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天瓊做夢都沒想到。
四大世家老祖,令他引誘那從十萬大山出來的邪異至京城,為其造神之事做遮掩。
可卻在離京城還有三百里的路程的時候,被陳黃皮撞了個正著。
看吧,那停頓的金光之中。
穿著破破爛爛道袍,一頭黑發用枯草隨意束在腦后,腰掛一盞破爛油燈的不就是陳黃皮么?
還有他手里的那把劍。
邪異又可怖,光是看上一眼就讓人有種心神欲裂的惶恐不安之感。
如此駭人的威勢。
讓劉天瓊這劉家少主,恨的咬牙切齒!
“定是我劉家的竹影!”
劉天瓊氣的要發狂,心中忿恨的道:“他殺了我父親,奪走了我家的竹影,還將竹影變成這幅模樣,憑什么,憑什么!!”
他以為陳黃皮的洞虛神劍,是他家的那把邪劍竹影。
因為竹影最終是化作了邪異的。
若是他知道,他家的竹影早就被陳黃皮煉成鐵水了,恐怕會氣的當場吐血。
這時,有劉家的神明道:“等一等,陳黃皮身邊的那位是……是杜家的老祖杜如歸?”
此話一出。
被憤恨沖昏頭的劉天瓊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
再看先過去。
那站在陳黃皮身后,眉頭緊皺的老者不是杜如歸又是誰?
“該死!”
有神明不甘的道:“這兩人不待在京城,好端端的跑出來作甚,眼下我等還沒將那邪異引到京城便被發現,這杜如歸可是陛下的座上賓啊!”
將邪異從崇州引到京城,這是世家們安排好的。
也是劉家最后的掙扎。
做成了,就還有一線生機,以后能跟在四大四家手下做事,雖說仰人鼻息太憋屈,可本就是世家出身的他們,離了世家也就失去了那種對百姓予求予取的權利。
不僅如此,連享受人氣,都得自己去拼殺。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因此,他們白天甚至都不敢趕路,只帶著那邪異在周遭打轉。
說來也奇怪,那水中的老者似乎并不著急。
任由他們這般為之。
就好像,其根本就不在意被利用似得。
而現在被撞破了好事。
劉家的這些神明心里很清楚,若是不留下這陳黃皮和杜如歸,恐怕劉家以后就徹地完了,四大世家都不會饒了他們。
沒有利用價值的,只不過是廢物罷了。
而世家,不需要廢物。
想到這,劉天瓊扭頭看了一眼身后。
在后方極遠的地方,大地之上,潮水沒過過腰的蒲草,正在緩緩向這邊蔓延過來。
此刻……
陳黃皮倒是沒在意劉家的這些神明。
實際上,他也不認識。
他的注意力,都在那個邪異身上。
“陳黃皮,這邪異真有那么可怕?”
杜如歸眉頭緊皺,他還是頭一次見陳黃皮這般如臨大敵的模樣。
要知道,就算是那劉術礁攜竹影殺來,就算是在宮中對上大康皇帝,陳黃皮都是一副隨心所欲的模樣,真要打起來,那就各憑本事。
而這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一個邪異。
竟然讓陳黃皮這般態度,冷著臉,握著劍,連話都不愿多說。
這簡直讓杜如歸不可置信。
“弱水黑河!”
黃銅油燈瞇著眼道:“像是咱們十萬大山南邊的那條,就是感覺很淡,像是剛催生出來的似得,這邪異有點意思。”
“它很強大。”
陳黃皮終于開口了,冷冷的道:“非常的強,我感覺它甚至只比赤邪差上那么一些。”
他說的赤邪,是沒了一身仙氣,化作了邪異的赤邪。
而不是那個小赤天之主。
但即便如此,赤邪也是陳黃皮迄今為止所見過的,最厲害,最可怕的邪異。
要不是當時他入魔,幾乎要化作真仙,再加上赤邪實在是太喜歡算計了,以至于聰明反被聰明誤,否則早就敗下陣來。
這般對比,足以見得這個“邪異”有多么強大。
杜如歸不知道赤邪是誰。
但他知道,肯定不是自己能對付的了的。
況且眼下自己基本上半廢。
于是,杜如歸便沉聲道:“陳黃皮,這邪異若是那般難對付,咱們還是避而遠之的好,省的耽誤了時辰。”
陳黃皮想都沒想的說:“不,這邪異應該是我同鄉,如今十萬大山封山,我回不去,正好問問它家里情況如何。”
只這一句,便讓杜如歸當場愣住。
連看陳黃皮的眼神都不對了。
什么叫邪異是你同鄉?還問問它家里的情況?
這邪異是能和人正常交流的嗎?
邪異只會吃人。
和人天然就是對立的。
怎么,你家里的邪異腦袋里也有七竅鎮魂釘,所以能保持神智?
“瘋了,瘋了!”
杜如歸被氣笑了:“陳黃皮,你是太歲教的,你又不是什么邪異,你竟然把邪異當老鄉,當家人,你清醒一點好不好!”
“杜老頭,我何時和你說過我是人?”
陳黃皮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
“好了,這事我心里有數。”
“若是這邪異不愿和我交談,那我也不會糾纏,左右也浪費不了多少時間。”
陳黃皮說著,就欲要提劍過去。
這邪異太強大,他雖說無心與之爭斗,可到底是要防備著的。
杜如歸見此驚的眼睛都要跳出來,正要出聲叫住,可不曾想,那劉家的眾多神明反而搶先開口了起來。
“陳黃皮!!!”
劉天瓊獰聲道:“你來的正好,有這邪異在此,今日便叫你有來無回!”
他已經想明白了。
反正要把這邪異引到京城。
即便被陳黃皮和杜如歸撞破又如何?
直接引動邪異,將其殺了不就是了。
這陳黃皮再厲害,還能有十萬大山的邪異厲害不成?
不過,劉天瓊此刻開口,卻只是為了拖延時間,他暗地里,已經在悄悄令人將血食四下灑落,讓那邪異過來的速度再快一些。
等陳黃皮靠近,他立馬就會將血食一并拋下。
而且,還會帶著其他神明拖住陳黃皮,用自己的命,為他父親劉術礁,為劉家報這不世血仇。
只是,讓劉天瓊沒想到的是。
陳黃皮只是歪了歪腦袋,疑惑的道:“你又是誰?我認識你嗎?”
“好好好,不認識。”
劉天瓊冷笑道:“陳黃皮,我本以為你是個人物,沒想到竟是個如此虛偽的,我是誰,你難道還不清楚嗎?”
“啊?”
陳黃皮愣了一下。
他扭頭看向黃銅油燈:“黃二,咱們見過他嗎?”
黃銅油燈砸吧嘴道:“沒吧?我不太確定,或許見過?但見過的話,本燈應該不會忘記才對啊,可要是沒見過,為何他們知道你?”
“喂,杜老頭,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老夫平日里深居簡出,和你們也只見了兩三次,哪會認識這般小輩。”
杜如歸搖搖頭,他接觸的不是世家老祖,就是大康皇帝。
像這種州城隍級別的神明,平日里連給杜家寫拜帖的資格都沒有。
實際上,若是劉家的這些神明,但凡是能用出點劉家的劍術、劍法,身上的氣息鋒利一些,杜如歸肯定看一眼就知道來路。
然而,劉家不行了。
泯然眾人矣。
陳黃皮看向眼前的諸多神明,擺手道:“你們聽見了吧,我不認識你們,好狗不擋道,趕緊滾開。”
“你說什么?”
劉天瓊紅了眼,周身氣息沸騰,低吼道:“你殺了我爹,你居然還說不認識我?你這魔頭,你這煞星,你不覺得你的話很可笑嗎?”
他看出來陳黃皮好像的確不認識自己等人。
可這,讓他感覺更加的屈辱。
哪怕是陳黃皮表情稍微有些變化,他都能去揣測,肯定是在用言語羞辱自己,好動搖自己的心神,然后趁機將自己斬殺。
但偏偏沒有……
“你這人真討厭。”
陳黃皮皺眉:“我殺了那么多人,其中每個人都可能是別人的爹,你說我殺了你爹,卻又不說是誰,還一口咬定我認識你。”
“怎么,你有那么多爹啊?”
“家父劉術礁!”
“劉術礁是誰?”
“就那個送劍的腦癱,被竹影給吃了的。”
“哦,想起來了。”
陳黃皮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道:“原來你是那個腦癱……噫,黃二,你把我帶偏了,師父不讓我說臟話的!”
他有些惱怒的看了一眼黃銅油燈,緊接著,便對劉天瓊道:“你不要生氣,我雖然殺了你爹,但是我的確不認識你。”
“這樣吧,你要為你爹報仇。”
“但是我現在有點忙,你不著急的話就先等一等,我過會兒再送你去見你爹。”
“陳黃皮!!!!!”
劉天瓊不可置信的看著陳黃皮。
他這輩子,自出生起就錦衣玉食,是劉家的少主,是劉術礁最看重的兒子。
別人見了他,哪個不是上趕著巴結?
從小到大,他都以世家少主自豪。
可現在他這個世家少主,卻在陳黃皮面前體會到,什么叫言語比快刀還要傷人的感覺。
什么叫你先等等,忙完再送你見你爹。
還有,你殺的是劉家的家主,又不是什么阿貓阿狗,你竟然連劉家的人都不認識?
你難道殺人之前,就不了解一下對方的來路嗎?
哪有這樣殺人的。
可下一秒。
锃的一聲!!!
一道森白的劍氣瞬間在劉天瓊眼中無限放大。
那劍氣可怕,足足有百丈高。
而劍氣所過之處,更有嗚嗚的類似揮動竹子的破空聲響起。
劉天瓊心神大駭,頭皮發麻,嚇的是亡魂皆冒。
他做好了陳黃皮動手的準備,可卻做夢都沒想到,這一劍竟然快到如此程度。
他想要反抗,也必須反抗。
他的手段,他這州城隍之軀的神力,并非沒有反應的機會。
但這個念頭剛剛生氣。
那劍氣之中,便有一只只眼睛的輪廓若隱若現。
劉天瓊體內的神力還未運轉起,便瞬間感覺到深入神魂的痛苦,像是連神力都被斬開了一樣。
那是洞虛神劍被重煉以后,變的詭異莫測的劫眼之力。
噗嗤一聲。
劍氣斜劈而下,將劉天瓊從左肩到右腰一分為二。
金色的神血噴涌而出。
其血肉傷口之中,更是有一根根碧綠的竹子生長了出來,將其血肉吞噬,甚至連其泥塑木雕之身化作的齏粉,也被其根須吸納。
這是邪劍竹影的能力。
邪劍噬主,只噬曾經舊主。
隨著一道幽光沒入勾魂冊之中。
這劉家的少主劉天瓊,當場死的不能再死。
“這人真是的,這么著急去見他爹。”
陳黃皮嘀咕道:“師父總說我性子急,可跟這人比起來,我一點都不急好吧。”
說罷,他又看向那些劉家的神明。
劉家的神明們下意識的退后,一個個目光驚恐的看著陳黃皮。
它們很恐懼,也很憤怒。
恐懼的是陳黃皮的實力,比他們想的還要強大。
就好像,那場京中斗劍,這人并未拿出全部的實力一樣。
而憤怒的是……
陳黃皮手里的劍,是用竹影煉的。
這曾經的鎮族之劍,此刻是最要命的東西。
這時,陳黃皮又看向這些神明們。
“我們不急!”
有劉家神明心驚肉跳,趕緊道:“您請便,有什么事您先忙,我們等一會兒就好。”
可話音落地。
神明們便互相對視了一眼,全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決然。
說實話,世家子弟或許膽大妄為,不將自己和尋常百姓當做是同一物種,但這些人可不是傻子。
殺心一起那就不是能停下來的事了。
它們不會幻想,陳黃皮會心慈手軟,因為這人看著就像是個瘋子一樣,腦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樣。
說殺你全家就殺你全家。
根本就不會留手。
一部分神明們暗中準備將自己化作血食,將那邪異刺激出兇性。
另一部分則討好,賠笑,放低了姿態,用最謙卑的態度試圖拖延時間。
陳黃皮看著這一幕,忽然笑了起來。
“為什么總有人覺得,我看起來好像很好糊弄的樣子。”
“因為你從來不和人玩心眼。”
黃銅油燈懶洋洋的道:“所以大侄子一家也不和你玩這一套,你以誠待人,別人以誠待你,但人和人的差距有時候比狗都大。”
“這些人就是這樣的,覺得能陰到你,覺得能算計你。”
“說白了,就是一群蠢貨。”
說罷,黃銅油燈長出手腳,從陳黃皮腰上跳了出來。
它冷冷的看著這些神明。
緊接著,便張開血盆大口,猛地噴出一道真火。
這火焰陰森可怖,一片凄冷慘綠之色。
正是它的冥火。
神明們如臨大敵,只是這火卻不是沖著它們來的。
冥火掠過神明們,直入那后方的弱水黑河之中。
嘩啦啦……
那弱水黑河的河面,瞬間沸騰了起來。
只是卻沒有半點溫度,反倒是水花之中,有一只只慘白的手掌伸了出來。
黃銅油燈冷笑道:“別他娘的躲在水里裝死,本燈已經看出來你是誰了,識相的趕緊出來,本燈可告訴你,觀主他老人家就在外面看著呢。”
別看黃銅油燈平常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
大部分時間,更是陳黃皮為主,它為輔。
但掄起眼力勁,但凡是至陰至邪的東西,它一眼就能看出來底細。
這弱水黑河里的邪異,雖說不顯山不露水。
可這會兒功夫,黃銅油燈已經是看出來了。
這邪異,就是以前從觀主丹田世界里跑出去的那河神。
在一旁,劉家的神明們神色錯愕,它們不明白,這突然開口的破爛油燈是什么來路,看著似乎是個邪異,好像還和那十萬大山出來的邪異認識。
至于觀主……
那又是誰?
杜如歸則更迷茫了。
他越發覺得,這陳黃皮好像來頭比自己想的還要大。
觀主,莫非是其師父?
但太歲教不是只有一個教主嗎?
那這觀主觀主,莫非是玄陽子口中,那凈仙觀之主?
黃銅油燈見此,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容道:“觀主可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存在,他老人家宅心仁厚,多多念叨,會有天大的好處的。”
陳黃皮皺眉:“黃二,你太壞了。”
“杜老頭,別聽他的瞎念叨,否則師父會聽到的。”
咕嘟……
杜如歸咽了口唾沫:“是,我不念叨。”
他曾聽說過,越是強大的存在就越是不能接觸。
光是念其名,都會被其感應到。
也就是凡有言必有知。
但這種強大的存在,杜如歸不知道具體有多強,他只知道,他們杜家的老祖宗,那位拜靈天的弟子是仙人,而仙人,做不到這種程度。
可是,杜如歸有很嚴重的強迫癥。
他控制不住自己,又下意識的念叨了一聲觀主。
“雙數,舒服了。”
杜如歸長出一口氣,渾身大汗淋漓。
陳黃皮見此欲言又止。
不過,他這時候已經沒空去理會杜如歸了。
因為在那下方,那不遠處的弱水黑河之中。
一個陰冷,可怖的意志緩緩擴散了開來。
緊接著,那地上的河水沖天而起。
只是眨眼間的功夫,便籠罩四方,如同天幕一樣罩了下來。
并且,一個如同水流組成的身影,更是如電光火石一般,瞬間沖向了陳黃皮。
劉家的神明們見此瞪大了眼睛。
莫非,這邪異是要對此人動手?
可讓它們失望的是。
那邪異在距離陳黃皮十步遠的地方突然頓住。
水流散去。
身穿白色法衣,手中拎著一根拐杖,渾身皮膚全都是被水泡的發白的褶皺,弱水黑河的河神,那可怕的邪異終于現身了。
而黃銅油燈則冷笑道:“那幾個劉家的腦癱神,你們不是想讓這邪異弄死陳黃皮嗎?不是想著以身血祭嗎?”
“來,你們問問這邪異,問問它敢不敢!”
當時,這邪異連見都不敢見陳黃皮一面,事后灰溜溜的說逃就逃。
現在又躲在河里裝死。
走又不敢走,動又不敢動。
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是怕了。
真要是敢動手,黃銅油燈也不在意,陳黃皮收拾這玩意真不難,無首閻羅的影子,或是喚出黃泉陰土,都能將其打的抱頭鼠竄。
劉家的神明們見此,如喪考妣。
一個個臉色慘白,心中滿是絕望之意。
他們想過很多可能。
但唯獨沒想過,這邪異和陳黃皮真是一伙的。
看吧,現身以后被這燈如此訓斥,居然連個屁都不敢放一個。
你先前吊在后面,漠然游離,毫不在意被引向京城的超然呢?
“拼了!!!”
“殺啊!!!”
劉家的神明們崩潰了,有的點燃神火,當場就要自爆。
還有的運轉古修之法要化作邪異復仇。
但還沒來得及動手。
那弱水黑河之神冷漠的目光便掃視了上去。
一尊尊神明僵在原地,無助的捏著脖子,大口大口的渾濁河水從口中噴涌而出,只是眨眼間的功夫,就全都變成了一灘灘爛泥。
它是邪異,喜歡吃人。
但這些神明入口干澀,自然只有死路一條。
做完這些以后,弱水黑河之神才緩緩欠身。
“見過九冥神燈大人。”
其實,它早在陳黃皮現身的時候,就已經意識到不對勁了。
雖說看著好像和十萬大山時候不一樣。
可那九冥神燈可作不了假。
這位存在,只會跟在十萬大山的親兒子。
那位唯一的徒兒,陳黃皮身邊!
十萬大山里,但凡是超出常人認知的邪異,誰不知道有這么個人?
只是,觀主不允許十萬大山有太強大的邪異存在。
不然就會被抓走,從此再也見不到。
所以,自從觀主瘋了以后不再巡山。
這些存在就藏的很深,幾百年,幾千年都不敢動彈一下。
怕的就是無意中嚇到了觀主的寶貝徒兒。
黃銅油燈驚訝的道:“你竟然知道本燈的名號?”
“十萬大山里活的久的邪異都知道。”
弱水黑河之神有些疑惑,為何這九冥神燈大人,好像對此一無所知的樣子?
要知道,天地異變剛開始的那兩三千年內其實是沒有日夜一說的。
滾滾黑煙遮天蔽日。
整個十萬大山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唯一的光亮。
就是這盞九冥神燈。
其幽暗的燈火所照之處,便有邪異被催生出來,可以說,除去凈仙觀道人所化的邪異,十萬大山的邪異,全都是這玩意催生出來的。
黑煙是污染源。
而這盞燈,卻以黑煙為燃料。
散發的燈光都帶著至陰至邪的死意。
以至于,邪異遍地都是。
直到突然有一天,這盞燈突然消失不見,十萬大山也變成了如今的樣子。
后來再見到的時候。
弱水黑河之神聽其他的邪異講起,九冥神燈跟在一個穿著肚兜的小娃娃身邊,陪著其到處亂跑。
黃銅油燈不知道這弱水黑河之神在想些什么。
反正,它是有些得意的。
“沒想到本燈的名號,在十萬大山竟然如此響亮。”
黃銅油燈沾沾自喜:“本家,看吧,本燈平常只是和你鬧著玩,實際上,本燈的名氣大著呢,只是一般的邪異沒見識,不知道本燈的厲害。”
陳黃皮無語的道:“黃二,你又在瞎扯,論名氣,我不比大?”
說罷,他便看向弱水黑河之神。
“你知道我是誰嗎?”
“這……”
弱水黑河之神眼神閃躲,頭皮發麻的道:“小的應該知道嗎?”
要不是黃銅油燈的遁一神光速度太快。
以至于等它發現的時候已經到了眼前,而且還被眼尖的黃銅油燈指名道姓,否則它早就繼續裝死,事后有多遠跑多遠了。
要知道。
十萬大山的厲害的邪異都有一個共識。
那就是,離陳黃皮越遠越好。
這鬼東西在十萬大山,那就是天地之所鐘,萬物之所愛的氣運之子。
哄開心了沒好處。
嚇哭了那是真要命。
陳黃皮惱怒的道:“好你個河神,明明是我問你,結果你反過來問我,十萬大山的邪異那個不知道我陳黃皮的名頭!”
“剛剛不算數,我再問你一遍,我是誰!”
“黃……黃皮大王?”
“噫!!”
陳黃皮被這許久沒聽到的名號怔了一下。
他冷不丁的,忽然想起了十萬大山里的那些邪異小弟們。
當時這黃皮大王的名號,不過是應付黃禍的,結果那黃禍轉頭就在十萬大山里扯虎皮,讓不知道多少邪異都知道了這個名號。
黃禍,是第一個造陳黃皮謠的。
黃皮大王吃邪異,是大兇邪異!
以至于邪異們都害怕他,臣服他,后來都搞出來領地,種族意識了,以十萬大山,黃字旗號的邪異自居,拉幫結派,自成一脈。
“當真是時光荏苒,歲月如梭。”
陳黃皮長嘆一聲,雙手背負,有些感慨的道:“一晃眼,朕已經十五歲了,也不知道當年跟著朕打天下的那些邪異們如今過的如何。”
“這,黃皮大王……”
“嗯?”
“陛下……”
河神坐立不安的道:“若是陛下您沒事,我這就走吧?”
“走,你要走哪去?”
陳黃皮冷哼道:“你這般強大說走就走,你讓朕的心廟,咦,你怎么五行屬水?”
“陛下,我是弱水黑河所化的邪異。”
這河神解釋道:“我自然是屬水的。”
“可惜了,你要是屬土該多好。”
陳黃皮現在心廟鑄就了一大半了,就缺一尊土屬的神明或者邪異進去當主神。
心屬火,火生土。
如此五行循環。
雖說若是請的水屬之神也可以,但那就得從一開始就要逆五行,陳黃皮這順位五行已經煉到第三座臟器廟,斷然沒有重來的機會。
陳黃皮道:“朕且問你,你之所以這么怕朕,是不是因為知道朕是師父的徒兒?”
“這個……”
弱水黑河之神聞言,看向左右,有些忐忑的道:“陛下,有些話,我不知該不該說,我是真不敢,我還不想死。”
“當初,您從那弱水黑河進了丹田世界,我連見都不敢和您見上一面,今日碰巧趕上,您就別難為我了。”
“小的活著也不容易。”
說實話,確實是不容易。
弱水黑河位于十萬大山的最南部,之前要不是陳黃皮找釣竿,恐怕一輩子都不會跑到這么遠的地方。
因此,這些年也算是這弱水黑河之神運氣好,一直茍到了現在。
離得近的就不一樣了。
想想玉瓊山附近方圓百里,別說邪異了,連個猛獸都見不到就知道是什么路數了。
“你這邪異真膽小!”
陳黃皮不悅的道:“我們十萬大山邪異的臉都被你丟盡了,虧你還這么厲害,連我都得慎重對待,結果慫成這樣。”
“我跟你講,我師父最疼我了。”
“你大膽的講,把你知道的那些都講出來,我絕對會保住你的,大不了我回頭最后的肺廟給你留著,那里面很安全的。”
“對了,你腦袋里的是天毒丹吧?”
陳黃皮興奮的道:“我記得太易子跟我說過,天地異變之后,他來十萬大山找我師父庇護,結果剛到地方,就撞見了一個戴著金色面具的黑衣道人。”
“那道人很厲害,還往弱水之中投放天毒丹,以至于成了弱水黑河。”
“那道人是誰,你應該見過吧?”
這是陳黃皮之前最為好奇的事。
弱水黑河里被投放了海量的天毒丹,以至于入水則死。
丹田世界里,更是有著一座祠堂。
真界的祠堂里,有著三千仙人的靈位。
假界的祠堂里,有著三千神明的神像。
可仙人神明都各自少了一個。
缺的神明,陳黃皮知道是廣目上神,因為廣目上神沒有死。
可那仙人陳黃皮是真不知道是誰。
眼下碰上這弱水黑河孕育的邪異,陳黃皮自然想要刨根問底。
“嘿,你可想好了。”
黃銅油燈嘿笑道:“別說什么該不該說的話,今天你要是不說,本燈和陳黃皮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其實,它也很想知道那個道人是誰。
因為它的記憶不全,怎么都想不起以前的許多事。
弱水黑河之神見此,低聲道:“那道人我不知是誰,因為那時候,十萬大山的邪異還沒開始孕育,我還未曾有著自我意識,只是本能的記載一些信息。”
“但我想,他應該是知道觀主的。”
“因為他當時想往丹田世界里投放天毒丹,可進丹田世界就要經過那石碑,他見了那石碑以后,便一副悵然若失的樣子。”
石碑上有八個大字,是觀主寫的。
而那道人以面具遮掩,肯定是不愿被人認出身份,可弱水卻記載著當年的那一幕畫面,那道人看到那四個大字以后的確反應很大。
由此,弱水黑河之神便推斷,這人或許不止是認識觀主,而是那缺的三千仙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