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凈事房外。
陳黃皮并未走遠,因此里面發生的事他聽的一清二楚。
“這凈事房真邪門。”
黃銅油燈忍不住道:“金丹修為不算什么,關鍵廢這么大勁,就為了開鑿個破皇陵?”
“為什么不用元嬰修士?”
“就是,還有神明呢!”
陳黃皮指著迎面走來的一隊侍衛道:“派這些神明去開鑿皇陵多好去了,比修士要快出不知道多少倍。”
“而且,宮外有那么多修士。”
“大康皇帝干嘛不直接下令,反倒是要繞這么一大圈。”
陳黃皮知道皇陵是用來做什么的。
說白了,那就是一個墳墓。
十萬大山里也有不少墳墓。
陳黃皮見過最利害的,就是埋葬易輕舟的葬神墳了。
無數被金頂天燈點化的神明陪葬。
還有許多仿制黃銅油燈的青銅燈在里面,以及一座祭壇。
甚至葬神墳內都自成一界。
不過,易輕舟是仙人。
大康皇帝就算是把整個大康都砸進去,也弄不出葬神墳那樣的東西。
說白了,人氣修煉之法本身就有局限。
再強大的神明,也不可能達到仙的層次。
甚至于,都無法達到當年易輕舟那些仙人造的神明的程度。
“這些年來,陛下確實在修皇陵。”
王明道怔怔的道:“而且每年司禮監都會征召一批人進宮,只是那些人進了宮以后就不見了蹤影,沒想到是為了滿足那位的一己私欲。”
大康建國以來幾千年,傳到如今這位陛下這里,已經是第十四位了。
以往的皇帝修的皇陵,頂多持續個三四十年就已經結束了。
唯有這位不同。
明明皇陵已經修好,卻還要繼續擴充。
京中甚至有人在私下中談論:“這位陛下不愿化作泥塑木雕的神明,便不停的修建皇陵,怕不是想著死后在陰間繼續做皇帝。”
“我明白了。”
陳黃皮恍然大悟:“他是怕別人說他是暴君,然后既要又要,所以才繞這么一大圈,偷偷摸摸的為自己建造皇陵。”
王明道搖頭不語。
他先前在許州城做提假太守。
雖說不至于到換了個人的程度,但也養成了敏銳的嗅覺。
直覺告訴他,這事恐怕沒有那么簡單。
真要修皇陵,就大康朝如今千瘡百孔的狀態。
何必遮遮掩掩。
畢竟,這位陛下整日待在養心殿里,連朝都不上了,沒人覺得他還能做個明君,反倒是大大方方的說出來,沒人會覺得意外。
“哎,那不是你爹嗎。”
王明道聞言看向過去,便看見自己父親穿著大紅官服,正在幾名侍衛的陪同下,向著養心殿走了過去。
“走,咱們也過去。”
陳黃皮的目的是廣目上神。
先前那兩個暗衛說過,廣目上神就在養心殿。
不過就在這時。
陳黃皮忽然心有所感。
他扭頭一看。
便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杜家的老祖杜如歸。
杜如歸神色不冷不淡,看也不看身邊的跟著的兩個侍衛。
他今日是來見大康皇帝的。
畢竟,昨日他捏死了兩個暗衛,得了兩根七竅鎮魂釘。
總得給這位陛下一個說法。
此時,在養心殿內。
王太宇亦步亦趨的走入殿中。
大康沒有跪拜的風俗。
因此,便只是欠身行禮。
“臣王太宇參見陛下,恭問陛下圣安。”
“朕安,太傅起身吧。”
大康皇帝盤坐在養心殿最中心的八卦圖上,頭頂華蓋,一道道用金筆撰寫著道經的半透明綢緞垂落,空氣中有著淡淡的檀香。
“許州城一行,太傅做的不錯。”
“該收的賦稅收了,該處理的人也都處理了。”
“太傅有功,朕都記在心里。”
聽到這話,王太宇的心情十分復雜。
若是以前他定然會極為感動。
畢竟在許州城斗倒了宋天罡,惹了宋家這尊真神,而陛下卻沒有將他當做棄子一般丟下,而是盡力保住了他。
君如此,臣又如何不感動。
但現在不一樣了。
王太宇自覺看透了這位皇帝。
冷血,無情。
沉迷于權謀之中,卻枉顧天下百姓的死活。
所謂的以人為本,其實就是將人當做地基,然后建造出了一座座華麗的宮殿罷了。
就連這養心殿都透露著讓人厭惡的味道。
可即便如此。
王太宇也只能順勢而為。
他要一步步的爬到最高的位置,直至宰執天下,到那時候他若是本心不改,這大康的百姓或許還能活出個人樣。
“陛下愛臣,臣必為陛下分憂解難。”
王太宇面色漲紅,又躬身行禮。
“看來你是怨朕了……”
大康皇帝笑了笑,起身從八卦圖上走了下來。
這一刻。
王太宇看到了許久不曾見過的大康皇帝。
這大康皇帝身高八尺,面如冠玉,雙眸狹長讓人不敢直視,看著四十出頭的樣子,發絲如墨,整個人有種說不出的威嚴氣質。
“朕知道你心中的抱負。”
大康皇帝走到王太宇面前,拉著他的手,意味深長的說道:“可天下非朕一人之天下,治天下者也非你王太宇一人能治。”
“所謂每臨大事需靜氣。”
“有些事急不來,但也不能不急。”
“陛下的意思是?”
王太宇挑眉,順著話說:“要準備動手了?”
大康皇帝不置可否的道:“昨日朕派人與你知會過,這次讓你來,便是要加封你為監察御史,除你之外,還有八位御史。”
“那八位被朕派往大康各州各地。”
“而你王太宇,朕的太傅,朕要你留在京中,為朕手中利劍。”
王太宇瞇了瞇眼睛:“陛下胸有山河,臣卻愚鈍,不知陛下要臣劍指何方?”
“你看你,還是和朕生分了。”
大康皇帝無奈的道:“你非要朕說個明白,那好,朕便告訴你,朕要對世家動手,五姓七望,你自己選一個開刀。”
“要做到何種程度?”
“京城的人太多了,人一多就吵鬧,吵的朕近來總是睡不好。”
“明白了。”
王太宇深吸一口氣,心中已然翻起了驚濤駭浪。
大康皇帝要對世家動手。
而且自己將會是明面上最鋒利的那把劍。
可為何是這個時候?
難道陛下就不怕世家那邊造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