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黃皮進入他人記憶里很多次。
但被人進入自己記憶卻還是第一次。
他的記憶里有什么?
亂七八糟,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可以說是應有盡有。
而進入這記憶以后。
陳黃皮看到的卻不是想象中,無數光影碎片形成的景象。
而是一片渾沌。
準確的說,是抬頭看去便是一片混沌。
附身看向下方。
便發現下方卻是如同水銀一樣的物質。
放眼望去,除了上方的混沌,周圍便是一個巨大無比的湖面,一眼望去根本就看不到頭,好似能容納的下整個世界一樣。
“我的記憶怎么會是這樣的。”
陳黃皮此刻好似融入了這古怪的水銀湖泊之中。
而本能卻在驅使他向著上方沖去。
說實話,也不用他有任何動作。
只是一個念頭,這湖面便突然鼓了起來。
然后,陳黃皮縱身一躍,便來到了這水面之上,也就是在這一刻,他的心神立馬被那混沌給拉了進去。
轟隆隆!!!!!
混沌之中,有雷聲咆哮,卻不見其雷光。
而一雙巨大的眼睛也在這混沌之中睜開。
這眼睛呈現出金黑二色。
金色的是瞳孔,黑色的是眼眸。
瞳孔之中,卻有著一根根青色的秩序神鏈在運轉交錯。
這代表著這雙眼睛,有著玄真道界,以及太墟世界的天道之力。
“原來那不是一個湖。”
陳黃皮冷漠的看著下方的那水銀一樣的湖面。
到這時,他才發現這所謂的湖面,實際上就是一面鏡子。
鏡子之中倒影著他此刻的樣子。
冷漠,無情。
完全看不出任何一絲一毫人性。
偏偏陳黃皮這跳脫的性格,好像也在此刻全然被淡化了,他甚至都沒有覺得不對,反而認為就應該是這樣。
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天道無私,視眾生為螻蟻。
什么所謂的人性,所謂的善良邪惡,好人與壞人,道德秩序,這些全都只是人對于自我,對于天地的一種溝通和賦予。
實則天道根本就不會被這些東西約束。
“吾要滅世。”
陳黃皮冷漠的道:“眾生皆無善無惡,無休止的修行,無休止的紀元,人性貴私,故而道主自斬,玄真道界無法晉升完美天地,此乃無量量劫。”
“吾乃黃天,降世殺仙,重開天地!”
此刻他的狀態非常恐怖。
就好像,他現在回到了最開始,最開始還在混沌之中孕育的時候。
而他,或者說祂要做的事。
從一開始就已經定好,絕對不會有任何回轉的余地。
掀起無量量劫,重定地火風水。
重開天地!
沒有人能攔得住祂,因為祂就是制定一切規則的至高。
一切存在,都得建立在祂的規則之下。
這一次,不會再有任何生靈。
黃天要的完美天地,是一個沒有時間,沒有空間,沒有善惡是非,永恒永遠在膨脹的絕對世界。
漸漸地,那倒映著黃天之眸的鏡面泛起了一陣陣漣漪。
鏡子里那雙冷漠的眸子也隨之扭曲。
最終,這雙眸子淡化膨脹,化作了一個世界,然后那世界又在收縮膨脹之中再次淡化,最終形成了一個巨大的輪廓。
若是將天道的意志比做神性。
那現在這鏡面倒映的輪廓,便沒有任何的神性,有的只是原始的貪婪,對一切物質,一切存在的吞噬欲望。
丑惡又丑陋。
“這,這是我嗎?”
那雙冷漠的眸子之中閃過一絲動搖。
祂好像不想要這樣的結果。
那丑陋的東西,也絕不是祂想要變成的樣子。
況且這樣的完美天地,真的就是完美天地嗎?
這分明就是走上了歧路。
這是錯的!
而當祂意識到這樣是錯的,不是祂想要的結果的剎那。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祂的心中響起。
“黃皮兒,回來。”
這一聲黃皮兒。
當場讓祂那冷漠的雙眸中涌現出了種種情緒。
任何事物都無法約束黃天。
但黃皮兒這三個字,卻能影響得了陳黃皮。
“師父!師父!!!”
“師父,你在哪!我看不到你。”
陳黃皮焦躁不安,剛剛那聲音明明就是師父,可他卻不知道那聲音究竟來自何方,放眼望去根本就找不到師父的蹤影。
而且,師父也只說了那么一句話。
“我不要做黃天!”
“我不要變成那樣,滾啊!!!!”
“我叫陳黃皮!”
陳黃皮的聲音憤怒無比。
混沌之中,便有無盡的雷聲響起。
陳黃皮強行閉上了眼睛。
便有無數混沌之氣向著那眼睛消失的位置匯聚過去,眨眼間就形成了一顆蛋。
這顆蛋上有無數花鳥魚蟲一樣的文字浮現。
蛋中有著一個死嬰。
這死嬰臍帶一端卻好似沒入了虛空之中一樣,源源不斷的將黑色的死氣抽離出去。
“噫,我變成蛋了!”
陳黃皮心中無比錯愕。
他沒想到自己都十六七歲了,居然還有一天能回到蛋里。
或者說,混沌道胎。
這是真真正正的混沌道胎。
孕育黃天的道袍。
非天道連其蛋殼都破不了。
“不管了,師父你在哪呢,我來找你了。”
陳黃皮拽了一把自己的臍帶,就像是在操控著洞虛神劍那樣,操控著自己的蛋殼在混沌之中橫沖直撞。
他的速度快到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
一切的一切都扭曲成了光影。
陳黃皮有種感覺。
如果是在玄真道界里,他只要一個念頭就能直接撞穿三界,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看誰不爽就撞死誰。
但在這不知道是自己記憶,還是真正的混沌之中,陳黃皮卻分不清方向。
這里沒有上下左右,也沒有過去未來。
這讓陳黃皮極為煩躁。
“師父!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正說著,突然陳黃皮忽然看到了在極遠的地方,好像有著一個黑色的光點。
這是他在混沌之中看到的唯一光亮。
“這他娘是給本燈干哪去了。”
“這還是陳黃皮的記憶里嗎?”
黃銅油燈在這混沌之中瑟瑟發抖,只感覺好似下一秒自己就會不知道被卷到什么地方去,當場就煙消云散了。
它還是放心不下陳黃皮一個人在記憶里應對那聶老狗。
所以,才一咬牙也跟著鉆了進來。
但沒想到的是進來以后,別說是聶老狗了,連陳黃皮在哪都不知道。
“這該不是他記憶里誕生的那片混沌吧。”
“要是的話,那他豈不是現在還是一團金黑二氣。”
“又或者說,聶老狗給他干散黃了?”
“等一等,那他娘的是什么玩意撞過來了!”
“黃二,是我!”
“本家!!!!”
黃銅油燈瞪大了眼睛,嘴巴都張開一個夸張的角度:“你在混沌之中飆蛋?不是,你怎么變成這樣了?”
它看到了什么。
陳黃皮居然在拽著他那根臍帶在混沌里狂飆。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變成這樣了。”
陳黃皮趕緊道:“不過我剛剛聽到師父在喊我,黃二,你有沒有聽到師父的聲音?知不知道他在哪里。”
“本家,你糊涂了。”
黃銅油燈道:“咱們在大乾仙朝,觀主離不開十萬大山,他上哪喊你去?”
陳黃皮做夢和觀主斗劍的時候,它又不是不知道是個什么情況。
觀主根本就沒和陳黃皮有過任何交流。
陳黃皮急忙道:“黃二,我真的沒聽錯,師父真的在喊我,他讓我回去。”
“回去,回哪去?”
“回……”
陳黃皮愣住了,是啊,回哪去?
他連自己這記憶里為何會出現如此詭異的情況都沒搞懂,眼下更是迷失在了混沌之中,師父在哪,自己又該去哪,連他自己都說不明白。
好在,黃銅油燈卻道:“若是要去找觀主,我卻是不知道觀主在何處,我也沒聽到觀主的聲音,不過若是要回家,那就簡單了。”
陳黃皮道:“黃二,你知道家的方向嗎?”
“嘿,本家你這話說的。”
黃銅油燈得意的道:“我黃二是誰啊,九冥神燈!你不記得家的方向,我可記得是清清楚楚,無論在什么地方,我都能為你指明回家的路。”
說罷,黃銅油燈立馬燃燒燈油。
它再次化作了一個黑色的太陽。
在這混沌之中為陳黃皮指引方向。
陳黃皮既感動又好奇:“黃二,你是如何確定家的方向的?”
“你這話倒是問住我了。”
黃銅油燈奇怪的道:“我也不清楚為何就能確定,好像我被煉制出來的時候,就有這樣的能力,我永遠都記得咱們的家在哪。”
“那估計是師父在你身上留的后手。”
陳黃皮松了口氣,師父是無所不能的,好像什么事套在師父身上都不會覺得奇怪。
都不會懷疑師父做不到。
所以,那太墟神釘師父能夠解決嗎?
正想著。
黃銅油燈興奮的叫道:“本家,咱們到家了!你快看,看……”
說到這,它說不下去了。
因為在前方,在它認為的那個家的方向。
正有一個龐大無比的世界。
而那個世界之上,有著一頭青牛的虛影,這青牛生有四根犄角,四足仿佛代表的是地火風水,拖拽著那個世界在混沌之中前行。
陳黃皮停了下來,語氣復雜的道:“黃二,這是咱們的家嗎?這不是太墟世界嗎?”
黃銅油燈弱弱的道:“這,這也算是咱們的家吧。”
它是玄真道界的第一個邪異。
但它也是太墟世界的外邪。
而陳黃皮更是有太墟世界的三成天道。
算起來,這的確算是這兩個東西的家。
只不過是娘家,不是本家。
“等一等。”
黃銅油燈忽然道:“本家,你的記憶里怎么會有太墟世界?你從小是在玄真道界長大的啊,難道觀主帶你去過太墟?”
陳黃皮猛地搖頭:“沒有,我和太墟真不熟。”
他哪去過太墟啊。
到現在他都只知道太墟世界的天道是一頭青牛。
那青牛還愿意馱著他,想把他給帶回去。
翻遍所有記憶。
陳黃皮都找不到自己去過太墟世界的任何跡象。
而就在這時。
忽地……
那青牛猛地發出一聲哞聲。
這聲音一出,就像是雷霆滾滾,將混沌之氣都炸的肆虐開來。
太墟世界就像是一面蒙塵的鏡子被擦拭開來。
陳黃皮和黃銅油燈心中大駭,立馬擠在一起瑟瑟發抖。
他們看到了太墟世界的真正面貌。
一個輪廓,一個恐怖的輪廓籠罩在太墟世界之上。
咚的一聲!
憤怒的鐘聲響了起來。
陳黃皮驚聲道:“九離鐘!是九離鐘!”
話音未落,便見一個赤裸著上身,一頭白發垂落在腰后的精壯男子駕馭著古樸強大的九離鐘從太墟世界中殺了出來。
那個男子雙目血紅,上身的皮膚呈現出古銅色,并且布滿了裂紋。
但這裂紋卻并非是某種道傷。
而是好似蘊含著世間一切道理奧妙一樣。
這就是太墟世界的道主。
而九離鐘則是他的至寶。
咚!!!!!
咚!!!
九離鐘連響九次。
陳黃皮便看到這位太墟道主,硬生生的殺進了那輪廓之中。
鐘聲如同波浪一般震開。
太墟世界的天道之力加持在其身上。
祂要和這輪廓大戰。
將其趕出太墟世界。
從某種意義上講,這位太墟道主亦是一位人杰。
但陳黃皮卻知道結果。
太墟世界的道主下場很慘,死無全尸。
黃銅油燈咽了口唾沫:“本家,我知道了,你雖然沒去過太墟世界,但觀主講太墟世界的那些外邪煉進了你體內,那是它們的記憶。”
陳黃皮怔怔的道:“不,那就是我的記憶,或者說,是潛意識里的記憶。”
說著,他又好似想起了什么一樣。
低聲快速的道:“太墟世界不如玄真道界,祂們的道主也不如師父強大,你看吧,祂們馬上就要輸的一無所有了。”
“就沒有人幫這太墟道主嗎?”
“沒有,沒有人能幫祂。”
陳黃皮低沉的道:“就像沒有人能幫師父,沒有人能幫我一樣。”
師父無時無刻都在和那輪廓交手。
而即便是師父,也無法將其滅殺,只能是這樣膠著的撐著。
在師父之后,便是自己成那無缺道主,若是成不了,那自己定然也無法對付得了這個輪廓。
因為這輪廓便是完美天地的天道。
只是,這天道早就已經徹地扭曲了,吞噬其余的大世界,滅絕其余世界成為完美天地的可能,就連道主都會變成其食糧。
這場大戰說實話,給陳黃皮的壓抑感極強。
因為他能感覺到那太墟世界的道主已經是走到了極致了,強到除了師父以外,玄真道界恐怕沒有任何一人能勝過祂。
但這樣的祂,最終還是失敗了。
“去,去把這里發生的一切告訴其他世界的道主。”
那位太墟道主渾身燃燒起了熊熊烈火,祂用盡所有的力量,從這輪廓體內破開了一條路,將九離鐘狠狠的拍進了混沌之中。
祂想要做的,便是讓其他世界得知這輪廓的存在。
但祂也不知祂這樣做是否有意義。
因為在那輪廓的體內。
一根根觸須垂落,有四具身影被那觸須貫穿,生生的吊在這里。
這是四位和祂同樣強大的存在。
但祂們已經徹地失敗了,淪為了這輪廓的食糧傀儡。
而太墟世界亦會如此。
祂一人,斗不過這四位同道,更何況是加上那輪廓了。
“陳黃皮,你怎么哭了?”
“啊?我哭了嗎?”
陳黃皮摸了摸自己的臉,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流下了兩滴淚水。
而他竟然沒有半點感覺。
再看那頭青牛,那青牛同樣流下淚水,這青牛是太墟世界的天道沒錯,但祂不是陳黃皮,不是被逼急了親自下場的黃天。
祂能做的只是給那道主加持而已。
天道,是一切規則,是天地意志的集合體,是一個抽象的概念存在。
非是合道的道主,任何存在對祂的詮釋,對祂的理解都如同盲人摸象一樣,無法窺探全貌,又如何能接受祂的力量。
混沌之中,一陣異樣的波動出現。
一位道主隕落了。
陳黃皮心中明悟:“所以說,師父和太歲教主斗劍的時候,他們說的混沌之中發生了一件大事,就是這位太墟道主的隕落。”
“那太墟世界還會出現道主嗎?”
“應該不會了。”
黃銅油燈指著那輪廓說道:“你看,它要開始把整個太墟世界給吃一波了。”
只見那籠罩太墟世界的輪廓逐漸收縮。
整個太墟世界的天地都好似在這一刻被抽離了顏色,那頭青牛更是發出無比痛苦的聲音,四足跪地,有看不見摸不著的物質從祂體內流失。
“陳黃皮,吃的又不是你,你次牙咧嘴作甚。”
“這叫幻痛。”
陳黃皮毛骨悚然,只感覺自己好似也經歷了那無法言喻的痛苦。
他很害怕,也很不安。
自己絕對不能落得這樣的下場。
不然那也太慘了。
“黃二,走,快帶我回家!”
“往哪走?”
黃銅油燈絕望的道:“哪是咱們的家啊,這里是你的記憶,應該你為我指路才對。”
“去,去追九離鐘!”
陳黃皮靈機一動說道:“我記得九離鐘是被截天教主給截走了,跟著它肯定能回到玄真道界。”
“好!!!”
黃銅油燈二話沒說,立馬掉頭追向了九離鐘離開的方向。
不過它也不知道這方向究竟對不對。
畢竟,九離鐘已經離開有一會兒了。
好在陳黃皮此刻能夠“飆蛋”,他索性就讓黃銅油燈幫自己看清四周,辨明方向,而自己則一心駕馭著蛋殼往前一直沖撞。
也不知過了多久。
終于,黃銅油燈一聲興奮的大叫:“本家,我看到九離鐘了!”
“我也看到了!”
殘破的九離鐘在混沌之中搖搖晃晃,它的氣息則一直在跌落,時時刻刻都有力量從它體內流逝。
它曾經是極為強大的道主至寶。
如今,它卻跌到了連近乎于道都無法維持的程度。
陳黃皮看到,這九離鐘此刻就在異變,它的身上有那輪廓的氣息。
但就在這時。
一個驚訝的聲音響了起來“混沌之中竟有如此異寶!”
截天教主的身影在這混沌之中浮現了出來。
“本想著來混沌中看看情況,等知曉個大概,回去再行商議那尋找其他世界的計劃,沒想到還有這番機遇。”
截天教主雙目之中有無數條細線交錯。
雖說在這混沌之中,祂離開玄真道界太遠,天道的力量加持無比微弱,但祂在近乎于道的層次之中,亦是極為強大的存在。
將這口奇異的鐘寶截下來不難。
當然,祂也是這樣做的。
“干他娘!!!!”
黃銅油燈大叫道:“咱們玄真道界這時候還沒有道主啊,觀主當初等著合道黃天呢,這不是給咱們玄真道界找麻煩么。”
陳黃皮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當年大伯陳皇,還有太歲教主他們是真想著打出玄真道界,去混沌里開疆拓土的。
畢竟,玄真道界可以說是修行體系發展到了一個無比繁榮的程度。
走出去更有機會。
但太墟世界的道主說的很清楚,要九離鐘將這些事告訴其他世界的道主,這本意是好的。
然而,祂死后九離鐘受損太嚴重。
亦或者,九離鐘根本就沒想到玄真道界,只是路過而已,就被這截天教主碰巧遇上,直接截在了手里。
“竟是一位道主的至寶。”
截天教主震驚的道:“太墟世界,還有那輪廓,這……這事太大了,不行,吾得立馬回去,將此事告訴其他道友。”
然而,祂剛走出一步。
那九離鐘上夾雜的輪廓氣息,卻涌入了祂體內。
同時,截天教主皺眉止步,眼神閃爍的道:“有這口鐘在,若是吾能將其修補,那玄真道界吾豈不就是第一人了,合道黃天的,未嘗不能是吾。”
祂沒有意識到,此刻祂心中的貪婪在不停的被放大。
而陳黃皮和黃銅油燈,就這樣絕望的跟著截天教主,在混沌之中逗留了一段時間,才悄悄摸摸的回到了玄真道界。
玄真道界共有三個世界組成。
仙界,人間,黃泉陰土。
這時候的大乾仙朝還沒有自封,是人間修士最繁榮的時代。
“黃二,我明白了。”
陳黃皮喃喃道:“就是截天教主這老王八蛋,祂亂截東西,結果把九離鐘給截過來了,然后那輪廓也就知道了玄真道界的坐標。”
“還有太墟世界的外邪,也一并追了過來。”
那輪廓在混沌之中游蕩,吞噬一切對它有用之物。
而太墟世界的外邪,實際上就是天道崩潰,其三成核心的部分化作外邪蟲,去往其他世界,試圖吞噬同類補全自身。
好巧不巧的是。
玄真道界正處在一個非常微妙的關口。
道主們自斬成了盜主,一個個紀元茍活下來,化作天下最大的盜賊。
這樣下去,玄真道界晉升完美天地的機會就越來越渺茫。
“紀元更迭,一切力量都重歸于最初,如此循環往復,便能晉升完美天地。”
陳黃皮惱怒道:“我的玄真道界要是沒有那些盜主,早就已經變成完美天地了,我根本就不用下場重開天地。”
“你拉倒吧,你還在娘胎里就被太墟世界的外界給干了。”
黃銅油燈嗤笑道:“還你的玄真道界,要是沒有這截天教主,你安安穩穩的降生,到時候觀主是要合道黃天的,你還是會變成天道。”
“師父又不會殺我!”
“那還真不一定,那仙尊不就是要弄死你嗎?祂和觀主以前還是至交好友呢,我看著和咱倆的關系也差不了多少了。”
“說不定觀主都會出手,畢竟你清算完以后,鬼知道你是變成那輪廓,還是變成和和氣氣的黃天。”
陳黃皮可是將他先前那些經歷都跟黃銅油燈說了一遍。
黃銅油燈自然是覺得,若是沒有截天教主,或許觀主他老人家估摸著不會被逼的要合道蒼天,但陳黃皮肯定是沒有這回事了。
黃皮是黃皮,黃天是黃天。
“黃二,你真討厭。”
陳黃皮惱怒的道:“仙尊和師父的關系一定比你和我的關系更好,起碼仙尊不會嘲諷師父,而你只會陰陽怪氣我!”
“我說的是事實!”
黃銅油燈堅持道:“你是陳黃皮,就是觀主來了,你都是陳黃皮,其次才是什么黃天!”
它不知道它說的這些話,陳黃皮能不能領會。
但必須得有這個主次才行。
陳黃皮冷哼道:“我要去找師父,師父會為我做主的!”
還有易輕舟的父親,那人也不知道去了何處。
到現在都不見蹤影。
“你知道觀主現在在哪嗎?”
黃銅油燈皺眉道:“我感覺不到觀主的氣息,他老人家好似不在人間,是不是還在跟太歲教主斗劍呢?”
“不,師父不在這里。”
陳黃皮道:“師父一定是在十萬大山。”
說罷,他便操控著蛋殼向著十萬大山的方向飛了過去。
黃銅油燈則若有所悟。
確實,觀主能存在的地方,肯定就是十萬大山。
就是這十萬大山可不像后來那樣,尋常人根本就無法到達。
因為那是太陽最早升起,月亮最晚落下的日月交匯之地。
那地方的時間,也和外界不同。
不過好在。
陳黃皮到底現在在蛋殼里。
這里也依舊是屬于他的記憶。
他想到哪就到哪。
跟著那太陽落山的方向追去。
沒有多久,陳黃皮便感覺周遭的時間好像出現了某種頓挫感,緊接著,他便回到了他最熟悉的十萬大山。
遠遠地,一個和藹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黃皮兒。”
“師父!!!!”
陳黃皮向著凈仙觀,向著家的方向飛去。
但古怪的是,這時候明明還沒有凈仙觀,但他的記憶里卻著實有著這樣的一座道觀。
并且,還是后來那副破落的樣子。
不大不小,就只有一個大殿,丹房,廚房,外加幾處偏殿和客房。
咣當!
陳黃皮操控著蛋殼撞開了大殿的門。
然后,他就感覺撞了個滿懷。
“嘖,勁還不小。”
身穿青黑色道袍,須發皆白的觀主將陳黃皮抱了起來,含笑道:“黃皮兒,為師本想著你在這記憶里看到太多,必然會累到乏力,沒想到卻是為師小看了你。”
“不錯,那死氣排出去有五六成了。”
“脾廟大成了,嗯,脾廟屬土,過后就是肺廟。”
“六陽神的進度也還可以,太歲教主是個穩重的,他沒給你揠苗助長。”
陳黃皮看著眼前的師父,心中更是激動不已。
他都想從這蛋殼里跳出去了。
兩只干瘦的小手不停在蛋殼上揮動。
“師父,快把我放出來。”
“我好久沒見你了,嗚嗚嗚,師父,我好想你啊,我被易輕舟他爹打了,兩拳就把我打的爬不起來了。”
陳黃皮一見了師父,就開始倒苦水,叫家長。
而觀主卻淡淡一笑,一只手拖著他,緩緩向大殿里走去,一邊走邊說道:“你殺了人兒子,人不跟你拼命就怪了,莫要說這種話,省的討打。”
黃銅油燈忍不住叫屈道:“不是吧觀主,我們被打成這樣,您還不讓我們說了?您看看我這拳印子,現在還沒消下去呢。”
“噫!!!聶老狗!!!!”
黃銅油燈冷不丁的看到大殿里的一個蒲團上,此刻正盤坐著一個身影,那身影一半隱入灰霧中,一半則猙獰兇狠,不是聶老狗又是誰。
觀主屈指對著黃銅油燈腦袋一彈,不悅的道:“聶道友是貧道的同輩,怎能張口老狗,閉口老狗,怎么,貧道在你黃二眼里,也是老狗不成?”
“哎呦喂,觀主您這話說的。”
黃銅油燈立馬諂媚的道:“就是給我黃二一萬個膽子,我也不敢這么編排您啊,只是這聶……聶大爺被那太墟神釘所制,他是真差點把我和陳黃皮的腦袋砍下來了。”
“黃二,你啊你……”
“觀主,我怎么了?”
觀主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也不知是煉你的時候哪一步錯了,還是說不該把你和黃一分開,你這性子是想來見到什么就信什么,也不管是非黑白。”
“那太墟神釘還奈何不了聶道友。”
“他這是與人大戰,受了極重的道傷,所以才拿這太墟神釘沒辦法。”
“那他這近乎于道也不行啊!”
黃銅油燈訕笑著道:“要是換我,我肯定不會被打成這樣。”
陳黃皮點頭道“沒錯,太墟神釘對黃二沒用,對我也沒用。”
黃銅油燈本就是能吃了太墟神釘。
而陳黃皮就更別說了,他的伴生皮膚就是太墟世界的外邪所化,這玩意根本就釘不進他的體內,惹急了讓他顯露本相,太墟神釘聽誰的還不一定呢。
觀主瞥了一眼自己這傻徒兒,似笑非笑的道:“對他動手的是那太墟世界的道主,黃皮兒,你既有這般自信,為師很開心。”
“這樣吧,為師這就送你去與他大戰如何?”
“看看你這太墟世界三成天道的太一,能不能勝過一個跌落道主境界的神祇。”
“為師覺得你應當能行吧?”
“哈哈哈,師父,聶叔是真厲害啊!不愧是當年比你修成真仙還早一歲的老前輩!”
陳黃皮裝作沒聽見,大笑三聲在蛋里豎起大拇指:“我陳黃皮這輩子最敬佩的就是這種人,師父,你救救他吧,把那根太墟神釘拔了!”
觀主含笑道:“是得去掉,不過天底下不止他一人被這太墟神燈釘住了,那東華大帝的尸體,還有仙界,很多地方都有,為師沒那個時間一個個都給去了。”
陳黃皮恍然道:“師父,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在我的記憶里。”
師父在十萬大山,進不了大乾仙朝的。
就連師父的那個馬甲邪道人,都不知道現在在什么地方。
再加上師父時時刻刻都在和那輪廓交手,能和自己以這種方式見面恐怕就很勉強了,又能動用多少力量呢?
“倒也沒你想的那么糟糕。”
觀主淡淡道:“那輪廓吃了一波太墟世界,它自然變得更加強大,可為師不是太墟道主,不至于被它逼到那種程度。”
“不過,為師的確老了,不如你小時候那樣無所不能了。”
“這根太墟神釘,為師替你拔了,但后面的,就得你自己來動手。”
“師父,我現在也就相當于真仙,我能做到嗎?”
“能,你當然能。”
觀主摸了摸蛋殼,像是在摸陳黃皮的腦袋一樣,溫和的道:“你是為師親手帶大的,在為師看來,你就是為師的孩子。”
“所謂青出于藍勝于藍,為師是做不到無所不能了。”
“但你可以。”
聽到這話,陳黃皮低落的道:“可是我到現在,連鏡中花,水中月之術都沒學會,還有洞真那一劍也是一樣。”
“那就歇一歇好了。”
觀主笑著道:“天地異變還沒結束,為師還是道主,為師雖說希望你能走的比為師更遠,可若是你累了,為師還能不許你偷個懶不成?”
“為師一開始要將你養大成人,要讓你活過來,想的可不是非得把你推到那個位置。”
“是你想要,為師才會做這些布置。”
說完,觀主卻又自嘲道:“不過說來說去,到底是想讓你有個比為師更寬廣的未來,就像你小時候騎在為師肩膀上,看的更遠一樣。”
“但為師也是人,為師的心也是肉長的。”
“為師想讓你走的更遠,卻也想讓你能走的更輕松一點。”
“人生實苦,少吃一點是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