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做網,倒扣為盤。
天河變得越來越小。
陳黃皮的身體已經吞了七成有余。
九靈尊有心制止卻做不到,祂只能裝做受了重創,坐視這一切的發生。
一個個真仙強者手持能引動灰霧的大旗,化作滾滾狼煙殺了過來。
其中半道強者則氣息收斂。
隱匿其中!!!
陳黃皮深陷九靈尊的肉身。
他如今體內更是空蕩蕩的,對外面發生的事一無所知,他只能隱約的感覺到那種壓抑到極致的緊迫感。
“九靈尊,你還在等什么?”
“馬上我就要把天河給吸干了!”
“你快出手殺人啊!”
“殺了他們,天河就能將其吞噬,而我就能繼續吞噬天河,我要是沒得吞就只能吞你了,你也不想我們反目成仇吧!”
陳黃皮在九靈尊體內嚷嚷著。
這話聽的九靈尊就跟吃了蒼蠅一樣惡心。
祂不耐的道:“著什么急,打頭的只是一些真仙,那些半道才是壓陣的重頭戲,你放心,你我如今也算是同生共死過,為兄一定會幫你的。”
“九靈大哥,你對我真好!”
陳黃皮感動的道:“不過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我有一個長輩,以前老一輩的修士都叫他寂滅大劍尊,你出手的時候不要傷他。”
九靈尊道:“你的長輩就是我的長輩,焉有傷他之理?”
陳黃皮道:“可你又沒有見過他,這樣吧,我有個邪眼,你把身體裂開一條縫,我來幫你辨明是誰。”
“黃皮兄弟,你這是不信任為兄啊!”
九靈尊道:“寂滅大劍尊,為兄還是知道的,好了,不說了,那些人過來了,為兄得繼續裝死了。”
說完,九靈尊再也不肯回應陳黃皮。
兄弟兄弟,表面兄弟。
這倆兄弟都恨不得現在就把對方給掐死。
陳黃皮想要看看外面的情況。
九靈尊是不可能讓他如意的,生怕他還能搞出什么幺蛾子,到時候再惡心自己一下。
而陳黃皮則十分絕望。
他現在身上惟一還能動的,就只有一只邪眼了。
九靈尊不放邪眼出去。
他沒有足夠的心神操控邪眼。
而就在這時。
諸多真仙已經來到了九靈尊那龐大的身軀之上。
九靈尊如今是腦袋墜入了天河之中,背部則露出水面,一動不動,渾身散發著濃郁的尸臭味,并且隨著天河的消散,祂的皮膚也在急速腐爛。
做戲就得做全套。
那些真仙們不是沒懷疑九靈尊可能是在欺騙他們。
只是,架不住陳黃皮先前鬧出的動靜太恐怖了。
他們甚至都覺得,如果陳黃皮那種狀態再持續一段時間,就是九靈尊復蘇,也能活活將其打死。
他們更想不到。
九靈尊和陳黃皮狼狽為奸。
掉頭就把矛盾指向了他們。
“進入九靈尊體內!”
“把陳黃皮挖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絕不能讓天河消失!!”
這命令是寂滅大長老發出的。
他是半道強者,天地異變之前就已經在這個層次了。
而且不是冥神子那種半吊子半道。
是貨真價實、腳踏實地修上去的。
便是在這些死后被控制的強者里,寂滅大長老的地位也舉足輕重,而現在他卻無心親自下場,因為他在尋找一個東西。
那東西是一盞燈!!!
九冥神燈!!!
陽界里的諸多仙胚被九冥神燈點化成了邪異。
那些邪異在從陽界進入陰界,再從那些祭壇里進入天河。
邪異們翻不起太大風浪。
因為仙胚基本上都是仙人和真仙這兩個層次,真仙極致的仙胚則僅僅只需要十個就已經足夠。
這十個里面還包括了萬劍閣的閣主,易輕舟的母親。
當然,現在已經是被老瘋子給截走了。
唯一的變數就是那盞燈。
可關鍵是。
寂滅大長老等半道強者,眼睜睜的看著那盞燈也殺進了天河,結果莫名其妙就消失不見。
無論怎么尋找都發現不了對方的蹤影。
金頂天燈重要。
但這莫名其妙冒出來的九冥神燈,也不能不管不顧。
大乾仙朝也好,仙界也罷。
對九冥神燈可以說是沒有半點了解。
他們只知道有金頂天燈。
甚至還知道金頂天燈叫黃一,卻不知道還有一個黃二。
“九冥神燈,你究竟在哪!!!”
寂滅大長老目光陰冷,在所有人身上一一掃過。
他覺得九冥神燈必然是用了某種遁法,亦或者是某種偽裝,否則的話,絕對不可能連個影子都看不到。
突然……
寂滅大長老意識到了什么。
他看向那九靈尊,越來越多的真仙破開那怪物的皮肉,向著陳黃皮陷入的區域沖了進去。
九靈尊的身體太大了。
經脈寬闊到都能跑馬的程度。
“不好!九冥神燈可能已經進去了!走!隨老夫殺進去!!!”
寂滅大長老面色大變,立馬化作遁光扎了進去。
如果那九冥神燈當真變化之術了得,如果他是那九冥神燈,他必然會化作別人的樣子,趁亂闖進去。
九冥神燈和那陳黃皮可是一伙的。
實際上,也正如寂滅大長老所想的那樣。
九冥神燈至陰至邪。
其變化之術更是能叫近乎于道都難以分辨。
眼下。
那蠕動的經脈血管之中。
諸多修士引動灰霧,破開九靈尊的血肉,而其中領頭的則是一個長著三角眼的矮個子真仙。
“諸位道友,我等從那九靈尊背部進入其體內,而陳黃皮就在祂的心臟之中,把眼前這層肺臟破開,便能將其宰殺!”
“小心,九靈尊肺里都是煙毒!”
“有什么好小心的?把咱們的命搭上去也得把那陳黃皮解決了,天河不能出問題!!!!”
九靈尊沒了還能想辦法再弄一個出來。
天河沒了就真沒了。
那三角眼的真仙瘋狂的沖進肺臟其中,然后竟然發狠當場自爆了起來。
轟的一聲。
其肺臟被直接炸開了一個口子。
雖說比起整個肺只不過是冰山一角,但這般決然,著實讓其他人有些震撼。
當然,這些人嚴格來說不算修士。
他們都是死過的人了。
身體被太墟神釘控制,哪怕是還記得這具身體的一些記憶,卻也和曾經不是一個人。
他們都是執行這計劃的棋子罷了。
緊接著,又有一名真仙沖進了肺臟選擇自爆。
一聲接一聲!
更多的修士也選擇了用這種辦法開路。
時不待我,時間比什么都要珍貴。
必須得爭分奪秒。
這爆炸聲起此彼伏。
突然。
有修士瞪大了眼睛,他猛然對著一名要沖進去自爆的修士叫道:“你剛剛不是已經死了嗎?為何又活過來了!”
那修士身材高大,是個中年漢子模樣。
“我看你比較順眼,特意過來帶你一起死。”
中年漢子回頭獰笑,雙目之中燃起了兩道黑色火焰。
那修士立馬被其影響。
然后一個不查,便被中年漢子帶著一并自爆開來。
這中年漢子當然就是九冥神燈黃二。
它的變化之術可是有說法的。
從一開始,就連續變化成諸多修士模樣混入其中,也是它在那里喊口號,帶節奏。
引得其他人紛紛效仿自爆。
關鍵是它生怕這些人停下來思考,發現不對勁,所以時不時就再次混入其中,換個模樣再來一次。
好在這里已經亂作了一團。
這點紕漏也沒被人發現。
不過。
九冥神燈也知道它不可能一直這樣玩弄人心。
有許多半道強者,尤其是那個寂滅大長老已經殺進來了。
它得趕緊找到陳黃皮才行。
那么多半道,它對付不過來。
因為它現在的種種手段,都是在拼命,都是在用自己那寶貝到不得了的黑色燈油在維持著。
“本家,我感應到你了。”
九冥神燈在心中獰聲道:“你不要怕,我馬上就過來幫你,我不會讓人欺負你的,不過臨走前,我得給這些人添點堵。”
說罷,九冥神燈搖身一變,再次化作他人模樣從灰霧里走了出來。
“寂滅大長老!!!”
“還沒有找到那陳黃皮嗎?”
“廢物!你們都該死!!!”
寂滅大長老說罷,一把抓住了離的最近的一名真仙,然后雙目之中的黑色火焰噴涌而出,直接灌輸進對方體內。
隨后,便帶著這真仙一并沖進了那肺臟之中。
隨著一聲爆炸聲響起。
所有修士全都愣住了。
這一幕幕畫面來的太快,給他們極大的沖擊。
“剛剛發生了什么?”
“寂滅大長老自爆了?可他是半道強者,那自爆后的余波為何沒將我等震成齏粉。”
“不對勁,那不是寂滅大長老!”
“假的,是假的!”
“所以我等現在該怎么做?”
有修士問出了最嚴重的問題,他們究竟要不要破開九靈尊的肺臟?
如果要,那豈不是正中那假冒之物的下懷。
若是不這么做。
那陳黃皮怎么辦?
天河消失的速度可沒有減緩。
好在很快便有人給了他們答案。
“爾等愣在這里做什么?”
寂滅大長老的身影悄然出現,陰冷的道:“速速進去,將那陳黃皮宰了!決不能讓他影響天河!”
唰!!!
所有修士齊刷刷的看向寂滅大長老。
“我們進去殺了陳黃皮,那你呢?”
“你為何不進去?”
“老夫要找到那盞燈!”
寂滅大長老不耐的道:“陳黃皮已經油盡燈枯,九靈尊吞了他,就等同于吞了一顆毒丹,可那盞燈卻不一樣,那些仙胚被它變成了邪異,它可能和金頂天燈有關。”
講真的,寂滅大長老說的已經很明白了。
而這話聽在眾修士耳中,卻更像是在找一個蹩腳的理由。
修士們對視了一眼。
下一秒,不約而同的向著寂滅大長老出手。
種種神通法門在九靈尊體內爆發!
但是這并沒有任何作用。
寂滅大長老面無表情的看著所有修士,這種層次的修士出手,連他的一點衣角都無法損傷。
他伸出手,一把握住了一名修士的脖子。
然后,他的雙目之中便隱隱有著一個朦朧模糊的死寂世界虛影浮現。
算起來,這是他的道果雛形。
若是真的形成了,那他就是近乎于道。
“那盞燈竟能影響爾等心智。”
“它還化作了老夫的樣子。”
“好厲害的邪物。”
寂滅大長老一把捏死了這名修士,然后體內劍鳴聲陣陣作響。
充斥著死意的劍光閃爍。
所有修士在這一刻全都僵住,化作了飛灰。
“可惜了,看樣子那盞燈不在這里。”
寂滅大長老殺了這些修士,只不過是想要排除九冥神燈故技重施的可能,而現在這些修士被他殺光,那也就意味著,接下來他遇到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是那盞燈變化的。
“你想要救陳黃皮。”
“行,老夫給你這個機會。”
寂滅大長老走向那被炸開的血肉。
血肉自動分開。
直指九靈尊的心臟位置。
他不需要去費勁尋找九冥神燈,因為對方既然要救陳黃皮,那他只需針對陳黃皮便可以逼迫其自己跳出來。
誠然,黃二鬼主意確實多。
玩臟的陰的它也不比陳黃皮差多少。
這一人一燈從小一起長大,自然是臭味相投,彼此一肚子壞水。
但寂滅大長老這一手確實是戳中了它的痛點。
九冥神燈不敢再耍花樣。
不過,它此刻也感應到了陳黃皮。
豢狗經。
它修行過豢狗經。
不過,它能感應到陳黃皮,陳黃皮卻感應不到它。
九靈尊到底是近乎于道。
而且還是豢狗經的創造者,祂的身體更能阻礙所有信息的傳播。
“已經有許多半道強者進來了。”
“陳黃皮,本尊要開始動手了。”
九靈尊的聲音在陳黃皮心頭響起。
而祂的肉身也在這一刻蠕動了起來,諸多經脈血肉將那心臟層層包裹,讓其和九冥神燈離的越來越遠。
陳黃皮不知,卻皺眉道:“九靈尊,你動手歸動手,為何要把我往你胃里塞。”
九靈尊道:“因為那些人要殺你,本尊不想讓你死在他們手里,在本尊的胃里你會更加安全。”
“我不信。”
“為什么?”
“因為如果我是你,我突然來這一手,那我肯定是要坑人的。”
陳黃皮說著,便忍著劇痛催動脾廟里的洞虛劍影。
“現在,立刻,馬上把我放回去,否則我就自殘給你看!”
他只要一自殘。
其肉身吞噬天河的速度就會加快。
而且那些天河可不會對他如今的狀態起到任何好轉,純粹只是為了修復肉身的殘破。
相當于是在浪費。
九靈尊沉默了。
想弄死陳黃皮的心也更加堅定。
這人在祂看來,就是個提著把劍的小孩,連劍都揮不好,若是沒有和自己形成這惡心的聯系,自己一巴掌就能把他拍死。
結果他現在動不動就要自殘威脅自己。
“好,我把你放回去。”
九靈尊的聲音不帶有絲毫感情。
祂的肉身轟隆作響。
腦袋和屁股當場調換。
陳黃皮只感覺自己好似在這心臟之中,是在往上升,是回到了剛剛的那個位置。
卻不知道九靈尊玩了一手燈下黑。
“爾等,都得死!!!!!”
九靈尊吼聲震天,雙目更是血紅無比,祂的殺意已經徹地沸騰了。
那種恨意做不得半點虛假。
龐大的身軀從天河上抬起。
有幾名半道,以及一些真仙則震驚的發現。
這九靈尊竟然是從屁股那個位置沖出來的。
而原本的頭部則化作了尾部。
看起來要多丑陋有多丑陋。
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可是祂圖什么?
圖出丑嗎?
之前那個陳黃皮變成嬰孩,光著屁股露著尿就已經夠丟臉的了。
現在居然出了一個更丟臉的九靈尊。
“不好!中計了!!!!”
“九靈尊沒有死!快,爾等快從祂體內出來!!!”
“晚了……”
九靈尊看死人一樣看著那些半道。
祂雙手結出一個古怪的法印。
原本開裂的腐爛皮肉,在這一刻瞬間沖出諸多血管脈絡,那些血管脈絡化作某種封印一樣的事物,將所有的出口全都堵死。
九靈尊其實不缺攻殺的手段。
祂既是近乎于道,又是天河之靈,那些和祂化作一體的所有強者,其手段祂都能施展的出來。
唯獨無法催動那道果世界而已。
因為掛在祂身上的那些青銅油燈,還有那些沒入祂體內的太墟神釘,都在制約著祂。
而祂如今最強大的手段。
其實還是豢狗經,這異變的功法著實是強悍邪惡,能抽取所有豢奴的力量。
血肉經絡憑空生出。
以豢狗經運轉的路線,在天河之中蔓延開來。
有存在意識到了什么。
他們立馬就要試圖回到飛仙圖里的世界。
但這已經晚了。
“既然來了,就別想走了。”
九靈尊冷漠的道:“本尊是天河之靈,卻也受制天河,天河到不了的地方,本尊也無法前往,因此本尊才會拿爾等沒辦法。”
“爾等不下場,那個世界就能護著爾等。”
“但現在,都得死!”
轟隆隆!
天河之水瞬間沸騰,漫天水霧將一切都遮掩。
運轉著豢狗經的血脈經絡,同樣形成了一張網,這張網將所有人的退路都切斷。
詭異的波動呈網狀散開。
有修士被那波動觸及,便瞬間被血脈經絡附著,就像是闖入蛛網的蚊蠅試圖掙扎脫身。
然而這沒有任何作用。
修士的掙扎越來越弱。
很快就突然面露冰冷之色,盤膝在這血脈經絡上開始修行了豢狗經。
豢狗經有上下兩卷。
上卷是豢主,下卷是走狗。
九靈尊要將所有人都化作祂的走狗。
要知道,這些人身上可都是有太墟神釘的。
九靈尊當然不在乎。
祂虱子多了不壓身,可陳黃皮身上卻沒有。
“吞吧,吞吧。”
九靈尊壓低了聲音:“這些修士都是你的食物,那些太墟神釘的滋味更是美妙。”
祂倉促之間和陳黃皮約定的計劃確實不錯。
祂也是這樣做的。
但是,九靈尊的目的是為了求生。
祂不想和陳道行對上。
不想陷入沉睡,被點化成黃泉以后,就淪為被奪舍的軀殼。
而陳黃皮又是火燒眉睫的大事,不得不除。
所以,九靈尊便要讓這些太墟神釘同樣進入陳黃皮體內,而祂和陳黃皮現在是某種很微妙的共生、不,應該說共死關系才對。
簡而言之,當陳道行現身要讓祂沉睡的那一刻。
陳黃皮也會受到影響。
九靈尊覺得有陳黃皮分擔,那祂絕對能撐得住,而對方就不一定了。
屆時祂便能反過來將陳黃皮給宰了。
還能趁機搏一搏打開對自身道果世界的制約。
殺出一條生路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殺!!!!”
九靈尊沐浴著血光,獰笑著向著體外的那些修士們出手。
而在祂的體內。
則更是亂作一團。
祂的體內本來就進去了許多半道強者,以及數千真仙。
其大部分都在祂自身的血脈經絡之中,如今祂封住了自身的所有出口,體內的豢狗經更是肆無忌憚的捕殺所有人。
數道遁光在九靈尊體內橫沖直撞。
寂滅大長老揮舞著灰色大旗,將其當做劍一樣斬出無數寂滅劍光,將蠕動過來的血管全都切斷。
他的臉色陰沉如水。
如今他已經進入了九靈尊的胸腔之中。
但這里卻沒有那顆心臟。
“九冥神燈,老夫知道你在這里。”
“陳黃皮在哪?”
“告訴老夫!否則誰都別想活著出去!”
寂滅大長老腳下不停,他在尋找九冥神燈的蹤影。
而這一次卻和之前不同。
之前是他想要對付這盞燈,將其控制住。
現在九靈尊突然來了這一手。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這場面已經是徹底失控了。
黑暗中。
九冥神燈默默的看著寂滅大長老。
它倒是沒有被那些血管脈絡所追殺,因為它現在就混在那些血管里,扮演著追殺寂滅大長老的角色。
但它的心卻比寂滅大長老還要著急。
異變的豢狗經爆發。
它之前還能感覺到陳黃皮的大概位置,現在周圍的氣息混亂無比,充斥著扭曲瘋狂的意志,便是它也感覺不到。
“若是我把阿鬼帶來就好了。”
九冥神燈心中煩躁的道:“它鬼點子多,肯定能想到辦法,或者是那騷狐貍在也好啊!”
它來的時候根本沒想過情況會這么糟糕。
雖說它當時怒到幾乎失去理智。
但想的也是留索命鬼在那個世界里更安全。
事到臨頭它卻又無比后悔。
陳黃皮、黃二、索命鬼、狐貍山神。
這四個東西一直廝混在一起。
從來沒有獨自陷入險境過,陳黃皮負責打架,黃二則有著種種奇怪能力輔助,索命鬼作為狗頭軍師出主意想辦法,實在不行還有狐貍山神的陰損法子在兜底。
一路走來,雖說也有過許多波折。
陳黃皮也有打不過的時候。
黃二的能力也有失效的時候,索命鬼的主意也都不是每次都能力挽狂瀾,狐貍山神更是天天想著回十萬大山給觀主端茶倒水。
但這四個東西湊在一塊,彼此就是能給對方兜底。
現在九冥神燈卻沒了給它兜底的人。
連幫忙想辦法的都沒有。
寂滅大長老,九冥神燈信不過。
哪怕對方說的再好聽。
九冥神燈也只相信自家人,除此之外,誰它都不信,都覺得對方肯定沒安好心。
最后恨恨的看了一眼寂滅大長老。
九冥神燈悄悄的向著別處尋覓過去。
它打不過這人。
只能避而遠之,尋找陳黃皮的所在之處。
而這是徒勞的。
九靈尊的身軀實在是太龐大了。
而且異變的豢狗經在瘋狂運轉,將所有的路線全都堵死,誰能找得到陳黃皮在哪?
血脈經絡蠕動著,試圖將所有人都納入其中。
而一個個半道強者,則被漸漸地逼到了一塊。
最終。
九冥神燈也避無可避的暴露了。
它變化成那些血管脈絡的樣子,但其他的血管脈絡都在出手,唯獨它不敢上前。
自然很快就會被發現。
寂滅大長老冷冷的說道:“九冥神燈,老夫再問你最后一遍,陳黃皮究竟在哪?”
“找到他你們就能活嗎?”
九冥神燈的聲音沒有絲毫情感。
寂滅大長老道:“他和九靈尊合為一體,老夫有道果之雛形,將那寂滅劍道灌入他體內,便能傷到九靈尊的要害。”
“由此,我等都能活著出去。”
“那陳黃皮呢?”
“他已經是一個死人了,沒了九靈尊,他立馬就會油盡燈枯,飛灰煙滅。”
“他的確是一個死人。”
九冥神燈的聲音很沙啞:“很小的時候就是了,他很能鬧騰,三歲還光著屁股滿山跑,觀主很忙,所以便讓我做他的玩伴。”
“觀主在的時候,觀主就是他的依靠。”
“觀主不在,他能依靠的就只有我這個好兄弟了。”
“九冥神燈你這是何意?”
寂滅大長老等人不知道九冥神燈說這話的意思。
不做決定,反而開始像是感慨過去。
時間可不等人。
“嘿,也沒什么意思。”
九冥神燈搖身一變,也不裝作什么血管脈絡的樣子,而是變成它原本那破破爛爛的黃銅油燈模樣。
“本燈就是想跟你們說。”
“本燈也不知道他被九靈尊藏在了什么地方。”
“若是你們有辦法救他,本燈倒是愿意舍命拼一拼,只可惜你們不愿意。”
“你們這些狗東西,活著的時候本燈就不罵你們了。”
“死了結果他娘的做了叛徒!”
“我告訴你們,辦法本燈想不到,但陳黃皮要是死了,你們都得完蛋。”
黃銅油燈的燈芯在這一刻開始變得漆黑起來。
而它的燈身卻依舊沒變。
“九冥神燈,你要做什么?”
“本燈叫黃二!”
黃銅油燈突然暴起,猙獰的吼道:“十個呼吸,十個呼吸以后,本燈便要自爆,不止你們得死,那九靈尊也得被本燈污染。”
“你們背后的不就是那幾個道主。”
“道主怎么了,藏頭露尾,敢跟我家觀主斗一斗嗎?”
“本燈污染了那九靈尊,天河都得廢掉,去你奶奶的點化黃泉,做夢去吧!”
“所以,你們現在還有九個呼吸來想辦法找到陳黃皮。”
黃銅油燈惡狠狠的看著寂滅大長老那些人。
黑色的燈光在它身邊閃爍。
而它那黃澄澄的燈身卻顯得更加晦暗。
寂滅大長老面色大變,他感覺到體內的太墟神釘好像在顫抖。
似乎在害怕眼前的這盞燈一樣。
黃銅油燈拔不了太墟神釘。
但它的本質卻是外邪,陳黃皮曾經機緣巧合之下,看過它的本質,雖說沒有完全看透,但它的的確確是不一樣的。
它的燈身來自于玄真道界的種種天材地寶。
它的燈芯則是從金頂天燈里分出來的。
它的意志,則是來自太墟。
陳黃皮的體內有著太墟的三成天道,那三成天道當年也是以外邪蟲的形式試圖吞噬他。
觀主將那些外邪抹去意志,將其身體煉成了陳黃皮的一部分。
其被抹去的意志。
卻放在了黃二身上。
因此,黃銅油燈曾經化作邪異的時候,才會瘋瘋癲癲的想要吃了陳黃皮。
黃二就是黃二。
九冥神燈是它,它卻不是九冥神燈。
那曾經的部分意志也是它,但它卻不是那些意志。
如今的黃銅油燈黃二。
實際上,就是在被觀主喚醒那一刻,和陳黃皮廝混在一塊長大到如今形成的一個全新的意識。
當然時過境遷,一萬多年過去其實也不算新。
寂滅大長老等半道強者憋屈的看著黃銅油燈。
這盞燈真是瘋子。
它難道就不想活著嗎?
就為了救那陳黃皮,居然要玩自爆。
而且死都得毀了他們執行的計劃。
要不怎么說,黃銅油燈和陳黃皮是本家呢。
一個玩自殘把九靈尊惡心的夠嗆,一個玩自爆,自己想不出辦法就逼著寂滅大長老他們來想。
只是陳黃皮沒玩過九靈尊。
黃銅油燈卻玩的過寂滅大長老他們。
因為陳黃皮想的還是活著,它卻已經要玩命了。
十個呼吸,不是它給這些人的時間。
是它開始自爆的倒計時。
“等一等,老夫想到辦法了。”
寂滅大長老低吼道:“算上老夫這里有十四名半道強者,我等設下詛咒,便能將他咒殺!”
“本燈可以死,但本燈的兄弟得活。”
黃銅油燈冷漠的道:“而你們,還有五個呼吸。”
“他不會死。”
寂滅大長老道:“最起碼那詛咒落在他身上之前他都不會死,而我等卻可以通過詛咒來找到他究竟在何處。”
詛咒是一種有別于法門的詭異力量。
無影無形,根本就不需要靈氣法力。
凡人之中便有扎小人的詛咒,只不過凡人意志太過孱弱,而且不成體系,自然是被當做是子虛烏有之事。
而這里則是十來個半道。
他們設下詛咒,就是九靈尊體內再怎么兇險,也擋不住這無形的惡意。
聽著寂滅大長老這話。
黃銅油燈雙目之中閃過一絲精光。
詛咒確實可以,只不過它不確定找到陳黃皮的時候,陳黃皮如今的狀態能不能抗的住那樣厲害的詛咒。
但現在情況緊急,也顧不上這些了。
“可以,你們還有四個呼吸。”
“老夫需要陳黃皮的頭發,需要他的指甲,需要他的生辰,需要他的姓氏。”
“沒有。”
黃銅油燈搖頭道:“沒有頭發,沒有指甲,他的生辰本燈也不知道,他就叫陳黃皮。”
現在或許陳黃皮的頭發能拔下來。
但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黃銅油燈手里當然沒有。
寂滅大長老握緊了拳頭,忍著怒氣道:“這些東西都沒有,只知道一個名字長相,如何施加詛咒?天地間又不止他一人叫這名字。”
黃銅油燈道:“這你不用擔心,的確就他一人叫陳黃皮。”
當年在黃泉陰土的閻羅殿內。
那閻羅審判陳黃皮,要將其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
便有陸判調出了陳黃皮的生平。
的確就他一個人叫這么難聽的名字。
只不過他的生辰的確是查不出來的,因為他死了一萬多年,又活了一萬多年,算起來亂七八糟,根本就是一筆糊涂賬。
寂滅大長老見黃銅油燈這樣說。
他心里稍稍安定了下來,若是名字沒問題,即便是沒有其他的東西,也可以詛咒到陳黃皮身上。
就是付出的代價要大很多。
得有人獻祭生命!
想到這,寂滅大長老嘆了口氣,看向了一名半道強者。
其他人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電光火石之間。
諸多半道瞬間暴起出手,那個倒霉的祭品便付出了生命。
“動手!!!”
這些強者們同時將自身的道顯化了出來。
他們將力量灌入那祭品之中。
那祭品很快便開始扭曲變化,竟然變成了陳黃皮的樣子。
雙目發紅,怨毒無比。
“陳黃皮,還我命來!!!”
那祭品身體崩潰化作一道血影,然后便向著一團血肉脈絡之中沖了過去。
血影詛咒如入無人之境直接穿過那血肉脈絡。
而寂滅大長老他們則毫不猶豫的施展各種手段,斬破那些血管脈絡,一路追殺過去。
他們不敢拖延時間。
因為黃銅油燈是真馬上就要自爆了。
不見到陳黃皮,到時候就徹地完了。
可是,他們這樣做。
正在殺戮修士,攪動天河的九靈尊卻突然感覺到了。
祂想殺了陳黃皮,但不能現在殺,留著還有大用。
已經有許多修士被祂所殺,將其化作某種物質輸送給陳黃皮吞噬。
那些物質里藏著太墟神釘。
可寂滅大長老這些半道要做的事,祂卻有點看不懂了。
這些人要做什么?
用詛咒要殺死陳黃皮?
但為什么那盞破爛的油燈也跟著他們一起?
他們不是敵對的嗎?
“找死!!!”
九靈尊冷哼一聲,伸手一拍自己的胸口。
祂那龐大的軀體之中。
便有無數只手掌從蠕動的血肉之中探了出來。
轟!!!!!
暴虐的力量直接轟向了黃銅油燈。
“住手!!!”
一名半道強者見此,頭發都炸開了,他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施展了某種法門,和黃銅油燈的位置瞬間來了一個調換。
反手再一拍。
便將黃銅油燈送到了其他人身邊。
噗!!!!!
這半道強者承受了九靈尊一擊,當場肉身崩裂,氣息更是不停的跌落。
他也恨不得黃銅油燈死。
但不能死在這里,否則這玩意一自爆,談何點化九靈尊,談何讓天河蛻變成另類黃泉。
九靈尊見此又驚又怒。
祂不知道這明明應該是仇敵的修士和黃銅油燈,怎么就齊心協力聯手了,看這架勢竟有種自己被陳黃皮鉗制的錯覺。
祂只知道。
這些人能修行到這一步,必然不是什么庸才。
真要是讓他們成了。
那自己肯定不可能還有半點生機。
“陳黃皮!!!!”
九靈尊的聲音在陳黃皮心頭響起:“你吞噬了那么多修士,你的身體為什么還是跟無底洞一樣?!”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陳黃皮迷茫的看著自己身上閃爍的青色文字。
不知道是為什么。
他身體依舊是油盡燈枯的狀態。
但隨著九靈尊將那些修士殺死,供他吞噬修補自身。
他身上就莫名其妙的有這些太墟道文浮現。
而且和之前化身太一的時候不一樣。
這些文字發出的光亮更像是絲線,隱隱帶著一抹金色,似乎要把他包裹住,化作一個繭一樣。
“我好像在變小。”
“九靈尊,你是不是又在陰我。”
陳黃皮驚恐的發現,他的手掌竟然變得比之前小了那么一圈。
他身上穿著的道袍也隨著身體的變化在縮小。
再這樣下去。
怕不是要回到嬰孩時期。
這種詭異的變化,讓他有些惶恐,有些不安。
九靈尊不說話了。
祂也不知道陳黃皮這是什么情況。
只是隱隱約約感覺到,好似和那些被自己悄悄弄進陳黃皮身體里的太墟神釘有關。
唯一讓祂感覺有些慶幸的是。
陳黃皮吞噬天河的速度減緩了很多,好似快要達到某個臨界點了。
想到這。
九靈尊再次加快了祂對那些修士們的屠戮。
天河如今只剩下了一成。
河水都被染成了血色。
越來越多的修士被吞噬,越來越多的太墟神釘進入了陳黃皮體內。
那些文字發出的青光中金色變得更加明顯。
陳黃皮身體搖搖欲墜,他感覺非常的疲憊,思維都變得開始混沌了起來。
漸漸地,他變得越來越小。
最終化作了一個青金色的繭。
如果這時候有人能看到這繭里的畫面,必然會被驚駭到。
因為陳黃皮變成了一個死嬰。
有一根臍帶連接著青金色的繭。
三簇本就微不可察的青色命火開始變得更加暗淡。
陳黃皮面露痛苦之色。
忽地,一股股黑氣從他的臍帶逸散了出去,將青金色的繭給染成了充斥著不祥的墨色。
陳黃皮臉上的痛苦之色逐漸緩解。
而那九靈尊……
祂則僵在了原地,所有的算計,所有的念頭都在這一刻被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痛苦所占據……
扭曲,瘋癲,邪惡無比的嘶吼聲通天徹地。
九靈尊那巨大的身體在腐爛,流淌出了惡心的濃水,更有一絲絲的黑氣從中滲了出來。
祂被污染了。
扭曲成了一個毫無人性,毫無自我的邪物。
偏偏祂這丑陋的身體卻又涌現著極為不和諧的神性。
“太墟神靈!”
“祂變成太墟的神靈了!!!”
黃銅油燈驚愕無比,它不明白九靈尊怎么突然就變成了太墟神靈。
但眼下這九靈尊好似陷入了某種瘋癲狀態,根本就顧不上對付體內的這些事物,因此黃銅油燈反而在寂滅大長老他們的帶領下,很快便來到了九靈尊的胃中。
“那是什么?”
有人看到了一個巨大的繭。
那繭通體發黑,并像是心臟一樣在跳動,絲絲縷縷的黑氣順著九靈尊的血肉經脈鉆了進去。
“太墟神釘!!!!”
黃銅油燈在這繭上感應到了太墟神釘的氣息。
因為它本能的饑餓難耐。
“本家!本家!!!”
黃銅油燈立馬撲了上去,它在呼喚陳黃皮,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它只能感覺到那種不祥的死意。
陳黃皮是黃天。
而這種死意,作為和他一起長大的黃銅油燈,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了。
一道血影撲向了陳黃皮化作的繭里。
而那繭里卻沒有半點聲響。
寂滅大長老語氣復雜的道:“他死了,被那九靈尊徹地吞噬了,就像是一顆丹藥一樣,九靈尊抽走了他的本質,化作了太墟邪神。”
話音未落。
另一個冰冷的聲音便從外界傳了進來。
那聲音來自一位近乎于道。
“阿鬼,師弟就在這九靈尊體內對嗎?”
“許青山,還有黃二,它進去救契主卻到現在都沒回來,恐怕也是兇多吉少。”
聽著這聲音。
黃銅油燈明白,九靈尊現在失控了。
以至于外面的聲音都能傳進來。
它忍不住帶著哭腔道:“許青山,真的是你嗎,觀主派你來救陳黃皮了嗎,可是你來晚了,陳黃皮死了,被九靈尊當成丹藥給吃了。”
“你快宰了這九靈尊,或許觀主還有辦法把陳黃皮回爐復活。”
可剛說完,它冷不丁的想到一件事。
許青山那小子什么時候近乎于道了?
下一秒。
周遭震蕩不止。
就好像有一個存在一腳踩在了九靈尊的腦袋上。
迫使其身體直接跪了下來。
“東華大帝?你居然會出現在這里,有趣。”
東華大帝……
原來是東華大帝。
黃銅油燈恍然大悟,可后來的這個聲音又是誰?
“我不是東華大帝。”
“我是許青山,凈仙觀的許青山。”
“陳道行,你這叛徒!給我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