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暴雨下了整整兩天。
大康京城的煙火氣都快要被澆滅了。
王明道回到京城這天聽到了一些流言,也得到了一個說不上好壞的消息。
流言是,前兩日的天雷滾滾疑似是有大能渡劫飛升。
這話傳的是有板有眼。
甚至有人聲稱親眼看到有仙人從仙界飛升,接引那位大能。
當然,也有的說是從十萬大山里跑出來了個利害的邪異,引來了天譴等等。
反正各說各的,魚龍混雜。
王明道倒是對這事不上心。
因為他的父親、也就是走狗太傅王太宇可能要被撤職。
“狗皇帝!”
王明道心中暗罵道:“就應該直接撤職才對!磨磨唧唧,若是換做陛下……”
他愣住了,然后有些哭笑不得。
先前他在許州城中當太守。
論官職比自己父親都要高上半級。
大權在握,一言獨斷。
雖然苦了點,累了點,但能把當時亂成一團的許州城梳理好,王明道覺得都是值得的。
只可惜,聽說許州城消失了。
王明道本能的覺得,這事肯定和陳黃皮有關系。
但每次想到這里,他總是會下意識的念頭跳脫到下一個事情上,就好似有種看不見的力量在暗中影響他似得。
這不,一提到陛下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陳黃皮。
反倒是大康皇帝,王明道一直以來都不覺得那是一位好皇帝。
畢竟誰家皇帝整日都待在養心殿里,不僅對如火如荼的國家不上心,而且甚至坐視世家變本加厲的剝削百姓。
其實,王明道之所以討厭大康皇帝。
更多的原因是來自他父親。
他不喜歡他父親王太宇和大康皇帝君君臣臣的那一套,有些事,明明誰都清楚,可就是坐視不管,算計來算計去,斗倒這個斗倒那個,否則就做不了事。
還好許州城一行,王太宇被陳黃皮的歪道理說服,明白了道理需劍行。
否則曾經官高半級的王明道,就要忍不住對自己父親言傳身教了。
這時候。
王明道也來到了書房門口。
“進來。”
門后是王太宇的有些疲倦的聲音。
推開門,走進書房。
王家的書房不大,僅僅有廂房大小。
一般來說,做到太傅這個位置的大康官員,想住的寬敞些,奢靡一些簡直太正常不過。
但王太宇不一樣。
他出身寒門,雖然是被世家們罵做走狗太傅。
但他當真是較為簡樸的。
“見過太傅大人。”
王明道走上前,拱手行禮。
“又不是在外面做事,叫什么大人。”
王太宇有些不悅的道:“在家中,沒有上官和下官,只有你我父子。”
王明道回道:“太傅大人,官大半級也是級,官場無父子。”
“你這孩子越來越較真了。”
王太宇見此微微搖頭,拿起一碗茶水牛飲起來。
兒子最近變化很大。
以前只是工作的時候稱職務。
現在好了,直接就到了官場無父子,還什么官大半級也是級。
自己這個做老子還沒被撤職呢。
當朝太傅和區區左衛郎差的可不止半級。
想到這,王太宇便看向書房的角落里。
“明道,不得對你父親無禮。”
影子邪異從角落中走了出來,一臉無奈的看著這父子二人。
之前它和王明道一起被陳黃皮用勾魂冊召喚到了異變的許州城內,期間經歷頗多,等回了京城以后卻沒把此間種種說給王太宇聽。
因為那些事傳出去實在是太駭人聽聞了。
一個叫陳黃皮的少年。
竟然是邪異中的皇帝。
而且,影子邪異和王明道還給那邪異做了心腹。
不管是王明道還是影子邪異。
這叔侄二人都很默契的選擇緘口不提。
問就是發現附近有邪異,殺邪異去了。
否則的,但凡是走漏風聲。
皇宮里的那位偽帝,定然要勃然大怒,痛下殺手。
“楊叔,那狗……”
王明道趕緊改口:“嗯,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真的要撤父親的太傅之位?”
“不一定。”
影子邪異想了想,說道:“若是真要撤職,那宋家肯定已經出手了。”
王太宇在許州城斗倒了宋天罡。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如果不是因為他,宋天罡也不會狗急跳墻沖進十萬大山,從而被陳黃皮挫骨揚灰。
宋家雖然不知道陳黃皮的存在。
但卻知道,罪魁禍首就是王太宇。
宋天罡死了也就死了。
可宋家是世家,面子上終歸是過不去。
因此,若是真要撤職,恐怕王太宇現在已經被炮制進了天牢之中等死。
“老夫回京比你們早些日子。”
王太宇牛飲茶水卻還是覺得煩躁,便道:“可陛下不肯見老夫,說是回京述職的欽差們太多,等個幾日再一起去養心殿覲見。”
“幾日幾日,這究竟是幾日呢?”
“陛下在打太極。”
影子邪異寬慰道:“或許另有安排也說不定。”
王太宇道:“有,是平調,老夫與陛下相識多年,他的心思老夫都明白,只是不知道他明不明白。”
現如今。
王太宇的想法已經改變了太多。
以前他那一套,是救不了大康的黎民百姓的。
必須得有自己的班底,而且還得身處要位,這樣他的話聽在那位陛下耳中,便不是自家養的哈巴狗在搖尾乞憐,而是不得不考慮的大道理。
權利是容不得真空的。
獲得真正的權利,倒逼上位反哺百姓,便是王太宇的劍行之路。
為了鑄就這把劍。
他已經做好了飛蛾撲火的準備。
此時此刻,在京城之中。
一個穿著破爛道袍,腰上掛著個破破爛爛滿是牙印的油燈的少年正站在大街上,淋著雨,抬頭看著烏云密布的天空。
周圍街邊即便下雨也要出來擺攤的商販見此,紛紛投以好奇的目光。
這小道士怎么看著傻傻的。
都淋透了也不知道躲開。
這時,一個賣雞蛋的大娘有些看不下去了,拎著自己的蓑衣就走了上去。
“哎,那小傻子,快把蓑衣披上,看看你這臟兮兮的樣,家里大人呢?”
聽到這話,陳黃皮回過神來,好奇的看向左右。
哪有傻子?
他這輩子還沒見過傻子呢。
大娘見此,黑著臉不由分說的把蓑衣披在陳黃皮身上。
然后沒好氣的道:“原來不傻,只是杵在這里半天,想來腦瓜子也不靈光,去,趕緊回家,明天記得把蓑衣給老娘拿回來。”
陳黃皮撓了撓頭。
他自打進城以后,就沿途抬頭看天。
因為天上有神明,很多的神明。
多到他都看不清究竟有多少。
像州城隍那樣的神明,在其中都只能算中下游。
關鍵是,他感覺那些神明占據的方位好似有些特殊,彼此之間正相呼應,看起來像是某種陣法。
整個大康的人氣都匯聚在這陣法之中。
陳黃皮都覺得有種被壓制的感覺。
“黃二,這京城里的人真沒禮貌。”
陳黃皮嘀咕道:“竟然叫我小傻子,算了,我寬宏大量,宅心仁厚,就不用天劫劈她了。”
“你那是想劈那大娘嗎?”
黃銅油燈陰陽怪氣的道:“你是有了天劫以后就忍不住想賣弄,劈這個劈那個,過一把青天大老爺的癮而已。”
陳黃皮笑著道:“錯啦,是黃天大老爺。”
說著,陳黃皮便對那大娘揮了揮手,然后一溜煙的鉆進了雨中。
影子邪異和王明道在勾魂冊上簽字畫押過。
他們早就把命賣給了陳黃皮。
現在,正好順著勾魂冊投奔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