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爺把這姑娘從河里撈了出來,她身體已經徹底被水漬浸透,臉色蒼白,面無血色,顯然是進氣少出氣多,若再不想些方法的話,可能她直接就死船上了。
左辰走到她身邊,對著她的臉看了一眼。
很漂亮。
她大概二十多歲,身上穿著宮服,頭發全都散開,臉色慘白,嘴唇發青,胸部還有一點點微微的起伏,看樣子還活著。
而這人的面孔,左辰看到過。
當時在京都,左辰在御書房的繪卷翻看過李家所有藩王的畫像,其中就有這個姑娘的。
揚州璇王。
李云袖。
只不過,這位藩王命格正徐徐變化,有兩臺命格交融分離,一匯貫通。
左辰嘴角微動。
說曹操曹操就到啊。
如此高完成度的命格之竊,如若不是那個命中有,左辰還真想不到哪家天才能有這般本事。
不過,左辰卻也能發現,李云袖的命格并未完全被旁人竊奪,仍是有著一部分歸于虛弱的命精,那部分命精正緊緊攥著最后殘余的命格,不讓其徹底流失。
似如狂暴風浪之下的草根,能被吹倒,卻永遠沒辦法被拔斷。
看到這一幕的左辰微微思索起來。
這門竊命妙法并非傳統的靈魂奪舍,而是一門更高明的神通,現在兩者靈魂完全混而為一,左辰如若是把命中有的靈魂抽取出來,李云袖剩余的意識也必定會煙消云散。
之前就聽聞這位璇王在民眾當中聲望極高,應當秉性不錯,如果能救左辰,還是想救一救的。
那怎么救呢?
這種竊之妙法深度甚至要比青丘大夢之妙法更復雜繁瑣,左辰估計著自己要學會需得閉關兩三日,反向鉆研出分割之法又需要四五日,林林總總小一周就進去了,璇王未必扛得住。
看樣子還得想個方子。
“道長,我渡真炁救她?”
彩衣自然不知道左辰在想什么,是覺得今日左辰有些怪怪的,便指了一下地上躺著的姑娘問。
左辰擺手:
“我親自來。”
輕輕彈指,一道靈炁直接就打入了李云袖的身體當中,左辰了一縷潛藏著的思緒也偷偷鉆入了李云袖的身體里。
他稍微嘗試了一下,發現命中有和李云袖確實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自己去扶持李云袖的思緒,命中有也會增強,自己去損傷命中有,李云袖也會受損。
于是左辰直接換了個思路。
他直接用靈炁在這具身體當中加裝了不少的封鎖,在保證中三魂七魄不會察覺的情況下一道又一道的往上添加封印。
就像是在這不斷變化的命格之上烙上了一層堅固的鐵,讓其再無變化的能力。
隨著他如此這般之后,命中有的命格吞噬李云袖命格的速度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慢。
時至最后,完全停滯不動。
左辰這才滿意的改變了靈炁的運轉,簡單刺激了一下對方的三魂七魄。
原本船板上半點血色都沒有的女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恢復了生機,她猛地睜開眼睛,連續咳嗽了好幾下,又張開大嘴,哇的一口吐出了一大口水。
水夾雜著些許穢物盡數落到了小船上,小船不滿地抖動了兩下身子,被穢物污染的地方便瞬間變得透明,那些穢物也被直接抖入了水底。
緩過神來的“璇王”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她微微側頭,看向了眼前的幾人。
那雙桃花眼在三人身上掠過,最終落到了左辰的面龐上。
停留了半息,才收回視線。
“多謝幾位恩人相救,小女子無以為報。”
她嘗試從船上站直身子,腿卻好像有點軟,晃動了幾下,最終才扶著船坐下。
“先好生休息。”左辰凝視對方,臉上露出了一絲和善的、溫柔的笑容:“姑娘可是璇王?”
“這位道長,您認識我?”“璇王”瞪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我之前有幸去過京都,在里面看到過各位藩王的畫像,其中就有璇王畫像,當時畫像上見您就足夠漂亮,沒想到現實一見,更是出落啊。”
“哪里哪里。”
“客氣客氣。”
兩人就在這小船之上相互恭維了起來。
彩衣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道長要使壞的時候,總是會變得這般“開朗”,可這還是彩衣第一次看到左辰笑的這么開心。
這次使用的壞稍微有那么一點點大啊。
不過彩衣著實不明白,璇王究竟做了啥事,竟會讓道長如此這般。
“璇王”休息了一陣子,調整了一下狀態,這才給左辰他們講起來了揚州城里發生的事情:
“圣蓮教派圍我城邦月余,最開始我等閉門不出,打算聯系京都求援,誰想到那群教徒竟拿出了他們于海岸邊上尋出的邪尸首,日夜圍繞著那尸首吟唱經文。
“第一日,那邪尸首全無任何動彈,安靜聽他們歌頌。城中大家是以為他們不過只是在瘋癲的舉行沒什么用的儀式,沒人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第二日,原本躺著的邪尸首坐了起來,那尸體周圍生出層層嫩芽花朵,本圍繞著她唱歌的那群人也都被她轉化成了一棵一棵的樹木,我們察覺到事情不對,想要派出一些高手阻止,可城里所謂高手,只要靠近的尸體,也都會遭受影響,成為其忠實信徒,再無動搖。
“第三日,那邪尸首竟是原地站起,朝著揚州城方向走來,揚州城大門根本就攔不住她,她走過的地方一切皆是化成了植被,僅是前行,便將大半個揚州城化作了這般模樣。”
“璇王”在說這件事情時,臉上還帶著驚恐的表情。
好像這發生的事件給她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既然那法尸有如此這般的能力,你又是怎么從里面逃出來的呢?”
彩衣撓了撓自己頭,忍不住問。
目前聽起來,如此大劫大難之下,這位璇王肯定也難以逃脫一劫,她卻完好無損的站在這里,也不知道用了何種手段。
“璇王”嘆息道:
“當時揚州淪陷之后,我便知道繼續呆在城中不可行,于是在門客的護送之下,打算就此離開,這顆參天大樹卻忽然生長,頂破了地皮,我一失足跌入護城河中,沒想到竟然順流出來,被幾位救了,真是命之所幸啊。”
彩衣尋思了小一回,總感覺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聽李云袖說,她墮入河流,順此漂出,應該并未花太長時間,然而她的魂香,早已在左辰他們進入京都之前就斷掉了。
這時間根本就對不上啊!
才一又想到了左辰對這個“璇王”的態度,估計是左辰應該是看出了什么問題,便在思考幾秒之后,也露出了夸張的表情:
“真的?那太危險了啊!”
正在劃船向著揚州城去的驢爺微微側頭瞥了眼彩衣。
彩衣還沒學到多少左辰的優良品德,卻把左辰的壞習慣給學過去了。
真是學好登天難,學壞一呲溜啊。
但驢爺也很想看看左辰到底打打算搞什么事情,便也就沒說話默認事情發展。
“璇王且請放心,我們這次就是要回揚州城處理這法尸的事情,到時候定能幫璇王奪回丟失的一切。”
“璇王”聽聞左辰話語時,不知道為什么總感覺左辰話里有話,但她仍然露出溫和笑容,點了點頭:
“一切煩勞道長。”
左辰又寬慰了兩句璇王,這才把船艙讓出來,讓她一個人好好休息。
等到左辰離開船艙之后,“璇王”仍然是一副和藹的微笑模樣,她閉上眼睛,開始閉目養神,誰也不曉得她在想些什么。
左辰坐到船邊,操縱起自己留在李云袖身體當中的真炁,他很快就找到了李云袖殘存著的那點意識。
左辰還能從中感覺到微弱的意識。
分出一縷念頭,緩緩匯入殘存的命格當中,平波一樣的李云袖命格掀起些許波紋。
左辰有種墜入湖泊的特殊感覺,像是于空中失重一般。
片刻之后,這種感覺便煙消云散,他的這一縷念頭也踏到了實地上。
抬頭看,只見四周皆是一片虛無,在這大片的灰褐最中間正站著一位穿著宮服的女人。
她大部分頭發散下,束發位置插著根發簪,發絲柔順的就像瀑布。
察覺到了背后有異動,女人微微側頭。
她在看到左辰之后眼神內浮現出了輕微的驚訝,隨后便偏偏向左辰行禮:
“見過道長。”
這人,
正是真正的璇王。