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
王煜右眉微挑,心中詫異一瞬后,很快想到了某種可能性,畢竟當年星月輪回成功,本就是極其震驚冰獄修行界的大事件。
來到上界后,他也沒有很看重這件事。
直到獅駝界之行,搜集到輪...
王煜站在漆白平臺中央,四劍歸鞘,殺意如潮水般退去。廣場上鴉雀無聲,唯有風掠過佛鈴的輕響,在這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惡金妙善盤坐于七手托天巨像之前,金缽殘片散落身側,十七顆佛珠盡數黯淡無光,靈性盡失。他閉目良久,終是緩緩睜開雙眼,目光不再凌厲,反倒透出幾分釋然。
“你贏了。”他說得極輕,卻字字清晰,傳遍全場。
王煜未動,只微微頷首。他知道這一戰并非全憑實力取勝若真放手施為,黃泉天魔神幡一出,便是小乘初期也難撐三招。但他沒有那么做。自踏入獅駝界以來,他便明白,真正的問魔之路不在屠戮,而在破局;不在壓服,而在動搖。今日之戰,他以合道前期修為迎敵,四重血海運轉至極限,每一劍都精準控制在法則邊緣,既不讓對方看出底牌,又足以逼其認敗。
這才是他想要的結果。
臺下觀戰的眾釋修神色各異。有人震驚,有人不甘,更有幾人眼中燃起躍躍欲試之火。他們看得清楚:王煜并未動用本命法寶,也未施展傳說中的黃泉神通,僅憑四柄劫劍與精妙劍意便壓垮了一座大寺掌座的心防。這般手段,已非尋常斗法可比,而是將“勢”與“意”煉入實戰的極致體現。
而最令人心悸的是他似乎還有余力。
“血寰界主果然名不虛傳。”一道蒼老聲音自殿內傳出,須臾間,一名身披紫金袈裟的老僧緩步而出,面容枯槁,雙目卻如古井深潭,“本座乃惡羅寺護法長老,代掌座宣法旨:自今日起,渡厄心咒、心如明鏡、映照本我三法任君參閱,寺中十萬卷心靈道典籍,亦可抄錄一份。”
王煜拱手:“多謝。”
他心中卻知,這份“慷慨”背后另有深意。惡羅寺肯交出核心傳承,絕非因一戰之敗,而是早已權衡利弊。如今他在獅駝界聲名鵲起,連敗七寺,已有動搖佛門根基之勢。與其繼續硬抗,不如順勢而為,借他之名揚本寺之威。更何況,真正能參透這三法者寥寥無幾,即便外傳,也不過是讓更多人陷入輪回迷障罷了。
但王煜不同。
他有《八欲天功》為基,又有廢靈根逆修之體,對心力感悟遠超常人。更關鍵的是,他曾親歷生死輪回,覺醒前世記憶,這正是修習映照本我的最佳資質。
“你可知為何我寺肯將照映本你相授?”老僧忽然開口,目光如針。
王煜抬眸:“愿聞其詳。”
“此法非單純修煉心神,實為引路之鑰。”老僧低聲道,“它指向的,是那‘第八世’。”
王煜瞳孔微縮。
“七世輪回已是極限,第八世……乃是逆天之舉。唯有真靈不滅、因果斬斷者方可嘗試。而據我所知,你體內已有龍血流轉,且非尋常蛟龍血脈乃是古妖仙域龍庭宗嫡系遺種。此等體質,才有可能承載第八輪回。”
王煜沉默片刻,忽而一笑:“所以你們早就在等我?”
“不錯。”老僧點頭,“輪回圣僧曾言:‘當有魔修自黑暗而來,手持黃泉幡,身負四重血海,其心未染,其志不墮,此人可為引路人。’你每破一寺,皆是在應驗預言。而今你來此第八寺,恰是機緣成熟之時。”
王煜心頭震動。
原來這一切,并非偶然。
他一路行來,看似自由抉擇,實則步步落入某個宏大布局之中。那些佛寺的抵抗、試探、最終妥協,或許從一開始就是一場篩選。而他,正是那個被選中的人。
“引路人?”他低聲重復。
“不錯。”老僧合十,“引輪回之門開啟,渡眾生于苦海之外。你雖為魔修,卻走的是問道之路。正邪之間,本無定論。只要你愿入輪回靈寶修行三年,便可得完整大輪回訣,甚至有機會窺見第九世之秘。”
王煜冷笑:“三年?怕是想借此困住我,慢慢度化吧。”
“隨你怎么想。”老僧淡然,“但你要知道,若無輪回之力護持,單憑你一人,如何對抗即將到來的古魔亂世?虞棠棠體內龍血躁動,遲早會引來追殺。而你那位紅顏知己星月,雖已覺醒前世記憶,卻仍被困在第二世輪回之中,無法突破化神后期瓶頸。這些事,你能獨自解決嗎?”
王煜眼神驟冷。
這些隱秘之事,對方竟一清二楚。
“你們監視我多久了?”他聲音低沉。
“自你離開冰獄界那一刻起。”老僧坦然,“但我們未曾干預,只為觀察。直到今日,我們確信你值得托付。”
王煜久久未語。
他當然可以拒絕。以他如今實力,哪怕面對小乘期強者也能周旋一二,再加上黃泉天魔神幡與虛天萬法的組合,逃遁更是輕而易舉。但他不能否認,對方說中了他的軟肋。
虞棠棠、星月、羅禪師、嫦曦……這些人,都是他在這漫長修行路上留下的羈絆。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生死,卻無法眼睜睜看著她們陷入危局。
更重要的是第八世輪回,對他而言,同樣是無法抗拒的誘惑。
他曾活出第七世,每一次轉生都伴隨著胎中之謎的侵蝕,唯有極少數人才能在輪回中保持清醒意識。而若真能突破第八世,不僅意味著壽命暴漲,更可能觸及“真我”本質,徹底擺脫命運束縛。
“我可以答應。”他終于開口,“但條件有三。”
老僧不動聲色:“請講。”
“第一,我不剃度,不改信仰,仍是魔修身份;第二,三年之內,你們不得干涉我任何行動,包括外出游歷、收徒、結盟等;第三,若我發現你們有任何試圖操控我心智的行為,立即終止協議,且我要帶走所有已參悟的功法與心得。”
老僧沉默片刻,而后緩緩點頭:“可。”
兩人擊掌為誓,虛空泛起金色漣漪,一道無形契約就此締結。
儀式結束,王煜被引入后山密閣。此處乃惡羅寺禁地,布滿層層封印與陣法,唯有持有輪回令者方可進入。閣中并無經書堆積,唯有一面青銅古鏡懸于墻上,鏡面幽深,仿佛能吞噬光線。
“此即照映本我之載體。”老僧道,“每日子時,你可觀鏡一刻鐘。切記,不可貪多,否則心神反噬,輕則失憶,重則魂飛魄散。”
王煜點頭,獨自走入閣中。
門關上的剎那,世界驟然安靜。
他凝視銅鏡,起初只見自己倒影:黑袍獵獵,眉宇冷峻,左眼角一道細疤隱約可見那是第三世死于刀客之手留下的痕跡。可漸漸地,鏡中影像開始扭曲,一層層光影疊加,浮現出過往七世的模樣:
第一世,山村少年,病逝于寒冬;
第二世,商賈之子,溺亡江中;
第三世,江湖刀客,戰死沙場;
第四世,落魄書生,餓斃街頭;
第五世,魔教執事,遭圍攻焚身;
第六世,海外散修,隕于雷劫;
第七世,北原蠻族,葬身雪崩……
每一世皆短暫而悲慘,唯獨這一世,因廢靈根逆襲,才得以走出不同道路。
“這就是我的輪回軌跡?”王煜喃喃。
忽然,鏡面波光再起,第八道身影緩緩浮現模糊不清,似人非人,周身纏繞著金色龍紋與黑色魔氣,手中握著一面殘破旗幟,赫然是黃泉天魔神幡的雛形!
王煜心頭狂跳。
那身影緩緩抬頭,露出一雙眼睛一只赤紅如血,一只漆黑如淵。
“你來了。”鏡中人開口,聲音竟是他自己,“我等你很久了。”
“你是誰?”王煜厲聲問。
“我是你尚未誕生的第八世。”鏡中人微笑,“也是你最終的歸宿。你想知道虞棠棠的父親是誰嗎?你想知道星月為何偏偏選擇與你雙修嗎?你想知道……為何偏偏是你,能練成四重血海?”
王煜呼吸一滯。
“因為一切,都是安排好的。”鏡中人低語,“從你第一世降生那一刻起,就有人在引導你走向這條道路。那個人,你已經見過就在你飛升途中,借接引令牌送你上來的那位玄德真仙。”
“不可能!”王煜怒喝,“玄德真仙早已隕落!”
“隕落?”鏡中人嗤笑,“他只是換了身份而已。你以為鳳族為何如此輕易放你離開梧桐界?為何輪回圣僧會特意派羅禪師來找你?為何惡羅寺會主動獻出照映本我?這一切,都是為了讓你走到今天這一步。”
王煜腦中轟鳴作響。
太多信息沖擊理智,幾乎讓他站立不穩。
“那你告訴我,”他咬牙道,“這一切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鏡中人沉默片刻,終是開口:“重啟輪回長河。”
“什么?”
“上古之時,天地有九大輪回之門,維系六道運轉。可三千年前,第八門被人強行關閉,導致輪回失衡,眾生轉世愈發艱難,許多強者死后真靈破碎,無法再入輪回。而那一戰的幸存者之一,正是你現在的師尊玄德真仙。”
王煜渾身僵硬。
“他沒死。”鏡中人道,“他躲在幕后,花了三千年布局,就是為了找到一個能承受第八世輪回的容器。而你,就是那個容器。”
“放屁!”王煜怒吼,“我豈是他人棋子!”
“你當然不是。”鏡中人平靜道,“正因為你不甘受控,一次次打破命運枷鎖,才被選中。廢靈根逆襲、覺醒前世、修成四重血海、掌握虛天萬法……這些都不是偶然。你的每一次選擇,都在推動計劃前進。而現在,你終于來到了最關鍵的一環。”
王煜喘息粗重,拳頭緊握。
他知道,若這一切屬實,那么他所經歷的一切溫情、掙扎、奮斗,都不過是一場宏大劇本中的章節。可若否認,他又該如何解釋那些巧合?為何偏偏是他獲得接引令牌?為何星月會在關鍵時刻出現?為何虞棠棠體內會有龍庭宗血脈?
“我不信。”他最終說道,“除非……你能證明。”
鏡中人一笑,伸手一點。
剎那間,王煜識海翻騰,一段塵封記憶猛然炸開 那是他五歲那年,村外荒廟之中,一位白衣男子悄然降臨,將一枚血色符貼在他背上,口中念誦古老咒文。符融入肌膚,化作一道隱痕,正是后來伴隨他七世輪回的“胎記”。
而那男子的面容,赫然便是年輕版的玄德真仙!
記憶戛然而止。
王煜跪倒在地,冷汗涔涔。
“現在你信了嗎?”鏡中人輕聲問。
良久,王煜抬起頭,眼中怒火未消,卻多了幾分決然。
“就算真是如此,我也不會任人擺布。”他緩緩站起,“你可以告訴我真相,但我怎么走,由我自己決定。”
鏡中人笑了:“這才是真正的你。”
話音落下,鏡面恢復平靜,再無異象。
王煜靜立原地,思緒萬千。
他知道,自己已無法回頭。無論前方是陰謀還是大道,他都必須走下去。為了虞棠棠,為了星月,為了所有曾與他并肩之人,他必須變得更強。
翌日清晨,王煜走出密閣,神色如常。
老僧等候已久,見狀微微頷首:“看來你已有所悟。”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王煜盯著他,“如果我真的重啟第八輪回之門,會對現有秩序造成什么影響?”
老僧沉默良久,終是嘆息:“可能會引發天地劇變,六大佛寺或將傾覆,三大魔宗亦會動蕩。甚至……整個蒼茫仙域的修行體系都將重塑。”
“那就重塑吧。”王煜淡淡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他轉身離去,背影堅定如鐵。
數日后,王煜重返惡羅寺廣場,召集所有弟子講法七日。他將《八欲天功》與渡厄心咒結合,創出一門新法《逆命訣》,專供心境不穩、易遭魔染者修煉。更有數十人當場頓悟,突破瓶頸。
第十日,他留下一部手抄《心靈道要義》,悄然離開。
臨行前,他對前來送別的羅禪師只說了一句:“等我回來時,這個世界會不一樣。”
羅禪師望著他的背影,輕輕搖頭,眼中卻含笑意。
她知道,那個男人,從來就不屬于任何一方陣營。
他屬于問道本身。
而此刻,在遙遠的古妖仙域深處,一座沉寂已久的青銅巨門微微震顫,縫隙中透出一絲金光,仿佛有什么東西,即將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