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氣氛死一樣的沉默。
陳黃皮被那個子體給問住了。
拜靈天教主也被“那個”子體給問住了。
兩人如今都化作子體的樣子,誰也沒敢動用別的手段去探查對方,更想不到在這輪廓體內,居然會有他人跟自己一樣冒充子體。
所以,自己在執行什么任務?
要是說不出來,恐怕會被對方立馬察覺到不對。
可這任務該怎么編才合適呢?
“實在不行隨便編一個好了。”
陳黃皮心中暗忖道:“反正對面那個子體看著腦子不太靈光的樣子,便是我張口胡說,它應當也不會發現問題。”
“不過那子體看我的眼神為何那么怪?”
怪就對了。
因為拜靈天教主也是這么看他的。
不過,拜靈天教主到底是擅長玩陰的。
陳黃皮還沒編出來。
祂就已經編的差不多了。
“同類,我的任務是寄生仙尊。”
拜靈天教主語不驚人死不休,一句話就把陳黃皮給鎮住了。
祂繼續補充細節:“不過仙尊強大,執行這任務的不止有我,還有其他的同類,祂們成功寄生以后,便留在了玄真道界,因此我便回來等待新的任務。”
差一點。
差一點陳黃皮就被嚇的露餡了。
這小子體他很了解,思維簡單直接,不會說謊。
如果真是對方寄生了仙尊。
那這小子體得有多強大,多利害。
還好只是執行這任務的其中之一,而且也只是參與了這任務,不是主力。
拜靈天教主見把眼前這小子體鎮住。
心中卻沒有半點慶幸,反而更加的警惕。
“同類,你執行的任務又是什么呢?”
進入輪廓體內的機會少之又少,跟子體溝通又是一件極為冒險之事,因此拜靈天教主自然是想著,多多打探出一些有用的線索。
而陳黃皮聽著這小子體的任務。
他自己琢磨了一下,便把之前胡編亂造的那番說辭給拋棄了。
既然有寄生仙尊的。
那肯定也有寄生陰天子的。
正好黃泉陰土確實也存在一個子體。
“同類,不瞞你說,我的任務其實和你差不多。”
陳黃皮一副很平淡的樣子說道:“不過我寄生的是陰天子,足足用了一萬多年才成功,如今祂已經被我污染,成為了我們的人。”
這話聽的拜靈天教主腦海中轟然炸響。
祂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
對面這個子體絕對是在說謊。
那子體雖說邪門,但寄生自己都沒成功,哪怕陰天子沒有提防、哪怕對方被那大日殺死,也不可能被寄生成功。
更何況,祂以前悄悄去過一趟黃泉陰土。
雖說是很久很久以前,但陰天子卻好好的。
于是,拜靈天教主便問道:“在黃泉陰土之中,陰天子比仙尊還要強大一些,只有你一個,是如何寄生成功的?”
陳黃皮不假思索的道:“黃泉陰土里還有我們的同類。”
“那個同類寄生了輪回道宮,成功將其污染墮化。”
“而不久前,陰天子開眼,和那輪回道宮爭斗,而祂不知道的是,我一直在暗處等待,用玄真道界的話說,就是我陰了祂一手。”
“原來如此。”
拜靈天教主心里一片冰冷。
那輪回道宮的確被如這小子體所說,很早之前就被寄生污染,而要是這小子體真就是玩陰的,確實也不是不可能做到。
問題是,陰天子若是被寄生,那這可就事情鬧大了。
最關鍵的是其他人還不知道。
得趕緊把眼前這小子體甩開,把消息傳遞出去。
“沒想到仙尊也被寄生了。”
陳黃皮頓感頭疼:“牛皮吹的震天響,結果還沒露面就已經被收拾了,還什么唯三的頂級強者,我看還不如我呢。”
“不過此事重要,我得想辦法趕緊離開。”
不過怎么離開,陳黃皮其實還是一頭霧水。
身后不遠處就是那黑暗地帶。
無論怎么看,都看不清里面究竟是個什么情況。
是不是出口還不好說。
拜靈天教主已經有了離開的打算。
不過,祂還有一件事得問一問:“同類,你來到此處,可是為了尋找那吞噬其他同類養分的罪魁禍首?”
其實,拜靈天教主現在也有點不確定。
另外一個來到這輪廓體內的存在,究竟是不是仙尊了。
按理說應該是。
但到如今都沒出現什么亂子。
以仙尊的性格應當不會如同自己一樣茍且才對。
怕不是進了那黑暗地帶,就對那些道主們下死手了。
陳黃皮聽著那子體的話。
他心里頓時一片緊張。
眼前這小子體竟然是在找自己。
自己一路吞噬諸多觸須里的物質,把那些胎囊中的子體吸的發育不良,本以為不會被發現,畢竟自己在這輪廓體內待了有段時間。
連一個孕育降生的子體都沒看到。
結果還是自己想多了,真就有一個子體晃晃悠悠的找了過來。
“不錯,我就是為了那個東西來的。”
陳黃皮硬著頭皮道:“不過我只一路追到這里,便再也沒有發現它的蹤跡,我料想,它應當是進了那里面。”
說著,他就扭過頭示意方向。
同時,他腦海中更是殺意沸騰。
眼下只有一個子體在追查自己,可若是時間久了,說不定這小子體會喊其他同類過來。
到那時候可就麻煩大了。
得想個辦法弄死這個子體。
他倒是沒有注意。
拜靈天教主此刻根本就沒有看向那片黑暗。
而是死死的盯著他。
“這小子體能寄生陰天子,雖說不知為何沒有以陰天子的姿態顯化,但它必然極為強大,以本座的手段若是要殺它,恐怕造出的聲勢太大。”
拜靈天教主能感覺的到眼前這小子體身上的殺意。
雖說陳黃皮隱藏的很好。
但拜靈天教主可是老魔頭了,殺過的人比陳黃皮見過的都多。
對于殺意的感知極為明顯。
不過,就是祂這樣的老牌強者,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祂把陳黃皮對自己的殺意,當成了對吞噬那些物質的存在的殺意。
其實想想也是。
拜靈天教主這身體可是真正的子體眼睛。
只要少說話,誰能看出祂是假的?
那殺意,祂自然也想不到是對自己的。
誤會,也就是這樣造成的。
陳黃皮是不可能想到,這輪廓體內還有別人,至于拜靈天教主,他只以為對方還在跟那人首蛇身的道主大戰呢。
而拜靈天教主則更加想不到陳黃皮會進來。
畢竟,陳黃皮那點本事還是太嫩了。
對付那人首蛇身道主的時候,拜靈天教主都不敢讓他參與,否則還得分心照顧他的安危,反而更加不妥。
而陳黃皮和拜靈天教主說完以后。
他心中不禁有些犯嘀咕。
“這個子體是什么情況,我都騙他說我已經進去了,它怎么一點反應都沒有?”
“按理說,它不應該直接進去嗎?”
“這樣我好趁機從后面給它來個狠的。”
所謂事與愿違,陳黃皮的想法很好,但這可是輪廓體內,世界不是圍著他轉的,哪能事事如意。
于是,他只好轉過身,和那子體再次對視。
陳黃皮、拜靈天教主。
兩個子體又陷入了大眼瞪小眼的尷尬中。
在這種古怪的氣氛中。
拜靈天教主心里也在犯嘀咕。
“它是什么意思?”
“讓本座進去?還是就在這里等著?”
進入那黑暗之中,便是整個輪廓世界的核心區域。
其中便有著那五位道主的肉身。
可以說是整個輪廓內部最可怕,最兇險的地方。
拜靈天教主倒不是說不敢進去。
只是祂頭一次遇到別的子體,本著小心謹慎的原則,祂肯定是不想表現的太主動,否則多做多錯,必然要露出破綻。
“等它開口說話,本座便隨便找個理由將它甩開好了,屆時方能進退自由。”
拜靈天教主打定了主意。
陳黃皮則心亂如麻。
“敵不動我不動,它怎么還不動?”
天知道,陳黃皮現在究竟有多不自在。
他頭一次遇到這種,不敢率先出手,怎么做都束手束腳的感覺。
眼前這個子體,就像是天克他一樣。
時間緩緩流逝。
陳黃皮和拜靈天教主煎熬的等待著。
維持著這份大眼瞪小眼的尷尬。
很快,無論兩人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都有些坐不住了。
陳黃皮不想等了。
拜靈天教主也等的不耐煩了。
心里更是把對方給罵的狗血淋頭。
“愚蠢、傻子!”
“這小子體怎么屁都不放一個,好歹動一動啊!”
不是心里都有些底,恐怕他們都以為自己是被對方給看穿了呢。
而就在陳黃皮和拜靈天教主等不下去的時候。
忽地……
在極遠的地方。
一只只子體眼睛緩緩飄了過來。
那些子體目光漠然,瞳孔中散發著不祥的氣息,如同肉芽一樣的根須在下方垂落,顯得無比邪惡猙獰。
而這,也打破了陳黃皮和拜靈天教主的僵局。
“你們,跟上。”
一個意志在陳黃皮和拜靈天教主心中響起。
準確的說,拜靈天教主的這具身體感受的到那意志。
陳黃皮則是胸口的那兩只眼睛在接受信息。
只這一下。
兩人看對方的眼神都有些微妙了起來。
原來在這輪廓之中。
子體們根本無需開口交流,只需要一個念頭就能明白對方的意思。
那對面這個子體……
恐怕有點不對勁啊。
不過,雙方都不約而同的沒有把心中的疑惑表現出來。
而是默默的跟上了眾多子體。
子體們長得都一模一樣。
混進去以后,陳黃皮一時間竟然分不清究竟哪個才是剛剛的那個子體。
沒辦法。
陳黃皮只好努力做出一副眼神冰冷漠然的樣子。
不然好像顯得他有些格格不入了起來。
“這些子體也是來找我的嗎?”
陳黃皮心中疑惑。
但眼下他也不敢造次,只能跟著這些子體進入了那片黑暗區域。
陳黃皮不知道這些子體從何而來。
可拜靈天教主卻很清楚。
這就是那輪廓放出去追殺祂的,如今又突然回來,也不知是因為找不到自己所以空手而歸,還是說,是沖著另一個東西而來。
進入那黑暗之中。
周圍的景象變得異常詭譎。
仿佛是一個個世界在其中交錯扭曲,上一秒還在一個鬼氣森森的閻羅世界,下一秒就變成了一個如同血肉山河堆成的世界。
好似那五位道主曾經所在的世界。
都在這里投影顯化了出來。
也不知走了有多久。
終于,陳黃皮跟著這些子體來到了一個四四方方,上小下大的斗形建筑面前。
那建筑的最上方,一根如同臍帶樣的事物從天上垂落。
而一個由骸骨組成的身軀,則就被那根臍帶死死的勒住脖頸,懸吊在此處。
那是一位道主。
不是太墟道主,而是其他四位道主的其中一具肉身。
陳黃皮曾經透過那輪廓,所看到的景象,到了這輪廓之內卻又完全不一樣。
因為這輪廓體內實際上就是一個異變的完美天地。
“來,過來。”
那骸骨道主指尖顫動,對著眾多子體遙遙呼喚。
子體們漠然的飄了過去。
陳黃皮的心則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他將速度放緩,吊在了這隊伍的最后面。
這可是一位道主。
鬼知道會不會被其發現。
而且早知道這黑暗區域之中,竟然是這種情況,打死他都不可能跟著進來。
只不過話是這么說。
先前那么多子體出現,他不跟上來又能怎么辦?
難道跑嗎?
隨著諸多子體來到那骸骨道主面前。
只見那骸骨道主的指尖抬起,對著一個子體便刺了進去。
那子體瞬間干癟。
好似其中的養分全都被吸收了一樣。
而骸骨道主的指尖也開始生長出了一絲絲血肉。
那空洞的眼眶之中,也逐漸泛起了靈光。
輪廓體內的五位道主,其實并不是都保持著清醒。
太墟道主、幽冥天、人首蛇身的道主。
這三位的力量不算太強大。
尋常的道主是什么樣,祂們也是什么樣。
而剩下的兩個則一直在沉睡之中。
其中這骸骨道主便比其他三位強出一截,祂本該繼續沉睡,直到天地異變快要結束的那天,才會蘇醒參戰,抹殺玄真道界的諸多強者。
但如今有道主出了問題,因此祂便被那輪廓所喚醒。
“玄真道界的強者竟這般棘手嗎?”
骸骨道主一邊吞噬著其他的子體的養分,一邊低聲呢喃:“幽冥天被一個劍修殺的道心大亂,青皇則栽在了那拜靈天教主手里。”
“吾還以為,這玄真道界只有一個蒼天道主是個人物。”
“沒想到其他人也不差。”
“只是這時候將吾喚醒,吾也不好攪風攪雨啊。”
時間不到,更何況沒有合適的肉身。
即便是祂下場也決定不了什么。
聽聽這口氣。
陳黃皮心都在顫。
這位道主給他的感覺,比其他的道主要更加恐怖。
最主要的是。
對方在吞噬其他子體。
這要是輪到自己,豈不是完蛋了。
好在,那骸骨道主何其強大,這些子體不過是批量催生出來的產物,如何能填補祂這一身血肉。
只是吞噬了十幾個子體。
那骸骨道主便不再繼續。
嘩啦啦……
每一片骨骼都在這一刻抖動了起來。
緊接著,便有一個身影從那骸骨道主的眉心走了出來。
這便是道主的法身。
看著沒有太多奇妙的地方。
就是個面色蒼白,看著二十出頭的俊美男子。
男子的穿著和玄真道界修士有些像,但身上卻掛著許多的看不出質地的零碎掛飾,右手的手腕上則有著一串牙齒一樣的飾品。
每一顆牙齒上,都有著一個古怪的文字。
“攘外必先安內。”
骸骨道主的法身淡淡的說道:“且先處理了那太墟道主,至于那拜靈天的教主倒不值一提,這人的手段用一次還行,再用就只會討笑。”
說罷,祂便向著一個方向跨了過去。
那個方向光影扭曲,正是被輪廓吞噬過后的太墟世界,其中所映照出的地方。
骸骨道主一步跨入其中。
至于其他子體則跟上。
隨著一個個子體進去。
陳黃皮沒辦法,都已經到這一步了,他只能硬著頭皮繼續下去。
如果這時候打了退堂鼓。
那骸骨道主必然會發現不對勁,反手就能將陳黃皮鎮壓。
而就在這時。
陳黃皮冷不丁的發現。
自己前面的一個子體忽然頓了一下,正好和自己并列在最后面。
而且還沖自己眨了眨眼。
陳黃皮心中一動,便放緩了速度。
那個子體的聲音突然在他心中響起。
“先前孕育那些子體物質被吞噬,是閣下的手筆吧?”
那個聲音聽不出情緒,也分不出男女。
陳黃皮不敢說話。
那聲音又問道:“閣下是誰?”
陳黃皮反問:“你又是誰?”
“陳黃皮。”
“什么,你是陳黃皮?”
陳黃皮震驚了,他猜得出來那子體不對勁,沒想到居然比自己想的還不對勁。
它是陳黃皮?
那自己是誰?
不是,這人為什么要冒充自己?
那子體再次發問:“不錯,先前我和那陳道行大戰,整個玄真道界都看的到,不過閣下恐怕不知道,我師父乃是蒼天道主。”
“而閣下能來此處,想來也是我玄真道界的老一輩強者,應當與我師父熟絡吧?”
“當然熟絡。”
陳黃皮氣笑了:“本座乃是拜靈天的教主,和你師父那可是八拜之交,你放心,有本座在這,絕對保你平安。”
他和陳道行大戰,的確被整個玄真道界都看的清清楚楚。
但后面進入那灰霧之中,和拜靈天教主交流,卻沒人知道。
既然要冒充。
自然得選個自己認識的,而且不可能出現在這輪廓體內的人。
忽地……
其他的子體見有兩個落在了后面。
便放緩了速度,在那片光影的入口前等待。
陳黃皮眼前一黑,立馬說道:“陳黃皮,你先走,本座在后面為你壓陣。”
“前輩這不好吧,您是老牌強者,手段眾多,若是晚輩進去一時不察暴露了怎么辦,還是您先請。”拜靈天教主穩如老狗。
“呵呵。”
“呵呵。”
“不如你我一起進去,這樣也好有個照應?”
“正該如此。”
于是,‘陳黃皮’和‘拜靈天教主’就這樣彼此膈應,又彼此摸不透對方的底細,互相冒充對方,硬著頭皮進了那片光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