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地大,修行最大。
這一爐的藥香不是俗品,能令他元陽有添,值得季明暫時拋卻面皮。
當元陽回滿,他頓覺三花俱足,接著便以采鉛之法,閉任開督,引腎中元陽沿督脈上升,一撞尾閭、夾脊、玉枕三關,隨后抽之入腦,化為玉液金晶。
“當真不俗!”
季明心中暗道。
他沒有絲毫猶豫,開始添汞之法,玉液金晶在口腔中變作甘泉,幾口吞咽下肚,灌溉身中肺腑,并進一步陽化陰神。
當吸完這滿爐子的藥香,季明的元陽添滿了兩回,他這腹中元陽渾厚非常,一次抽鉛添汞的功課,可勝過那些不守元陽者的數次之功。
當然,也是因此,這元陽回添一次,定要靈丹妙藥相佐,不然過上一二十年才能回添。
修見季明做完功課,裝作不滿的樣子,指著云臺中的爐鼎道:“這一爐子的草藥,我在此間采了許久,你這小子實在面厚,悔不該帶你來此。”
季明心知羽民善于諸般道藝,這一爐藥實在不算什么,但面上仍是誠惶誠恐。
“罪過!”
季明執了一禮,很是慚愧的說道:“剛才乍一嗅聞此香,一時間竟是忘了形神,只想著專一修行,實乃自己癡心作祟,萬望尊者見諒。”
修盯了季明兩息,見其面上慚愧之色更濃,心中信了幾分,不好再裝作一副苛責的臉色。
“你我在此相逢,也是一種緣分。
我觀你一身真炁純和無比,無論頂上三花,還是胸中五氣,俱無雜狀,顯然必是正道之棟梁,料想咱們這緣分也不至于是惡緣一樁。”
見祝羽·修主動緩和,季明面上慚愧真實些許,當即說道:“前輩德行高遠,晚輩能和前輩有緣一遇,實是此生之福報爾。”
“你是有福氣之人。”
修指著季明滿是深意的說道。
“何意?”
“天下修士,乃至仙班群仙,太乙散仙,無不求成福德真仙,使劫不加身。
不過自古以來,有福之人未必有德,有德之人又未必有福,唯有順天應人才能福德雙全,超然于劫外。此類大能仙家,世上不超過五指之數,而南斗那位老星君就是其中一位。
此外,他自成神真以來,形神俱妙,化出福、祿、壽三命,竟是能度福予人,其道行真可謂超古絕今,便是在最古的那一批大神之中,也有一席之地。”
季明念頭一轉,明白修是指著白鶴童子曾吹給他的一口福氣。
修的赤目內,瞳孔似變作方形,這讓季明想起陸真君的雙瞳,心中很是詫異。
“你身具一口福氣,箓中又藏有功德金花一朵,若是能將二者一合,便成天地難見的福德寶花,善用得當的話,能保你今后避開一大劫。”
“謝前輩提點。”
季明真心實意的道。
這種知識不是輕易可以聽到的,季明不想自己真遇到一位有德之高士,如此就是禁地之行未有收獲,他也是頗感滿足了。
“無妨,無妨。
你有福又有德,異日成就定是廣大,若去我那羽民國中,有資格招得一二國人,侍奉于前后,今日結下善緣一場,焉知不是我來日之福。”
二人在云臺相談一番,均是有意相交,氣氛更顯融洽,漸有無話不談之勢。
修告訴季明,他之所以不出禁地,一是那已故的父母自幼便有教導,告誡外面多有世情墜心,是非纏身,他本身又是個清虛守靜的性子,自是樂得在此修行。
二是此處古堙禁地之內,多有靈藥滋生,萬千株競相爭奇,他自生來,便喜于煉丹一道,立誓要煉就一爐仙丹,以期將來能舉霞飛升。
修深知若身處外界,難有洞天福地,仙島神山之所在,供他這般采藥煉丹,以熟技藝,就是回了那丹丘仙鄉中,國人也難容他如此揮霍無度。
此二點促使他一直避世至今,在丹道之上似要窮盡奧妙一般。
尤其是禁地之下深埋的那些歲肉,其性殊異非常,迥于世間任何一種靈藥,他一直研究至今,也是難窺冰山一角,漸漸成了心病,連仙丹之道業都拖遲千年之久。
說著說著,話題不免偏到了歲肉之上。
季明說起了外界有以歲肉所煉的年輪奇丹,白丹抵一年苦修,紅丹能抵十年苦修,他當年就是靠著年輪丹才打通竅穴,有煉成星宿將的資格。
修聽了哈哈一笑,將拂子一搖,立有七八粒紅丹從云臺之下飄出,在一團靈暈內懸浮。
“此丹雖奇,可只對一二境中的修士有奇效,筑基三境中用它,略有驚喜,金丹四境中再用它,那就是平平無奇了。”
說罷,修收起這些丹藥,再一搖拂子,將一大團的肉塊變出,其色赤如珊瑚,形似牛肝,又如囊子,蠕蠕而動,無有首尾,亦無孔目。
“一般的太歲,狀如白肉,不具形狀,而成了氣候的太歲,便有五色呈現,這再高一點的,成了靈精,粗有性光,也就是諸修探尋的仙芝。
我在此間,最多研究的就是一般的太歲肉,還有這一種五色太歲。
它們都有一個通性,割之不絕,只要給它們時間,不管割下多少,都能夠再長出來,這可是仙人都未必具備的道力,無法用道法解釋。”
聽修這么說,季明大感興趣。
太歲確實神奇,就是以他現在的閱歷,能感覺到這種不斷增生,沒有固定形態的靈藥,同蒼天治下的,那種強調一切規整秩序的風格或者體系完全相悖。
當然,這是一種站不住腳的感覺,天下間同秩序相悖的事物不少,像是傳說中的詭道真經,這太歲也不過是其中的一種。
“前輩在此物上費了大量心血,可是研究出什么?”
季明好奇的問道。
“有是有,但不便對你明說。”
修故作神秘的笑了笑,道:“等你有實力探索此間一切秘密的根源—黑盒,那我就能放心的共享我所發掘出來的道識,不然對你是禍非福。”
修略過這一話題,季明也沒繼續深究下去。
古堙乃是袞龍所建,其中的大秘定與那位袞龍有關,季明知道自己的斤量,他還沒那般大的好奇心,敢深究這等的前古大秘。
一番交談下來,季明深覺這位羽人性情和易,謙虛善談,道行既高,見聞又博,很難想象此人久避在此,他不由的想起了那幅袞龍布雨圖,想要同這位修求教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