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術臺？”
“是手術臺吧。”
距離戰場不算遠的不朽堡壘內，李漁聽見了那位圣者的話，不由得在心底接口道。
眸中，則直接映照出了十道模樣不一的身影。
實話實說，若不計較雙方存在著的恩怨，只是看外在氣度以及隱隱散發出來的恐怖炁息，李漁也忍不住要贊嘆這十位“圣者”的不凡之處，可以說每一位都令人心折。
不愧是萬福城，底蘊稍遜色于城主府的古老組織圣巢。
足足十位半神級存在，還盤踞多年，必然可以發展出一個盤根錯節，復雜且強大的超凡組織。
尋常災禍！
甚至是戰爭。
根本無法撼動圣巢的根本。
漫長歲月以來這個組織本就遭遇過數不清的攻擊，但全都挺了過來，并一步步壯大。
因此古圣這位來自混沌宇宙的強大真神，也不斷加大對圣巢的投入。
可惜，意外還是來了。
一場天工畸變，成功完成了對這個組織的釜底抽薪，近乎全滅。
甚至于那十位圣者，也無法再保持滿員了。
不管是先前與“畸變道人”的搏殺，還是后來付出慘重代價強行召喚古圣，都是要死人的。
十圣中有三位，也不知為何那般急切，都來不及回轉萬福城。
立刻，就在戰場內坐化。
殞命之前，各自都留了遺言。
李漁遠遠窺視，竟是親眼見證兩位素未謀面的“熟人”就此殞命。
“諸位哥哥們，吾這第十脈既已盡數殞命，一個徒子徒孫都沒留下，吾也已心魂碎裂，只得先走一步了。”
“諸位賢圣，此次禍患之由乃是由我闖出來的，若非我野心太大，貪欲熾烈，非要吞了那死機道人所帶領的傳教分支，最終也不至于釀成此禍，累得我圣巢遭逢這般大劫，唯以死謝罪了。”
“第十圣與第三圣，還有吾坐化后的尸骸，皆可作為祭品獻與吾主，或可讓諸位賢圣少遭些痛苦。”
“日后，圣巢便交由諸位了，望吸取此次教訓，日后莫要再輕易相信‘虛擬生命’，更不可縱容資敵。”
隨著這些或是悲壯，或是哀傷，或是勸誡的遺言落下。
三道絢爛光柱在那戰場內噴薄而出，震撼周遭，旋即三人便由生轉死，齊齊坐化。
倒是也不能算自盡，三人明顯都被畸變道人打成重傷垂死狀態，還為了召喚“古圣分身”提前支付了代價，不死都不行。
當然，至少堅持回萬福城面見古圣意志是不成問題的。
只是這三位圣者，不約而同選擇了提前銷號跑路，以避免這個結局。
李漁眼力毒辣，直接看見了這三位圣者臨死前眸中顯現出來的一抹濃烈懼色。
“第十圣什么來頭暫且不知。”
“倒是那第三圣，以及最后發言的第五圣，都知曉些底細。”
“前者正是當初動手，吞了死機道人率領的傳教分支的圣者，一身戰力毋庸置疑的可怕，根據先前死機道人傳給紅豆的畫面，這位圣者一拳便將彼時作為‘大智人俑’的道人打成了齏粉，唯有意識逃過一劫。”
“而后者，則是那本稱得上是瘋狂血肉改造手術大全的《至善手札》的作者，曾經搞出很瘋狂的人體實驗，有諸如‘三花聚頂’、‘五氣朝元’之類的非凡成果，屬于超凡世界中的變態科學家。”
“這樣的存在，卻還是畏懼于上那古圣的手術臺，可以想見那是一處超越所有酷刑的地方，以至于連半神級信徒都會害怕，寧愿以自盡的方式來躲避。”
“古圣，竟如此可怕？”
李漁此刻既興奮窺視著，也在竭力避免暴露。
雖然他已經是序列四的“食餌真君”，勉強算是個大人物。
但天工畸變中牽扯到的各方，以及戰場本身，都不是他可以直接摻和的。
便是這后續，也只能偷看。
至于說中間偷偷的參與，甚至他李漁就是推動者之一，幕后黑手之一。
卻是巧合使然！
他也完美得躲藏在了一重一重遮掩的最深處。
“這災劫，這黑鍋。”
“不論是誰來背，都輪不著我。”
“除非我主動暴露，否則任是誰也察覺不到我的存在，嗯？似乎也不是不可以泄露一二。”
李漁此念生出的原因。
是這一刻，他突兀感受到了一道道極其強大的目光，正隔空注視過來。
其中，不乏有“熟神”。
其中一位，甚至在降臨之后，直奔他而來，發過來詢問的靈應。
萬福城畢竟是一處匯聚了眾邪神的窩點，也是帷幕之主準備多年的舞臺，出了大變故，惹來眾神圍觀再正常不過了。
而最熱衷于此的樂子神，自然便是蟾神，一神一人之間關于萬福城中的熱鬧是有口頭契約的，李漁必須有問必答。
正巧，李漁也有一些問題想要請教蟾神。
他這人很是奸詐雞賊，不愿支付相關代價，便趁著匯報天工畸變時，順口提了一下。
果然！
不知隔著多少重世界窺探此處的蟾神，對于這一回的大樂子無比滿意。
恍惚中李漁好似聽見了靈應中傳遞過來的蟾笑。
能一次性看一眾邪神，集體吃癟。
其中還包括了古圣、帷幕之主這等存在。
蟾神，甚是歡喜。
所以真的沒有索取代價，給予了李漁解答：
“古圣乃是一位極其古老的神性實體，很難被正邪善惡來定義，且祂擁有大量神性權能，比如‘吞噬’，又或者‘寄生’等等。”
“由于擁有的力量太多，在不同時期祂甚至會選擇不同的權柄來降臨世間傳法傳道，所以在不同世界，不同宇宙中，古圣的信徒多數也都不一樣，千奇百怪。”
“不過祂最威名赫赫的權柄，乃是改造。”
“祂擁有改造一切的力量，不管是生靈，還是一顆星球，一個宇宙，一整個世界，同時祂還可以根據改造的反饋，來獲得更強大的力量。”
“越繁榮，越混沌，越無序，祂獲益越大。”
“祂的一大嗜好，便是降臨一些星系，改造出一些新種族，賜予力量，并留下一些能讓世界混亂不堪，同時呈現出扭曲繁榮景象的計劃，讓信徒們去執行，美其名曰古圣的偉大計劃。”
“混沌宇宙，是其主要肆虐之地，但深淵與虛空宇宙，也有一些區域被染指，甚至一些極其偏僻隱秘之地，祂也留下過足跡……有時候祂懶得動手時，還會讓自己麾下諸如改造者、蜥蜴人之類的眷族仆人動手，祂在更高維度觀摩。”
“當然祂帶來的也不一定就是扭曲混亂，也有許多原始蒙昧的地方，因為祂的降臨，走向了強大與文明。”
“有時候若是祂興致來了，祂甚至會出手幫助那些可憐生靈消弭一些隱患災劫，只是大多數時候祂的幫忙最后都會變成添亂。”
“另外若是祂厭惡的存在落在了祂的手術臺上，祂會將之改造成世上最可怖最惡心最驚悚的存在，并全程使其保持清醒，感受那無邊無際的痛苦……。”
“曾有一位弱神得罪了祂，最終被其改造成一頭星空鯨獸，無法停止自我，永遠游弋在各個宇宙，無時無刻不發出痛苦的悲鳴，持續時間長達數百萬年。”
“作為一尊擅長改造實驗的古神，世上所有酷刑加起來，也抵不過祂的一道念頭。”
當蟾神解說完，李漁頓覺恍然。
意外的，又對上了一樁秘辛。
他先前經歷過的一個詭域，讓李漁也覺得頭皮發麻的一個可怕種族，改造者一族。
其來歷，竟然古圣的仆人眷族。
回想起來，倒也的確是完美符合，非常類似的行徑。
如果說靈尊、萬變祂們，是眾神中的流氓奸賊。
那么古圣，就是眾神中學識淵博，力量強大的變態。
至于祂究竟多可怕？
不用說那改造者一族了。
只看圣者議會這些半神級圣者們，寧愿死也不想上祂的手術臺，就可知一二了。
這也讓李漁愈發確定一件事，那就是：他得躲好了，在擁有足夠自保實力之前，絕對不暴露在古圣的面前。
“古圣這種強大又變態的真神，一旦對上，必死無疑。”
“相比較起來，萬變之主都要好得多了。”
“若以后真暴露了，被其追殺，手段用盡的話，倒真的可以考慮呼喚萬變之主過來……。”
這些念頭生出，李漁又搖頭失笑。
倚仗著萬變之主對他這類“人才”的欣賞，李漁頗有些將其當做終極備胎的趨勢了。
若叫萬變之主的信眾神選們知道了，必要啐他一臉。
不過實話說，古圣也好，萬變也罷，暫時都不是李漁需要擔憂的。
他層次還遠遠不夠，太弱小，不入這兩尊真神之眼。
如今李漁首先要直面的困難！
是馬上就要開啟的，詭域征伐。
這一回！
與先前任何一次，都大不一樣。
乃是輪回天網將妖星令拐走后，兩大神器首次聯手進入眾神的地盤搞事。
之前那些詭域，可都是附著在現世的一些時空泡泡小世界。
而今晚要進入的，是混沌宇宙中一處大規模人類聚集地。
說是地，實際上指的是一處龐大星域。
其他令主不知這里面的秘密。
李漁卻是知曉：
“兩大神器的失控很可能是正神陣營故意為之，是一場局，靈尊也參與了。”
“目的很可能是反向污染無垠靈界。”
“起始點，就是匯聚了大量邪神的混沌宇宙。”
“若是順利的話，后續的深淵、虛空，乃至于天外，也都會被兩大神器入侵。”
“所以，這第一回反向污染，會有什么結果？”
“若是成了，混沌諸神會有什么反應？”
“擔憂未必能成，所以這一趟征伐完全以‘妖星令主’為主，根本沒有幾個輪回令主參與？”
“哪怕失敗了，也不會引發混沌眾神的警覺？”
李漁心頭最后一念浮現的原因。
是不久前，他與紅豆交換了靈應。
得知這一趟“改天換地之行”，她并未被征召，且她通過走后門的權限也知曉，似乎也沒有幾個輪回令主參與了。
也算是正好，紅豆要維持對畸變道人和整個畸變械族的控制，因此無法離開那交界地。
即便被征召了，她也會通過權限拒絕。
而妖星令主這一邊！
李漁這一刻，已是悄然沉入腦海中的天驕會星群，隱身窺屏。
完全沒出意外！
群內天驕們，都在議論著即將開始的遠行征伐。
雖然眾天驕們不知內幕，但畢竟是首次去往遙遠混沌宇宙，個個興奮莫名。
“諸位，我教中長輩們已分析過，此次遠征將非常重要，一旦順利完成任務，妖星令將解鎖許多新權限，比如各種登神所必須的資糧，都將在兌換列表解鎖出來。”
“此事我也驗證過了，妖星令的權柄若能深入無垠靈界，這神器將發生巨大蛻變，吾等妖星令主也將分潤到大量好處。”
“任務地點，是一處人類聚集的星域……聽聞那混沌宇宙中的人類，活得不如我們萬福城中的豬狗，要我們去改天換地，莫非是當一回人族救世主？”
“妙極妙極，這差事我霸星令主可太喜歡了，惡棍魔頭我都當過，只差英雄救世主了。”
“既然提及改天換地，那‘天煞令主’最有希望奪得貢獻第一。”
“兇星令主呢？”
“不過是快要被淘汰的老面孔了，你怎么不說那禍……禍什么來著？”
“此次征伐怕是沒那么好完成，諸位在萬福城中時天驕人杰，可若因此認為能縱橫混沌宇宙，無異于是坐井觀天……須知諸位的力量之源，那一條條登神途徑，實際上也只是混沌諸神一部分力量顯化罷了。”
“混沌宇宙，則干脆就是諸神們的樂園。”
從這些對話不難看出來。
一代新人換舊人！
星群內的天驕們，竟然已經是更換了不少。
原本李漁的名頭不至于這么快就被遺忘。
以他曾經闖出來的聲名，只要有人提及話頭，一定會有人接上。
好在有左慈傀的“遮掩”。
哪怕李漁剛剛才參與了一場席卷全城的大災禍，卻也依舊好好當著他的透明人，這就是有內應的好處。
很快的，入夜了。
早已準備妥當的李漁，終于聽到了許久未曾聽過的冰冷提示音。
心魂內隱匿多時沒有動靜的妖星令，驀地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