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子,大難臨頭仍有從容之色,果然胸有丘壑。”
那身影負手在背,大笑的說著,一身驚人的毒法已是顯作紫意,浸透了身外的虛空,他的笑聲忽停,目光如矢,直直的射向了溫道玉。
“你不同,你滿心畏懼,只一心建功,好彌補過錯。
不過,這實際上打下朝勾山幫不了你一點,你只是在逃避而已,好讓自己不必面對殘酷的現實。”
溫道玉被說中心思,面上戰意立退,血色都跟著退去,未來種種慘淡局面浮上心頭,慌道:“不會,七殺宮沒有遣神將拿我,這說明這說明祖師們還是庇佑我的。”
說著,他看向季明,找尋肯定和認同。
季明沒有回應溫道玉,只是輕輕抬瓶,他看著眼前被伏背公煉成第二元神的神蠆珠,有種立即收下的沖動。
他知道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伏背公就在左近處,一旦神蠆珠被收,定有感應,況且自己還沒將毒鉤大王遺骸中的殘神給一一的淬出。
“再等等!
再等等!”
季明心中忍耐的道。
似乎是感受到季明灼熱的眼神,伏背公第二元神回望過來,他將此種眼神理解為一種戰意。
“別急,我已無力回天。”
此言一出,窟底那鬼爺和兩頭陰僵皆露動容之色,未料橫行一嶺,野心勃勃的伏背公,其口中竟有這般悲觀的言論,不由心中戚戚然。
“此非戰之罪,時運如此,大勢如此。”
第二元神搖頭說道。
“仙老!”
鬼爺還欲再勸說些什么,第二元神輕輕的擺手。
“不必再勸,順勢則昌,逆勢則亡。
今日我止戈休戰,只因要保留五毒法統火種,保護成盤羽化經的傳承。
盤仙在上,列位祖師在上,千萬年后這一片土地上會是什么樣子我不知道,但是我們的法統一定還在這里。”
季明知道伏背公的意思,只要盤岵大山所信奉的那一位盤仙還在,那些幾個飛升的祖師還在,那么太平山就算蕩平福地,也不會滅了法統傳承。
據他所知,山上沒有滅了盤岵法統的打算。
伏背公有止戰之意,季明心中多少是松了一口氣,自己雖看似占了上風,但這場斗法的決定因素始終還是在蝎公蛛婆和玄盈上人的斗法上。
“既然仙老愿意止戰,為何還守著伏蟄鐵窟,難不成還想搬走此窟內靈材寶料,以圖早日東山再起。”
季明疑惑的說道。
“非也。”
第二元神指著徐偃子,道:“我現出第二元神,自是來向這一位嶺東道將投誠。”
“怎么是向我投誠?”
徐偃子眼神掃過季明,明顯慌張的道。
季明念頭一動便知事情出了變化,這變化的根源一定在外面,在伏背公本體那里。
他剛要出去探個究竟,一道劍光已是遁來,丁敏君從中脫出,急聲道:“泰禾真人來援,傳來嶺北急報—夷仙山王字潭中螣師公已被伏誅。
泰禾真人向伏背公承諾,只要伏背公和浣紗娘娘止戰休兵,歸附太平山下,可以保下兩脈弟子中的六人,還有伏蟄鐵窟中的部分道書典籍。”
窟中,第二元神點了點頭,沒有否認,道:“真人既然“法外開恩”,我自是要向東南二路的道將徐偃子投誠。”
徐偃子有些局促,心中不安,他明白師傅泰禾真人親來此處,目的定是以嶺北大勝的消息來摧毀背公抗爭的堅持,也是來為他站場,好.竊奪大功。
“東南二路是是靈虛子促成,我出力不算大.”
見徐偃子滿頭大汗,一副下不了決心的樣子,第二元神打斷他的話,譏諷道:“東南二路誰主誰從,事先可有說法,如今我肯主動歸附投誠,你這豎子竟是猶豫不決,難怪嶺東一路被我門中弟子稱作王八一路。”
徐偃子眼睛一紅,心中仍在天人交戰,他知道伏背公這是在激他。
見徐偃子這小子悶葫蘆一樣,伏背公第二元神氣得眼里噴火,他好歹也是一代仙老,投誠本就是為了賣個好價錢,既然泰禾真人開了價,那他自然賣了。
要是靈虛子可以開出更高的價錢,那他自然樂意向靈虛子投誠,可惜這小子只是區區的三境,沒有代表太平山開價的資格。
“靈虛子!”
窟外,泰禾真人持令而來,眼神在窟中一掃,最后定格在季明身上。
“上府已降敕令,命你和溫道玉去祖堂述職,詳述靈穴被破之事,在此之前暫卸一切事務。”
“師叔好手段。”
季明撫掌稱贊道。
泰禾真人瞥了季明一眼,義正言辭的道:“東南二路本就是齊頭并進,你現在乃戴罪之身,不宜再操心此間大事,渡過眼前一難,再論其它。”
“你這匹夫。”
丁敏君大怒,季明抬手攔在她的面前,眼神示意其暫且忍耐。
“徐偃師弟。“季明醞釀情緒,語重心長的道:“不管師長立場如何,我都希望你能秉持公心。既然伏背公歸附于你,這不僅是功績,更是責任。”
“師兄,我一定盡我全力約束仙老和其道侶,及其門人弟子,定下規矩來。”
“若是伏背公出爾反爾,你該如何?”
“自是拼命阻止。”
季明沒有說話,而是看向泰禾真人。
真人的眼中閃過惱色,他很不喜歡靈虛子同自己子弟說話的口氣,更不喜歡靈虛子那看過來的眼神。
甲峰二翁的較量由來已久,他身為釣龍翁弟子,豈能看著鎮虎翁一脈坐大,他自知他這一代比不上離朱法師,但那劉安又有何等的德行。
其在鎮虎翁別府豐囷山中修行,甫一出世便在靈虛子手里連番吃癟。
這一次夷仙山王字潭之戰,要不是有陸道君久遠謀算,乙峰二僧的鼎力支持,那螣師公堂堂的旁門五境怎會一戰被誅,讓劉安此輩白撿大功。
另外,若非離朱法師事前為劉安所計,從靈虛子的手中借了專克蛇類的飛蜈蚣,那劉安如何能和覺光一道大放異彩。
自己早就向靈虛子釋放過善意,對方縱使不愿接受,那也不該同鎮虎翁一脈走近,他和鎮虎翁一脈的糾葛,這三峰一府之下誰人不知。
“靈虛子,速速應令而去。”
泰禾真人沒有回應靈虛子眼神中的質詢,如此說道。
季明心中可惜,若是確定泰禾真人在此坐鎮,監督伏背公,那自己處理好毒鉤大王遺骸,運法喚來神蠆珠,泰禾真人因監督之責,必要阻止伏背公追索,上演一場斗法好戲,自己也能順勢出口惡氣。
“走!”
季明沒有絲毫廢話,卷起罡風消失此地。
“此子倒是干脆。”
泰禾真人隱隱有一絲后悔,但只有一絲,因為他知道上府之中有人早想壓一壓靈虛子。
此次若非那人提前向他遞話,許下一番承諾,答應事后幫忙遮掩輿情,自己礙著面子和名聲,還真不一定來此為徒兒徐偃子謀此大功。
在被山火熏紅的天際,季明一路遁向西南。
他沒有同溫道玉那般,先往西北繞行,再從谷禾州蘭蔭方越過北邊天傾大方,最后抵至青萍本方的太平山,他有自己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