之前,孤是最后的一道保險。”
“是,我這就去做。”
黃二十四,這個黃泉陰土的新主宰。
它的誕生極為草率,它的思維也異常簡單。
它甚至也不知道陰天子的計劃,只是稀里糊涂的聽了點只言片語。
但這并不妨礙它聽令行事。
黃泉陰土有十殿閻羅,有十座枉死城,十座閻羅殿,亦是十個造就陰神的所在。
其中那十座閻羅殿都是類似舊觀的所在之處。
極為詭異,極為神秘。
唯有造神之時,祈求黃天賜福,這閻羅殿才會現世。
并且每一座閻羅殿的門口,都懸掛著一盞九冥神燈。
這十盞九冥神燈當年就分出了黃二的一半力量。
偏偏黃二后來才得知還有這么一回事,更詭異的是,它沒法操控這十個分身,只能是在面對面的時候,將其力量給抽回來。
隨著一盞盞九冥神燈亮起。
漆黑的霧氣便從那閻羅殿里噴涌而出。
十個巨大的黑色漩渦,眨眼間就將整個黃泉陰土所覆蓋。
當年陳道行曾經對陳黃皮說過。
他說如果陳黃皮知道師尊和陰天子要做的事一定會非常有趣。
他想要把大乾仙朝分割出玄真道界,他也在大乾仙朝有模學樣的弄出了十座凈仙觀,就是因為他來過黃泉陰土。
他在這里發現了一件很恐怖的事。
師尊要和陰天子將黃泉陰土斬出玄真道界。
這會讓玄真道界不全。
因為大乾仙朝只是人間的一部分,是因為那陣法才自封獨立出去,就是沒了還有個更大的人間,影響不到玄真道界。
黃泉陰土可就不一樣了。
這是完完全全的兩個概念。
但陳道行并不知道。
陳黃皮手里還有另一個黃泉陰土的雛形。
“吼!!!!!”
恐怖的吼聲從那黑霧中響起。
十個高大的身影,如神似魔,若隱若現。
這是十殿閻羅。
無首的十殿閻羅。
每一個閻羅都雙手高舉,捧著那盞九冥神燈。
九冥神燈大放光明。
又有某種無形無影的詭異力量從中涌現出來。
十道光影組成了一個陣法。
所有的陰神們,無論是深處何地,全都在這一刻變作了一個光點,成了這陣法的一部分。
“道歷一萬八千年,今有陰神八千八百八十八萬,黃天已生,道主已至,故尊道主令,自今日起,黃泉陰土自稱一界。”
“一日天道,一日道主,一日天地,換眾生無限!”
十萬大山。
玉瓊山上,凈仙觀漆黑的大殿之中。
三幅畫像上的三位觀主走了下來。
而日月也同樣匯聚在大殿之上。
然后。
精與氣合與神合。
日與月合。
一個模糊的身影便緩緩現身。
那是一個穿著青黑色道袍的老道士。
祂盤坐在蒲團上,睜開眼輕吐一字:“準。”
這是道主。
人間,黃泥巷。
那似乎隱藏在須彌世界之中的黑暗之中。
盤坐在祭壇上的邪道人敲了敲那蛋殼:“傻孩子,不讓你回十萬大山是因為那須彌天道,可這人間還有你一個師父啊。”
“罷了罷了,孩子長大了有自己的主見,有自己想做的事。”
“好好做吧,做你想做的事。”
“是還是壞為師都站在你身后。”
說罷,邪道人身影砰的一下破碎。
萬千光點收縮在一起。
最后變成了一滴鮮紅的血液。
那是陳黃皮,這黃天唯一流下的一滴血。
這滴血瞬間沒入那蛋殼之中。
然后,所有的裂縫全都在一瞬間愈合。
黑暗中,三千尊仙人的身影涌現了出來。
這同樣是一個陣法。
缺了陳道行,來了個姬忘憂。
一個不少,一個不多。
也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瞬吧。
那蛋殼里,一個冷漠的聲音響起:“準。”
這是黃天!
天地異變,也在這一刻迎來了結束。
因為身處假界的陳黃皮,已經將最后一座臟器廟修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