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煙?!
寧道然腦海中宛若閃過一道霹靂,上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已經是數百年前了。
會不會是同一人!?
他皺了皺眉,放出神識探查了一下外面,只見一位身穿雪白流云仙裙,束著發髻,插著一根乳白玉簪的女子站在洞府門外,美得仙姿綽約,是一個極為標準的仙子。
其容貌,竟與當年一般無二,真的是她!
一時間,寧道然心中百味雜陳起來,租借落霞峰的時候并未問張寧心另外兩峰的峰主是誰,若是問了的話,應該早就知道了。
“小白,你們回靈圃洞天,老鹿留下,與我一起接待這位柳師姐。”
“是,公子!”
小白一扭纖腰飛入靈圃洞天。
“嗷嗷”
大笨鹿瞪圓眼睛,無法相信外面的居然真的是闊別近三百年的柳如煙柳師姐。
“嗡——”
寧道然一拂袖,頓時洞府禁制散開,他抱拳一笑:“恭迎柳仙子,仙子光臨寒舍,寧某有失遠迎。”
“道友客氣。”
柳如煙尚未發現什么貓膩,邁步踏入洞府內,而當她看向寧道然的那一刻,便只覺得心神一顫,總感覺此人似乎在什么地方見過,但卻又完全無法想起。
“老鹿,奉茶。”
“嗷嗷”
大笨鹿叼著茶壺走來,在涼亭中嫻熟沏茶。
柳如煙一下子就傻眼了,她盯著大笨鹿一番猛瞧。
只可惜,大笨鹿如今已經是金丹后期靈獸,渾身散發著嚇死人的磅礴氣息,比柳如煙這金丹中期要強出許多,根本不是一個檔次。
而且大笨鹿每次破階都會有變化,如今已經是一頭真正圣獸的模樣,一副熒燦燦的鹿角剔透圣潔,渾身皮毛無比光滑,遍布著一道道五色梅花花紋。
而當年柳如煙所記得的大笨鹿,可不是這個樣子。
“你們……”
柳如煙呆呆的站在那里,只覺得神魂搖曳,有種不敢置信的感覺,明明感覺如此熟悉,但卻無法確認是否真的是那人。
“嗷”
大笨鹿將一杯茶奉上。
柳如煙捧著茶杯,卻無所適從。
“哼”
寧道然也懶得掩飾,身軀緩緩一振,秋水真人的偽裝盡數散去,恢復了他原本的模樣,一襲青衫,氣質出塵,渾身透著寧靜淡泊之感,單手負于身后,俊逸得不像話,淡然笑道:“師姐,不嘗嘗我和老鹿從煢壁峰一直種到今天的靈茶嗎?”
“真的是你們……”
柳如煙繃著的一根心弦終于斷了,她哪里還能喝茶,手中茶杯砰然落地,整個人都眼淚汪汪的站在那里。
“寧師弟……鹿師弟……真的是你們兩個?”
“當然。”
寧道然淡然一笑:“師姐,好久不見。”
“好……好久不見……”
柳如煙抿著紅唇,急忙擦了擦眼淚:“師姐讓你見笑了。”
“哪里的話。”
寧道然道:“我與老鹿剛剛游歷到此,卻不曾想居然就遇見了柳師姐,故人重逢,不勝感慨……師姐留在這里吃頓便飯如何?”
“好,確實也好久沒有嘗過寧師弟、鹿師弟的手藝了!”
柳如煙一臉欣喜,但似乎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臉上便出現了許多愧疚,咬著牙,不再說話。
“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師姐不必再掛懷。”
“好……”
“老鹿,炒菜!一會咱們兩個陪師姐喝一杯!”
“嗷嗷”
于是,洞府臨時搭建的廚房內,兩位金丹后期大修開始炒菜,哐哐哐的砸鍋,極為熱情似火。
柳如煙嫻靜的坐在一旁,一雙美眸就沒有離開過寧道然與大笨鹿的身影。
她知道眼前的是什么人,雖然看起來是寧師弟,但實則早已經不是當年煢壁峰的寧道然。
他是流花島主,是傳說中的蒹葭散人,是殺得桑榆國諸多金丹聞風喪膽的蒹葭老魔,他曾與渡厄真君聯手絞殺無為真君的肉身,曾在邊界之戰的五場對決中力斬元嬰初期大修火蠶子。
昔日的寧師弟,只不過是一個躲在煢壁峰中種地、毫無存在感的煉氣期修士,而今日,他卻已經是名動天下,被譽為東荒修仙界元嬰之下的第一人!
而柳如煙,她不過是一個尋常金丹中期,雖然看似風光,但在寧道然面前,其實柳如煙根本不夠資格與其相交。
可是,看著眼前寧道然與大笨鹿熱火朝天炒菜的一幕,柳如煙卻又有些恍惚。
一切好像都變了,但一切好像又都沒變。
不久后,美味佳肴擺滿一桌。
寧道然取出一壇林天南贈予的極品靈酒,打開之后酒香味便在洞府中彌漫開來,極為醇香濃郁。
幾杯酒下肚之后,柳如煙的俏臉浮現一抹酡紅,已經有幾分微醺。
“柳師姐。”
寧道然夾起一塊靈魚肉扔進了嘴里,道:“當年后來如何了?據我所知,師姐不是返回了柳家,去重振家業了嗎?為何居然來到了桑榆國?”
“唉……”
柳如煙一聲嘆息:“重振家業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并非如此,我返回柳家的初衷確實是為了重振家業,卻不想族中根本容不下我,連族內都爾虞我詐,再加上后來老祖得罪了一位金丹魔修,那魔修幾乎毀掉了整個柳家……”
她秀眉輕蹙,陷入了回憶之中,道:“父親拼死護著我離去,之后我便成了一個無家之人,開始了四處漂泊的日子。”
“那時節,為何不回宗門?”寧道然問。
“如何能回?”
柳如煙眼圈微紅:“他還在……我怎有臉面返回宗門?畢竟當年是我辜負了他,面對那頭二階妖獸,我選擇了偷生……將他獨自一人置身于險境……”
寧道然眼睛也紅了,仰頭灌下一杯靈酒,道:“不瞞師姐,你與林盛師兄,還有大師姐和韓冰小師妹經常去煢壁峰蹭飯的日子,也是我修仙之后過得最快樂的日子,哪怕是后來成就金丹,乃至今日金丹圓滿,也從未再體驗過那般的快樂。”
“寧師弟……”
柳如煙咬著銀牙,兩行淚水順著臉頰滑落,道:“從那之后,混沌宗的人看我的眼神都已經變了,我知道他們對我不齒,覺得我輕賤,這么多年,我也一直都活在陰影之中,卻不知為何……為何寧師弟對我這般客氣?”
一滴滴眼淚掉落在桌上,柳如煙哭著看向寧道然:“若是換了旁人,怕是此時早就將我這始亂終棄之人打殺,為兄弟報仇,為何寧師弟卻不曾這樣做?”
“為何?”
寧道然眼圈微紅:“你竟然問為何?那是因為直到臨死的時候,林盛師兄依舊對你念念不忘,直到臨死時,林盛師兄依舊對你一往情深?林盛師兄是我最好的兄弟,難道我能打殺你?”
柳如煙徹底崩潰,哭得梨花帶雨。
“師姐,過去了。”
寧道然淡淡道:“林盛師兄已經去世了一百多年,過往的愛恨情仇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相信當年柳師姐對林盛師兄也是有情意的,只是這份情意尚未超過自身大道,尚未超過自身性命,僅此而已。”
他笑了笑:“愛情便是愛情,倒也沒有必要苛求每個人都能做到殉情的那一步,在我心里,愛情便只是愛情,與任何一種感情都是一樣的,完全沒有必要升華,覺得愛情如何的了不起。”
“寧師弟……”
柳如煙咬著銀牙:“你還認我這個師姐?”
“否則呢?”
寧道然笑笑:“難道你想我一口一個柳仙子或者柳道友的叫你?”
“那倒不是……”
柳如煙破涕為笑,道:“還是叫師姐聽得舒服一些。”
“嗯。”
寧道然道:“柳師姐,你還沒說你是怎么來桑榆國的。”
“哦。”
柳如煙道:“一百多年前的邊界之戰中,我也參加了,彼時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筑基期,大戰之中受傷,被一群桑榆國修士圍住,沒有辦法,只能冒名頂替一名自己殺死的桑榆國女性散修,之后因為傷勢太重,就跟隨海上船隊返回了桑榆國,之后得到一份機緣結丹成功,后來便漂泊到了紫青三峰,在此處修行,依靠符箓手段謀求大道根本。”
“哦?”
寧道然訝然:“柳師姐如今的符道達到何種地步了?”
“師姐如今是三階中品符師。”
柳如煙道:“說來慚愧,當年被譽為符道天才,如今卻在符道之上履步為艱。”
“三階中品很不錯了。”
寧道然道:“接下來倒是可以請師姐幫我煉制一批常用符箓,當然了,也絕不會讓師姐吃虧,我如今是一位三階上品……哦不,四階下品陣師,若是師姐對陣法上有什么需求,可以找我。”
他原本想說自己是三階陣師,但想想名聲在外,整個東荒修仙界如今都知道他的陣道相當精深,再說三階就有點欺騙柳如煙的嫌疑了。
“如此甚好!”
柳如煙道:“我那青霞峰雖然位于紫霞峰、落霞峰當中,但卻只有一座二階陣法,前幾年遭到劫修攻擊,差點便被攻破,若是可以的話,寧師弟幫我煉制一座三階防御大陣,以此鞏固青霞峰的防御。”
“可。”
寧道然點點頭:“材料費師姐自己出,我不收分毫煉制費用。”
“好!”
柳如煙美目發亮,狂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