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有的腦袋在地面上滾動,在這顆頭顱落下來的一瞬間,命中有的眼眸就已經徹底消散了,只剩下了兩個空洞。
這顆腦袋在地面上咕嚕嚕的轉,停下之后便半抬起來,對準了左辰的方向:
“道友,佛陀托我給您帶個話……”
那聲音并非女性,而是一個渾厚清明的男聲,平淡、隨和。
左辰垂著頭,平靜的看著對方。
“佛陀曰:道友已得飛升之方舟,以道友本事,完全可以將整個王屋山頂以壺中日月的妙法暫時封存在船艙之內,再使用移山填海讓整個飛舟升至半空,如此一來,就能離開這方塵世。
“佛陀愿意指一方向,那邊有著世外桃源,靈炁充裕,又并無先天生靈,整片世界皆為道長您的道場。
“如此一來,你我雙方也不必斗法,道長亦能帶所有人脫身,等時間長河洗刷干凈你我之間誤會,還可圍坐在火爐旁飲茶論道,何樂而不為?”
“道友這個建議聽起來倒是不錯。”左辰道:“端走整個大梁,那位佛陀倒也挺看得起我的。”
“您做得到。”
“誰知道呢。”
“還不知道道友佛號如何。”左辰問道。
“小僧阿難,今日來這里的只是一句話罷了,連個念頭都不算,道友就別為難小僧了。”
“你這話說的。好像我是會對收音機下手的那種人。”
“何為收音機?”
“沒事。”左辰笑著搖了搖頭:“不過有句話,我還想請阿難道友同那位佛陀說一句。”
“請講。”
“請你告訴他,去他奶奶的。”
言罷,一道雷霆直接在左辰的指尖閃爍,落到了命中有的腦袋上。
整個腦袋直接化作了灰塵,隨著風消散。
命中有殘存的身體逐漸化作了石雕,她身體上那些璀璨的珍珠寶石也在緩緩風化失色,徹底消散了。
這個偷兒偷來的一切東西最終化作飛灰徹底消失。
偷來的,終歸不是自己的。
解決了這一切之后,左辰眼神卻還是盯著命中有死去的位置。
剛才她腦袋掉下來的時候,左辰其實感覺到了些東西。
那跨過歲月長河的一刀,并非是真正意義上從什么位置斬下來的。
而是順著命中有的脖子深處“展開”的。
像是已經拿出來了斬斷的果,省略了揮刀的因。
不好防。
但左辰感覺的到,這一招局限性很大,要不然的話,大梁當中和自己交好的那群人腦袋早就框框往下掉了。
哪里還會等到現在,給命中有砍上一刀,用這顆頭顱給自己送信呢?
至于阿難給的那個建議……
左辰卻完全沒有考慮。
先不提把整個王屋山頂用袖里乾坤裝進去需要花費多大的功夫,就這么灰溜溜的不戰而逃,不符合左辰的性子。
塵世之外也許會有著諸多的世界,也許在當中也許能找到適合大梁的空虛之境,但這又和左辰想要打爆三覺道友有什么關系呢?
從另一方面,誰知道三覺還在背后打著什么盤算。
那老僧心思縝密,陰狠狡詐,算盤打的啪啪作響,順著他走,容易陷入萬劫不復之處境。
他為何不帶著苦海離開這片塵世,去找一個更適合苦海的位面呢?
所以說,左辰壓根就不想和三覺就這件事情上和談。
而這次阿難前來,也相當于三覺從側面告訴了左辰一件事情:
“三覺底下除了他之外恐怕還有一些其他的大神通者。”
左辰按照原世界記憶,能回想起來佛陀座下弟子最為有名的是阿難和迦葉,他們兩個一直沒出現在大梁當中,應該也是在苦海的某一處藏著,過不了斷天絕地大陣,至于三覺座下的其他佛陀還剩下多少,那左辰也不知道了。
另一方面,左辰其實也并不認為靈山當中所有佛陀都已經被三覺腐化,畢竟在他身邊就有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告訴左辰這個世界的佛陀有好有壞。
既有至善的普度眾生之菩薩,也有企圖滅世之修羅。
“道長,道長?”
耳畔邊響起彩衣的聲音,左辰回了神,他微微側頭,看著彩衣正滿臉擔心的看著自己,臉上也不由得露出微笑:
“沒事的。”
“嗯!我相信道長定能把那老僧腦袋錘爆!”彩衣旁邊空氣做了拳擊的架勢,呼呼呼的出拳。
左辰則是眨眨眼睛,看了看彩衣的脖子,忽然對準她脖頸處輕吹一口氣。
彩衣感覺到風順著脖頸滑過,渾身上下雞皮疙瘩,一下子就起來了。
她朝著旁邊一個小跳,發出呱呱怪叫:
“道長你干什么啊!”
左辰笑笑不說話。
在左辰視野當中,彩衣的脖子里面已經團上了一層靈炁,這算是左辰下的保險了。
彩衣覺得左辰的笑容有一點點奇怪,但她也能察覺出來左辰這應該是給自己身上布置了什么護身用的妙法,便轉而嘿嘿傻笑。
“道長。”
在幾人背后,女人略顯虛弱的聲音響起,側頭,見李云袖從地面上爬了起來。
她伸手摸著自己的腰,走起路來都一瘸一拐的,臉上帶著僵硬的笑容,卻也夾著呲起嘴的疼痛:
“多謝道長幫我救回身體,也不知道那賊子對我軀體做了什么,這腰真是火辣辣的疼啊!”
驢爺在聽到這話之后,立刻把眼睛向上一翻,開始看著天空吹口哨:
“今兒這太陽可真太陽啊。”
左辰忍住笑意,對著李云袖彈指,李云袖頓時就感覺自己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原地蹦一蹦氣也不喘了。
她哈哈大笑兩聲,將雙手向天上舉,喊一聲:“舒坦!”
那她的目光馬上又落到了眼前這一片已經化作狼藉的揚州城當中,落到了那街道上尚未變回人形的棵棵樹木,落到了那滿地的瘡痍上。
李云袖的眼淚忽得流下,順著她的笑臉滴落在地面上,讓她的笑聲都變了調。
她飛快快伸出手拍了拍臉頰,用極小的聲音嘀咕著:
“你行的,還有方法,能把人救回來,別太緊張……”
就這樣來來回回循環了好幾次。
很明顯,李云袖并不想讓其他人聽到這聲音,所以她念得極小,但左辰這種道行還是能夠輕而易舉的把她嘀咕的每個字都聽清楚。
等到李云袖重新給自己打好氣,左辰才湊到她身邊:
“剛才我也把大部分外泄的靈炁都收了回來,當不會再有受感染之人,對于這些已經大面積化木之人,我也會想辦法研究法尸靈炁,盡快做出逆流之術,如此一來,揚州自會恢復原樣。”
“幸得大梁有道長,幸得揚州有道長啊。”
李云袖話語由衷,卻也難掩心頭落寞。
讓李云袖暫時先去一邊船上休息,左辰重新看向了法尸。
法尸重歸寶光粼粼,炁息在其體內徘徊輪轉,她就像是活著一般,卻全無半點反應。
從受感染者上觀察的效果確實要照比直接觀察法尸本身差上一截,不出小半柱香,左辰就研究出來了不少新奇的東西。
這法門以護之避之為主,一是能夠提高人的潛在能力,二則是能夠規避變化,讓其精神處于一種恒定的安寧狀態。
這種情況下,受術者的精神將會被佛法保護,不會被外界的任何東西所影響。
當左辰看出這一點之后,他頭也浮現出了些許猜想。
說不準是大士準備的一種渡過苦海的方法。
苦海不侵山石,而這轉化的樹木狀態就和山石如出一轍,精神穩定恒古,一絲不動,自然不會被苦海影響。
只不過這秘法尚未完成,從樹木重新轉化為人還需研究,左辰也得多尋思尋思,看看能不能找到解決方法。
忽然,左辰目光落到了法尸懷中,心中不由微微一奇。
他看到了法尸正抱著一本書冊,那書冊上面正畫了一朵蓮花,顯眼明目。
林夕說的書本竟然在這里。
左辰心頭微微一動,隨后伸出手朝著那書本方向觸碰。
他的手指碰到書本的那一瞬間,左辰忽然感覺到面前吹來一陣溫和的風。
左辰聽到了奔流的聲音。
那是時間長河撲面而來,在他的耳畔旁邊洗刷沖流的聲音。
隨之而來的還有淡淡的茶香,以及耳畔旁邊響起的輕柔聲音:
“道友?道友?”
左辰抬起頭。
正在一片平波的湖泊上,輕風輕拂蕩漾。
在左辰面前,面容柔和的白衣女子和他對坐,輕倒茶水。
這女子正是大士。
她正笑著看左辰:
“道友,快飲茶吧,茶都快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