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土大地,廣闊無垠。
  陳黃皮騎著金角,向著那落魄山的方向趕去。
  落魄山在千里之外。
  但金角的速度極快,半個時辰以后便能趕到。
  屆時,定能在天黑之前回到人間。
  這時勾魂冊突然散發出一股陰冷的氣息。
  “契主,我看不懂,真的看不懂。”
  索命鬼忍不住開口道:“我還在黃泉陰土之時,也曾數次乘坐過擺渡翁的竹筏,而這次,那竹筏快到讓我陌生。”
  “大爺我看到那老東西把竹竿都劃出殘影了。”
  “那擺渡翁,好似很怕契主你。”
  “廢話。”
  掛在金角腦袋上的黃銅油燈道:“那老東西定是看出了陳黃皮的底細,前倨后恭,自然囂張不起來了。”
  “那它說我是黃泉陰土的一部分是什么意思?”
  陳黃皮皺著眉,心里總覺得這句話很奇怪。
  自己是蛋生的。
  和黃泉陰土能有什么關系?
  黃銅油燈若有所思的道:“陳黃皮,你之前沒修煉的時候,皮膚很黃,而黃泉也很黃。”
  然后又指了指腳下的陰土大地。
  “這陰土很黑。”
  “而你身上那些鳥魚蟲一樣的鬼畫符,正好就是金黑二色。”
  “所以呢?”
  “金黃不分家,金就是黃,黃就是金。”
  黃銅油燈大膽推斷:“或許你是黃泉陰土生的,黃泉是你娘,陰土是你爹!”
  聽到這不著邊的話。
  陳黃皮不由嗤笑道:“那我爹娘可有家業給我?”
  索命鬼幽幽道:“契主,黃泉陰土不是生靈,怎會有家業一說。”
  “況且,莫要聽黃二亂猜,你真不是黃泉陰土的孕育的。”
  “沒錯,陰天子才是。”
  金角搖頭晃腦道:“我們這般生靈,自出生腦海中便有關于那位存在的記憶,陰天子從黃泉和陰土大地的源頭里走出來,統御四方,它才是主宰。”
  “我明白了,陰天子就是陰土黃泉的皇帝,它還活著嗎?”
  “黃皮爹,我不知道……”
  金角晃了晃腦袋,說道:“我離開陰土黃泉之前,還能感受到它的氣息,可如今再回來,卻半點都感受不到了,或許是離開這里了吧,畢竟黃泉陰土都出問題了。”
  “它沒離開,只是死了而已。”
  索命鬼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而這話,卻讓陳黃皮極為不解:“那樣強大的存在也會死嗎?”
  黃銅油燈都活的好好的。
  還有易輕舟,雖然成了邪異,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的確還活著。
  還有廣目上神也是。
  那陰天子統御陰土黃泉,總不能連自己的凈仙觀的道人,供奉的神明都比不上吧?
  “陰天子真的死了。”
  索命鬼的聲音很飄忽:“而且是我親眼所見,否則的話,我又怎會跑到人間去。”
  它和金角銀角不同。
  金角銀角是在天地異變剛開始,觀主讓那些道人造神來到黃泉陰土挖黃泥的時候,上趕著跑去要給人看大門的。
  而索命鬼卻是后來才到的人間。
  一前一后,看似相隔時間不久。
  可人間一天,地下一年。
  算起來,金角離開陰土黃泉幾萬年后,索命鬼才帶著勾魂冊離開。
  如今故地重游,黃泉陰土卻再不復當年舊景。
  索命鬼越想越覺得心中郁結難當,長嘆一聲道:“陰天子統御四方,立十八層地獄,更有十殿閻羅,我黃泉冥族的族長,便是第九殿的閻羅,而我則是閻羅殿中看管勾魂冊的小吏。”
  和人間傳說的十殿閻羅王不一樣。
  在黃泉陰土,閻羅只是個職位。
  “等等。”
  陳黃皮冷不丁的道:“阿鬼,黃泉冥族的族長是第九殿的閻羅,而你是看管勾魂冊的小吏,莫非你是閻羅之子?”
  “契主你這是什么話!”
  索命鬼不忿的道:“我能進閻羅殿掛職,是一層層選拔進去的,靠的是我自己的努力和天賦。”
  “那你和閻羅是什么關系?”
  “一點微不足道的血緣關系而已。”
  索命鬼惆悵的道:“況且那閻羅已經隨陰天子一起死了,說這些后話也沒意義。”
  這句話一說出來。
  陳黃皮那里還不明白,索命鬼肯定就是閻羅的兒子。
  他心中暗忖道:“阿鬼真不要臉,它全盛時期都打不過魔樹,哪來的天賦和努力,肯定是走后門的關系戶。”
  “還好我這個契主不靠關系,否則我的名聲都要被它連累了。”
  心里這么想。
  陳黃皮嘴上卻說道:“阿鬼,那位和你只有一點微不足道的血緣關系的閻羅,是怎么隨陰天子死的?你都能跑到人間,它難道不能嗎?”
  “勾魂冊里只能有一只索命鬼。”
  “對不起……”
  陳黃皮趕忙道:“阿鬼,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系,我與閻羅真不是父子。”索命鬼笑著道:“況且它腦子不正常,那輪太陽落入黃泉陰土,陰天子要阻攔也就罷了,它偏要跟著去,說什么陰天子待它極好,哪怕是死也要一起死,當真就跟凡人念叨的什么君君臣臣一樣可笑。”
  “只是,那陰天子并未讓它一起,是它自己非要上趕著去送死。”
  “結果就跟陰天子一起,掉進了那輪太陽里。”
  “便是時至今日,我亦覺得它腦子有問題。”
  說完,索命鬼便不再有任何言語,像是心灰意冷了一樣。
  金角也沉默不語。
  它抬頭看天,只看到了昏黃的天空。
  陰土黃泉是沒有太陽的。
  也沒有月亮。
  白天的時候永遠是這樣昏黃,到了夜晚的時候,則是凄冷一片,陰森森的。
  若是真有一輪太陽落進陰土黃泉。
  想來那定是極為可怕的事吧。
  可怕到,陰天子帶著閻羅們去阻止那輪太陽都隨之死去,墜入了太陽之中。
  恐怕連灰都不曾剩下了吧。
  只是,那輪太陽落入陰土黃泉,為何看不到其蹤跡呢?
  陳黃皮也在思考這憑空多了一輪太陽的事。
  他問黃銅油燈:“易輕舟是仙人,他可以定住時間,想來捉星拿月也能做到,陰天子那般強大,為何會被一輪太陽殺死?”
  光是那位擺渡翁。
  陳黃皮都感覺其實力極為可怕。
  那陰天子統御陰土黃泉,難道拿一輪太陽都沒辦法?
  黃銅油燈卻搖頭道:“陳黃皮,你不懂,太陽代表了日,代表了陽,日月更替,陰陽交匯,這是天地規則,不是普通的星辰。”
  “你看天地異變以后,太陽和月亮消失了嗎?”
  “不還是掛在天上。”
  “一輪太陽落入陰土黃泉,說明是天地規則出了問題,陰天子不是拿太陽沒辦法,是拿天地規則沒辦法。”
  “那師父呢?”
  陳黃皮問道:“陳皇說師父近乎于道,師父難道也不能嗎?”
  “觀主自然可以。”
  黃銅油燈道:“若是觀主都不能,那就再也沒人能了。”
  陳黃皮雖然認為觀主無所不能。
  可卻是個廣泛且空的概念。
  黃銅油燈不一樣。
  它真的見過觀主出手,就在陳黃皮那次昏迷,十萬大山里生出日月同天的異相的時候。
  觀主說,天地異變有陰極陽極之說。
  日夜混淆持續六天六夜是陰極,陽極則會持續九天九夜。
  陰極是乃天定,觀主不想插手,可陽極就不一定了。
  因此,天地規則對觀主而言,肯定不叫什么大事。
  聽著黃銅油燈的話。
  陳黃皮腦海中忽然蹦出一個念頭。
  他趕忙在心里悄悄問道:“黃二,你私下里告訴我,除了師父以外,還有人能改動天地規則嗎?”
  “沒有,最起碼我不知道。”
  黃銅油燈疑惑的道:“陳黃皮,你問我這個做什么?你該不會是懷疑,那輪太陽是觀主丟進陰土黃泉里的吧?”
  “我只是好奇而已。”
  陳黃皮當然不覺得是自己師父做的。
  凈仙觀可是正道,是修仙的。
  要是真把一輪太陽丟進陰土黃泉里,那師父豈不是個大魔頭。
  自己則是小魔頭。
  “師父和我一樣都是好人,干不出這種事的。”
  “話糙理不糙,況且陰土黃泉又沒太陽月亮,人間的太陽和月亮也好好的,上哪多出來一輪太陽,肯定是天地異變催生出來的吧,所以那陰天子和閻羅們成了倒霉鬼。”
  黃銅油燈給出了一個猜測。
  而就在這時。
  陳黃皮忽然看到了一座黑色的大山。
  那山很高,高到好像和陰土黃泉的天頂在一起似得。
  而且十分巨大。
  金角雖然依舊沉默,可速度卻沒有絲毫減慢,反而變得越來越快。
  因此,那座黑色大山很快就占據了陳黃皮所有的視線。
  “黃皮爹,這就是落魄山了。”
  “好,咱們現在就上去拿還魂寶玉!”
  陳黃皮心中激動,這山雖然高但總是有盡頭的。
  現在才過去不到半個時辰。
  距離天黑還有七個半時辰之久。
  拿了落魄寶玉以后,再離開陰土黃泉還來得及。
  “等等,這山好像有點不對勁。”
  黃銅油燈忽然有種極為不安的感覺:“陳黃皮,阿鬼,金角,你們感覺到了嗎?”
  陳黃皮臉色難堪:“感覺到了,這座山好像是活的。”
  金角道:“我聽到了它的心跳,跳的很厲害,就跟敲鑼打鼓一樣,等等,我的心怎么也跟著跳了,我連肉身都沒有,哪來的心……”
  索命鬼道:“快停下,這落魄山不對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